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朕要这乱世江山有何用》作者:柒条鱼尾巴【完结】 文案:   从危机四伏的灾变时代穿越到烽烟四起的古代,许.咸鱼 .问枫的反应是:穿越?行叭。   戳戳外挂没反应?算了,懒得再戳,累人,   同为穿越者的傻白甜,鼓脸捏拳头:小姐姐,我们一起嫌大钱钱可好,拥有钞能力,吃香喝辣。   许问枫:哦,你努力。   重生的本地土著: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不如我们合作,搅他个风云变色。   许问枫:哦,祝福你。   人生除去吃喝困觉,一切皆苦,舒舒服服躺平,才能勉强维持得呼吸这样。   隐世高人:姑娘,老夫看你骨路清奇,有天潢贵胃之气,抚世之才,何不揭竿而起,救难民于水火。   许问枫:走开走开,别耽误我困觉(翻个身,肚皮朝上,俨然一条失去梦想的死鱼)   三妹&四妹&清俊公子:小祖宗诶,家里没米下锅了,饿饿   许问枫摸摸瘪肚,看着张开嫩黄小嘴啾嗷待哺的幼鸟:……我好像可以了,要不支棱一块钱的?   此去经年,许问权被迫跨马征战沙场,怅然迎风流泪:   瞧瞧,这破世道把一个‘弱女子’,逼成啥样了! 第一章 新生   一片荒烟蔓草,许问枫遽然惊醒,看着不染纤云蓝天,眸中闪过错愕。   咦,嗯?   呦呵~   我......诈尸了?   上一刻正遭遇汹涌兽潮,鏖战三天两夜体力不支,亲眼目睹异兽坚硬如铁的利爪直捣心脏,温热的血喷洒出来。   死亡阴影逼近,心中并无多少恐惧,更多的是解脱。   摸摸完好无损的胸膛,之前的剧痛恍若一场梦,耳畔嘶吼声远去,前尘往事如幻影掠闪倒退。   许问枫翻身站直,入目是一片平旷荒野,旷野尽头密林郁郁葱葱,周遭不见异兽的踪影,有着久违的宁静。   曾经的世界分明时值深秋,此地却是树木新绿的初春。   呔!这一切令人倍感荒谬。   猜测了几种可能性,许问枫收拢思绪,转身看向身后,坑坑洼洼的路面不时走过流民一样的人。   衣衫褴褛的流民入画,本是生机盎然的春意,莫名透着一丝丝死气灰败。   不远的左侧,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在燃火烧水,许问枫正欲上前打探情况,眼前猝然发黑,一股股杂乱信息纷沓涌入脑海,强烈的冲击感让她想吐。   片时,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   证据确凿,她穿越了......   脸面无表情抽搐一下,许问枫还算接受良好,虽然吧,穿越的世界刚结束一场战乱,民众食不果腹生活困苦,但至少没有食人怪物在屁股后头追着跑。   许问枫所在的世界莫名其妙惊现一座座界门,每当暮色下沉,界门大开,就会乌泱泱涌出一群群骇状殊形的异兽,搞的她几年没睡过安稳觉,这里挺好。   上一世,全家罹难就剩她一个,孤家寡人在哪活不是活。   况且本是死定之人,重获新生,没什么可挑剔的。   定定神,许问枫稳如老狗淡定坐下,从头梳理一遍记忆,巩固印象,并不想被当作异端活活烧死呢。   原主所在的朝代,历史上无迹可寻,反正挺乱的,三天两头干仗,一句话概况,那就是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帝。   原主身世简单,仓河镇岩滩村人,爹爹许盛平早年是一名游医,后回村当了赤脚郎中,娘关淼是他爹捡回来的孤女。   记忆中关淼性子孤高冷淡,日常不仅疏离着许父,连自己闺女都不亲近。   此脾性,婆媳之间隔阂很深,生的又是四个闺女,婆媳关系雪上加霜,许父是个疼媳妇的,早些年想法子分了家。   至于缘何会在野外,盖因三年前的一场战乱波及到仓河镇,许家跟随村里人一起离乡逃难,现下战乱初定,局势和缓,初登大宝的皇帝立即颁布法令,催命一样赶流亡在外的百姓回乡,回去赶紧把田种起来,崽生起来。   许家也在这场返乡大潮中,本来他们一家是与同村族人结伴归乡的,前些时日遇上一伙流寇,混乱中关淼失踪,许父匆忙将三个闺女托付给许老太太就去寻妻子了。   他走后,最小的四妹受着惊吓,生病了,脚程拖沓,与村里人拉开了距离,而许老太着急回村种地,给几个孙女留下几个野菜团子,就先一步走了。   许问枫抬眼看看不远处烧火的女孩,那是原主的三妹,原主在家排行二,上面有个姐姐已经出嫁。   幸亏没上去贸然打探,跟亲妹妹打听消息,这马甲没捂热乎就穿帮了。   许玉晴眼睛有些发直地盯着火堆,思绪万千。   不知道爹寻到娘没有,此处虽说已经离家不远,可三个女娃上路,心里不安之极。   瓦罐里的水咕咚沸腾,许玉晴回神,把菜团子撕开丢进去,搅拌成野菜糊糊,舀起一碗走去一旁,扒开一团破棉絮:“小妹,起来吃点东西。”   手接触到小妹的身体,许玉晴心里一慌,扭头语带哭腔:“二姐,小妹烧的浑身滚烫,你快想想法子。”   发烧?古代发烧可是会出人命的,不管怎么说,用了原主的身体,对她的家人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许问枫匆忙起身。   一阵眩晕。   嗯,这具身体有点弱。   先前集中精力消化穿越的事情,倒没注意到身体的异常,这下起猛了,刹时头昏眼花,浑身酸软无力,险些栽倒。   “你别急。”许问枫缓了缓,走过去,探手一摸,四妹体温烫的吓人,小脸通红。   不赶紧把热退下去,不死也要烧成傻子,古代可没有退烧特效药,只能物理降温,许问枫刺啦撕下一块布,支使许玉晴去兑温水。   用温湿的布反复擦拭手心、脚心、腋下以及颈部这些大血管丰富的部位。   “二姐,小妹会没事的吧?”许玉晴忧心如焚挡着风,被阿嬷和三叔他们抛下,爹娘又不在身边,她下意识把许问枫当作了依靠。   “只要热退了,就问题不大,我记得爹有留下草药,稍后找个避风地儿,煎药给小妹服用,待她病情稳定下来再回村。”小姑娘烧成这样不适合继续赶路,许问枫搜刮记忆,寻找落脚点。   许玉晴抿抿唇,小心翼翼窥着二姐的脸说:“草药在三婶背篓里。”   当时阿嬷说要先走,她都傻眼了,亲奶亲叔叔就这么丢下她们一走了之,有点无法接受,爹在的时候,阿嬷尽管不喜他们二房的孩子,至少表面不会做的如此之绝。   后面想起没敢吭声,二姐脾气不大好,知道了指定冲她发火。   听闻草药被原主三婶带走,许问枫无语,这糟心的亲戚,明晓得侄女染病在身,还把草药带走,就留下几个野菜团子,该赞他们良心没彻底泯灭?   “菜团子还剩多少?”   许玉晴:“五个。”   “都给我。”许问枫就着热水,两口一个。   野菜团入嘴,口感粗粝,干涩,微苦,不是人吃的,   她再是平常心接受了穿越的事,也止不住的为未来的生活发愁。   眼见二姐几下吃光所有口粮,许玉晴五脏庙跟打雷似的,摸着干瘪的肚子,黯然叹气,二姐好像变自私了。   许问枫没工夫管三妹在心里如何编排她,快速分析了当前的境况,她必须先吃饱,积蓄一点力量才有力气找吃的,最重要的是要有自保之力。   难民饿疯了什么事干不出来,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走路上,遇到居心叵测的人轻的抓去卖给牙子,最坏的结果不敢想。   这种情况丢下几个孙女单独赶路,都不知道该说许老太太心大,还是真不在意二房这几个闺女,许问枫猜是后者。   “小妹吃不进食,那碗菜糊糊你喝吧。”许问枫艰难咽下菜团,抹抹嘴说道:“我隐约记得前面几里地有一座废弃的庙子,我们去那里歇两天。”   破庙附近,小树林。   许问枫一动不动趴在杂草丛里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一只出洞觅食的灰兔,看准时机掷出石头。   小小石头裹带所向披靡的力量撕裂空气,将兔子对穿过,却没有卸力,而是携着余威深深没入树干,树叶哆哆嗦嗦颤动。   许问枫扬了扬眉,命中率还行,退步的不多。   上辈子莫名其妙现世的界门,给整个世界带来灾难,带来凶恶暴戾的异兽,也带来了未知的超凡能量。   一部分人觉醒进化,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能力过于霸道,或是在厚积薄发,许问枫比别人晚了近两年才激发出超能。   拥有了绝对的力量她没感受到有多喜悦,更多的是痛恨和遗憾,痛恨自己进化的太迟,没能保住亲人。   有时候她宁愿自己不要进化,至死当个普通人......   敛下眼底波澜,许问枫眸光扫向嵌入树身的石块,满意地弯了弯唇,伸出手指抠出石头,一撮齑粉落入手心。   林间起了风,粉末洋洋洒洒飘落。   担心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许问枫在树林里烤熟兔肉,用树叶包起来揣怀里。   “二姐,你逮到兔子了?”许玉晴看着阿姐递来的兔腿,讶异惊喜。   逃难期间,食不果腹是常态,但凡能入口的食物都让难民扫荡个精光,碰上一只兔子并逮住,需要撞大运。   许问枫灿然一笑:“运气好。”   “早上吃过菜糊糊,我不饿。”许玉晴说着拒绝的话,眼睛却盯着兔腿生了根。   “吃吧,吃饱才有力气。”许问枫把兔腿塞给她,从她怀里抱起小妹,细细裹紧旧衣以免受风,随后量了下体温,热度散了一些。   适才在树林里找到一味退烧的草药,地熏草,只一味药见效甚微,但总比没有强,不行就多来几次物理降温。   看着垂着眸,温柔如水的二姐,许玉晴捏着兔腿眼眶湿润,感动坏了,误会阿姐了,二姐给她肉吃诶,二姐没变,脾气也不是那么坏,看她照顾小妹的样子多温柔啊。   许问枫抬眼就看见三妹温情脉脉的眼神,牙疼,这小妮子该不会对她有什么误会吧?   讲句大实话,温柔这词跟许问枫就挨不上边儿,一个双手沾满血的人,怎么可能爱心泛滥,照顾小姑娘完全是出于占据原主身体的歉疚和责任。   鉴于古代的医疗条件,不看顾仔细点,一个不好人就去了。   她吧,最怕欠债。 第二章 破庙   踏入破庙,里面盘踞了两拨人,举目望去尽是老弱病残。   许问枫环视一圈,评估风险不大,便找个角落安顿下来,吩咐许玉晴看住小妹,她去打水捡柴。   回来再次用温水给小病患物理降温,药煎好硬灌下一碗。   火堆劈啪燃烧,暖暖和和,许如意难得睡的安稳了些。   一觉睡到下午晌,醒过来小猫叫一样,细细弱弱喊饿,许问枫长舒一口气,有胃口吃东西证明病情有所缓解。   窸窸窣窣掏树叶。   听到响动,庙里的人似狼一般齐刷刷看过来,眼光绿油油的,许问枫大大方方把吃剩的骨头拿出来,咬牙切齿捏碎,放入瓦罐,炖野菜汤。   俩姐妹吃剩的骨头啃的可干净了。   尤其是许玉晴,恨不得舔八遍,骨头就真是骨头,光秃秃干干净净。   见此,看过来的人整整齐齐收回视线。   那姑娘捏骨头的时候眼神格外凶狠,仿佛捏的不是骨头而是杀父仇人,一看就是个狠角色,摆明在震慑他们。   为一副光架子骨头犯不上。   越是混在最底层的人越是不会小瞧任何人,底层的互害手段往往充斥着原始的野蛮,暴力又直接。   许问枫很满意这些人的识趣,斜侧过身,遮挡视线偷偷撕下肉丝一点一点喂进小姑娘嘴里。   喂几下停手,许如意饿了一天一夜,自然是吃不够的,眼中满是渴求。   见小姑娘眼巴巴的,许问枫低头轻声说:“你病着,虚不受补不可贪多,一会喝碗汤,就差不多了。”   许问枫说这些话,许玉晴不觉得奇怪,她爹毕竟是大夫,家里的孩子都认识一些常规草药,耳濡目染懂一些浅显医理。   哄着许如意喝下野菜汤,余下的俩姐妹分来吃了,许问枫准备眯一觉,养足精神晚上好守夜。   上一世险象环生的环境造就,警惕性已然刻入骨髓,即便环境相对安全也不能松懈。   不过睡前,要研究一下穿越附赠的福利,许问枫心念微动,眼前浮现一个显示屏。   屏幕中央豁然是一架立体圆形书柜,共十层。   一层层整整齐齐码满书,最底层是一个透明展示柜,里面陈列着各类种子,一堆石头金属材料。   许问枫捣鼓半天,打算翻阅书本取出种子皆无果之后,望着显示屏顶端方框中大大的零包蛋陷入沉默。   发出灵魂三问   玩我是不是?   看不起我是不是?   我不配是不是?   闲暇许问枫也是看过几本穿越文的,显而易见这是穿越福利,金手指一类。   按常规应该配备一个辅助系统,没系统,至少有个文字解说,使用指南啥的吧。   很遗憾,她的金手指通通没有。   书柜就静默地展示在面前,幽幽溢散着蓝光,诡异的安静,许问枫盯的眼睛充血,那玩意就仿佛历经万年沧桑的古老化石,不给一点反应。   傲慢无礼的家伙!   推断,估计需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能使用书柜。   许问枫想来想去也只有四个字“想来想去”。   头疼,头这么疼,一定是有人在榨取我的智慧,不想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   反正如今又没有撕咬人的怪物在后头撵。   不是那么紧迫。   不就一个看起来没多大用的金手指吗,还挺拽。   可能经历多了就豁达了吧,坚决不承认自己颓懒,就是豁达,就是淡泊,多么超然物外。   许问枫感觉自己浑身都拢着一层清微淡远的光,沉沉睡去。 第三章 狐裘公子   夜黝黑,细雨淅淅沥沥。   庙外传来打斗声,听响动打的相当热闹。   庙里的难民不知何时已经自后门溜之大吉,别看他们有气无力东倒西歪,一有风吹草动跑的比兔子还快,机警的很。   许玉晴瑟缩,攥紧阿姐的衣角,藏在神像后面大气不敢出。   许问枫为什么不跑,大概因为懒,大概因为外面那些人不够看?   春寒料峭,并不想跑出去淋雨呢,小如意也禁不住受风淋雨,许问枫支起耳朵,   1,2,3……一共11个人。   须臾,破庙的门哗啦推开,冷风夹杂血腥味席卷而入。   一位身穿黑斗篷护卫模样的人搀扶着一名公子踏进庙里。   公子一袭厚实狐裘大氅,裹的严严实实,蓬松宽大的帽兜罩住脑袋,垂眼敛眉,看不清面目。   许问枫视线落在大氅上,这披风品相极好,油光水滑的,看着就让人心猿意马,就是下摆血迹斑斑,可惜了。   三姐妹藏身的地方无疑是整座庙里最安全的位置,护卫眼神犀利巡视一圈,扶着狐裘公子走到近前。   狐裘公子丝毫不嫌地脏,坐下垂首微微喘息,低低咳嗽。   手拢了拢披风,指节分明,指骨修长。   护卫担忧开口:“主...公子您无事吧?”   “无碍。”嗓音似碎玉泠泠。   话落,狐裘公子强撑的身体虚晃一下,蹲着的许问枫条件反射的青蛙跳,拽着三妹蹭蹭后退几步。   一副你休想碰瓷我的表情。   动静不小,狐裘公子偏头看过来,他大半张面容始终罩于貂绒兜帽之中,朦胧光影下,只隐约可见挺直的鼻梁,光洁流畅的下颌线。   有点意思,几个难民一样的女孩看似瑟瑟发抖抱在一起,不,应该说稍小一点的女孩颤巍巍目露张皇,年长一些的女孩眼底平静无波,一只手还搭在瑟缩女孩的后肩,轻轻上下抚动,安抚着她。   狐裘公子眼眸微定,蹭蹭挪挪,不着痕迹朝许问枫靠拢。   许问枫:“……”淦!我到底给了你什么样的错觉?   走开啊,莫挨我!   一看就是个病秧子,靠过来几个意思?许问枫狂翻白眼,警告意味明显:你别过来,我打你啊。   狐裘公子视而不见,头垂的更低了,不疾不徐抬手抵唇咳嗽一声,衣袂轻滑露出一小截手腕,润凉白皙,光泽宛若胎瓷。   许问枫视若无睹,只觉得他脸皮好厚。   抵住墙了,退无可退,想质问你丫是不是心怀鬼胎,又没证据,庙不是她家开的,人家也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分寸感还是有的,不好说什么。   公子的异常举动高旭没去深究,公子做事自有他的理由。   高旭身材精壮魁梧,手拎剑杵在前头,把几个人圈在角落里。   外面打的噼里啪啦,一方角落却颇有几分岁月静好。   呸,见鬼的岁月静好,分明不怀好意。许问枫选的位置离后门近,进可攻退可溜。   现下后门那边被狐裘公子堵的结结实实,前面有个大块头挡住,搞的她现在很被动。   许问枫不爽斜眼,瞅着狐裘公子的侧颜,默默吐槽,有理由怀疑,这货是故意堵了她退路,抢占了她的先机,假定外面干架的人,他的一方全军覆灭,一来可以跑在她前面,二来利用她拖延逃生时间。   蛋疼生气!   话说回来,这家伙眼睛挺毒啊,一眼就估量出她有挡刀的实力和潜力。   许问枫眼眸流转,思索如果怀疑成真,该如何应对,想拉她垫背,呵呵......   高旭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凉。   所幸后续发展并未走向糟糕的局面,约莫一盏茶功夫,进来两名煞气未散的黑衣人,手持淌血的剑睃巡一周,视线在三姐妹身上停留一瞬,去到狐裘公子面前单膝下跪,垂首痛心道:“公子,耿六耿七身亡。”   “先找个地方安葬,日后再,”话说一半,狐裘公子倦怠挥挥手。   “是。”   狐裘公子神态疲惫的揉搓眉心,不露声色移动身体,与许问枫拉开距离,他不喜与人靠太近,尤其是女人。   许问枫按捺丢眼刀子的冲动,想了想,换她蹭过去:“喂,你对家都死透了吧?”   侍从护卫又损失两名,狐裘公子显然没有说话的兴致,索性站起来,坐到对面,离许问枫远远的,一副划清界限的模样。   许问枫险些破口大骂,利用完人就扔,无情无义的家伙!   算了,堂堂女子何必跟一个男人计较,发横财要紧,许问枫叮嘱三妹守好小如意,特地看着对面的狐裘公子意有所指道:“要是有人对你意图不轨,你就大声喊,我就在外面。”   狐裘公子低垂的唇角抽了一下。   许问枫出去喊住耿三:“大哥,你们家的人都安置妥善了吗?”   耿三双手托着同伴的尸身有些愣住,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稍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看见突然跑出来的姑娘一边扒拉地上的尸体,一边嘟囔:“哎呦,手断了,斗篷都砍坏了,真是可惜。”   耿三顿在原地,目光变得警觉起来,一个个血糊糊,断胳膊断腿的尸体,寻常女子吓也吓死了,这姑娘竟一脸雀跃发死人财。   不是头回干,一看就是熟练工。   许问枫在尸体腰间摸索,根本没去理狐裘公子那伙人会怎么看她,反正明天过后再也不见,自己对他们又不存恶意,就想发点小财而已,   呃……顺便白嫖点能量。   一遭穿越魂力削弱九成,储备要从点滴日常做起。   许问枫低垂眼帘,遮盖异样的瞳孔。   人死,生机逸散,本该尘归尘土归土的生机,以肉眼不可见的形态,悄然卷入幽深瞳孔里。   眼睛里仿佛装载着一个黑洞。   感觉魂力亮了一点,许问枫满意地翘了翘唇。   耿三眯眼忖量埋头苦干的姑娘,斟酌着。   这时,高旭站到门口,冲耿三无声摇摇头。   耿三明白了,公子不许他动手。 第四章 发小财   一顿忙活,金银干粮皆有收获,破损的斗篷也不嫌弃,拿来当褥子使。   “二姐,”许玉晴看见阿姐拖回几大包东西,眼睛亮晶晶的。   许问枫笑眯眯眨眼,把收纳钱财的包袱递给她:“放你身后。”   许玉晴立即领悟,里面是值钱的东西,麻溜藏好。   斗篷全铺在地上。   终于不用睡冷冰冰硬邦邦的地板。   姐妹仨并不忌讳那是死人的物件。   逃难两年多,酷寒的时候也是在死人身上扒过衣服穿的,只不过那会爹在,都是爹动手。   约摸半个时辰,耿三回转,休憩片刻,一行人启程离开了破庙。   “二姐我们要走吗?”天都黑了,狐裘公子等人忙里忙慌赶路,想来后面还有追杀他们的人。   “不走,没事,人又不是我们杀的。”黑漆麻乌飘着雨,不是赶路的良辰吉时,人家有马,她们只有两条腿,比不过。   安抚下三妹,许问枫乐陶陶清点收获。   两伙人估计都来头不小,玉佩扯下来五块,金瓜子银稞子有一二十两,小面额银票凑一起近百两。   许问枫眼睛弯成月牙,发财了!   收刮来的干粮大多是肉干和白面饼,居然有牛肉干,牛肉在古代一般人肖想不起。   “肉干,白面饼!”许玉晴再次惊呼,这些东西在家的时候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纯的白面啊!   “肉,饼。”小如意睁开眼睛,糯糯伸手要。   许问枫:“太硬了,二姐煮软给你吃。”   小如意欢喜应好。   有了细粮和肉,营养跟得上,又照顾的仔细,小如意的烧基本退了,再养两三天就可以回家了。   次日,果然来了一队人马,许问枫老老实实交代所见所闻,人已经走掉将近一天一夜,不算卖人。   算也不承认就是了。   来人仔细盘问过后,就去追人了,对于垫在许问枫屁股下面的斗篷一句没过问。   就这么走了,许问枫略感小遗憾,本来摩拳擦掌琢磨着,若是逼问钱财,让她交出来……嘿嘿,只能被迫再发一笔。   有点上瘾了是怎么回事?   白嫖谁不喜欢,大概是这样吧。   别说古代发死人财还挺带劲儿的,当然得对方有身份,碰到穷鬼除了扒衣服啥也没有。   住在庙里的四天,吃的是白面牛肉干,搭配野菜汤,营养均衡,三姐妹都长了一点肉,气色也红润了一些。   第五天,出发回村。   停停歇歇两天,临到仓河镇,许问枫尿急,跑去路边野草丛解急。   许玉晴站在路边等二姐,忽闻低呼声。   “二姐,是有蛇吗?”许玉晴牵着小妹走过去,咦声道:“好像是庙里那位公子。”衣裳眼熟。   对,草丛里躺了一具奄奄一息的身体,正是狐裘公子。   真是缘分呢。   许玉晴:“他死了吗?”   “快了。”要死了,但没完全死,   许问枫看着眼眸紧闭,面容干净清冽如潭的公子,心中叹谓,好一副绝世姿容。   墨发泼洒一地,五官俊朗,轮廓鲜明,眼尾细长,眉尖微蹙着,有一种从骨子里溢出来的病态脆弱美,闭着眼都这么俊,眼眸点缀又该是何等风华。   许问枫扎实惊艳了一把,这人长相很戳她的点,都有些心动了呢,不过,她对快要死了的人不感兴趣。   许玉晴眼中的惊艳不比她少:“他怎么一个人?”   许问枫回神:“不清楚嘛。”   许玉晴迟疑道:“要救他吗?”病弱美人极易勾起人的怜悯心。   许问枫惊艳脸秒变无情脸:“拿什么救?背回家吗?你别忘了追杀他的人。”   美人儿虽美,可惜是个祸害,刀山血海蹚出来的人,怜悯同情心不存在的。   许玉晴一思索,确实,一波一波的仇家追杀这位公子,可不敢往家招。   许问枫蹲下,戳人脸:“喂喂喂,还喘气么?”   没动静,上手拉扯人脸皮,狐裘公子皱眉呻吟一声,眼睛依旧紧闭。   “还没死啊!”许问枫语气幽怨,遗憾的看一眼狐裘大衣,她终究是有底线的人,不扒活人,看来注定与这件披风无缘了,唉~   “二姐,”许玉晴于心不忍欲言又止,想说既然不打算救人就别折腾人家了,怪可怜的。   “算了,走。”不可能坐等他咽气。   几息,许问枫又啪嗒啪嗒调转回来,拽着狐裘公子往茂密的草丛里拖。   拖几步,想想把人背起来,丢到隐秘深处,自言自语说道:“我给你找块风水宝地藏身,等空闲我来,你若死了,狐裘大衣就是我的了,作为报酬我会挖个坑把你埋了,我是不是很仗义?   “说好了啊,你安心等死吧,放心,我找的地方绝对没人来打扰。”许问枫悉心清理干净痕迹,不放心地瞄瞄四周:“应该没野猪吧,可别把我的毛给拱坏了,要不要挂树上呢?”   祁寻昏昏沉沉间就听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说话,叽叽喳喳跟偷食饼干的耗子一样,眉心不耐蹙起。   许问枫摸下巴寻思,卡树上他身体承受不住,罢了,发点死人财而已,重活一世自己清清白白一姑娘,可不能背上谋财害命的罪名。   不值当。   祁寻若意识清醒,能气吐血,不死也要气死。   许玉晴微张嘴看二姐一通忙活,简直看不懂二姐的操作,感觉二姐变了又没变,就挺捉摸不透的。   ***   历经战火,仓河镇行人稀疏,街市萧条。   入眼尽是破败景象。   全村集体出逃,在外流亡两年余,暴军扫过的地方定是如蝗虫过境,带不走的东西估计被糟蹋了个遍,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先解决基本温饱,余下的慢慢置办。   抵达仓河镇没作过多逗留,购入一小布袋细粮,一布袋粗粮径直回村。   战乱过后千疮百孔,粮价高的离谱,样事东西是往日的三五倍。   回家看缺什么再来添置。   马上到家,再不用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三姐妹心情都很激动,许问枫没别的想法,终于有床可以抻长腿睡懒觉了!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击,目视野草肆意疯长,墙面斑驳剥落,瓦片稀碎的破败小院,许问枫就想问候老天爷。   噩耗还没完,屋里一片狼藉,四面漏风,到处都是打砸翻腾的痕迹。   这叫什么,乐极生悲? 第五章 岩滩村要上天   “哟,二丫你们回来了呀。”是原主的三婶,说话的调调怪声怪气的,就好像她们合该死在外面似的。   商定分家时,许父应老太太要求,不能离太远建房子,两家院子就隔着一条一人宽的小道,一堵一米多高的墙,都不用垫脚,家里有个什么动静尽收眼底。   许问枫没空搭理她,赶紧整理出一间屋子睡觉才是正经事。   三叔许承运正在修缮房顶,闻声望来:“二丫回来啦,路上没啥事吧?”   许问枫点头示意一下,进屋。   许母明明为几个闺女取了清雅的名字,老宅的人偏生爱跟着许老太大丫二丫三丫四丫这么唤二房的四个闺女,搞的村里人也跟风这么叫。   美其名曰贱名好养活。   “二姐我去打水擦洗家什。”许玉晴放下小妹,拿块肉干哄她,让她自己玩,就准备出门挑水,家里乱七八糟估计要收拾好几天。   许问枫拦下道:“我去,你在家打扫整理。”   她力气大,另外想出去熟悉一下环境。   循记忆往井边去,半道上乍然蹦出来个人,在她耳边一声吼:“嘿,二丫。”   许问枫定睛一瞅,这不是村里吴家那位泼皮gai溜子吗,成天游手好闲招猫逗狗,不干正事。   村里其他人也就早几天到家,既要拾掇家里,又要张罗耕种,还要挖野菜糊口,家家户户忙的脚不沾地,这厮还有闲心在外面瞎晃悠。   要是自家有这么个逆子,看她不吊起来一天打三顿。   “吓到了?”见许问枫不理人,吴满贯自个儿乐的哈哈笑,前仰后俯指着她说:“呦呦呦,不禁吓的胆小鬼。”   许问枫:......幼稚,憨批。   吴满贯颠颠跟上来,倒退站在她前面挡住路:“逗你玩呢,生气啦?小气鬼。”   “噫,几天不见,我发现你咋长好看了,莫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说着就要伸手去摸许问枫的脸。   许问枫能让他如愿?抬手一挥:“滚。”   吴满贯倒退在走,看不见后头,一躲一趔趄踩到一颗小石子,啪叽摔倒,眼睛一闭,人事不省。   窝草,啥情况?许问枫懵逼眼,她对天发誓,她的手根本没有碰到吴满贯一根毛。   他自己躲闪不慎摔倒的。   碰瓷?   这个世界真可怕,总遇到想碰瓷她的贱人。   许问枫眼睫一闪一闪,吴家就不是讲道理的人,还有一个战斗力强悍的老娘,一哭二闹三上吊耍的炉火纯青。   这下还不得借机讹上自己,趁没人赶紧溜,许问枫当机立断闪人。   跑几步听到身后闷哼一声。   人醒了,那就没跑的必要了,不然显得她心虚一样,许问枫刹住脚扭头。   吴满贯摸着后脑勺,木楞楞爬起来,茫然环顾四周,眼神懵懂呆滞,遭雷劈了的那种呆滞,许问枫暗道要坏。   摔傻了?   就在她纠结是留还是溜的时候,吴满贯喊住了她:“小姐姐,请问这是哪?”   小姐姐?多么亲切的称呼,一下子把人勾回了那个美好的年代,许问枫眨巴眨巴眼,缄默不语。   情况不明,多说多错,再看看。   “古装,影视基地?”吴满贯小声嘀咕了一句。   许问枫听的真切,深吸一口气,妈耶,岩滩村不得了啊,算上她来了两个穿越的!   穿越这么不值钱吗?已经到了烂大街的地步?   会不会太随便了一点?   吴满贯再次开口:“小姐姐,可不可以帮我指一下出去的路?谢谢你啊。”   许问枫适时露出怪异的眼神:“你不知道出村的路?”   我该知道吗?吴满贯心里有一只尖叫鸡,神马情况啊,不是影视基地吗?我特么被拐卖了?   谁会拐卖他这么大的孩子啊,恶作剧?谁帮我换的衣服?我的背包手机呢?   一脑门加粗问号。   “天色已晚,你要去镇上?”看他快要被折磨疯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又都是萌新穿越者,能理解他那种震撼我爹的感受,许问枫言语间故意透露出信息:“春耕繁忙,没有牛车咧,步行要一个时辰,战乱刚结束,世道乱着呢,走夜路不安全。”   信息量有点大,有点猛。   “卧槽!”吴满贯忽然双手抱头,身体下缩,一屁股墩地上。   做为过来人,目测他大抵是在接收记忆,不好一直停在原地盯着人看,许问枫慢吞吞朝前走。   等她担水回来,就看到吴满贯游魂一样的悲伤背影,莫名萧瑟可怜。   魂不守舍,还撞到了路人。   厉害了哈岩滩村,要上天啊!   同一个村多出一个穿越者,许问枫心头一紧,告诫自己一定要提防着不要把现代的口头禅顺嘴往外带,随时有暴露的危险。   吴满贯就是前车之鉴,活生生的例子。   那娃一看就没经历过社会毒打……   哎,许问枫摇摇头,捂紧碎花袄子,死死的,仿佛捂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马甲。   恍恍惚惚回到原主的家,花了一点时间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吴满贯在炕上来回打滚,啪啪扇自己耳光。   完了完了,刚才瞎几把胡言乱语,小姐姐瞅他的眼神超怪异的,肯定怀疑他了,怎么办怎么办?   不过古人绝对不会联想到穿越,最多怀疑他鬼上身,吴满贯自我安慰道。   不要自乱阵脚,古时候村姑多纯朴,还能抢救!   捏紧拳头暗暗为自己打气,但坚强不过三秒,肉眼可见萎靡下来,颓丧的又抽了自己一耳刮子,叫你丫乱说话。   啊啊啊,他就一个初中生心理承受力实在不强。   为什么要跟我开这么大个玩笑,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连电都没有的古代来?   why,why?年纪轻轻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呜呜呜,想回家,我再也不沉迷游戏贪玩了,我错了.......   老天爷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村姑许问枫并未过于纠结吴满贯穿越的事,她能穿越,别人为何不能,事已至此谨慎一点就是。   入夜,隔壁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接着就听许老太扯嗓子骂骂咧咧:“丧良心不孝的小东西,回来竟不来老宅打个招呼,当真是没把长辈放在眼里,跟她娘一个德性......”   打扫屋子累得不行,许问枫听了一耳朵,沾枕头呼呼大睡。   一夜无梦。 第六章 奇特体质   日头初生,许玉晴喊五六七八遍才把阿姐唤醒。   许问枫懒洋洋坐起来,睡眼惺忪抠眼屎,起床气满满,怨念满满。   这家的爹也是,撂下几个孩子就没了影儿,结果她一来就自动变更为最年长的一个,被迫要当家做主,想睡个懒觉都不成。   暗叹一声命苦,许问枫无比羡慕的瞅瞅小如意,心想还不如穿成那个小丫头呢,瞧瞧,四仰八叉睡的多香。   胡乱耙一耙鸡窝头,许问枫认命离开温暖的被窝。   眼前一堆杂乱事,由不得她躲懒,春季多雨,一下雨,屋子四面漏风,上方漏雨,那可就完蛋了。   简单用过朝食,许问枫从瓮中舀出小半袋粗粮,甩在肩上,去了村里男丁最多的一户人家:“贵叔,大毛、二毛在家吗?能抽空帮我家修缮下屋子不?”   李家生了一串儿子,与许家二房形成鲜明对比。   听了来意,李贵本要出口的推托话,在看见许问枫扒开的粮食口袋,立时拐了个弯:“能,咋不能。”   他家五个儿子,老三老四又是双胞胎,一年抱一个年龄相差不大,都是青壮年,逢战乱没条件娶媳妇生崽,家中无拖累,是回村最早的一拨人。   自家的活计忙得差不多,就剩播种了,抽俩小子出去赚点口粮何乐而不为。   儿子多,好坏兼半,不愁干活的人,就是粮食遭不住,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何况他们家全是青壮,个个食量惊人。   李贵进屋把粮食倒进缸里,布袋还给许问枫,笑了笑拉起家常:“二丫,你爹娘有消息没?”   许问枫摇摇头。   李贵不善言辞,干巴巴宽慰两句,扭头催促:“大毛、二毛,快着些,磨蹭什么。”   “诶诶,来啦,来啦。”   不消片刻,许问枫带着两个壮劳力往家走,大毛比较沉默寡言,二毛活泼些:“二丫,你家屋子准备怎么个修法?”   “简单,今儿补补墙缝,明日我去镇上买些筒瓦,屋顶稍作翻新就行,三天能干完。”墙缝用黄泥补一补,屋顶翻一翻,其他等忙完春耕再做打算,现在不好雇人,又担心下雨,需得紧着些。   农闲时节人工费也更便宜。   大毛二毛干惯了活儿,手脚麻利,人老实勤快,到了许问枫家,两兄弟分工合作,一个去挖黄泥,一个负责补缀墙缝。   看没啥可盯的,许问枫拎起背篓出门,挖野菜去,三妹留在家清理院子里的杂草。   虽说发了一笔意外财,看起来好像钱财上暂时不短缺,但昨儿个在镇上瞄了瞄物价,通货膨胀的相当厉害。   银钱贬值,不经花啊!   毕竟死人财不是天天有。   家里一堆日用品待置办,短期口粮也要靠买,还要修屋顶、补墙、砌院墙、打家具,打井......   回头再看这间破败小院,简直就是个吞金兽嘛。   据观察,村民均是一脸菜色,衣裳补丁摞补丁,困苦的很。   逃难那会,是有好些人家把带不走的粮食挖坑埋地下,却也不多,离乡之前就已经乱了好一阵,余粮本就紧巴。   粮食耕种下去,青黄不接起码三四个月,没有哪家不缺吃的,每家至少腾出一个人手四处采集野物,填补嚼用。   许问枫不想搞特殊,甭管缺不缺吃,随大流走总没错的。   岩滩村的地貌酷似脸盆,河流绕村而过,三面环水,一座石桥连接着村中主路,村庄坐落其中,周围都是山,风景秀丽。   连接木桥的位置有一处宽阔的河滩,上面满是螺壳、贝壳、鹅卵石,因此得名岩滩。   站在木桥中央眺望,河流宛如一束丝绒,盈盈一水逶迤穿过盆地,清波碧浪,婉转萦回,两岸蒲葵垂柳葱葱茏茏,这要是搁在和平年代,不失为养老胜地。   许问枫有些喜欢这里了,抛开外面乱糟糟的世道,这里充满静谧宁和的气息。   下了桥,这一片的山脚下到处是人,她特意走远了一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挖野菜。   在一块洼地刨到几窝苦丁菜,许问枫沿上游而去。   挖野菜的同时,四下打望,希望能够采到几味草药,既然托原主的福识得草药,肯定要利用起来,小病小痛,自己就治了,省钱。   许问枫胆子大,不拘地形越走越偏,走到一个缓坡眼睛陡然一亮,在山林地下看到几株玉竹。   玉竹外貌有些像黄精,以干燥根茎入药,可医治燥热咳嗽清内火等。   凡热邪燔灼,肺胃燥热,津液枯涸,口渴隘干尤有捷效,玉竹片还可以煲汤泡茶,既可入药亦可作滋养品。   是一种相对名贵的草药,因为玉竹起码要长3-5年才能入药,就是现代野生玉竹价格也不便宜。   许问枫一改懒散态,步伐不由加快。   异变突生。   林子里慌慌张张冲出来一小姑娘,与许问枫撞了个满怀。   许问枫:“&&%#¥......???”   草,卧个鸡蛋~!   凭她自身的敏捷度完全可以躲开的,居然没避开!!!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预先安排好一切,致使她五感短暂失灵。   小姑娘毫不意外的摔倒了,许问枫怔在原地,垂眸居高临下望着倒在她脚边的姑娘,两腮不受控制的痉挛。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令许问枫脑壳发麻,油然生出拔腿溜的冲动。   不等她行动,小姑娘眼皮颤了颤,睁眼和吴满贯一样一样地恍惚迷茫,眼里除去茫然又多了一些东西,眸底蕴藏深沉的恨意。   拉全世界一起毁灭的恨意。   “二丫?”春喜以一种恍如隔世的眼神的看着许问枫。   那欲说还休的复杂眼神哟,啧啧。   …………这都啥呀?许问枫汗毛根根竖立。   认识她,不是穿越,重生?   哇哦,还挺会整事儿的呢,类型都不带重样。   许问枫内心翻涌,一碰就穿越、重生,我的身体是有什么机关吗?   具有某种魔力?   开发的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技能?   能不能好了,这么搞下去,不得把世界搞成筛子?!   体质有毒! 第七章 重生   少女婷立疏林野地,浓密发丝挽了个简单的髻,露出一张完整的鹅蛋脸,她眼尾上挑,黑白分明的眼眸沉静如水。   内心却在疯狂吐槽自省:   我特喵是不是就不该出门,老老实实搁家抠脚绣花?   头天出门碰上个穿越的,转天出门撞出个重生的,这是要一天一个的节奏么?   整的她都有心理阴影了!   “是春喜啊,你慌慌张张做什么?”许问枫稳稳心神,语气不善道:“吓死我了,你没事吧?可别赖上我啊,你自己撞上来的。”   “不怪你,无事,就是头有点晕,歇一歇就好。”春喜合上眼睛。   做为过来人,猜她多半是在复盘回忆上一世,许问枫鼻孔哼了哼气儿,故作不爽,背过身开始挖她的玉竹。   唉,操蛋的世界!   一刻钟后,春喜站到她身后,面露思疑问道:“你怎么来这么偏的地方?深山里有狼你不怕吗?”   许问枫头也没回的反问:“你不也是吗?”   我不来你咋重生呢,郁闷。   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吴满贯的穿越,春喜的重生,大概也许跟自己脱不了干系,搞不好就是她家那个没啥卵用的金手指搞的鬼。   春喜顿了片刻,淡淡道:“我迷路了。”   许问枫顺着她话解释一句:“我挖草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这样啊,你忙,我先回村了。”转身之际,春喜轻飘飘瞥了许问枫一眼。   那一眼饱含沧桑世事,情绪繁杂深沉,根本不是小姑娘该有的情绪。   许问枫歪头,目送春喜离开的背影。   与吴满贯的落寞悲伤不同,春喜挺直的脊背仿佛燃烧着一簇复仇的火焰,斗志满满,走路生风。   春喜,赵家......许问枫皱脸,把关于赵家的记忆汇总到一起,梳理脉络。   整理下来发现,赵家是比许家更糟心百倍的人家。   黑心的奶,赌鬼小叔,爹赵有才是个老色胚,窝里横。   牛鬼蛇神齐聚一窝,赵家真是如龙潭虎穴一样的存在,能把人骨头嚼碎,吞的渣子不剩,春喜的下场估计不是悲惨能概括的。   春喜的亲娘沈青梅更是一言难尽,典型的苦情娘道女主角。   非常的具有自我牺牲,自我感动,自我奉献的精神,在这之外还特别在意自己的名声。   村里老早就有流言,赵有才与村尾的孙寡妇不清不楚,逃难期间,孙寡妇居然“无性繁殖”怀了身孕!   而她怀孕后,赵有才表现异常,对孙寡妇呵护备至。   不仅如此,还使唤妻女把孙寡妇当正房一般伺候,种种坐实他们之间的首尾。   那么艰苦的环境下竟有心思搞七搞八干那档子事儿,也是厉害,许问枫心生佩服。   有才,与他的名字相得益彰。   后来孙寡妇产下一子,分娩后血崩离世,沈青梅便把孙寡妇留下的幼子视为己出,视作命根子。   自个儿母爱泛滥也就算了,非得拉着春喜一起跳火坑,不断压榨亲生闺女,以彰显自我高洁大度的品质。   实质的慷他人之慨的伪圣母。   春喜摊上这么一个娘确实苦逼。   玉竹挖干净,许问枫兴致不高的回村,一路上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小心避着人走,生怕又触发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顺顺当当快到家,许问枫一口气没舒出胸口,就看见吴满贯在水井附近花式作死。   扭来扭去,啊,摔跤了。   脑袋嘭嘭嗑地,啊,眼冒金星。   掐脖子,啊,喘不上气儿了。   许问枫:“......”   他莫不是计划在穿越的地方自杀,妄想搞一张回程票?   稍作踌躇,许问枫紧贴路边的水沟走,没办法,回家的必经之路。   直到蹑手蹑脚擦身走过,吴满贯还在沉浸式的瞎折腾,许问枫实在看不下去了,指点迷津道:“那啥,要不你去前面那口井试试,挺深的。”   保管一次性到位,不比你在这里瞎蹦跶强?   一句话整的吴满贯情绪都不连贯了。   悲壮而孤注一掷的气氛一下子被破坏殆尽。   吴满贯泄气的坐在地上嘤嘤嘤。   自杀本就需要极大的勇气,需要一鼓作气向死的心,一旦泄气就再难鼓足勇气。   言罢,许问枫施施然告辞,留下一个深藏功与名的高远背影。这娃实际年龄应当不大,孩子心性。   吴满贯:“???”   总感觉这个村姑不一般,说不上来的不一般。   黄昏,残阳如血。   赵家小宝睡醒吵闹,沈青梅在灶房打转忙碌,抽不开身,探头对外面的春喜说:“喜儿,你弟弟醒了,快去抱他下来哄一哄,他应当是饿了,你冲碗鸡蛋水给他垫垫。”   春喜坐在柴堆旁,吹着春天微寒的风发呆。   “喜儿,喜儿!”沈青梅迭声唤,一声高过一声。   可任她千呼万唤,春喜恍若未闻。   一会娘听见又该骂人了,沈青梅没法,擦擦手进屋去哄心肝肉。   闺女去一趟山里,回来就跟中邪魔怔了似的,院子不打扫,喊她烧火也不理人。   与往日那个勤快任劳任怨的春喜判若两人。   听见堂屋传出轻声细语哄小儿的声音和小孽种的咯咯笑声,春喜无声冷笑。   另一厢,许问枫回到家,特地站在门口顿了下步子,隔壁屋静悄悄的,也对,这会忙,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三瓣用。   如此倒是能清净一段时间。 第八章 进镇   许问枫跨入家门,院子已经被三妹打扫的清清爽爽。   半人高的杂草清除干净,视野开阔不少,亮堂舒服多了。   片刻,姐妹二人蹲在坎石下打理玉竹,晾在筛匾上铺开,许玉晴美滋滋算账:“晒干,估计能卖七钱银子。”   最近他们家好像在转运道诶,隔三差五就有进项。   许问枫不置可否,她就没打算卖,准备拿来自家炖汤泡茶喝:“如意呢?”   许玉晴:“下午在院子里闹了会,困觉去了。”   病体未痊愈,总归体虚,比较嗜睡。   “二丫,我们回去咯。”二毛从拐角转出来说道:“今儿补好了三面墙,就剩东面一堵,明儿上午能干完,下午就可以翻屋顶了,你早些去把筒瓦拉回来哈。”   “好,辛苦了,对了,拿点野菜回去吃。”许问枫拨了满满一篓子野菜给二毛。   出门挖野菜纯是为了装样子,许问枫对野菜不感冒,什么绿色无污染,什么原生态,草就是草,不及肉万分之一。   “那咋好意思。”二毛搓手。   许问枫笑眯眯道:“我们家人少,吃不完,拿着吧,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春季野菜一天一茬。”   送走李家兄弟,肚子咕咕叫,许问枫往灶房去:“玉晴,去舀两碗玉米面出来,剩下的肉干一起拿来。”   烙玉米饼,佐野菜肉汤。   许玉晴犹豫道:“肉干没剩多少了,要不省着点?”   “省着能干嘛?又下不出崽,有副好身体比什么都强。”啥都能省,唯独不能亏待自己的胃。   吃完明儿去镇上买点熟食回来。   无他,谨防隔壁闻到肉香闹幺蛾子,有那撕逼的时间不如多睡会,几年不曾睡过安稳觉,许问枫对困觉有执念,有什么家长里短的事,等眼前的杂务理顺再说。   二姐的话有几分道理,在外面居无定所漂泊两年多,全家身体都亏空的厉害,许玉晴痛快的去屋里舀粮。   等隔壁屋的人忙完地里的活儿收工回来,三姐妹已经吃饱饱,在土炕上摆一排,睡的贼香。   次日,许玉晴照旧留守在家,许问枫起个大早,步行到镇上,直奔粮油铺子,购买油盐调料,和一些急需用的生活品。   然后转战到市井,菜市凋敝没几个摆摊的,逛的人也不多,在熟食铺称了两根大蹄膀,一只烧鸡,许问枫看到街头有个大娘在卖鸡崽,顿步问道:“大娘,你家有下蛋母鸡不?”   养鸡仔的话,几个月才能吃上鸡蛋哦,许问枫等不及。   大娘愣了下:“有,姑娘想买母鸡?”   许问枫实诚道:“嗯,抱回家立马下蛋那种。”   大娘好笑,这姑娘是有多馋鸡蛋:“母鸡价钱有些贵,一只500文,你要觉得合适,我带你去家逮。”   “能便宜点不?”正常市价,一只母鸡大概值150文。   大娘瞟一眼许问枫背上沉甸甸的背篓:“现在物价是啥样,姑娘定是知晓的,大娘可没诓你。”   物价就这样,新朝廷百废待兴,各部各辖的官吏不定怎么焦头烂额呢,物价下调估计有的等。   管他通不通货膨胀的,许问枫觉得吧,既然手头不缺银子,就没必要在吃食上抠搜。   该吃吃,该喝喝。 第九章 种田小白   大娘家不远,就在市井后面,一间小院养了十几只鸡,满地鸡屎。   为了早早吃上鸡蛋,许问枫多长了个心眼,怕大娘给她挑抱窝不下蛋的鸡,索性踩着鸡屎亲自跑去鸡舍拎出来两只母鸡。   正酝酿生蛋的母鸡要是会说话,定要吼一声:大胆,哪来的二莽子,打扰老娘下蛋。   大娘暗忖这姑娘还挺精,不过付钱倒是爽快,说不定日后还会有来往,于是还搭了个鸡笼给她:“我这鸡正要下蛋,你拿个笼子装着,万一在路上下蛋,掉地上就不美了。”   “多谢。”告辞大娘,许问枫雇辆骡车,去砖窑口拉筒瓦。   进一趟镇哗哗流出去六两银子,钱委实不经花啊!   回村之后趁大家忙,没空关注别的,许问枫一天去一趟镇里,来来回回跑几趟总算把吃的用的置办齐活。   东西比较多,家里有外人,许问枫每次都把东西偷摸摸藏屋后草丛里,待兄弟俩下工再偷运进屋。   活物不好藏,那天买回来的母鸡,李家兄弟是看在眼里的,却也没多想,人家爹有医术傍身,在外那些年时不时能行个医,赚几个钱。   估计留下不少银钱,才敢这么地大手大脚的花销吧。   许盛平确实将身上大部分的银钱都留给了几个闺女,只不过被许老太收着,分开走的时候一文钱没给她们。   听到鸡叫,三婶陈秀娥趴墙探头探脑,进屋告状:“娘,你知道不,二丫居然买了两只母鸡,二哥肯定偷摸给她们塞钱了。”   现成的下蛋母鸡诶,陈秀娥咕噜咽口水,多久没尝过鸡蛋味了。   许老太沉着脸,气不顺恼道:“那是他闺女,塞钱不是应当的么?一天就知道耍懒,心眼针尖大,尽盯着蝇头小利不放,还不快去把衣服收来洗了。“   话是这么说,许老太心里不舒服的很,目无尊长的东西,回来几天了,硬是没往老宅来一趟。   她倒要看看几个丫头片子能摒到什么时候,家中没个长者坐镇,丫头片子始终是成不了事的。   陈秀娥撇撇嘴,骂她心眼小,老太太心眼不比她大一毫,昨个她家男人就提了一嘴,说二哥不在家,地里的活是不是该搭把手。   老太太当时就摔了筷子,冷眉冷眼说:“要你多事,她不是硬气吗,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哪有长辈上赶着的道理。”   老太太赌着气呢,三令五申不准他们去隔壁。   隔壁。   “二姐,粮种菜种你放哪了?”许玉晴翻找一阵,没找到。   “粮种?”许问枫被问的一愣,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粮种是个什么玩意?   屋子翻新过后,有了遮风避雨的栖身之所,心安定下来,许问枫可算逮着睡懒觉的机会了,这会正坐在门槛上醒觉呢,许玉晴冷不丁一问,还真把她问住了。   “对啊,你没买粮种菜种?”看二姐迷迷瞪瞪的样,许玉晴愕然。   这一趟一趟的搁镇上跑,都干了些啥呀?   这么重要的事情没办?   吃喝不缺,许问枫又从来没种过田,脑子里压根没种田的概念,当然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的疏漏,倒打一耙:“你没说要买种子啊。”   许玉晴:“!!!”   这还用说?   庄户人,种田不是头等紧要大事吗?   家里总算拾掇清爽,得抓紧时间翻地下种,结果没种子!   顶着三妹控诉的小眼神,许问枫难得心虚了一把:“嗐,琐事太多,给整忘了,没事哈别急,我这就去买。”   翌日。   许问枫肩扛锄头,站在田埂上,望着野草疯长的田地深感惆怅,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啃起。   这一季春耕特殊,家家户户有太多事要张罗,雇不到劳工,只能自己干。   许问枫在脑子里一遍遍查阅原主种田的记忆。   嗯,工序格外繁琐,先除草,翻地,刨坑,撒种,培土,浇水,种完还要养护施肥,三不五时清理田间杂草,施肥除草的步骤还需重复来几回,然后才是收割,晾晒入仓。   以上是旱田的种植方法。   水田的种法又有所不同。   妈耶~种田这么麻烦的吗?光想想头就大了一圈,许问枫忧伤极了,无比怀念那间破庙。   要是每个月能发一笔横财岂不美哉,就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刨食。   当农民实在辛苦。   得亏许父有医术傍身,薄有营收,加上许母从来不下地,家里就一亩水田,一亩旱地,工作量不算特别大。   用时三天,草拔清爽,地翻了。   家里没人,干活把小如意一并带了出来,如意是个懂事的娃,看姐姐们在地里忙,就帮忙把清出来的杂草抱去田边,累了就迈着小短腿去树荫下歇息,跟蚂蚁玩,特别乖特别听话。   旱地种的玉米和豆子,许问枫好一口嫩玉米,而豆子可以磨豆腐,做豆腐乳,冬天还能发点豆芽。   水田种的稻谷,过段时间,等秧苗稍壮一些去捞一桶河鱼放入稻田里,滋养稻田吃鱼两不误。   地里忙完,转场自家院子。   地少种菜只能在院子里打主意。   前院后院刨坑撒菜种,主要种的是丝瓜、黄瓜、萝卜、冬瓜这些,青叶子菜没怎么种,许问枫不喜欢吃草,买菜种的时候就是按自个儿喜好来的。   素菜类她最喜欢马铃薯和番薯,只可惜此界没有。   这两样物种起源于南美,估计还未从番外引进来。   吃不上心心念念的土豆炖排骨,炖牛腩,炖五花肉,炖豆角.......   许问枫狂咽口水,忽然想起,自家金手指里面好像有种子来着,会不会有土豆?   心随意动,屏幕浮出。   装盛种子的展示柜中只有籽状的颗粒种,名字还是屏蔽的,好像需要解锁。   她再是种田小白也知道土豆的种子不是籽,而是土豆本身。   那就是没有土豆,许问枫不高兴了,正要把恼人的屏幕划走,眼不见心不烦,却见框框里的零包蛋字符跳动,显现出一个1。   嗯?我做了什么吗?   困惑之际,只见屏幕左侧的空白处闪出几行字   吴满贯:男,13岁。   生命值:65。   贡献值:1。   忠诚度:0。   移动范围:1千米。   附加值:尚不明确。   许问枫满头雾水,这都啥呀? 第十章 许老太   许问枫视线落到贡献值1上,抬眸再看看顶端框框里的数值1,好像悟了又没悟。   两者明显是挂钩的,可具体怎么做贡献,数值做何用途,云里雾里不清楚。   而空白处显示的资料,有些像游戏里的人物介绍,打游戏的岁月太过久远,把不准。   吴满贯跟她的金手指有莫大关联?   是了,之前她不就怀疑吴满贯的穿越与金手指有关吗,现在属于是坐实了。   眸光下移,忠诚度又是什么鬼?   许问枫对自身定位清晰,而今她就是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需要个鬼的忠诚度啊。   这是准备诱导她养成将士心腹,抗大旗造反吗?   许问枫被自己的奇思妙想惊着了,不不不,她拒绝!   管它打什么主意,她一个懒出翔的人,一条没野心的咸鱼,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   上一世日日夜夜悬吊一颗心,机械地重复杀戮,一次次险口逃生,界门随机不定点出现,处处充满惊险,步步惊心,真是拉屎都不安生,早已身心俱疲。   疲了,乏了,身体内部机动力已然开启懒人模式。   此时此刻只想躺平,小富且安足矣。许问枫无情划走屏幕,懒得再研究。   净手,坐到八仙小桌前,茶具摆起,煮水泡茶。   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种田,犒劳一下自己。   享受片刻惬意时光。   菜园子的扫尾工作忙完,许玉晴过来,牛饮一杯茶,用袖口抹抹嘴,说道:“二姐,阿嬷那边是不是应该去一趟了?”   阿嬷临了丢下她们,她心中自是存有芥蒂的,不过虽有龃龉,作为晚辈却不好做的太过火,哪怕是走走过场,也比落人口实强,之前可以托口忙,这空闲了,怎么地也该去打个晃了。   说着话,许玉晴眼睛瞄向角落,那里关着一笼田鼠,说来也是怪,那玩意滑不溜秋十分不好逮,二姐却一逮一个准儿,见天提一串回来。   吃不完绑了腿关在笼子里,不分白天黑夜的吱吱唧唧叫,听着怪麻人的,倒不如做顺水人情送去老宅。   许问枫没说话,考虑要怎么处理与老宅的关系。   许玉晴心知二姐一向记仇,大抵是不愿意主动低头的,而且二姐最亲热娘了,为讨娘欢心,很早就和阿嬷他们不对付:“我带如意去就行,连续吃七八天鼠肉,有点腻,要不分一半出来?”   “不要,鼠乖乖是我的!”小如意挨着二姐边儿上打瞌睡,一听三姐要动她的肉,顿时清醒,嘟嘴抗议。   二姐很舍得下料,砍了肥鼠鼠头尾,用油炸的嘎嘣脆,给她当零嘴吃,可香了。   许问枫摸摸小如意的头,笑道:“不送,不送。”   小如意欢喜了,抱着二姐一阵撒娇卖萌,狡黠地冲三姐得意的笑。   小机灵鬼聪明着呢,门儿清现在是二姐当家做主。   “里长不是组织人去山里合猎了一只野猪吗,你去割两条肉,送一条过去呗。”送田鼠,很可能讨不到好,不能送了东西还留下让人挑刺的机会。   许问枫不在乎这三瓜两枣,一条肉如若能堵隔壁的嘴,换一个清静,她是乐意的。   不会小家子气,去抠那点细枝末节的东西。   周围山叠着山,只要她乐意,勤快肯干,满山的肉都能给炖到锅里,这就是实力赋予的底气。   古代孝之一字压死人,母不慈则子不孝,在封建社会绝大多时候并不适用。   而是尊崇,孝敬服从父母长辈是天经地义,父母就算错的离谱,子女晚辈也应当宽容,应当不计前嫌。   许问枫虽不认同愚孝的观念,却也不介意在面子上糊弄糊弄,意思意思,前提是不能得寸进尺。   晾隔壁十余天,火候可以了,适当软一软省了掐架撕逼,前几天在田间碰到几回,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老太太知道自己理亏在先,才没往外嚷嚷。   火候过了,风言风语一起,到时有理变没理,许问枫还打算日后拿这事儿当把柄与老太太博弈呢,这些她衡量过了。   许玉晴讶然,今儿太阳打西边出的?   二姐转性了不成?竟要给阿嬷送肉!   “去呗,要是外人问你干啥买这些肉,你知道怎么说吧?”许问枫摸出一块银稞子,补充道:“另外再买一只猪蹄。”   猪蹄呼大豆,香!   “给阿嬷补身体。”小如意抢答。   许玉晴:“......”   她好像成了家里最笨的一个。   许玉晴去割了肉,到了老宅,老太太端着架子,眼皮一抬,冷哼一声。   “阿嬷,先前活计重实在脱不开身,没来看您老,家里田间理顺,赶巧里正家与黑娃他们进山猎了头野猪,二姐便催着我前去割肉,给您补补身体,”许玉晴先发制人,不给老太太发飙的机会,一气儿说了好些漂亮话。   野猪肉一条大概三斤往上,看着红白相间的鲜肉,听着孙女服软的甜乎话,许老太气稍稍顺了些,但贼拉心痛:“你们是准备不过了吗?”   家里啥条件啊,敢这么霍霍。   又是翻新房子买母鸡,又是买粮种,又是花销嚼用的,还有富余大手大脚割肉吃。   不孝子究竟偷摸塞了多少银钱给几个闺女?   这是在防着她啊!   逆子!   那会关淼失踪,许盛平不管不顾要去寻,老太太生死拦不住,犟啊。   看儿子一副离了关淼就活不下去的死样子,老太太好悬没气撅过去。   苍天诶,许家是出了个痴情种啊!   早年许老太就死活不同意许盛平娶关淼,当时闹了好一阵,闹的可凶了,许盛平魔障了似的,闹狠了竟扬言非关淼不娶,宁愿一辈子打光棍。   老太太实在拗不过,才松了口。   可这心里呀,邪火乱窜。   她那二儿媳来路不明,且孤高自傲,整天摆着一张冰山死人脸,瞧着就晦气得很,进门那么些年就没见她露过一个笑脸。   连个娘家都没有的孤女,换谁家不膈应,她倒好,活似许家高攀她一般。   把许老太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当狗使唤,从不下田,家务活一概不沾手,孩子只管生,不管带,几个闺女全是她和儿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想想就糟心无比! 第十一章 试探老乡   摊上这么个儿媳妇,到后面老太太已经佛了,退而求其次的想,倒霉催的,你好歹生个带把的呀,生一串丫头片子,这是要断我许家二房的香火啊!   祸家的妖孽!   三天两头跑去河边桥上赏景发呆,多愁善感弱不禁风,一副随时要御风升天的架势,看着就来气,一肚子火。   村里的婆子在背后没少看她笑话,乱嚼舌根子。   逆子也是个不争气的软骨头,贱啊,贱的没边儿了,就这么个干啥没干啥用的东西恨不得供起来。   而关淼从来都是一副受之无愧的样子,仿佛儿子合该像个下人一样卑躬屈膝伺候她,理所当然的脸不红气不喘。   你什么尊贵人啊,啥高枝啊,皇亲国戚吗?!   看儿子一天天摇尾祈求垂怜的孬样,老太太心里头不是滋味的很,可不憋闷吗,想起就怄得慌。   后来祸家的妖精又挑唆儿子闹分家,一桩桩一件件,累积成一块巨石沉沉压在老太太心头。   “银钱省着点花用,你爹不定啥时候才回,他呀,眼里心里只有你娘,你们几个自求多福吧,我啊半截身子入土了,顾不上多的了。”提及不孝子,老太太透心凉。   流着关淼一半血的孩子,实心疼不起来,对关淼的怨恨多多少少殃及到几个孩子。   老太太的大嗓门有穿透墙的功效,隔壁灶房听的清清楚楚,许问枫低头咣咣咣切菜。   今日菜谱,野蒜头炒回锅肉,大豆烀猪蹄,主食贴面饼裹肉,想想哈喇子要馋出来了:“如意多添点柴火,水烧开一会你三姐把肉拿回来,咱就下锅炖。”   “诶。”小如意脆生生应,卷起一把扎实的柴禾塞灶孔里,火熊熊燃烧,映的小脸红通通的。   自打许问枫掌勺之后,小姑娘对烧火尤为积极,二姐做饭,油哗哗往锅里倒,菜噗呲下锅滋啦啦响,光听那声响就觉得幸福。   “阿嬷我回了啊。”许玉晴告辞。   老太太挣扎犹豫着抓了一把野菜给她,东西贵贱不论,只代表着一个意思,这茬翻篇了。   她是不知道,有人可翻不了篇。   往后会拿这个短处提八百回,有需要就提,有需要就提,次次打的她壮不起气。   星月交辉,夜色满萤。   仨姐妹在院子里漫步溜达,晚食吃撑了,消消食儿。   如意围着菜园子跑圈圈:“二姐三姐快来追我。”   许问枫觉得幼稚,拒绝。   许玉晴给面子的追了两下,逗的小如意咯咯哒哒笑。   银铃般的笑声入耳,老太太躺炕上,忍不住发愁念叨:“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心是真大啊,不知愁滋味,你家爹要是久不归,你们几个可咋整哦,哎。”   门一关,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家里没个大人也不见愁容,连六岁的小如意都从未闹过找娘,母子情疏可见一斑。   许问枫背手仰望星空,琢磨金手指,琢磨吴满贯,稀里糊涂不是事儿,总归要搞明白的,省得一直惦记。   金手指沉默是金,看样子得找机会接近吴满贯,一探究竟。   第二天。   “玉晴,咱家渔网放哪了?”关淼好吃一口鱼,许父专门置办了渔网。   许玉晴把网找出来,小如意拎着桶,短腿迈过门槛,求表扬道:“二姐,看,我把装鱼的家什给你拿来了,你带我去吧,三姐看家。”   “你病还没好脱根,不好去河边吹风的,下次二姐再带你去。”许问枫打算去偶遇吴满贯,试探勾兑,不方便带人在身边。   如意小汉子一样哐哐捶胸口证明:“我好了。”   许问枫忍笑:“听话,你没好。”   如意撅嘴,她明明好了,二姐非说她没好,罢了,还是听二姐的话吧,听二姐的话才有糖吃。   许问枫出了自家院子,特意绕路经过吴家。   吴家大门紧闭。   是了,这会家家没余粮,地里的活计忙空,都出去寻摸吃的了。   前两天刚下过雨,正是采野菌子的时节。   一个村总能碰上,不急一时。   许是命运眷顾吧,到了河滩网刚撒出去,吴满贯就自动送上门。   吴满贯背挎竹篓,垂头耷耳从河对岸上桥,在看见许问枫后眼睛明显一亮。   颓丧一段时间,无奈接受了残酷的现实之后,他早就想找机会解释那天的意外状况,奈何原主风评差,而且平素跟许家的丫头不对付。   尤其是许家的二丫,原主对她心存不良,有事没事总爱调笑两句,两人的关系视同水火。   贸贸然上门,怕挨揍。   记忆里,二丫性子有点野,没少踹原主的屁股,吴满贯害怕挨揍,提心吊胆,蜗牛挪步蹭到许问枫身旁:“二丫,网鱼呢?”   这么漂亮的一个妹子居然取这么土一个名字,万恶的封建社会!   许问枫偏头,眼睛带笑:“现在认识我啦?”   吴满贯吭吭哧哧道:“我一直认识你啊,那天就是个意外,当时脑子跟中邪似的,迷糊好一阵。”   许问枫:“哦,是吗。”   清亮的眼眸蕴着浅浅笑意,仿佛看穿他的欲盖弥彰,吴满贯有一瞬的慌乱,视线一转,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回避与她对视:“当然,你回来的晚不知道,头一拨回村的人清理了好些尸体,你知道吗,咱村子不干净......”   许问枫但笑不语,听他瞎掰。   看她那样子,吴满贯额头密密渗出一层汗,感觉越解释越乱。   许问枫盯着下沉的渔网沉默几息,突然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昨天都干嘛了?”   “啊?昨天吗?”吴满贯虽困惑,但却努力在回忆。   再看看他额头上的汗,看得出是个特别单纯的孩子,许问枫轻轻一试探,根本谈不上拷问,他自己就心虚的不行。   “早上起来如厕,吃了一碗野菜糊糊,我爹带我去地里转了一圈,然后到山里采菌子,我爹运气很好,捡到一窝鸟蛋,中午......”   “不用说这么仔细,说说稍微特别一点的事。”不打断他,怕不是连撒几泡尿都要交代清楚。   这娃也太老实了,根据资料显示才13岁,估计在现代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第十二章 老乡的金手指   “特别?”吴满贯挠挠头:“下午有个孩子掉沟里了,我给抱起来算吗?”   下午啊,时间大体对上了:“大概什么时辰?”   “四...”吴满贯下意识捂嘴,卡了好一会,才说:“申时左右。”   妈呀,古代的时辰也太难记了,换算半天。   时间完全对上了,金手指的变化正是昨天下午四点左右,许问枫心里泛起一丝波澜。   所以,书柜框框里显示的点值是靠做好人好事积累?   真是高尚的价值观呢!   价不价值观的先不谈,就很疑惑,我的金手指为什么要靠别人来做好人好事?   我不像乐善好施的人?   所以,我的金手指判定我是个坏蛋?   虽然吧,别人刷任务我坐享其成,有点白嫖的意思,但咋那么不爽嘞!   “你问这个干嘛?”吴满贯摸不着头脑。   考虑到人物面板里的忠诚度,可以确定她和吴满贯未来必然联系紧密,以及这娃单纯的性子,许问枫瞟瞟吴满贯消瘦的小身板沉思。   要不要自爆,交换秘密?   如此一来就不用谨小慎微担心说错话,总崩着神经也不是事儿。   毕竟重活一世,就想活的肆意随心些。   话不过三人耳,如果吴满贯不小心漏了口风,咱打死不承认便是,只要她不认,就没人能强按她头。   嗯,我真是逻辑鬼才!   许问枫冷不丁语出惊人道:“你不是吴满贯本人。”   肯定句。   “啥,啥,啥,你,你说啥?”吴满贯难掩惊惧,见鬼一样的连连倒退几步:“你你你,乱,乱说。”   脑子一团浆糊,险些活活吓死。   许问枫哑然失笑,再次话不惊人语不休:“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来,接。”   暗号对的比较隐晦,万一这小子不愿意与她接头,有狡辩的余地。   吴满贯瞳孔地震,彻底呆住,好半晌才颤音道:“宝,宝,宝塔镇河妖?蘑,蘑,蘑菇放辣椒?”   许问枫:“河妖用大招。”   吴满贯惊喜的要昏过去了:“没钱买牙膏。”   完了,不敢相信的加了一句:“天王盖地虎。”   许问枫投桃报李回馈道:“蒙牛酸酸乳。”   吴满贯掐着心脏,语速极快的又重复念了一遍:“天王盖地虎。”   许问枫:“你丫二百五。”   跟着也加一句:“手机没电,如厕痛苦。”   “啊啊啊啊!老乡!!!”吴满贯猛地一个箭步冲过去,死死抱住许问枫哭的那叫一个痛彻心扉,眼泪鼻涕比眼前的河水还泛滥。   像是要把这些天的彷徨恐慌不安通通宣泄出来。   许问枫满眼嫌弃推开他:“鼻涕蹭我身上了。”   邋遢鬼。   待他情绪稳定一点,许问枫说道:“走,去桥洞下慢慢说。”   “好好好。”他那颗晃荡不安的心啊,在这一刻找到了组织,找到了亲人!   吴满贯胡乱擦擦鼻涕眼泪,脚跟脚,紧挨着许问枫坐下。   望向许问枫的小眼神充满孺慕依赖之情,像一张不离不弃的狗皮膏药贴着她。   许问枫抬起手肘,将人戳远一些:“你这具身体15了,在这儿已经是可以议亲娶妻的年龄,注意保持距离,不要养成习惯。”   “哦,”吴满贯依依不舍拉开一点距离,再次诅咒万恶的封建社会,他还琢磨要和二丫姐姐当亲姐弟一样处呢,看来是不成了。   许问枫故作不知问道:“你在那边几岁啊?”   “13岁。”吴满贯委屈巴巴道:“我才刚上初一,就遭了这么个晴天霹雳!”   “姐姐你多大?”   “比你大一轮多。”   两人聊了些无关紧要的口水话,全是吴满贯在叨叨述衷肠,主要表达他刚来那会是多么害怕惊恐。   听他絮絮叨叨老半天,许问枫切入正题,神秘兮兮问:“你有那啥吗?”   吴满贯不明所以:“啥?”   许问枫压低声音:“金手指。”   吴满贯摇头。   没金手指?不应该啊,如她那样背负人命,浸透鲜血的人都混了个穿越低保,没道理他这样纯净的人不给分配一个金手指。   这么惨的吗?   考虑到孩子年纪小,许问枫引导道:“你集中意念,进入一种冥想的状态,看看脑子里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   冥想状态是什么状态?吴满贯难为情地抠手指:“我不会。”   许问枫耐心教道:“闭眼,集中精神,模拟你在考试,解一道大题。”   “哦。”吴满贯乖乖闭眼照做,努力了很久,无助道:“没有。”   忐忑,小姐姐会不会认为我很没用?   许问枫默默叹气,要是有个商城超市就好了,咱不贪心哪怕来个小卖部,咱也跟着沾点光不是,自家的金手指目前看来是屁用没有,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也是个未知数。   “啊,有了,有了。”吴满贯忽然惊呼。   “什么,是什么?”许问枫搓手激动。   就在刚才,吴满贯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商城模型,但是闪了一下,没啦。   接着是超市模型,也是闪了下就没啦,感觉性能不大稳定的样子。   闪来闪去好几下,随着许问枫的想法落定,最终定型。   招牌霓虹灯上面有三个大字   ——杂货铺。   吴满贯开心的蹦了起来,他也是有金手指的人了,说明GM并没放弃他,以后吃香喝辣,荣华富贵,小仙女爱慕……   人不大,想法很多。   见他时而呆滞,时而狂喜,时而羞涩,许问枫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这家伙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到底是什么?”   吴满贯兴奋的难以自制:“杂货铺!”   与此同时,隐匿在许问枫脑海中的屏幕发生变动,属于吴满贯的资料中的附加值一栏,由原先的“尚不明确”更改为   ——附加值:杂货铺。   对于这一变动,许问枫浑然不知,满心沉浸在被馅饼砸中的喜悦里,一个劲催促吴满贯赶紧看看杂货铺有什么好吃好喝的。   贪吃鬼因而错过探索金手指秘密的关键时刻,等以后知道她的意志才是控制人物金手指的阀门,只怕要悔的捶胸顿足。   吴满贯应新认姐姐的要求,取出泡椒鸡爪薯片,两人躲在桥洞下,跟两只快乐的小松鼠似的,抱着薯片咔嚓咔嚓,咕咚咕咚灌可乐。   一脸幸福满足的打了个二氧化碳嗝。   人生圆满了!   对嘛,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幸福来的太突然,想哭! 第十三章 两手空空   垂柳河岸,桥洞下,满是乱糟糟的塑料袋。   胃实在没缝隙塞了,许问枫整个人瘫靠在洞壁上,伸腿捅捅吴满贯:“你研究一下,垃圾能回收不?”   不然每回吃完还要毁尸灭迹,麻烦。   吴满贯依言研究:“空出来的地方可以放。”   “是吗。”许问枫坐直,从他竹篓里抓了一把菌子:“试试看能放进去吗?”   吴满贯试过后惋惜摇头。   不属于杂货铺的东西无法收纳。   许问枫又想到一个问题:“里面的东西吃没了可以补货吗?”   这个问题很严峻啊!关系到口福是长久的,还是暂时性的,吴满贯立马开研究。   一炷香过去,他神情凝重道:“可以是可以,但要什么数值,铺子里有个框框,数值显示是零,下面补货的按钮显示,一次性补足货需五千点!也可以选择性任意补一种货,不同的物品对应不同的数值,像薯片是1个点,可乐2个点,饼干粮食一类最少5个点起步。”   许问枫了然,他们的金手指有异曲同工之妙。   譬如她家的,如果要取出书本种子就需要攒够数值,貌似吴满贯的杂货铺要比她高级一点,至少人家的杂货铺白送了一批货,而她呢,迄今为止毛都没摸到一根。   谈不上失望,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许问枫郑重其事对吴满贯说道:“兄弟,你要加油啊!”   吴满贯顶着她深含期许的眸光,感觉身上仿佛有千金重担压下来,鸭梨山大:“可是,我要怎么增加数值?”   我不知道啊,我很懵啊!   “没事,你多多摸索,反正不是很急,存货够吃一段时间的。”许问枫总不好上来就说,你的任务是发挥高尚情操,多做好人好事。   到时看情况告知吧。   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日后要督促他发扬见义勇为的美德。许问枫拍拍吴满贯肩膀,语重情深道:“姐姐相信你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   未来的口腹之欲全靠你了!   吴满贯一脸莫名。   这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   话锋一转,许问枫叮嘱他:“口风一定要紧,不要向任何人泄露你的秘密,做什么事三思而后行。”   “嗯,姐你放心,我肯定谁也不告诉!”吴满贯头如捣蒜保证。   看他信誓旦旦保证,许问枫放下心。   吴满贯自是对她言听计从,想想穿到异世的这些天,他真是四顾茫然举目无亲,两眼抹黑脚不着地。   终日惶惶无依的他,突然找到依托,虚浮晃荡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踏实下来!   此时此刻,在吴满贯心里,许问枫便是这异世他最亲近的人!   异父异母的亲姐弟!   在他眼里,除了许问枫,全世界皆外人。   “哦,对了,”思及他只有65的生命值,许问枫殷切切赠言:“心放宽,该吃吃该喝喝,身体健康是第一位,千万莫要再做傻事。穿越这事儿,历来只有单程票,你就算豁出去自尽,99.9%的概率是回不去的,为那点微乎其微的希望,委实犯不上拿自己的小命去赌。”   “穿都穿了,想开些,这都是命!你要保重身体!”   生命值100点满值,滑至60及格线以下便会拉响病体警报。   刚来那会吴满贯处于崩溃边缘,生无可恋食不下咽,后来饿慌了,想吃了,竟悲催发现不是他想吃就有的吃。   贫困程度超出他想象,且不是他们一家,全村基本都是这么个情况,一天两顿不是野菜糊糊就是野菜团子,偶尔掺点粗粮顶天。   是以,在身理心理双重打击下,生命值差点就击穿健康保底线。   关切之言入耳,吴满贯感动的一塌糊涂,姐对他真好!   事后,两人约定好往后见面的暗号和地点,吴满贯先一步离开桥洞。   挥别小伙伴,许问枫转头去收渔网,顿时傻眼。   窝草,渔网不见了!   吃吃喝喝过于投入忘我,没注意,被河水冲走啦?   要不要下水捞一捞?不了吧,三月春水寒气未消,许问枫站在河边纠结一会,自我宽慰,罢了,天意吧。   今天又是不杀生的一天诶,善良如我!   如此开解一番,许问枫心安理得拎起空桶,晃晃悠悠回家。   跨进院门,小如意欢欢喜喜迎上来,趴在桶边瞪大眼找一圈,小眼神无比诧异:“二姐,一只鱼没网到吗?”   一旁的许玉晴心说,何止是没网到一尾鱼,瞧瞧二姐甩手两空空,打渔工具都丢了!   可真是能干呢!   许问枫呵呵尬笑:“今儿鱼约莫是去走亲戚了,没一尾在家。”   小如意:……二姐是哄三岁小娃吗?   入睡前,许问枫终于想起看眼内置书柜。   吴满贯的资料有变化,生命值上涨5个点,是好事。   忠诚度更是一下子从0蛋飙升到80!   忠诚度达到80,几乎不会出现背叛的可能,也代表他已经百分百的信任了许问枫,没有一丝丝防备。   这娃心思果然纯粹,只是未免太容易相信人了吧,仅一面之交就给了她那么高的信任度。   对此,许问枫并未沾沾自喜,反而生出几许担忧,轻信于人,轻易交付真心,行走于世有的亏吃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下次碰头提个醒。   吴满贯毫无保留的信任到底在许问枫心里砸起一丝半点水花,多年来习惯了尔虞我诈,防范戒备所有人,在丑陋的泥潭里滚久了,乍然碰到一个干净纯粹的人,说不动容是假。   咦,附加值也有变动,“尚不明确”变更为“杂货铺”,应该是金手指到账的原故?   瞌睡上头,许问枫随便想了想就去与周公约会了。   翌日,许问枫和小如意在鸡窝摸鸡蛋,之前约好打井的人上门。   “二丫,我把人给你请来了。”李贵领着两个陌生人和二毛迈进院子。   打井的事许问枫仍旧找的李贵,她自到岩滩村就只和李贵一家打过交道,熟人便于办事,刚好李贵大舅子是打井的好手,顺嘴一提就办成了。   “李叔,快进屋说话。”许问枫上前招呼。 第十四章 打井   许玉晴搬来凳子,几人在门坎子边坐下。   李贵介绍道:“二丫,这是二毛他大舅和小舅,不是我夸,十里八村打井,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你放心用。”   “家里没啥事了,我把二毛也叫来了,你看着使呗,打打下手也是好的。”   说话间,李贵盯着如意手里的鸡蛋,眼睛不大挪得开。   村里宽裕的人家,买的也是鸡崽,离吃上鸡蛋远着呢,许家二丫好大的手笔,直接抱了两只下蛋母鸡回来,在村里属于头一份。   感受到那份热切的眼光,如意捏鸡蛋的手呲溜缩到背后,眼睛瞪得溜圆,生怕他窜上来抢似的,李贵老脸一红,他是眼馋羡慕,却断不至于上手抢吧,他就是有那个想法,也不敢付诸于行动。   一个村的,还要不要脸啦。   许问枫心下也是好笑,小姑娘是个护食的。   二毛舅家姓徐,体型五大三粗,一看就有一把子力气。许问枫让如意把鸡蛋搁灶房去,领着李贵他们前院后院勘探打井的位置。   二毛大舅停在后院偏西的角落:“许家丫头,你看这儿成不?这里离菜园子近,用水浇水都方便。”   许问枫:“可以,你是行当人,你拿主意就成。”   “那定下我就准备动土了?”徐明华直爽道:“是这么地,动土前有些话要说清楚才好,根据时下的物价,一口井需得五两哦。”   许问枫点头:“成。”   特爽快。   徐明华瞅她一眼,果真和妹夫说的一样,许家丫头是个慷慨人,不像别家人抠抠搜搜讲半天价,不过他可没往虚高了报,报的是实在价。   许问枫跑七八趟镇上不是白跑的,现在打井什么价,心里门清。   现代农村打口井一两千软妹币,但有钻井器械辅助,古代纯手工,自然要贵上许多,再对应当下的通货膨胀,五两属实不贵。   改善生活质量,没必要抠搜银钱,该花就得花。   担水吃太麻烦,一个来回就要一刻钟,一天光饮食用水就要挑三趟,等天气热起来,洗澡,浇菜……用水量增多,一天估计要跑十来趟,费时又费力。   确定下打井位置,价钱谈妥,李贵告辞:“二丫,我先走了,前儿个下了雨,赶去山里头寻寻,看还能捡些木耳不。”   “李叔,你稍等等。”许问枫叫住他,去瓮里舀出来三碗冒尖玉米面,装布袋里。   二毛说是农闲来帮忙打打下手,不收钱,可这不沾亲带故的,不能叫人家白做工不是。   李贵捧着玉米面眉开眼笑:“哎呀,你这丫头就是客气,礼数没的挑。”   许问枫笑:“常来常往嘛,以后少不得有麻烦你的时候。”   谁让你家壮劳力多呢,需要雇佣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家,懒鬼许问枫自是要和李家处好关系。   “娘,娘,你知道二丫雇人来打井,银钱付几何吗?”陈秀娥在墙根儿下听半天墙角,飞快跑进堂屋,手掌翻飞比划,语气夸张:“我滴娘嘞,五两啊,足足五两!”   许老太瞥她一眼,一时没吭声,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哥背着我们究竟攒下多少银子啊,莫不是攒了座银山,敢这么花用。”陈秀娥眼里的嫉妒都快溢出来了,叨叨个不停:“几个丫头片子倒是会享福,看她们不知数的糟蹋银钱,我心都在滴血......”   许老太听着心烦,眼皮一掀,凉凉道:“轮得到你滴血,分了家,金山银山有你什么事。”   陈秀娥转转眼珠子,不忿道:“说不得分家前,二哥就瞒着我们藏了不少银钱。”   这不公平!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藏钱了?”许老太火大:“你可闭嘴吧,作为长辈一天天就知道鬼鬼祟祟缩墙根儿,像什么话!我都替你脸红。”   陈秀娥委委屈屈,还想说。   许老太脸一黑:“别在我耳边嗡嗡嗡,滚去洗衣服!”   她家老二在没成亲之前,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当中,数他最孝顺,最有出息,品性也最出挑,偷偷摸摸藏钱这种事老二绝干不出来。   陈秀娥捕风捉影质疑,等于是在败坏老二的人品,许老太听了能舒服才怪。   毕竟曾经许盛平是她的骄傲。   陈秀娥撇嘴不服,洗衣服,洗衣服,每回一告状就叫她去洗衣服,就不能换个花样?!   看她意犹未尽的样,许老太一巴掌拍在她背上:“磨蹭啥,还不快去。”   糟心玩意,干脆改名告状婆算了。   耳根子消停下来,家里其他人早早去山边寻摸野食了,许老太安安静静在堂屋坐了会,终是坐不住了。   家里没个大人在,瞎胡来。   哎……我就是操心的命,老太太这么想着,慢吞吞起身,慢腾腾挪脚到墙边,左右看看,本想垫脚瞅瞅隔壁,迟疑一下,转身出了院门。   不能学老三媳妇没脸没皮扒墙,怪不好看的。   都怪家里出了个惯爱扒墙偷窥的东西,害她差点学坏。   “阿嬷来啦。”回家半个月,老太太是头回上门,许问枫大概知道她为何而来。   许老太扫一眼后院方向:“我听见家里闹动静,过来看看。”   许问枫搬来一个矮杌凳:“阿嬷坐,我去给你倒碗水。”   老太太看着笑脸迎人的孙女,愣了愣,孙女表现的仿佛她们祖孙之间不曾有过矛盾隔阂,依然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这要搁以前,还不得跳脚,急赤白脸指责她一通。   简直要不认识她了。   许问枫越平静淡然,老太太心里越是没底,有错在先难免心虚气短。   当时老二犟着要去找关淼,老太太死活拦不住,心里又慌又气,世道多乱啊,不要命了!   老太太气狠了,脑壳一犯昏做出丢下几个孙女的不慈之事,那会心想你家亲爹都不管你们,我管你们去死,真要出个好歹,看你家爹如何自处......   事后冷静下来心头漫上悔意,只不过拉不下脸坦然面对错误。   回来一直心神不宁,幸好离家不远,平平安安到家。 第十五章 小试牛刀   二丫历来与她娘一条心,凡事跟她这个阿嬷对着干,本以为今儿上门会甩冷脸子,或出言指摘,结果却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令许老太有点把不准了:“我不渴,你别忙活,你坐下,跟我说说打井的事,当心被人糊弄。”   许问枫从善如流坐下。   待许问枫坐稳,许老太冷冷淡淡溜她一眼:“打井的价钱谈好没?”   许问枫伸手比比。   许老太装糊涂:“五百文?”   许问枫回的干脆:“五两。”   “啥,五两?”虽然心里有谱,但再听一次还是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许问枫口吻淡淡:“时下物价就这样。”   许老太吸了口气,心疼的不行:“就不能等降下来再做打算,非得急这一会?”   知道物价乱飚,还挑这个时候动土,不是憨是什么!   许问枫笑盈盈地说:“没个三五几月怕是降不下来,阿嬷不也知道吗,爹不在,咱家又没个男丁,我们几个丫头片子光侍弄田地菜地就够忙活的,有什么事也没人搭把手,眼瞅天气渐渐热起来,可不得急吗。”   “总不能一天花半天时间在担水上,荒废了田地,如此岂非本末倒置。”   老太太怀疑孙女在阴阳怪气回击自己,记仇的小东西。   默了默:“可也不能无节制铺张花用,你爹留给你们再多银钱也经不住你这般花销。”   许问枫抬眼:“我爹没给我们拿一角银子啊。”   乌黑的眸子如潭水,看不清深浅。   许老太讶然:“那你最近花用的银钱从哪来?”   许问枫低声说:“运气好,在路上发了一笔死人财。”   未了嘴角含笑,添了几句:“可能是老天爷看不过眼,怜悯我们几个丫头片子可怜,看我品质佼佼,降下福运吧。”   “德行配位,福报自来。德行拉胯,必有灾殃,人不配财,必有所失,阿嬷你说是吧?”   她的钱,要怎么花她说了算。   不怕明说,就怕老太太插手管事,她才不要找尊大佛压自己头上指手画脚。   老太太心梗,嘴险些气歪,二丫头原本是个直肠子爆脾气,在外面捶打一阵,学会拐弯抹角来事了。   她不傻,能听出这丫头话里话外拐着弯在损她,损起人来一套一套,温温和和的,你还没法挑明发火反驳,发火岂不是变相承认。   还是以前的二丫好对付,也可爱些,经历过磨难的二丫对付起来扎手。   许问枫心中一片亮堂,知道老太太正是心虚的时候,故意趁她心虚,多贬损几句。   许老太顿了顿,沉下一口气:“距离地里的粮食收上来,且有的等,你当着家要有个成算,家里有存项心才不慌。你爹......唉算了。”   她甚至不敢往那方面想,老二很有可能会死在外面,稍稍一细想,心肝脾肺揪着疼。   许问枫像是话赶话那么一说:“不慌,我们有存项啊,爹不是替我们放了一笔银钱在你那儿吗?”   老太太一噎,她倒没想昧下老二的钱,只不过交给几个丫头片子委实不放心。   今天的二丫说不出来的阴阳怪气,怼的她还不了嘴,撩的她心里闷火烧,还发不出来,烦躁道:“这笔钱你且别惦记,搁着应急用的,你少打主意。”   许问枫一点不恼,依旧笑盈盈的,笑靥如花的小脸堆满情真意切的信任:“嗯,我晓得,等应急我再找阿嬷拿,钱由阿嬷帮忙保管,我一百个放心。”   老太太呆不下去了,几个来回杀的她片甲不留,这样的二丫太陌生,太难搞。   本打算过来把剩下的银钱收拢到手上统筹管理,结果......最后反倒被许问枫抬举架高,下不来了。   老太太铩羽而归,走没多久,枝头鹊鸟喳喳叫。   院门外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爹,二妹......”   “是大姐!”如意小炮弹一样冲出去,印象中大姐每趟回娘家,都会给她带好吃的。   许兰锳被小妹扑个满怀,身体往后仰了仰,爽朗笑一声,抱起小妹,感觉压手:“如意长胖啦。”   “嗯,二姐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把我养的胖嘟嘟。”如意扬起小脸,显摆自己肉嘟嘟的脸盘子,这时的人胖是福气。   许兰锳顺手掐一把肉肉的脸颊,手感不错:“嗯,你二姐确实把你养的好。”   “大姐,”许问枫和许玉晴紧随而来。   许玉晴接下大姐的背篓,手一沉,满当当一背篓。   许兰锳夫家是茶湾村人,距岩滩村三十里地,冯家乃是当地小地主,富户家底厚,舍不得抛家,便在家柴房挖了地道,直达后山茶园的地下室,一家子就在家躲着,没出去逃难。   “大姐,赶路累了吧,快坐下歇歇。”许问枫冲了一碗白糖水递上前。   许玉晴心说,别看二姐逢人一张笑脸,讲话语速不快不慢,貌似平易近人的很,实则亲疏远近心里有数着呢,适才阿嬷过来,二姐倒的可是凉白开。   许兰锳摆摆手:“我在家搭的去府城的牛车,直接坐到村口岔路道,没走几步路,不累。”   许玉晴接话道:“那敢情好,我看你背篓估摸有三四十斤,要是走路有的累了。”   寒暄一阵。   “爹呢?”喝口糖水解解渴,许兰锳四下张望。   许玉晴神色一暗:“爹他......”   把爹去找娘的情况说了说,许玉晴张张嘴,刚吐出阿嬷两个字,许问枫就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微不可查摇摇头,示意不要提那事。   许兰锳挂念许父,心绪有些乱,倒没注意姐妹俩的小动作。   “这都半个月过去了,爹还未回转,会不会出事啊?”许兰锳愁云密布,忧心忡忡又道:“我要知道爹没同你们一道回来,该早些过来的。”   “大姐你莫忧心,二姐把我们照顾的很好,农忙时节,都忙。”许玉晴岔开话题,在她耳边说起发死人财的趣事。   四姐妹默契的都没提关淼。   从小到大娘亲对她们几姐妹无比冷淡,人都说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心连着心,可这话在关淼身上不适用。 第十六章 大姐   在关淼那里她们从未体会到一丁点母爱不说,许兰锳不止一次在娘亲脸上看到她不经意间流露出嫌恶厌弃的情绪。   被亲母厌弃那是怎样的一种刺痛,久而久之心也就冷了。   只有二妹契而不舍想要博取一点点关爱,可惜不管二妹怎么努力,百般讨好,娘亲始终一如既往的冷漠。   她家娘就是寒冬腊月的石头,捂不热。   “我去看看阿嬷。”又说了会话,许兰锳从背篓里翻出几包点心,一条猪肉,一袋面粉,一只烧鸡,准备送去给老太太。   “好。”许问枫笑眯眯看着。   许家四姐妹,大姐和老太太的感情最为亲厚。   分家的时候,大姐已经九岁,关淼生下孩子,万事不理,几次睡觉差点把孩子压憋气,还嫌孩子闹腾麻烦,没少发脾气。   许兰锳又是二房第一个孩子,许盛平没经验,看儿子手足无措的慌乱,老太太实在看不过眼,抱回去养在她屋里。   那会许兰锳才几个月大。   这一养就是九年,直到分家大姐才从老太太屋里搬出来。   感情自是没的说。   所以,许问枫绝口不提阿嬷曾丢下她们这茬,何必说出来惹她伤怀,提了,左右为难的是大姐。   去到隔壁,许兰锳推开虚掩的门,喊道:“阿嬷,在家吗?”   听见熟耳的声音,许老太忙忙从屋里走出来,看见许兰锳,脸上难得露出慈爱的笑容:“是我家大丫啊,快过来给阿嬷瞧瞧,瘦了没。”   二房几个闺女,也只有许兰锳是老太太实心疼着的人。   一来是自己亲手拉扯大的,倾注了感情,二一个,许兰锳相貌完全继承了老二,活脱脱老二年轻时的翻版,英气俊秀。   “哪瘦了,我还胖了些。”许兰英摸脸笑道。   “黑了。”许老太亲亲热热拉她坐下,仔细瞧着。   “前阵忙晒的吧,养一个冬就好了。”许兰英不以为然道。   许老太叹口气:“孙女婿家就一个儿,他又是个不理事的,苦了你了。”   许兰锳浅浅一笑,嘴边荡起梨涡:“不苦,吃穿不缺,苦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我想的开。”   许老太眯眼笑:“也是,这年头不缺吃穿,就是天大的福气。”   祖孙俩说了好一会体己话,许兰英看天色不早,欲起身返家。   许老太不舍道:“大老远来一趟住一宿再回呗。”   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许兰英无所谓家丑不外扬:“哎,我倒是想留下来陪阿嬷多说说话,可冯光耀那狗东西三天两头不着家,孩子小夜里离不了我。”   许老太嗔怪睇她一眼:“他到底是你相公,你别狗东西长狗东西短的,喊习惯了不小心在你公爹公婆面前漏了嘴,不好看。”   许兰锳呵呵乐:“他亲爹娘天天张口闭口骂他畜牲狗东西,不差我一个。”   老太太不赞同道:“那也不行,他爹娘骂可以,你终究是隔着一层,有些话心里想想就成,嘴上还是客气些的好。”   许兰英知道老太太是在为她考虑:“嗯,听阿嬷的,我记住了。”   老太太送她出了院门,直到她进了隔壁院才回转。   “二妹,你来收罗一下东西,我要赶趟回了。”背篓里除肉和点心外,还有一袋细粮和几把挂面,许兰锳一一往外捡。   桌上堆起小山,许问枫瞟一眼大姐侧颜:“大姐,你带这么些吃食回来,姐夫家知道吗?”   物价飞涨,光一袋细粮就值不少银钱。   许兰锳头也不抬道:“知道。”   许问枫眉头略略舒展:“知道就好,我就怕你瞒着他补贴娘家,影响你们夫妻感情。”   提及姐夫冯光耀真真是一言难尽得很。   细数他干的那些糟心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偏偏这样一个人你硬挑还能挑出优点。   优点就是对妻儿不打不骂,偶尔还会花心思讨好大姐,手头宽裕还挺大方,甚至有些惧怕大姐,不过怕归怕,一点不耽误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吃喝嫖赌。   整天谎话连篇。   名副其实的谎话精,说谎话的频率绝对是精中翘楚,十句话九句假。   又由于智商受限的缘故,经常编些漏洞百出的故事回家哄骗银钱,偏他还觉得自己编的天衣无缝,理直气壮的很,你要提出质疑,他还会打补丁强词夺理,急了翻脸给你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指责你不信任他,总是怀疑他云云。   气得你发狂,他自己一点事没有,转过头跟你嬉皮笑脸,总之那就是个蒸不熟煮不烂的主儿。   看似威力不大,杀伤力极强。   还是个十足的败家子。   原本冯家祖上乃远近闻名的大地主来着,后来被冯光耀败的七七八八,偷摸卖地卖茶园、古董字画,抵押房契,林林总总,糟心破锣事让他干了个遍。   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家里就一根独苗,能怎么办!早年冯老爷伤了根儿,想练练小号都不成。   冯家二老对独子疼爱入骨,万般宠溺,宠出个无法无天的败家子,老了老了尝到了苦果子。   好在冯家两老清楚自家儿子是个什么鸟德性,心中自觉亏欠大姐,不吝物质弥补,加之大姐进门不久便诞下一子,两个老的倒是对大姐好的没话说。   听二妹说担心影响他们夫妻感情,许兰锳嘴角抽搐一下,扯唇笑,笑不达眼底:“我跟他有个屁的感情,搭伙过日子,还儿女债罢了。”   提起死鬼男人心口就堵得慌。   言罢,深深呼出一口气,另起了话头:“爹要是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带个信。”   “好。”许问枫也不愿意多提便宜姐夫,做为一个旁观者想想都堵心。 第十七章 接头   时光流逝,转眼七天。   水井顺利完工。   无须担水吃,腾出更多的闲暇时光,许问枫坐檐下翘脚煮茶,闲适啜两口,隐隐感觉缺点什么东西。   知道了,手边没个零嘴不完满,去舀一碗玉米粒,一边往灶房走,一边喊小妹来烧火。   二姐召唤,如意脆脆应声,兴冲冲跟上去。   火苗舔舐锅底,锅里噼噼剥剥响。   此起彼伏响一阵,感觉差不多,许问枫说道:“可以了,不用再添柴。”   揭开锅盖,撒上白糖,翻炒两下,起锅。   如意垫起脚尖,好奇的问:“二姐,这就是苞米花?”   好神奇啊,黄橙橙的苞米炸开花之后,变成一颗颗白生生的小可爱。   许是技术不过关,锅底沉了不少哑粒,炒过的玉米粒,一样香,就是费牙口,许问枫一并铲到笸箩里,平铺摊开。   一只小手从胳膊弯钻出来,目标苞米花,许问枫轻轻拍开蠢蠢欲动的小手手:“别急,散散热气,凉一凉,才酥脆可口。”   小馋猫。   “哦,”如意咧嘴笑。   “去喊你三姐。”   “好咧。”   许玉晴在菜园子里薅草,春天野草生命力蓬勃,隔上几天就需要清理一回。   没办法,摊上个懒姐姐,地里家里一应细碎的活儿就全落她头上了。   三姐妹围着矮几喝茶吃零嘴,享受惬意时光,就听后院方向传出不同寻常的猫叫声,许问枫抓起一把苞米花:“一天没动弹,我到后院转转。”   攀上墙头,墙根草丛里探出一个脑袋:“姐,是我。”   “看见了。”许问枫坐在墙头,双腿悬空晃晃荡荡,一颗一颗往嘴里扔苞米花:“找我啥事?”   他们一个15,一个17,均处于适婚年龄,不便天天见面,常常凑作一堆,要是被人看了去,闲言碎语得把许家淹没了。   吴满贯奇怪道:“姐,你哪来的爆米花?”之前他要给姐送零食,姐拒绝了,说是包装袋不便收拾。   许问枫高高抛起一粒米花,伸嘴接住,嘎嘣嘎嘣嚼:“自己炸的。”   “哇,姐,你真能干!”吴满贯由衷赞美一句,窸窸窣窣掏出一罐可乐,垫脚高举:“给,姐。”   爆米花配可乐,绝配。   许问枫盯着可乐看了看,硬生生挪开视线,忍痛拒绝:“罐子没地方收纳。”   吴满贯看她眼巴巴的样,感慨遗憾,咋就没穿成亲姐弟嘛,这异父异母,整的怪麻烦的,每次见面都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没事,我等你喝完再走就是。”   “那可以有。”许问枫笑眯眯把可乐薅入手,拽开易拉罐,吨吨吨灌下一大口。   幸福,美满!   人生满足!   许问枫打了个嗝:“对了,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呢?”   “明天是赶集日,我想去镇上瞅瞅,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我心里没底,你能陪我去吗?”杂货铺里的东西要么有包装袋,要么是这里没有的,像大米白面这些主食也跟这个世界有很大区别。   古代面粉泛黄,大米颗粒小,没那么莹润饱满。   而且这些主食,在古代属于精贵物,一般人家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细粮种出来大多拿去换银钱,换粗粮吃,没个正当理由他是不敢随便往外拿。   翻腾半天,找不到可以共享的食物,家里人嚼糠咽菜,他一个人吃独食,心里怪难受的。   “行,明早亥时在镇东碰头。”小伙伴有赚钱的想法,她当然举双手支持。   第二天两人碰上头,许问枫见着吴满贯大吃一惊,妈耶~一段时间不见,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我滴乖乖,照此发展,早晚成个球:“你不会把铺子吃空了吧?”   吴满贯有些羞涩的扭扭身子:“怎么会!我真的长胖啦?昨天你见我,没说我胖啊。”   长期缺荤少油,先前没的吃,没办法,现在守着一间予取予求的杂货铺,哪里还管得住嘴。   什么五香猪爪,麻辣牛肉干,快乐肥宅水,膨化食品没个定数的胡吃海塞。   暴饮暴食,不发胖才怪。   许问枫嘴角微抽:“你缩草丛里,没注意看。”   吴满贯不开心了,你哪是没注意,你的注意力全给了可乐:“你不是让我该吃吃该喝喝吗?”   真养胖了,你又嫌弃我!   许问枫哑然半天:“我让你该吃吃该喝喝,不是让你无节制的胡吃海喝!继续横向发展,要是患上糖尿病啥的,可没有特效药。”   这孩子咋专挑极端走哦,一会寻死,一会心宽体胖。   吴满贯瞬间高兴起来:“嗯嗯嗯,是呢,以后我会注意的。”   “姐你对我真好!”眉开眼笑。   许问枫搞不懂他在高兴什么:“你有数就行。”   “走,去集市。”   吴满贯贼兮兮瞄一眼四周,悄悄塞过去两粒口香糖,许问枫砸巴嚼着口香糖,双手抄在袖笼里,溜溜哒哒朝集市去。   一看就不像啥正经人。   吴满贯有样学样,将许问枫的动作神情学的惟妙惟肖。   两人并排走着,吊儿郎当的样,跟那gai溜子一样一样的。   相较二十几天前,街市热闹很多,人流络绎不绝,摆摊的小商贩也多了起来,叫卖声不绝于耳。   大夏王朝,以郡、府、县、镇、村划分而定。   仓河镇隶属丘豫府管辖,地处四郡交界之处,南北四通八达,素有“四郡通衢”、“五路总头”之称。   在军事上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属于要镇,重镇。   和平繁荣时期比肩一线县城,商业交通发达。   地理环境优越,可一旦乱起来,也是头一个遭殃的。   据悉战争爆发后,有好几股势力军意图抢占仓河镇,当时干的那叫一个乌烟瘴气,遇到军中粮草短缺,直接蹿进各村“借粮”。   其中白虎军将领“乜仞”,尤为恐怖,乜仞为人残忍暴戾,以残暴著名。   带军打仗从不携带粮草辎重,均采取以战养战的方式,常派遣部队屠杀百姓,百姓一听到他名字就闻风丧胆。   别人只是“借粮”,一般不会伤害百姓,这位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逢短肉缺食,士兵没力气作战,他便下令,食.人.肉!   为了方便携带,甚至把尸体上的肉割下来,用盐腌制成肉干作为军粮。   他走过的地方,不论牲畜还是人,生机断绝,只剩遍地焦土。   这也是岩滩村全村要出逃的重要原因,就是怕撞上这位瘟神,丢了全家老小的命。 第十八章 被人跟踪   传闻乜仞战败,携几千精锐逃蹿至白翟北部一带。   ’白翟国’乃弹丸小国,以统辖部落立国,地处渃水流域,距离仓河镇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约800里左右,岩滩村那条河正是渃水一大支流。   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以及贯通无阻的河域,不免令人生出些许危机感,许问枫黑眸凝了凝,那家伙元气大伤,短期应当不会跑出来作乱吧?   安生日子没过几天,她可不想又慌慌张张,背井离乡流亡。   “姐,你在想什么心事呀?”吴满贯抬起手肘戳戳神游天外的人。   “没什么。”许问枫敛下隐忧,这种事不是她能掌控的,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享受当下,水来土掩。   神思回笼,许问枫没走几步就感觉不太对劲……   为了验证,她拉着东张西望的吴满贯,穿梭街市。   确认了,有人在跟踪他们,许问枫倍觉奇怪,她现在可是大大的良民。   回村之后是跑了好几回镇上没错,但除去购买粮食生活用品,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啊。   粗算算,她有小半个月没进镇了,倘若目标是她,人早该找上门了。   未有错漏,那么问题应该出在吴满贯身上。   挤进卖糖人的热闹圈,许问枫贴近吴满贯,低声问他:“之前你来过镇上?”   这处小孩多,嘈杂,说话不会被人听了去。   吴满贯点头:“嗯,前几天和我爹来卖过菌子木耳。”   许问枫一下子想起四天前数值涨了2个点,当时还以为他是在村里做好人好事呢,就没怎么在意:“前几天是几天?”   “三天,四天?”吴满贯仔细回忆,确定道:“四天。”   好嘛,对上了。   “然后呢?”   “然后?”吴满贯眨巴眼睛,刚要张嘴详细汇报,许问枫一看他那架势,就知道这娃又准备把撒几泡尿都拿出来报告,连忙提醒:“你来镇上那天,有没有发生比较特别的事?”   吴满贯思索状:“有,那天卖菌子木耳的人有点多,我爹蹲街口老半天没销出多少,我有些无聊,就四处转了转。”   “转到一个巷子外边,看到几个小乞丐,其中一个好像是感冒了,浑身直打颤,超可怜的,我犹豫来犹豫去,不落忍,就偷偷塞给他几块饼干,还给了他一张碎花床单保暖。”   “姐,我没乱来,我特意挑了花色最土的床单,底子是黄色,上面绣了几朵红红的牡丹花,很老式的。”   他生于物质富足的盛世,哪见过这么可怜的孩子,要不是考虑到自家的情况,说不定当场就把小乞儿给带回家了。   “你这叫没乱来?”许问枫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我不是嘱咐你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吗?”   甭管床单多土多老式,现代工厂出品,底子和花色定是鲜艳清晰的,还牡丹花,还黄色!   真是胆大日天,那小乞儿也是个不懂的,不然敢收?!   大夏王朝和中国古代有些朝代一样,黄颜色是皇族专属,而且这里的染制技术也处于较落后阶段,漫说印染,底布染出来的颜色都很单一单薄,不够明亮鲜艳。   织物着花色多是采用平纹和暗纹提花,也有刺绣、织金、泥金等工艺辅助的。   便是有丝网印花术,那也绝对达不到现代机械印染的高度。   他姐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副要揍的他满地找牙的模样,吴满贯摸着后脑勺,有点小小的委屈,怯怯道:“我三思了啊。”   惹出祸殃你还有脸委屈,许问枫一记眼刀子飞过去:“三思了能搞出幺蛾子?这就是你三思的结果?你在家也是这么随便就往外拿东西?”   到底有没有理解我的话?难不成要我事无巨细扒开脑袋叮咛?   年纪小就是麻烦!做事不长心不过脑。   吴满贯茫然费解,哪里出了幺蛾子嘛,他表情认真道:“姐,你不是说要我做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吗?我寻思在外面,反正我一走又找不到我人,反到是家里不好拿出来,解释不清楚,走不脱。”   说的简单,许问枫翻白眼忧伤,这脑回路,算是看出来了,金手指是要她养娃的节奏啊,还要承担教育引导的责任......   脑壳发麻。   前世灾变时,她也才是个20岁不到的孩子好不好,从小家庭条件优渥富足,被父母和爷爷奶奶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的,后来亲人相继离世,独留她一个人在八方风雨中摸爬滚打,不知道走了多少弯路吃了多少亏。   活着就够难的啦!   哪有育娃的经验。   “姐,你问这些干嘛?”吴满贯懵懂不知。   许问枫掀起眼睑:“我们被跟梢了。”   吴满贯眼睛睁大:“怎么会,我们一穷二白......”   至少表面如此。   许问枫咬牙切齿道:“不,不是我们,是你。”   真想一脚踹开他,撇清关系!   吴满贯声音发紧:“我吗?姐,你确定?”   许问枫没好气道:“我每天在家规规矩矩吃吃喝喝,良民的不能再良民,不是跟踪你,难道是我啊?”   上下联系,他总算明白过来,多半是因为自己帮助小乞儿,招人眼了:“那怎么办?”   音量飙高了一个度。   许问枫挑眉一瞥:“你再大声点嚷嘛,闹心。”   吴满贯悻悻闭嘴。   “走,去随意逛逛。”   二人挤出糖人摊,漫无目的逛着。   惹了祸,吴满贯心乱如麻,没心情再琢磨生财之道,许问枫心情亦然,闻着街边的油炸饼都不香啦。   首要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一路上吴满贯生生忍住回头打望的冲动,惴惴不安要去拽许问枫衣袖,许问枫低语警告:“你给我正常点,把人点醒了,看我不打爆你的猪头。”   呜呜呜,姐发火好骇人!   两人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最后坐在街口的桂花树下,一人叫了一碗阳春面,吴满贯埋头嗦面。   食不知味。   吃完面,许问枫抹抹嘴,神色如常去到街对面包子铺,给如意买了几个肉包子,手指轻勾着绳儿,油纸包前后晃荡,一派悠闲的对吴满贯说:“没啥逛的了,我瞅天色不大好,赶趟回呗。”   “哦哦哦。”吴满贯亦步亦趋,跟牵线木偶似的,许问枫说啥他就干啥。   他本想说,就这么上路,会不会真被贼人送上路?   黄泉路的路。   要不报警,不对,报官吧......可瞅瞅许问枫冷峻的侧脸,他压下一肚子担忧。   他姐聪明,办事周全,全程冷静自若,肯定已经胸有对策。   不怕,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第十九章 杀你全家   天空低压阴沉,细雨飘摇斜飞。   崎岖山道拐弯处,两个脑袋头顶阔叶,贼头贼脑趴在一块石头后面,吴满贯仔细听着许问枫交代的话。   全神贯注,生怕漏听一个字。   “记住没?”   “记住了!”   许问枫站起来,重新回到大路上,吴满贯跟个小尾巴似的缀在后面,口中念念有词。   毛毛细雨里,宁静的山野之中,隐约传来脚步声,步伐轻缓有技巧,几个铜板从许问枫袖笼滑落。   这次不是杀一个人那么简单,前面她已经在有利地形的遮掩下,看清了跟梢他们的人。   不是小毛贼,不是家丁,而是护卫一类的武士,说明他是听令行事在监视吴满贯,背后另有其人。   这就有点棘手了,杀他一个无济于事,反而会引申出更大的麻烦,其背后之人定是早已把吴满贯家祖宗十八代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须从长计议,搞清楚全貌,视情况来决定要不要连锅端。   “噫,我铜板掉了。”许问枫乍呼一声,猝不及防掉头,似出鞘的箭矢拐过弯道。   跟梢的人豁然暴露在视野中。   来人体态英武,即便乍然暴露,神情也不见一丝慌乱,他手按住剑柄,立在雨中沉静地与弯腰捡钱的许问枫对视。   吴满贯脚跟脚而来,看见对面的人,神色立时变得惊惶起来,他是单纯却不傻,一眼看出尾随之人不简单。   惹上大麻烦了!   严荣收回落在许问枫身上的目光,转移到吴满贯脸上:“你们既已识破,我不妨明说,交出染织秘方,可活。”   他的目光似一把扒皮拆骨的刀,直让人不寒而栗。   吴满贯手上挡雨的叶片啪嗒掉落在地:“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严荣语气淡而冰冷,摁在剑柄上的手指微微一动:“你知道。”   仿佛他再敢多说一句冗词赘句,剑即出鞘,人头落地。   吴满贯强行压制上下打颤的牙齿,带着哭腔道:“我真的没有什么秘方,头年我们家逃难到江南一带,实在活不下去了,我爹把我卖进一家纺织制衣家族做工,走的时候趁乱偷拿了几件,你要我可以把剩下的都交给你。”   严荣没一个字废话:“想活,配方交出来。”   如此难得一见的顶级精品,怎么可能随意教人偷了去,再顺手赠与小乞儿,稚子可恶,竟敢出言哄骗于他。   许问枫心知肚明,这套谎言难以取信于人,不过信不信是一回事,但总得有个说辞,像吴满贯那样的家庭断不可能拥有如此精湛高超的染制术,也很难编出天衣无缝的理由。   这人好可怕!开口闭口就是要杀人的节奏,吴满贯吓的不轻,咬咬牙继续照本搬科许问枫教的话:“是,实不相瞒,我是偷摸学了几手,你让我回去试试,看能不能研究出配方,如何?”   严荣沉默不语,如刀的眸光凌厉的上下刮视吴满贯。   吴满贯心尖尖哆嗦,似豁出去一般:“你就是杀了我也没用,你让我立马交出配方,我真交不出来,我猜我家朝东朝南你一清二楚,我跑不掉的,你不如宽限我一些时日。”   严荣思量片刻,吐出两个字:“多久?”   吴满贯:“十天。”   严荣眼神嘲弄地冷觑他一眼。   吴满贯背脊寒意涔涔:“七天?”   “三天。”严荣漠然下定语:“三天,交不出配方,杀你全家。”   话落轻飘飘瞥许问枫一眼,转身踏步离开,步履铿锵,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许问枫从头到尾缩着肩膀,低垂着头,宛如秋天枝头摇摇欲坠的树叶,一副要吓晕过去的模样。   待人走远,吴满贯哭唧唧:“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染布啊,姐你会吗?”   慌的一匹。   此刻他切身体会到封建社会的残酷,没有过硬的身份背景,来个人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不讲一丁点人权道理,践踏人命如草芥。   他后悔死了!   许问枫眉尖轻拧:“不会。”   本以为拿的是安安逸逸吃吃喝喝的剧本,结果好像不妙啊,这剧本不对头啊!   “那你为什么......?”他想说那你为什么要教我这般与他周旋,可转念一想,自己哪来的立场质问,要是没有许问枫,他说不定此时已经是一具死尸,躺在冰凉泥泞的雨水里。   现在好歹还能多活三天。   “我想想法子,边走边说。”其实没什么好想的,不想看到吴家满门惨死,只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解锁书柜。   其二,大开杀戒。   至于报官啥的,快打住吧,之前朝廷颁令,赈灾补贴农户们一部分粮种,结果兴冲冲去领了回来,大部分要么以次充好,要么是霉种,有人不忿闹开,还挨了板子,被打的皮开肉绽,险些丢掉小命。   观跟踪他们的人就知晓,其背后之人料想分量不轻。   甭管是官商勾结,又或是官官相护,都没平民好果子吃。   吴满贯胡乱抹一把雨水,无比内疚道:“要是想不出法子,会连累到你吗?”   看他一脸惊惶,许问枫默然叹气:“不会。”   吴满贯小心翼翼窥着她脸色说:“姐,你怪我吗?”   “没怪你,”就觉得你麻烦,许问枫揉揉眉心,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愿在家门口大开杀戒,而对方势在必得,所以只有一条路可走。   心中有定策,许问枫也就不再过多烦忧,加快步伐往家赶,雨兮兮的,一会该得风寒了。   赶路期间没忘教育他。   先前考虑到杂货铺毕竟是属于吴满贯个人的私物,不便插手过深,有些事就表皮提一下,点到为止,如今看来,还是要掰开揉碎了说的好。   包括在异世的安身之道。   讲了一箩筐,许问枫最后落点在小乞儿身上:“你大刺刺赠予,不是在帮他,是在害他。”   吴满贯惊一跳:“你是说,那小孩被人杀了?”   愧疚漫天。   许问枫推测小乞儿多半凶多吉少,但看看吴满贯内疚的样子,还是不要再吓他的好:“杀应该不至于,可能会挨顿打吧。”   吴满贯精神紧绷,忐忑不已:“我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会害到人,希望他没事,等渡过这一劫,我去看看他。”   背上一条人命,他承受不来,会崩溃的。   “他处于社会最底层,你给的东西他保不保的住两说。”许问枫顿了顿,说道:“你没学会过历史?黄颜色平民不能用你不知道吗?”   “我还到没学历史的时候,小学刚毕业,才上了几天初中就被弄到这里来了。”吴满贯无措地啃着手指头,羞愧的抬不起头:“你一提我才想起来,电视剧里有演过,我给忘了。”   许问枫严正地看着他说:“事已经出了,悔恨于事无补,等这事了结,以后一定切记,第一要确保自身的情况下助人,第二帮人之前多过过脑子,不要帮了倒忙。”   “要吸取血的教训。”   吴满贯无不应是。   教训有点大,刻骨铭心,他一定记一辈子!   进了村,许问枫嘱咐:“回家赶紧换身干爽衣服,煎碗姜汤喝,明天来我家找我。”   “嗯。”吴满贯默然无助的站在道路旁,目送她背影渐行渐远,快要看不见的时候呐呐喊了一句:“姐,对不起。”   许问枫没回头,抬手挥挥,示意他赶紧家去。 第二十章 春喜   阳春四月,日光温情明媚。   如许好时光,却被赵家高亢的喝骂声破坏殆尽。   “坏良心的死丫头,每每天一打亮就往山里钻,空篓子去空篓子回,日日磨蹭到天黑,莫不是去山里偷汉子,喂了野汉子,杀千刀娼妇,赵家怎么会养出你这种不知感恩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赵老太掐腰站在院子当中,粗言秽语辱骂春喜。   那些话旁人听了都觉得脏耳朵。   不堪入耳,哪像亲.奶。   春喜埋头整理进山要用的东西,充耳不闻,仿佛骂的不是她。   沈青梅红着眼圈缩在门房边儿,踟躇不定,有心想上前替闺女辩解几句,却又没有底气,委实不敢去触老太太的霉头。   说来,最近春喜实在不像话,婆母那些话并非无的放矢,如她所骂,春喜每天一早出门,天擦黑才回,每每回来,背篓里连一根草都没有,婆母生气也在情理之中,便是她这般好性子都有些气闷。   行为的确有些恶劣。   闺女的异常持续有二十来天了,骂她,言不入耳,动手,直接就躲出去,还找上里正做主,说赵家人要打死她……   颇有点浑不吝的破罐子破摔,以前闺女老实勤快,很听话的,为何像变了一个人,跟中邪似的。   春喜重生之后,第一时间把一些破瓦罐转移到山里,她才不要为赵家当牛做马。   每天早出晚归,寻着野物自个在山里吃饱,能卖出一点钱的,送到镇上去卖掉,哪怕卖不掉宁愿丢河里喂鱼,扔粪坑里沤肥也不便宜赵家人。   收拾停当,春喜自顾自出门,沈青梅咬咬牙,溜住墙根儿追出去,拉着春喜苦口婆心道:“春喜啊,你听娘劝好不好,不要再惹你阿嬷生气,早些回来,莫在山里逗留,晚点你阿嬷消了气,你好生跪下给她认个错,待她原谅你,晚上便能吃上饭了。”   春喜漠然冷视血脉相连的母亲,嘴角勾起一抹轻嘲的弧度。   她到底造了几辈子的孽才摊上这么个娘......   沈青梅嫁入赵家,生下她后,再无孕讯,不能为赵有才延续传宗接代的香火,心中有愧,自我认定是个罪人,任凭自己男人如何糟践,婆婆如何万般磋磨,她都低眉顺眼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拉着唯一的闺女给赵家当牛做马,不曾有过半句怨言。   哪怕赵有才与孙寡妇勾搭成奸,沈青梅痛不欲生,却也在孙寡妇诞下一子后,喜极而泣的对赵有才说:相公,我们终于有儿子了!   孙寡妇难产死了,沈青梅积极大度的跟婆婆相公保证,会视赵小宝如己出。   她做到了!以压榨牺牲亲生女儿的方式。   无论赵家人怎么苛待虐待亲女,沈青梅只会默默抹眼泪劝春喜忍,忍到出嫁就好了。   她一次次信了沈青梅的鬼话,换来的是什么?!   呵,春喜摸了摸跳动的心脏,大抵她受的那些苦难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才恩赐她重活一次吧。   这一次她不要当赵家的春喜……   前世一生她被所谓的亲人敲骨吸髓,牺牲的彻底,总共被转手卖了三次。   第一次,赵小宝染病没钱医治,全家一致决定,牺牲她。   卖入县里一户人家为婢,就在她觉得当丫鬟也没什么不好,日子比在家好过的时候,厄运降临,猪头老爷强暴了她,当家主母狠狠打了她一顿板子撵她出门。   她拖着残破的身体回到家,没有得到一丝丝安慰温暖,家里有个未出嫁就破了身的姑娘,让他们抬不起头做人。   都嫌她丢脸,视她为耻,怨她厌憎她,人人都能踩一脚,踩的最狠的恰恰是她的亲娘,想到沈青梅一边踩她一边假惺惺掉眼泪的样子就直犯恶心。   好赌成性的小叔欠下赌债,再次把主意打她头上。   美其名曰,既然嫁不出去何不入了那勾栏去,声称去了那里,穿绫罗绸缎,能吃饱穿暖,比在家强。   她的亲娘竟觉得小叔说的有道理。   他们都认为干窑姐儿是享福!   这是二次被卖。   在黑暗的地狱生不如死熬过三年,战乱再次爆发,许是觉得她尚存剩余价值,避祸前夕竟然来带上了她。   臆想的光亮并没有因为与家人的团聚如期而至。   小孽种视她作贱婢使唤,如此辗转流离数年,小孽种后来在坪洲混了个小官,削尖脑袋钻营。   全家围着他一个人使力。   好死不死,坪洲一豪强相中了她,看到升迁的跳板,小孽种转脸就把她洗涮干净送上豪强的床。   光宗耀祖的荣耀啊,容不得她反抗,没有商量余地。   拒绝就是千古罪人。   沈青梅又又又跪下来求她,求她认命,求她体谅家人,求她为赵家奉献。   这火坑一跳便再爬不出来。   后来,她身不由己卷入后院争斗,她输了,落得个凄惨下场,被人剔掉膝盖骨,绑定手脚装进木闸栏浸入粪池。   炎炎夏日,囚于特制闸栏中,稍打瞌睡,脏污恶臭扑面涌来,白花花的蛆虫往鼻孔里钻……   话本子里的咬舌自尽都是骗人的,她咬了,根本死不了,泡了几天几夜受尽折磨才咽气。   死都死的极尽悲凉窝囊,肮脏不堪。   而沈青梅不求回报的逆来顺受,以及她的贤良淑德,以德报怨,无私奉献的精神感动天感动地,终于软化了老虔婆,感化了相公小叔,赢得小孽种的承认,待她不是亲母胜似亲母。   从此一家人相亲相爱,富富贵贵和和美美,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此时此刻的春喜看着沈青梅一张一翕的嘴,突然笑了,笑的前仰后伏,笑出泪花。   自始至终可笑可悲的只有她一个。   多么可笑,为贪恋那一点点母爱,一次次妥协。   一生的悲惨黑暗大部分来源于她的亲娘,可悲之极。   春喜莫名而至的笑,让沈青梅呆怔一瞬,握着春喜的手骤然松开,他们家春喜真的中邪了......   我的命当真是比黄莲苦!   该早听娘的话,请神婆上门的。   春喜没再看她一眼,转身而去。 第二十一章 登堂入室   十四年间,严重的营养不良和繁重的家务,磋磨的春喜整个人瘦骨嶙峋,空空的竹篓挎在背上,却仿似要把人的腰压折。   沈青梅盯着闺女竹竿一般的背影,悲苦地抹抹眼泪回院子,去扶赵老太:“娘,早间天气凉,小心染了风寒,快进屋歇着,我去给你倒碗热水。”   赵老太稀疏的眉毛一横,挥开她,反手一巴掌甩她脸上:“要你假好心,你个烂心肠的坏东西,敢咒我生病!”   沈青梅捂脸咬唇,一脸受伤:“娘,您怎么会这么想我!”   赵老太看到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就心烦:“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看看小宝醒没,小宝要是饿出好赖,看我不剐了你一层皮。”   沈青梅细弱赔笑:“好,娘我这就去,您莫要生气,当心气坏身子。”   还未走远的春喜听见响亮的巴掌声,只觉得解气。   ****   许家二房。   今儿太阳好,小如意时不时就去翻翻笸箩里的玉竹。   近些天,断断续续下雨,老也晒不干,小如意都要愁死了。   反观许问枫,活脱脱懒癌晚期,瞧她懒散坐在杌子上,支着腿倚着墙,生看着小如意忙活,不带搭一把手的。   古代的孩子早当家,六七岁的小娃就能承担一些简单的家务活。   院子外也有人在注视着如意。   春喜盯着如意上下打量,枯瘦的脸庞露出疑惑的神情。   笸箩间翻飞的小手,白嫩嫩,肉嘟嘟,手背上居然有四小窝窝,肉窝窝也叫小富贵窝,是富贵的象征。   一般家庭可养不出来。   分明记得许家四丫头回村之后,缠缠绵绵病着一个多月,见好后小身板干瘪病恹恹的,眼前的四丫却生龙活虎,不见一丝病容不说,反倒养出了富贵窝。   许问枫眼角余光瞟向春喜所在的方向。   这春喜总爱有意无意“路过”许家二房,纵观原主记忆,春喜就是个闷头干活的老实孩子,与原主之间并无私怨......   许问枫思量着。   春喜也在思量着,四丫与上一世有不同,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出在当家做主的人身上,二丫当着家。   眸光投向许问枫,说来二丫也有变化,二丫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她当驴的那些年,经常在村里看见二丫走东窜西的身影。   而重活一世,自从上次在山里碰到过一回,就没见到她出门,似乎变得娴静平和了。   好像不准确,懒散?   许家的变化不少,春喜望着偷闲躲静的许问枫,眼底的情绪渐渐复杂起来。   三年后战乱复起,岩滩村人再次出逃,逃难到陇西郡,许家与失踪几年的关淼久别重逢,当时二丫脸上灿烂的笑容,她至今记忆犹新。   无他,曾经她们都是缺乏母爱的可怜孩子。   而本该欢聚一堂的喜事,却变得异常尴尬,因为关淼已然再嫁,有一对可爱的儿女环膝承欢,二嫁夫家在陇西郡身份显赫。   最后,二丫被她的亲母哄骗利用,抬去了陆家做妾……下场与她不遑多让。   或是物伤其类吧,春喜神情隐有动容,目中的怜悯之色呼之欲出。   许问枫垂眸,心下不由一沉,倒不是因为春喜怜悯的眼神而感到冒犯。   重生相当于预知未来,难道原主在春喜那一世命运十分悲惨?   春喜见了她,眼里有同病相怜的悲鸣,却没有诧异,说明在春喜那一世原主平安到家了的。   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导致了原主悲惨的命运?   春喜自嘲一笑,自身都难保,竟有闲情操心旁人。   她来,不过是因为上一世,二丫救了一个人回来,那会她被干不完的活计压的直不起腰,所以不清楚具体日期。   粗粗推算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救回来不少时日才对,许家的变化太大了,约莫与她一样,藏着什么秘密?   春喜想不明白。   只能密切关注着许家,那人身份了不得,要彻底脱离赵家,希望在那人身上。   待春喜走后,猫叫声起,许问枫站起来抻抻腰,踢踢踏踏往后院走,去到墙根儿,探头招手让吴满贯直接爬进来。   “我可以进来吗?”吴满贯有些不确定。   许问枫点头催促:“快着些,当心被人瞧见。”   这几天必是接头频繁,墙里墙外隔着办事不方便,家里人两个妹妹口风紧,只要不被外人瞧去就行。   苦哈哈蹲在菜园子里拔草的许玉晴心头一惊:“二姐你在和谁说话?”   满以为二姐贵脚踏后院,是良心发现,来帮忙拔草呢,结果就看她径直去了院墙那儿,还与一个男子在说话。   二姐私会男子?   还招家里来了?   许玉晴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   最近体重上升,吴满贯费劲的翻过墙,摔了个扑爬,圆润的身体一扭一扭站直。   许玉晴倏地站起来,捂嘴瞪眼指着吴满贯,不敢置信,二姐私会男子也就罢,好歹挑个好瓜啊,二姐不是一向看不上吴家小子吗?   两人几时勾搭到一起的?   呸呸呸,定是吴满贯那混小子使了阴谋诡计,许玉晴看他的目光相当不善。   吴满贯也知道自己的名声差,讨好地冲许玉晴一笑,略显猥琐油腻。   许玉晴血压蹭蹭往上飚,一连深呼好几口气才堪堪忍住跳上去挠花他脸的冲动。   丑八怪,死癞蛤蟆! 第二十二章 终极目标   许问枫眼神抚慰三妹,对吴满贯说:“走,跟我进屋。”   “二姐,”许玉晴喊出声。   许问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你一起来吧。”   许玉晴当然要跟上去,她得看紧咯,谨防狗崽子使坏。   去到前院,许问枫将小妹也搂进屋,关上门。   看着咯吱闭拢的门扉,许玉晴心惊肉跳:“二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来咱家做甚!”   后半句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听着就像要打人,吴满贯缩着脑袋不敢吭声,就怕吱一声脑袋开花。   许问枫道:“我准备跟他合伙做点买卖,往后他会经常来咱家的。”   还要经常来,合伙做买卖?许玉晴怀疑自己幻听了,抬高嗓音:“就他?”   快别逗了,一个不务正业,就知道偷鸡摸狗的二流子,白吃干饭的家伙,能干出啥正经营生!   绝对会带坏二姐!   吴满贯感受到了深深的鄙视,忍不住出声辩解:“三妹,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   “谁是你三妹!”许玉晴恨恨跺脚,气的脸都红了,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下次再听你乱叫,撕烂你的臭嘴!”   她才没有这么个不三不四的弟弟!   气鼓鼓,嫌弃得要死。   吴满贯脖子一缩,挺秀气一小姐姐,戾气好重哦!   二丫是他姐,姐姐的妹妹四舍五入不就是他的妹妹吗!   有必要发那么大火,看他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吗!   不过也怨不着人家,都是原主那家伙造下的孽,就是可怜了他这个背锅的。   历史遗留问题,没办法。   “二姐,你别信他,他就是个混子,一肚子坏水,肯定没安好心......”许玉晴就怕她姐受人诓骗,误入歧途,喋喋不休规劝。   如意同仇敌忾,帮腔道:“对,他是个坏蛋,很大很大的坏蛋,以前还抢过我的糖,扮鬼吓唬我。”   吴满贯:“......”原主诶,你到底造了多少孽?   丧心病狂,孩子都不放过,你可害苦本宝宝啦!   人家清清白白的黄花少年硬生生被迫披上了一层黄鼠狼皮!   搞的臭不可闻,人见人讨嫌。   许问枫被吵的脑袋嗡嗡疼:“行啦,别吵了。”   许玉晴扁嘴,不情不愿消了音。   想着三妹也是在为她打算,心是好的,许问枫缓和了神色:“放心我吃不了亏,他没说假话,他真是和从前不同了,至于他上咱家的事,我会仔细着些,不打紧。”   什么叫不打紧,外男都招进家了,这要教旁人看进眼里,二姐的名声不得败坏的一塌糊涂,还有什么清誉可言。   主要家里全是女娃,爹在的话,那倒不是很打紧,作为医者,不分男女老少一视同仁接待。   不懂,二姐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信任吴满贯,不知道狗东西给二姐灌的什么迷魂药,她才不信吴满贯改邪归正了,狗改不了吃屎。   许玉晴赌气坐到一边,两只眼睛死死盯住吴满贯。   虎视眈眈的。   盯的吴满贯浑身不自在。   许问枫没在多说,直接进入正题,啪叽摔倒。   “二姐!”许玉晴和如意同时叫出声,齐齐上前。   “你们别动我。”许问枫喊住两个妹妹,看向吴满贯:“你来扶我。”   昨天从镇上回来,细致分析了一下金手指,心中略有计量,只待验证。   吴满贯有点蒙,却也没犹豫,连忙去扶,许问枫撑着他手站起来,意念调出屏幕,看见框框里的数字变化,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如她猜想,有空子可钻,人为制造也算吴满贯在做好人好事,等等,岂不是说她和吴满贯这对组合,注定要一个当好人,一个当坏人?   双剑合璧,雌雄双煞?   还挺会整事儿哈,不过,坏人的帽子显然要扣她头上,许问枫不爽极了,凭啥自己就活该当坏人?!   mmp,我脑门上刻着个坏字不成?   坑爹的货,专坑她!   许问枫趴在吴满贯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瞅一眼,账户里的数值有没有变化。”   吴满不明就里,但还是及时查看了,点值相当相当的重要。   毕竟杂货铺吃空,只有一个途径可以挽救,只有支付点值才能补货,跟现代个人账户里的钱一样一样的。   一次性补齐货要5000点诶,他时常忧虑,1个点1个点的攒,何年何月才能攒够5千点。   片刻他呆住:“涨了1个点!”   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涨了1个点?吴满贯挠挠头,忽然眼睛一亮,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许问枫,震惊的无以复加。   卧槽,还能这么操作?   还可以人为制造见义勇为的契机!   他姐果然世界第一聪明!   验证成功,许问枫算是摸索出点名堂。   吴满贯做一件好人好事可得2点,1点流入他的杂货铺,做为杂货铺进货的唯一资金。   1点流入书柜,用于解锁书柜里的东西。   也就是说吴满贯做好人好事的点值,两人五五开平分,扶下人应该算是比较基础的,获得的点值是最低起始数。   上次他赠予小乞儿食物和保暖物件,就有4个点,一人分赃2点。   获得点值的高低,估计要看事件的危急程度,以及评估你付出了多少。   越不容易达成的事件,获得的点值就越多。   譬如,救一个人,救一家人,然后是救一个村,一个镇......以此类推。   等等,想到这儿,许问枫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头,似乎好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金手指的终极目标,莫不是循循善诱勾引她和吴满贯当救世主?   许问枫满头黑线,未免太高看她了吧。   哎呦算咯,懒得死脑细胞去猜,管它在憋什么坏,它怎么算计是一回事,她干不干又是另一回事。   金手指注定要失望的,她娇嫩的肩膀承担不起如许伟大的重责。 第二十三章 狼狈为奸   俩脑袋凑一起,叽叽咕咕咬耳朵交流。   见此一幕,许玉晴陷入深深震撼中,二姐明显中毒太深,心里更加敲响警钟,可不能让癞皮狗叼走家里水灵灵的白菜。   许问枫又摔倒一次,结果不意外,点值没有变动,看来同一个人,不能人为操作两次,摆明防着她,就怕她逮着一只羊可劲薅羊毛,给薅秃噜皮。   别说,金手指还真了解她,她真干的出来。   扫一眼屋内,许问枫视线落在两个妹妹身上,吴满贯眼皮跳了跳,姐不会丧心病狂到对自己亲妹妹下手吧?   他猜对了,只见许问枫手指头一戳,小如意一屁股墩地上,瘪嘴要哭不哭。   二姐不爱她了吗?   吴满贯:“......”亲姐?   许问枫:“愣着干啥?”   憨憨,肉送嘴边都不知道张嘴。   “哦哦哦。”   刚扶起小如意,许问枫又对许玉晴下手了。   许玉晴:“......”   三妹四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二姐与吴家小子古古怪怪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充满邪性,比神婆跳大神还邪乎。   爹又不在,二姐眼见要入了魔障,可怎么办哟,愁死个人!   就这么小会,轻轻松松入账3点,吴满贯激动的花枝乱颤,俨然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兴奋的满面通红:“姐,咱俩果然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缘分,你我才得已相逢。”   许玉晴狂翻白眼。   得,又疯一个,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瞅见他肚皮上一抖一抖的肥肉,许问枫心都跟着在抖,孽缘还差不多。   两个妹妹看她眼神哟,那叫一个千回百转。   一切的一切全因为他,早知道就不相认了,悔之晚矣!   三妹四妹的心灵估计受到不小的伤害,有机会搞点好东西补偿吧。   唉,造孽哦~   有点顶不住妹妹幽怨的眸光,许问枫颇有些落荒而逃,拉着吴满贯爬墙去了河边的小树林。   岩滩村三面环水,翻出许家后院,穿过一片砂砾荒草丛便是河岸。   望着急急忙忙消失的两道身影,许玉晴秀气的眉毛揪着一团,脑海里浮现四个字   ——狼狈为奸。   “会凫水不?”钻进小树林,许问枫没头没脑来了句。   “会,我可是我们学校的游泳冠军。”吴满贯自得道。   少年脸上一扫忧愁,昨日回村的路上,他姐给他交了底,她也有金手指,是一个书柜,里面正好有他需要的纺织配方。   昨儿个从镇上回来,吴满贯的忠诚度已然飚到92,许问枫评估了风险,觉得可以适当交一些底。   况且,通过金手指,已经十二分确定,吴满贯与她联系紧密,几乎是一体的,属于被强制绑定在了一起,上了同一艘破船。   不过她依然没详说,而吴满贯无比信任她,他姐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不说不问,他自己也有数,凭他那点可怜的智商,他姐真要说复杂了,他也搞不灵醒就是了。   “姐,你是馋鱼了吗?”要不然为什么问他会不会凫水。   “不是。”许问枫意味深长的笑:“万一有人来,我准备把你踢下河。”   吴满贯:“......”   像他姐干的出来的事。   “不用你踢,我自己跳,顺便给你摸两条鱼上来。”吴满贯微微一怔之后,笑的没心没肺。   小伙伴眯眼笑的模样配上他那圆盘子脸,说不出的一言难尽:“昨天回去又胡吃海喝啦?”   惹出祸事也没见你瘦一两肉。   吴满贯脸一垮,忧郁摇头:“没胃口,就吃了几个卤蛋,两根火腿肠,一袋酱牛肉,一盒牛奶。”   许问枫无语半天,杂货铺的酱牛肉她是知道的,真空包装,500克一袋。   干掉那么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吃了一斤牛肉,这叫没胃口?   平时饭量究竟有多大?   你是猪吗?   难怪胖成那鸟样。   看他姐好像不太高兴,吴满贯赶忙表明道:“姐,我没有不听你话,我有好好保重身体,可昨天我实在没心情,吃不下。”   他没说谎,担心连累到许问枫,又担心小乞儿,他头发都多掉了好些,食量骤减一半。   拥有杂货铺之后,那家伙是逮到空就偷偷打牙祭,有时候半夜醒来,还躲被窝里窸窸窣窣磕瓜子吃饼干呢,昨夜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中途没醒过,一觉到天亮。   许问枫:“......”这娃有时候脑回路清奇,说不到一块去。   憨纯憨纯的。   二人坐下对账,前段时间创收4个点,刚才新入账3点,拢共7点,初级染色纺织教程需要10个点。   还差3点。   解锁书柜里的物品必须用她账户上的点值,吴满贯的点值她是没法挪用的,他的点值约莫只能进货?   思量稍许,许问枫撮牙花子:“你去勾搭几个小孩过来,年纪小一点的。”   “嗯,好。”适才的操作还热乎着,吴满贯立马明白他姐要干什么。   许问枫也随他出了小树林,选了一块柔软的草地,特地趴地上摸一圈,确认没石子,然后把吴满贯给的水果糖一一剥开塑料包装纸,用树叶包起来。   一会吴满贯领着一串三四岁的小萝卜头来到许问枫面前,许问枫干事向来酥脆,不讲究前奏,上去就推倒一个萝卜头。   狗娃还没来得及张嘴嚎,吴满贯不假思索抱起他,许问枫飞速递过去一颗糖。   配合的天衣无缝。   狗娃吸了吸鼻涕,所有的注意力全被那颗亮晶晶的糖吸引,哪还记得哭。   剩下的小娃娃,齐刷刷望向许问枫的手,眼神渴慕,再看看舔糖舔的津津有味的狗娃,拼命吞口水,嗦手指头。   许问枫照以上步骤来两次,小娃娃们终于懂了,开始你挤我,我挤你,争相排队等着被推,场面喜感得很。   七个小萝卜头挨个推倒,每个人都得到一颗糖,都意犹未尽,狗娃抱住许问枫的腿,央求:“二丫姐,还要玩。”   “我也要,我也要。”其余的娃纷纷踊跃举手,求推倒。   这游戏好好玩啊,关键是有糖吃,这么好玩又好吃的游戏,他们能从早上玩到天黑。 第二十四章 陆二爷   狗娃抱着许问枫不撒手。   “下次。”许问枫无奈哄道。   一人又分了一颗糖,倒不是她小气,给多了,孩子们舍不得吃拿回家,不好解释,糖太精贵了。   分完糖,冲吴满贯使眼神。   吴满贯领会:“走,小乖乖们哥哥送你们回家,树林里有蛇,不好在这里多玩耍的。”   狗娃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二丫姐,下次记得找我玩。”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以后村里的娃见了她,个个追在她屁股后面求推倒,搞的大人以为自家娃得了什么大病。   此是后话,且揭过不提。   片刻,吴满贯兴冲冲一路小跑回来:“姐,姐,怎么样,怎么样,配方拿到了吗?”   许问枫默默递过去一本书,吴满贯看着《初本:纺织与印染》几个大字顿时傻眼,厚厚一本,翻开瞄两眼,里面有些字他都认不全。   染织技术,咋如此复杂哟!   要命了!   不可能整本书交出去,想要从中得到配方,必须把整本书一读到底,理解透彻,总结提炼出精华,简化成配方。   许问枫抱膝惆怅,脑壳隐隐作痛,认命叹息:“我来研究吧。”   “姐,辛苦你啦。”吴满贯双手交叉抱拳,不伦不类行了个礼:“姐,你对我真好。”   许问枫一脑蹦弹他额头上:“你整幺蛾子,要我来收拾烂摊子。   她有七八年没摸过书了,想想就心烦。   这日子没法过了!   吴满贯捂额头讨好笑,麻溜掏出一堆好吃的补偿他姐。   吃饱喝足,怨气消散一些些,将书塞回书柜,许问枫起身拍拍屁股回家温书。   和吴满贯的杂货铺一样,凡出自书柜的物品,随用随取,收放自如。   回家,许问枫一头扎进睡房,两耳不闻窗外事,捧著书看。   时间紧任务重。   比赶考的书生都用功,吃饭都是三妹端去炕桌,就差悬梁刺股凿壁偷光了。   二姐消停了,讨人厌的家伙也没再上门,许玉晴满心欣慰,满以为她姐在看医书,准备继承爹的衣钵。   早年爹在外游历,收集了不少医书,家里不缺书的,逃难的时候,爹只带走两本珍贵孤本,其余封箱藏在柴房里。   是夜,许问枫挑灯苦读的与此同时,仓河镇一室宅门中,传出悠扬婉转的丝竹之音。   正厅。   “二爷,可有合眼缘的?”歌舞酒色中,耿义眯起一双肿泡眼,小心翼翼询问上首的公子。   上方正位誋坐着一名弱冠之年的男子。   男子面如冠玉,却见眼眸阴郁流泄,破坏了一二分俊美,透着一股子危险,似草丛里色彩斑斓的蛇。   他姿态散漫随意,神情冷漠,正眼都没瞧耿义。   见此,善于揣摩主子心思的耿义便知,这些个不远千里弄来的舞姬没一个入二爷眼。   一群废物,跳的再好看有什么用,跳不进上头那位的眼里,一文不值。   严荣站在角落阴影处,手握剑柄,一动不动。   耿义端起酒鼎,微微躬身行至他侧下方,笑容谄媚:“二爷奴敬您一杯,预祝二爷早日得偿所愿。”   陆誉微敛眉眼,这才施舍了他一个眼神,却也并不执杯,冷冷道:“沉湎享乐,你可还记着三日之期?”   耿义心头一惊,额头布一层密汗:“小人岂敢忘,小人即便是忘却亲爹亲娘,也万不敢疏忽二爷交代之事。”   “嗯。”陆誉淡淡瞟一眼厅中卖力扭动身姿的曼妙舞姬,眼中透着没趣儿,倏然起身,广袖拂过出得门去。   严荣如一道影子随行其后。   耿义哈腰屈膝相送,待陆誉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里,他方才缓缓直起腰,面容上再遍寻不着谄媚之色,那双略显浮肿的鱼泡眼满是忖量。   政权更迭,前朝皇商自是作废,要重作选拔。   皇商好处数不胜数,如减免商税、承办军需粮食、军需品、盐巴等事关国计民生重要的物资采购,垄断由朝廷经营的重要产业等。   垄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倘若有幸得到皇室的信任,成为直达天听,既富且贵的皇商不是痴人说梦,有过先例的。   为了争夺这块香饽饽肥缺,各方富商巨贾铆足了劲,陇西郡陆家,同样紧锣密鼓上足发条,只待最后一冲刺,一飞冲天。   陆家现今的掌权人,嫡出仅两子。   一个派往涸陵府城管理家族生意,一个被遣往仓河镇,历练打磨,为将来的继承权做一个考评依据,做的好就是加分项,反之,自然是要减分的。   二爷不知在家中犯了何错,被调派至仓河镇。   说是调派,其实与发配无差,虽说仓河乃重镇大镇,但与府城相比,到底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二爷急于立功,将功补过挽回颓势。   他是二爷的人,主子倒霉,他跟着倒霉。   很简单的道理,二爷有肉吃他才有汤喝。   往上百年,此界并不抑商、贱商,相反由于改朝换代过于频繁,田野荒芜,人民流亡,府库空虚,廪无积粟。   粮食和财富大多数集中在世家望族和各大巨贾手中。   二爷所在的陆氏家族便是陇西郡富甲一方的巨贾,便是郡守、郡尉都要予几分薄面的人物。   ————   三日之期一晃而过,许问枫捏着那张薄薄的配方纸,感觉自己苍老了三岁。   种田苦,读书何尝不苦,前者费体力,后者消耗的是脑力。   都不是啥好差事。   诸如此类的事再不想经历第二次。 第二十五章 正主露面   镇口,榕树下。   严荣宛若一尊石雕立在那儿,笔直纹丝不动。   远远看见那厮,吴满贯撇撇嘴,在他姐耳边低语吐槽:“装逼被雷劈,看到他那张阴嗖嗖的脸就讨厌,跟个阴兵一样。”   许问枫心说,槽点吐的还挺准确,可不就是阎王手下的阴兵吗。   待两人走近,严荣面无表情转身:“随我来。”   吴满贯在他背后无声吐舌头做鬼脸,对那个动不动就要杀他全家的男人,可以说是怨气冲天。   果然还是孩子啊……许问枫觉得幼稚的同时,眼神也警示着吴满贯,示意他安分点,以免节外生枝,她只想此间事了,回家躺平吃吃喝喝。   严荣带着他们走后门,进了一间宅邸。   入了偏厅,耿义正歪在老爷椅上剔牙,见着严荣连忙丢掉竹签,摆正姿势,笑容灿烂的请他入座,急声唤人奉茶。   许问枫眼帘轻抬,思疑,就是这么个玩意打扰我闲适的生活?   不像不像,此人在严荣面前没有半点主子的威严,反倒散发着些些许许舔狗的味道。   耿义睁大鱼泡眼打量吴满贯:“这就是那小子?”   严荣嗯了一声。   耿义又看看许问枫,结果看了个寂寞,姑娘的脑袋恨不得垂到肚脐眼去,看不清相貌,约摸丑得无颜示人:“这是他那同伙?”   许问枫:“……”   严荣再嗯一声。   耿义招手:“你二人,上前说话。”   许问枫向前挪几步,她一动吴满贯跟着动,打一踏入宅子,吴满贯全程战战兢兢挨着他姐。   他姐已经给他恶补过课,封建王朝之下,权贵享有至高特权,律法只是用来规范约束平民的工具,权贵说践踏就践踏,说藐视就藐视,他们凌驾于律法之上,尔等贱民稍有行差踏错,一个不高兴就给你打杀了,还没地儿说理去。   总之稍不注意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耿义正要叫两人抬头一观,便见门厅外二爷闲庭信步而来,   耿义倏地起立,严荣也从座位上起身,退至一旁。   恭敬行礼,迎他入上座,耿义闪闪眼神,这事不是交由他办吗?   二爷是闲来一时兴起,还是不放心他?   后者就不大妙啦。   挺括高大的身影不紧不慢从厅中走过,落座上首。   许问枫侧身避让到一旁站定,飞快用余光瞄了一眼。   年轻公子一袭深绯色窄腰宽袖锦袍,前襟缀鎏金暗纹,腰间系同色金丝蛛纹带,一只手闲闲覆在梨木雕花椅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扣着。   嗯,这是一个很有粪量的人。   这才是正主。   见两人呆呆站着不动,耿义厉声喝道:“不知礼数的东西,还不快来拜见我家二爷。”   换一般泥腿子,怕不是早就匍匐跪地,吓傻了么?   是让他下跪的意思吗?吴满贯心有凄怆,可恶的旧社会!   颤颤巍巍就要跪,许问枫伸手在他后背揪了一下,阻止他俯身下跪,而后越过他一步,垂首开口:“民女见过贵人。”   吴满贯依样画葫芦:“民女见过贵人。”   耿义没忍住,噗呲笑出声,这是吓破了胆?吓的连自个儿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陆誉语气淡淡:“听说,尔有方子要献于我?”   许问枫就呵呵了,听听,说的是人话吗,谁特么要献方子给你了,刀架脖子上也叫献?   别看陆誉语调波澜不惊,却自带一股威压,难得灵醒的直觉告诉吴满贯,这位比那位随时握着剑柄的人更加危险。   吴满贯哆哆嗦嗦掏出配方。   狗腿子耿义抢先一步接过,巴巴奉上,仿佛是他献的方子一般。   陆誉抖开纸张,仔细看过后,折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塞入袖口,神情忽而添了几分冰冷:“此乃纺织染色配方,印染配方何在?”   那极端的冷然,令人从骨子里感觉到寒意。   吴满贯说话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颠三倒四,陆誉神态逐渐不耐烦。   无法,许问枫只好站出来答话:“禀贵人,我等并无印染配方,实不相瞒,便是染色配方亦是我们绞尽脑汁才勉强拼凑完整,贵人所说的印染,当真是一点不知。”   《初本:纺织与印染》中虽囊括纺织染色与印染,但此界印染术刚步入起步阶段,这等瑰宝,岂非旁人轻易窥得,真要拿出来才是麻烦大了。   根本无法自圆其说,先前编的故事也将被全盘推翻。   陆誉清冷的眸光落在许问枫头顶停顿片刻,嗓音不辨喜怒:“你是他何人?”   许问枫眼睑下的瞳孔,毫无波澜,一板一眼答:“我与他同村,曾共患难,当年我们全村逃难到江南一带,生活无以为继,他以活契之身入白氏家族,混熟之后,便提携我到纺织作坊做零工,他之事我明了七八分。”   稍作停顿,似有些难以启齿道:“赠予小乞儿那物件,确实来历不干净,当时白家突兀燃起大火,趁乱捞了几样不义之财。”   陆誉递过去极冷淡寒凉的一瞥,一言不发端起茶盏,安静喝茶,压迫感十足。   吴满贯背部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里层的单衣濡湿一片。   许问枫半点不受影响,从容地往下胡诌:“相信贵人应当看出一二端倪,他这人脑子不大灵光,时常做出令旁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性情也不大稳定,时而浑浑噩噩犯浑,不过心地是好的。”   解释他何以会把珍贵之物赠予小乞儿,至于最后一句,是怕这厮已经派人去村里打听过,原来的吴满贯风评可不大好,先把补丁打上。   好在最近吴满贯在村里做下不少好人好事,在家中的表现也变得乖巧听话起来,说他性情不稳定凑合能圆过去。   吴满贯在一旁频频点头,看起来傻乎乎的。   陆誉目光探究:“那你们可知白家是何时研发出如此精湛的印染术的?”   他当然知晓江南白家,白氏家族乃江南三大纺织之一,白家染坊起火的同时,家宅也烧了起来,全族无一活口,百年家业付之一炬。   这其中的猫腻大了。   这些许问枫编故事的时候就考虑到了,不能凭空捏造,谎话七分真,掺三分假,方可达到混淆视听的效果。   当年岩滩村人的确逃去了江南,吴满贯也确实以活契进了白家,原主也确凿凿到白家作坊打零工来着。   起火时原吴满贯吓的屁滚尿流,逃命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偷拿东西。   白家专研印染术是确有其事的,但肯定远远达不到现代工厂出品,不过这一切已经随着那场大火一道掩埋。   许问枫摇头:不知,此等绝密工艺,我等卑贱之人如何能得知。那夜我与吴满贯在织造坊当值,方侥幸活下来。”   “后来民女听坊间传闻,好像说正是因为那印染术,白家才招来灭门之祸,多的便不清楚了。”   街头巷尾是有流言这么传,许问枫虽未亲历,却也清楚白家的灭门惨案没那么简单,指不定与朝廷政事牵扯甚深。 第二十六章 投怀送抱   陆誉闲闲往椅背上一靠,极低的笑了声:“据我所知,江南白家底蕴虽厚重,却非皇商,何以敢私制皇室用品?”   许问枫言出惊人:“小女子不知,约莫大概是准备造反黄袍加身?”   继续严防死守,只会招来对方没完没了的盘问,这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适时露出无知无畏,胆大妄为的一面,方能得些缓解。   陆誉倏尔抬眸,目光森然如刀:“大胆!此话岂可妄议?”   “小女子惶恐。”许问枫微微欠身告罪,心里的白眼快翻上天了。   大胆你爹,那会七八九股势力在扛旗造反,新登顶那位不就是从反叛军中脱颖而出的么。   多稀奇啊。   耿义在一旁静静聆听二人对话,二爷说话轮不到他插嘴,但听着听着心头渐渐浮起异样,眼前的村姑着实不像出自乡野陋室,他忍不住好奇扫量许问枫,却依然只看到一个头顶。   陆誉似笑非笑:“你倒是个口齿伶俐,胆大的。”   话里话外居然在似有若无引导他跟着她思路走,这村姑貌似不太简单。   许问枫只当听不出他言语中的讥诮之意,老老实实回道:“我爹是一名医者,打小便教小女子识文断字,分辨草药,后又随父母四方流亡,算是寥有见识吧。”   本来原计划是来当个背景板的,可吴满贯这娃不禁吓,吭吭哧哧说不清楚,到时漏洞百出,圆不回来就麻烦了,左右衡量还是得她出面。   “哦~”陆誉似来了一点兴致:“你抬起头来。”   从始至终许问枫一直垂首回话,陆誉全程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许问枫大大方方抬首。   少女浓眉杏目,樱唇琼鼻,纤长的睫毛似展翅欲飞的蝶,五官虽略显稚嫩,还未完全长开,然,一双眼睛却尤为出彩。   瞳眸澈亮,轻灵通透,水泽粼粼,似洒了万千星辉。   她抬起头来立在那里,映的满室堂皇。   黑鸦鸦的发丝用一根木簪绾起,着一身素净麻衣,天生丽质难自弃之人,哪怕披块麻布也难掩姝丽,耿义一时竟看的有些痴了。   万万不料,这位村姑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严荣那家伙回来居然一个字没提,真是一块不通窍的榆木疙瘩!   耿义飞速瞄一眼二爷,见他明显晃了一下神,心中思量开了......   陆誉打破一室静寂,突然说道:“春光甚好,你陪我去园子里转转,细细与我说说那配方。”   耿义一震,果然入了二爷的眼。   造化不小!   许问枫就…………   这厮有病吧,跟你熟吗,让我陪你逛园子。   蹙眉道:“家中农事繁忙,不便逗留。”   陆誉眸光一凝:“你在怕我?”   许问枫:我怕你个鬼,园子有什么好逛的,花花草草不当吃不当喝的,能看饱?   陪逛给钱吗?配方献上,绝口不提报酬,一看就是个仗势欺人的大抠逼。   窝一肚子火,许问枫默默呼口气,来日方长,早晚把场子找回来。   见气氛有点僵住,耿义帮腔道:“配方之事,还忘姑娘不吝讲解,待验证过后,自会赠与酬金,早一日验证成功,姑娘也早一日安心不是。”   他误打误撞,戳到了许问枫命门,生活闲适安逸的前提是什么,   是财务自由啊!   既然提到钱了,逛就逛吧,权当陪吴满贯减肥,许问枫拉着迷迷糊糊的吴满贯,随陆誉前往园子。   严荣默默抬步。   耿义落后一步,本想识趣隐身,莫搅扰了二爷的美事,可瞅瞅杵在二爷和姑娘中间那两个碍眼的家伙,多他一个不多,忙忙也跟了上去。   他去了还能看准时机推波助澜不是,那块木头疙瘩一窍不通,赳赳武夫一个,是指望不上的。   许问枫一心想早点完成任务,回家咸鱼躺,一路讲解:“槐米放在水中熬煮,熬出黄色汁液,去掉渣子,就是黄色染料,而后添入明矾继续熬煮,既可得到明亮金灿灿的黄布。”   陆誉眸光深沉:“此等秘方想来不会轻易示于人前,你们是如何得知?”   许问枫神色自若指指吴满贯:“他无意间偷看到,说与我听的。”   陆誉脚步顿了顿:“你们关系很是亲密?”   许问枫:“共过患难,自是亲密的。”   绑一条破船上,你说亲不亲密。   陆誉漫不经心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采撷一朵玉兰花,往许问枫面前递了递:“他天生便不善言辞?”   许问枫看着他手里的花,不接:“他平时不这样,二爷气势逼人,他心生敬畏。”   她不接,他半点不显尴尬,随手将洁白的玉兰抛掷花草丛中:“你不害怕?”   许问枫:“小女子自然也是怕的,强撑着罢了。”   陆誉眸光深沉地看着她:“我看不像。”   “二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许问枫扯扯嘴,眸底恼意划过。   一会说我怕你,一会说我不怕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嘛,怎么那么难伺候,看在钱的份上,最后再忍你一刻钟。   不能再多了。   把人逗恼了,陆二爷却像是得了什么乐子一样,轻笑出声,眼中的阴郁随着勾起的唇角散去几分,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俊颜,在此刻竟显得有些温和近人。   许问枫嘴角狠狠一抽,md,有大病。   陆誉适可而止,接下来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许问枫耐着性子,一问一答,滑不溜手。   恰在此时,一只彩蝶翩翩飞过,许问枫毫无征兆的旋身一扑,胳膊肘撞向某人胸膛,毫不意外,陆誉摔倒了。   可能是出于干惯了的条件反射吧,严荣居然没抢过吴满贯。   吴满贯本就站的更近,当即不作思索,电光火石伸手箍住陆誉的腰,一下把陆二爷给楼了起来。   一个胖纸与俊男相拥紧贴,看起来不太雅观就是了   把人搂起,吴满贯才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后怕,他姐胆真肥!   敢在老虎头上拔须,且面不改色。   许问枫扑的一刹那,耿义心下直呼,哎呀糟了,姑娘棋差一着打错了算盘,二爷最是厌烦投怀送抱。   含金汤匙出生的人,大概都有点毛病吧,就喜欢矜持清高的调调。   求而不得反倒砸巴的有滋有味。 第二十七章 皮一下就跑   许问枫花样扑蝶,撞到二爷的一系列动作,耿义一开始以为是娇弱女子跌进怀里的戏码。   而后发觉并不是,又想,今日的风甚是喧嚣,这村姑有点意思,下面是预备美救英雄了吧?   然而都不是,她就是单纯无意撞到了二爷,人还是朝着花蝴蝶去的,压根没睬摔倒的二爷。   “二爷,对不住啊,我不是有意的。”许问枫指尖捏着蝴蝶,睫毛茫然扑闪,突出一个人畜无害。   陆誉冷冷拂开吴满贯,随意掸掸锦袍上的灰,抬眸凝视许问枫,眼眸幽深,情绪不明。   二爷这是要发火的前兆啊,耿义额角青筋跳的格外欢快,他倒不是为许问枫的处境感到堪忧。   二爷心情不美妙,他铁定跟着遭殃。   吴满贯腿肚子打摆子,这人好骇人,他该不会打姐的板子吧?   我肉厚,只能我顶了。   屁股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二爷可有摔着哪?小女子略通医术,能看些粗显外伤,不嫌弃的话,请您移步室内,容我稍作检查。”只有许问枫像是没意识到危险的降临,好整以暇,莫得感情的说着虚情假意的话。   陆誉忽而展颜一笑,冰雪消融:“姑娘对我似有诸多怨念。”   许问枫眉眼一弯:“不敢,二爷说笑了。”   看着二爷一个月都难得露一个笑容的脸,耿义心生感慨,二爷好像对此女更上心了,姑娘的招数真是少见的清新脱俗呢。   原来二爷好这个调调,枉我潜心专研这么些年,还不如一个村姑!   耿义微感挫败。   许问枫其实并没有如表现的那么平静。   同样是推倒,村里的娃就只有2点,这厮居然有6点,他凭什么高人几等!   就很不服气。   难度系数的原因?   毕竟推倒村里的娃,一块糖就哄好了,这厮恐怕要十块糖。   “既然二爷无碍,小女子告退。”怕他恼羞成怒,反悔酬金的事,许问枫草草行个礼,拽起吴满贯一阵风似的朝后门方向去。   赚了点值就跑,刺激。   许问枫一顿操作下来,都快给耿义整不会了,不趁热打铁,跑什么跑?   难道又是什么新花样?   嗐,我老糊涂了,耿义懵了一下,赫然恍然大悟,这是在欲擒故纵啊,这姑娘咋这么会嘞!   有点甘拜下风了!   悄咪咪窥一眼二爷喜怒不形于色的脸,耿义甩着老寒腿儿,气喘吁吁追上去。   “许姑娘,还望你以后能诚心为二爷办事,事办的漂亮,二爷畅快了,定不会亏待于你,指甲盖漏下来一点,就够你享用一辈子的。”   挤眉弄眼暗示。   这糟老头子莫不是患了风沙眼病?许问枫接收不到他的暗示,只但笑不语。   呵呵,空头支票开的飞起,你倒是给我尝点甜头呀,光许诺有什么用啊,承诺就像放屁,当时惊天动地,过后苍白无力。   直到出了那间宅门,吴满贯整个人才仿佛活过来一般。   满血复活,叽叽喳喳夸他姐厉害。   许问枫揪一把他胖嘟嘟的脸:“本该你的事,最后还是落在我头上,承压能力也太弱了。”   欠缺社会的毒打啊。   吴满贯羞愧一阵,舔着脸说:“姐,这不能怪我,我毕竟还是个孩子,你想啊,我前13年都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可以说是在无菌室长大的,哪见过这等场面,你容我慢慢成长。”   “你呀,干啥啥不行,狡辩第一名。”许问枫踢了他一脚,别以为拿小当借口就可以名正言顺躲懒。   两人闹一会,开始满街瞎晃悠。   来都来了,攒些点值,以备不时之需,她虽懒,却不缺危机意识,深谙人生就是不断踩坑的过程,从一个坑到另一个坑。   一坑接一坑,坑坑不一样。   一生至死一帆风顺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甭管用不用的上,账户里有余额,心里踏实。   镇里的羊毛果然肥美啊,一圈溜下来顺顺利利入账13点。   忙里得闲,吴满贯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鼓起勇气说:“姐,我想想去看看那小孩,可以吗?”   “可以。”不了结此事,这娃心里会一直记挂,恐成一生心魔。   “谢谢姐。”没想到许问枫应的那么干脆,吴满贯喜笑颜开,亲亲热热去拉她的手。   许问枫无情甩开:“注意影响。”   “哦。”   两人去到那天碰到小乞儿的地点,没看到小乞儿人,周围转了转,绕过胡同巷,在山坡乱葬岗,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草丛里。   吴满贯飞奔过去,抱起小乞儿,轻飘飘一团,背上一根根肋骨硌手,顿时无措道:“姐,他好像要死了。”   许问枫伸手探探小乞儿鼻息,气息微弱:“嗯,快了。”   翻开小乞儿衣服查看,并未发现特别严重的外伤痕迹,应是没挨打,估计是受了惊吓,他本就病着,于是病情恶化。   “那咋办?”吴满贯眼泪啪嗒往下掉,都是他害的!   许问枫:“能咋办,送医馆啊。”   吴满贯急的六神无主:“可我没钱给他看病,姐,你这世的爹不是医生吗,你快治治他吧。”   许问枫斜眼瞅他:“你啥逻辑,我爹是医生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上一世的经历,处理外伤她拿手,风寒感冒,一些小的表症有原主的记忆,也凑合能行,需要摸脉看症的病情那就是大大的盲区了。   吴满贯眼泪流的更凶了。   许问枫转身:“行啦,快别飚猫尿了,我有钱。”   “谢谢姐。”吴满贯连忙止住抽泣,快步跟上。   急急忙忙来到医馆,却被人拦在门外。   “走走走,什么香的臭的就往里带,咱回春堂可不是善堂。”接待病患的医徒,捏着鼻子挥手赶人。   堂中的病患家属纷纷目露嫌恶。   医徒赶的愈发起劲了。   小乞儿浑身脏污,气若游丝,抱他来的两位也不像是能付得起诊金的主,医馆当然不愿收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钱能使鬼推磨,许问枫摸出几角碎银:“劳烦寻个安静处,替他诊治。”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医徒看向主事,主事微微点头指指后院。   “跟我来。”   后院单独劈开了几间小屋子,接待无法挪动,和需要隐秘看诊的病患。   “大夫什么时候来?”   “你先把他放床上,等坐堂的师叔得空再说。”   许问枫塞给他十来个铜板:“麻烦替我催一催,这孩子病情紧急凶险,恐怕挨不住多久。”   得了赏钱,医徒看脏兮兮的小乞儿顺眼些了,也舍得问话了:“行,我帮你催一催。你们与他是什么关系啊,外面捡的?”   这世道对陌生人发善心的可不多见。   “远房亲戚。”   “原来如此。” 第二十八章 小乞儿   约莫一盏茶,进来一位老大夫,估计是个慢性子。   只见他慢条斯理把脉,不慌不忙检查瞳孔舌苔,吴满贯急的不行:“大夫,他咋样?”   “急甚。”大夫头也不抬,继续保持着慢条斯理的节奏。   又是漫长的一盏茶,才摸着胡子徐徐开口:“大毛病没有,主要是长期挨饿受冻,拖垮了底子,受寒脾胃虚,内热,湿气重内火旺。”   “不过,他久未寻医问药,本是仔细调养就能痊愈的轻症拖成重症,有点棘手。”   吴满贯一颗心随着大夫的话起起伏伏,急死个人了,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许问枫:“能治吗?”   大夫又去摸他那胡须,慢条斯理捋啊捋:“不好说。”   许问枫都想干脆把他那胡子揪下来算了,吴满贯又在耳边嘤嘤嘤。   一个嘤嘤怪,一个慢条斯理先生,整得她长久趋于古井无波的心境微微躁动:“你别嚎了,嚎能把他嚎醒咋地。”   吴满贯嗝一声,瞬间消声。   “按理他不应该昏迷不醒啊!”大夫捋着胡须,思索半天,下了这么个结论。   许问枫忍住揪他胡子的冲动:“如果说他受到极大惊吓,会不会出现昏迷不醒的情况?”   大夫眯眼哦一声,不紧不慢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我开一剂药,稍后让药童煎煮,先服下一剂,人若是醒了,有胃口进食,问题就不大啦,吃两副药,慢慢调理即可。”   “不过嘛,他这病症须得添加几味滋养温补的珍贵药材,一副药需五两银子。”大夫打量她几眼,慢悠悠道。   意思不能再明显了。   见银子才给抓药。   许问枫麻利掏银子:“捡药吧。”   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一二三四五六盏茶之后,可算把药煎上了。   这要遇到个急症,人估计都反复死三四回了。   吩咐吴满贯守在医馆等药童煎药,许问枫离开医馆,到粮铺买了几斤大米,然后径直朝卖母鸡的大娘家去。   借锅借灶熬粥。   大娘听闻她家中有人收治在医馆,非常热心,让她随便用,许问枫也不白用,有给柴火费,又单拎找她买了几个鸡蛋,和一套小孩穿的旧衣裳。   许问枫拎着瓦罐回来的时候,吴满贯正站在小房间门边徘徊打望,脸上挂满喜色。   果然是个孩子,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怎么样?”   吴满贯小跑过来,帮忙拎东西:“刚才喂药不小心呛着他,因祸得福给呛醒了。”   许问枫:“……”   小乞儿眼眶深凹,瘦的看不出模样,勉强能看出是个男童。   “扶他起来。”许问枫舀一碗白粥,叫吴满贯扶他起来吃饭。   小乞儿端着碗手脚局促,呆呆望着眼前的浓稠的白米粥,怀疑在做梦。   “快趁热吃。”吴满贯笑眯眯催促:“大夫说啦,你要是能吃东西就没大碍。”   一口香甜细糯的米粥入嘴,小乞儿扎实愣了愣,继而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饭里。   吃过的碗比洗过的还干净。   放下碗还不停砸吧嘴,回味无穷。   吴满贯心里发软发酸,再次咒骂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多谢两位恩人救命之恩,今世若无以为报,愿来世当牛做马,报答恩人。”小乞儿趴伏在床上,叩谢恩人,小小的身体微颤,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嗓音干哑撕裂,泣不成声。   许问枫心情复杂。   此时,她突然有些搞不清楚,究竟是她在引导吴满贯,还是吴满贯在渡她向善。   无可否认,倘若不是吴满贯,碰到类似的情况,许问枫大概率是不会伸手的,她的心脏在互相伤害防备的炎凉世态中,在杀戮血腥中锤炼的坚硬冰冷。   彼时,她也曾有过热血赤诚,发滥好心的时候,最终换来的是算计,是猜忌,是背叛……   “不不不,我不是你恩人,是我姐救的你,医药费也是她付的。”吴满贯哪受得住这个,金豆子哗啦啦掉,就差和小乞儿抱头痛哭。   许问枫:“……”   就不明白了,他共情能力咋这般强,泪腺咋那么发达,一哭就跟泄洪似的。   “叮咚。”   随着叮咚响,屏幕自发弹了出来。   原是点值到账。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开天辟地头一遭,以前点值到账没声没息,不调出来查看,根本不知道。   呦呵,装死的东西,居然自主开发出自动功能?难不成由于她过分深度懒癌,严重缺乏主观能动性,金手指终于摒不住啦?   估摸是为了激励她,一下子到账10个点,后面特意划线标注“奖励”两个字。   许问枫不为所动,意念划走显示屏。   下次再碰到此类情况,她依然不会轻易出手搭救。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许问枫就不是个煽情的人,默然看着俩小孩面对面,悲悲戚戚流眼泪,也不劝,自顾自席地而坐,摸出白煮蛋搁地上一嗑。   听见清脆的嗑蛋声,屋里的抽泣声仿佛被人摁下暂停键,吴满贯愣愣地看着他姐,好嘛,他的情绪又不连贯了,本来情绪挺饱满的。   “吃吗?”   嫩白细腻的鸡蛋举到面前,吴满贯吸吸鼻子,鼻音浓浓:“吃。”   他早就饿了。   她和吴满贯一人两个鸡蛋,小乞儿一个,许问枫埋头,一边剥鸡蛋一边说:“你病体未愈,不宜一次性进食太多,一小碗粥,一个鸡蛋刚刚好。”   这话是说给吴满贯听的。   果不其然,吴满贯正准备给小乞儿多分一个鸡蛋的手顿在半空,听了他姐的话慢慢收回来。   他屁股一抬,许问枫不用看就知道他要拉屎还是拉尿。   鸡蛋拿在手里,小乞儿舍不得吃,往兜里揣,吴满贯抢过鸡蛋,朝自己额头上啪一拍:“快吃,你身体可虚了,特别需要补充营养,病好快点,少吃两副药,吃药的钱够买一筐鸡蛋。”   古代医药费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就那么一小会功夫,他姐哗哗流出去十余两。   小乞儿仔仔细细剥开鸡蛋,小口小口的抿,宛如在享用珍馐美馔。   “你几岁了?”吴满贯嘴里嚼着鸡蛋,含含糊糊和小乞儿说话。   小乞儿:“十岁。”   “啥?”吴满贯惊讶瞪大眼,小乞儿看起来至多五六岁,居然有十岁!   转念一想,自己长身体的时候,牛奶鸡蛋,海鲜肉类从来不缺的,小乞儿天天吃不饱饭,发育迟缓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名字吗?他们都喊我麻杆子。”   “什么怪名字?”吴满贯皱眉。   “是不好听,要不恩人为我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第二十九章 有人受伤   迎上小乞儿希冀的眸光,吴满贯冲许问枫撒娇:“姐,你读书多,你来。”   许问枫:......我现在不仅要带孩子,还要给孩子取名字,下一步是不是该自己生了?   在吴满贯央求下,小乞儿正式更名为“钱多多”。   三人一致觉得,这名字寓意顶顶的好,充满金钱的富贵气。   有了一个体面的名字,小乞儿,不,钱多多高兴的说不出话,听说高门大宅里的忠心家仆,主家就会赐名字,恩人赐了他名,是要带他回家吗?   要是美梦成真,苦日子就熬到头了!   填饱肚子,许问枫说道:“我去捡药,你收拾收拾,时候不早该回家了。”   吴满贯站着不动:“钱多多呢?”   钱多多前所未有的紧张忐忑,等待命运的判决书。   “医馆留宿要另付钱,村里不是有空屋子吗,先挑一间住着。”当年全村整整齐齐出去,却没能整整齐齐回来,村里空了好几户人家。   本来若依着许问枫的处事之道,病治好,大路朝两边,互不相欠,但吴满贯肯定不干,他满心自责,觉得是自己害了钱多多,理应负责到底。   钱多多喜出望外,激动的难以自抑。   不敢相信,做梦都不敢想的好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他偷偷掐了自己几下,疼!   如假包换的真!   钱多多不觉得住空屋有什么不好,他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能有片瓦遮雨已经是菩萨显灵,再说他病着,可别传染了恩人,等养好身体,再慢慢报答。   出了医馆,去还了大娘瓦罐,三人回村。   钱多多是吴满贯背回去的,他体重不到30斤,瘦得触目惊心,吴满贯背他一点不吃力,还有精力和许问枫讨论营生买卖。   “姐,我好没用啊,一点头绪没有。”今天一遭,他已经意识到银钱的重要性,要是姐刚好也没钱,后果难以承受。   一条人命或将流失在他面前。   许问枫已经有想法,但该怼的话,照样不留情面:“但凡你有点用,也不至于一点用也没有。”   吴满贯怀疑姐在阴阳怪气损他。   小伙伴头脑简单,不适合复杂的营生,卖吃食简单,比如一碗面,固定多少钱,固定下多少面,最简单不过。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反正又不是捯饬啥宫廷佳肴,没那么讲究,大差不差得了,调料放足,味道不会差到哪里去。   实在不行就搞油炸食品,不是有句话讲,抓坨屎丢油锅里炸一炸,狗闻了都说香。   现代人都难以抗拒油炸食品的诱惑,何况食物匮乏的年代,在古代油炸食品绝对是抗把子的存在。   正好杂货铺里有食用油,可以节省一半成本,然后购入一些当地的面粉,混搭杂货铺的面粉,油炸过之后颜色起变化,很难瞧出端倪,几乎等于零成本。   这买卖干的。   “我帮你想了,你可以卖油炸食品。”损完人,许问枫出主意,反正她只负责想点子,其他一概不管,动手是不可能动手的。   吴满贯眼睛一亮,有些话不便当着钱多多说,就在心里琢磨。   回到岩滩村,许问枫浑身的懒癌细胞发作:“前面就是柳家的空屋,你带他过去安置,帮忙收拾一下,看缺什么东西,上我家拿,整理停当,记得找里正叔报备一声。”   在外奔波一天,透支了她一个月的活动量,回家困觉觉。   “好,姐你安心家去,一切交给我。”经过一段时间接触,别的或许不了解许问枫,但有一点了解的相当透彻,他姐属于那种能坐绝不站,能躺绝不坐的人,又懒又宅。   到家许问枫脱鞋上炕,倒头就睡,三妹喊吃晚饭,懒洋洋不想动弹,便使唤三妹把饭菜摆到小炕桌上,半躺半靠往嘴里扒饭。   一般天寒地冻才会盘炕桌吃饭。   二姐当真是懒出了境界!   许玉晴无语却也乖乖照办,能咋办,亲姐,摊上了。   吃过饭,许问枫准备继续睡,刚缩进被窝,又坐了起来,警惕地支起耳朵。   外间闹哄哄的声音由远及近。   片时,咣咣咣的拍门声响起。   十分急促。   “谁呀?”许玉晴跑去开门。   “妈呀!这是咋啦?”   耳闻三妹惊慌的声音,许问枫一个激凌,顿时睡意全无,赶忙梭下炕,拢拢乱糟糟的头发,出去一看究竟。   门外乌泱泱涌进来一群人,打头两个壮汉子抬着个破门板,上面躺着个血糊糊的人。   这谁啊?干啥往她家抬,许问枫第一反应就是,我敢对天发誓,我有规规矩矩做人,没有过伤人行为,自己一整天都在镇上......   “里正叔,咋回事啊?”   三妹的话也是许问枫想问的,对呀,咋回事啊?   余宏义一脸急色,骤风急雨道:“大勇在山上伤着了,快给他治治。”   里正余宏义年轻时曾在镖局干过镖师,靠走镖讨生活,为人豪爽仗义,特点就是嗓门浑厚音粗,他一说话感觉房檐都震了震。   许玉晴被他的大嗓门震的一愣:“里正叔,我爹不在家啊。”   许问枫却是松了口气,不是上门找麻烦就好。   余宏义也是一愣,许家老二医术比镇上医馆那些眼高手低的庸医强了不是一点半点,价钱也公道,他回乡之后,村里人便再没去过镇上看病,有个啥伤病下意识就往许家跑。   这不跑出了惯性,又事出紧急,忘了许盛平不在家。   “里正,当家的伤的这么重,可咋办啊!”大勇他媳妇巧菊六神无主,单薄瘦弱的身子不停颤栗,汗和泪混合在一起,脸上湿漉漉一片。   余宏义抹抹脸:“三丫,二丫,你们先给大勇止止血,我再想想法子。”   去镇上的话,走路要一个多时辰,伤口咕咕淌血,不先止住血待到了镇上,血估计已经流干了。   村里现在可没牛车套,逃难那会村里倒是有三辆牛车,结果头年赶上个严寒凛冬,饿的快不行了,给杀来吃了,才熬过那个冬天。 第三十章 救命稻草   “不行,不行,里正叔您还是抓紧带他去医馆吧。”许玉晴连连摆手。   曾大勇伤势特别严重,说几句话的工夫,院子里就洇了一大滩血,可别给治耽误了。   “你行的!往日你爹看诊治病,你们姐妹不是常在一旁打下手吗。”余宏义火烧眉毛道:“大勇情势紧急,抬半道怕是就......”不行了。   巧菊听出里正的未尽之言,扑通跪在许玉晴面前,砰砰砰磕头:“三丫,婶儿求求你,救救你勇叔!”   “婶儿你起来,你别这样。”许玉晴弯腰去拉巧菊,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顿时手足无措望向许问枫,眼神充满求救和鼓励的信号,   二姐,你可以的,这些天你勤勉阅览医书,你一定行。   许问枫:“......”三妹又误会了什么?   “二姐,要不你试试?”许玉晴软软央求,院里的人齐刷刷把目光聚焦到屋檐下的少女身上。   巧菊仿佛看见救命稻草一样,膝行到她身前,砰砰磕起头来。   许问枫:…………这些人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她能行呢?   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是陈秀娥趴在墙头,扭头冲堂屋喊:“娘,当家的,你们快出来啊,出人命啦!二丫要给人治病!”   语气满是幸灾乐祸。   好一个酷爱趴墙头听墙角的惯犯,许问枫嘴角抽了抽,唇角忽而勾起一抹弧度,为难道:“里正叔,不是我不愿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爹留下的伤药草药全在三婶哪儿呢。”   叫你趴墙,本来懒得与你计较,你非要来送人头。   别看许问枫平时不稀得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实则心里记着一本账,一旦有合适的机会,顺手就把你给办了。   二房的东西怎么会在三房手里?所有人神色各异的看着陈秀娥,其中数余宏义的脸色最难看,分了家,二房的东西她哪来脸昧下?   摆明欺负人家几个闺女。   不像话!   顶着大伙谴责的眼神,陈秀娥傻眼,她就看个热闹,顺便落井下石而已,寻思到时二房治死了人,老宅不出面周旋,看几个丫头片子如何收场。   单纯瞧个热闹而已,火怎么烧到了自己身上?   在她大呼小叫下,墙头上多了一溜脑袋,许老太刚站定,就听到许问枫说的话,当时就一个趔趄。   恨恨瞪了扒墙头的三儿媳一眼。   她竟不知道陈秀娥瞒着她拿走了老二留下的药,   心里又不免怨二丫头当着里正的面嚷嚷开,家丑不可外扬。   她本就是个特要面儿的人。   许老太一巴掌呼在陈秀娥脑袋上:“你啥时背着我干下这不要脸的勾当?”   许承运脸一黑,丑丢大了,这娘们皮子痒了......看吧,一会他指定要挨娘骂。   “还不快去拿,让你帮忙背个东西,回来多久了,不给人送过去,丢三落四的!”他完美继续了老太太好面子的基因,情急之下囫囵扯块布遮羞。   平白无故挨一巴掌,又被男人不留情面的呵斥,陈秀娥满肚子委屈,一时站着没动。   “你个瘪犊子玩意,愣着做甚,支使不动你啦?”   “承运家的,救人如救火,速速去取药!”   瞅她不动弹,余宏义和许老太同时大吼道。   陈秀娥吓的一哆嗦,踉踉跄跄朝后院跑,本打算得空送去镇上药铺卖钱的,回来一头扎进农务中,没抽开身。   打算落空,还挨一顿训斥,偷鸡不成蚀把米,里子面子全丢了。   陈秀娥后悔没早拿去换钱,可明眼人都知道,幸亏没卖了,不然她日子就难过了。   首先巧菊一家就得怨她一辈子,在村里的风评绝对会一落千丈,老太太和许承运那关也不好过。   东西尚在,好赖还能扯扯遮羞布糊弄过去,挽回一点面子。   待墙头那边递过来一个大包袱,许问枫已经让人去烧水。   手拿剪刀:“里正叔你们往两边站,别挡亮。”   曾大勇最主要的伤在大腿,整条裤子已经被血浸透,粗麻与血肉糊在一起,得先剪开裤管。   余宏义控场叫人退到一边,许问枫利索的下剪刀。   巧菊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手紧紧攥着衣衫,手心直冒汗。   咔咔几剪刀,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在场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伤口皮肉翻飞,深可见骨,从上至下贯穿到膝盖骨。   险险差一线就伤到大动脉,见没伤及大动脉,许问枫稍微舒口气,但血流不止,伤口又深又长又宽,必须缝合,长是长不好的。   古代处理严重外伤,一般采用火烙和油灼来进行伤口清理,一是为止血,二是为防感染。   但以上两种需要极强的承痛力和坚韧的意志,一旦痛撅过去,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   甚至有可能活活痛死。   也有用行军蚁来缝合伤口,可一时半会上哪找行军蚁,行军蚁主要分布在亚马逊河流域,和亚洲热带地区,虽然世界不同,但动物习性应当是一致的。   而岩滩村地处西北。   “里正叔,巧菊婶儿,我这里有几个法子,你们衡量一下。”以上三种许问枫说与他们听,又格外添了一种针线缝合法。   正经手术用的缝合工具自然是没有的,只能用普通针线,沸水煮,消毒。   条件局限,别无他法。   攸关到当家男人的性命,巧菊举棋不定,而且什么用火烧铁烙,油灼的,光听听就毛骨悚然,得多痛啊!   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余宏义。   前两种火烧、油灼,太吓人了!而许家丫头也说了,那两种法子可能会间接痛死,余宏义直接排除,行军蚁他走镖时有所耳闻,可他们这地界没有:“用针线缝。”   尽管针线缝合法他闻所未闻,也没见许盛平使过,许是没机会用?许盛平十一二岁就跟着他师父在外游走行医,见多识广,知道一些偏门秘法不奇怪,估摸是在闺女面前提过一嘴。   死马当活马医吧,曾大勇伤势如许严重,就是抬去镇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医治他,说不定死在路上。   出了这院儿,曾大勇多半凶多吉少。   只能赌一把。 第三十一章 救人   诚然许问枫处理外伤十分得心应手,可这里别说抗生素了,连一样正经的缝合器械都没有,术后极有可能要面临发热感染,败血症破伤风等不良症状。   并不想救人不成,反倒沾染一身腥。   是以,救人之前许问枫把曾大勇的预后情况,跟里正和巧菊说的明明白白,得到两人应承,   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后果绝不怨她,绝不找许家麻烦,才开始着手清理伤口。   针线丢去沸水里煮。   清理伤口首先需要大量的温开水和酒,酒也就里正家有,余宏义吩咐自家小子用跑的回家取酒。   白酒消毒,防止细菌感染,这一过程必不可少,古代细菌感染,没有抗生素头孢,直接准备棺材吧。   许玉晴从包袱里把十灰散、金疮药捡到一旁待用,再将具有麻醉效用的草药单独挑一边,立马上锅煎。   曾大勇腿部翻开的血肉里混杂着土屑,小石子,足足用了三壶温开水才冲洗干净。   期间曾大勇痛醒过一次,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眷念又歉疚地看了自家媳妇一眼,又昏了过去。   酒淋下去,反应就大了,曾大勇整个身子猛烈抽搐,余宏义等人死死摁住他,巧菊连忙将备好的木头塞他嘴里:“当家的,你忍忍,快好了,就好了。”   “别睡!”许问枫清喝一声。   “药好了没?”   许老太端着药碗出来:“来了,来了。”   孙女应承要医治曾大勇时,许老太就火急火燎过来了。   一开始她坚决不赞同孙女上手治人,可她话没说完,所有人都用一种你不要无理取闹,你不近人情的表情看她。   尤其里正,一脸你不要碍事的警告表情,巧菊瞅她的眼神像在瞪仇人。   人家巧菊和里正都表态了,治死治活绝无怨言,她还能说什么,搭手忙活呗。   倘若二丫瞎猫碰死耗子,治好曾大勇,许家在村里的威望只会更上一层楼。   给曾大勇灌了一碗麻醉药,许问枫高高挽起袖子,叫三妹拿来细麻绳帮她牢牢绑紧,免得半道坠下来。   而后拿起筷子在沸水里煮了两三分钟,才用消过毒的筷子夹起煮在沸水里消毒的盆。   捞起布、针线放入盆中,淋酒备用。   这一重要步骤,许问枫没让旁人插手,全程亲自上手,稍不仔细,就会沾染细菌。   接着净手,从手臂到手指尖,指甲盖,用草木灰反复搓洗,洗干净伸手在火上翻来覆去烤几下,然后在酒碗里浸泡一会,这才拿起针线缝合伤口。   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能做的,她已经尽量做到尽善尽美,人救不救的回来只能听天由命。   一套流程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明觉厉,从未见如此细致复杂的治疗方式,余宏义眼神灼灼,这丫头有当神医潜质,他感慨道:“你爹后继有人了!”   青出于蓝胜于蓝。   许问枫:......别误会,我只是比你们多一些常识。   恰巧外伤是她擅长的,都说久病成医,受伤的次数多了也就娴熟了。   此时,天光暗下来,堂屋火光摇曳,许问枫镇定自若低着头,专注缝合伤口,在皮肉间穿针引线的手稳如泰山。   精准,没有一丝抖动。   纤密的睫毛投在下眼睑上,连睫毛阴影都异常安静,巧菊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奇迹般的平缓下来,二丫的淡定,以及稳妥的行医手法,就像一针安定剂,注入她心田。   焦躁恐慌一点点消散。   直觉,当家的会安然无恙。   看着淡定缝合伤口的许问枫,许老太心中诧异难当,神思晃动,二丫头真真是大变模样。   陈秀娥贪墨老二家的草药,三丫没提倒也罢,二丫头是个急脾气,换往常估计早就闹开了,怎会如此这般沉得住气?   经历大风大浪,超脱了吗?   这丫头瞧着悟性甚佳,火爆性子沉稳下来,做事章法规整,有条不紊,是个有前途的!   漫长的煎熬终于结束,许问枫收掉最后一针,撒上止血消炎的药粉,用消毒过的布包扎好伤口,整个人往后一仰,伸了一下腰。   腰酸的不行。   巧菊连忙托住她背,在她腰间捏捶几下,哽咽道:“辛苦你了,二丫,谢谢你!”   “没事,他暂时不宜大幅度挪动,你们抬他去我爹的房间,小心不要触碰到他伤口。”   夜里方便观察他会不会发烧,熬过今晚不发热,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泉子快来帮忙。”余宏义直到这时,紧绷的心弦才算松下来,对许问枫好感倍增:“听二丫的话,动作小心些。”   逃难一场人丁本就锐减十之三四,加之进山猎野猪是由他牵的头,人若不幸去了,他愧对曾家,他这个里正当起来也理不直气不壮。   全村人共患难,感情深厚,于情于理他都不愿看到曾大勇出事。   许问枫会痛快出手,很大原因是岩滩村人非常团结,没那么多鸡零狗碎的事,虽说不乏有些小心思,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在艰险危急时刻,立马就会扭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而这一切要归功于岩滩村有一个不偏不倚,作风清正,眼界宽广的里正,领头羊的导向在一个团体中至关重要。   别看岩滩村空了几户人,几乎家家皆有损伤,原主的大伯就死在了外面。   但相比其他村,岩滩村人口折损要轻得多,保全下来多半,附近村十室五空,死伤过半。   “巧菊婶儿,你先别忙走,我跟你交代点事。”许问枫叫住跟着自家男人跑的巧菊:“他的伤口切莫沾水,不可伸手去触碰包扎他伤口的布,伤腿不要覆盖任何东西,夜里你守着他,一旦有发烧的苗头,要赶紧说。”   “好好好。”巧菊频频点头,无不感激道:“叨扰你了。”   许问枫点点,继续嘱咐道:“饮食要清淡,却不能不吃,一会我让三妹熬点小米粥,煮几个白水蛋,温在锅里,他醒了就给他吃点。”   增强自身抵抗力。   “那哪能行!你的恩德我一时都没法报答,只能等当家的大好,徐徐报答,哪能厚着脸皮吃用你家的东西。”巧菊连连摆手。   小米粥,鸡蛋可是精贵物:“我一会安顿好他,便回家取些口粮来。”   一儿一女客死异乡,孙儿孙女夭折,两个老的急火攻心,一病不起,相继死在路上,家里出恁大事,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想想就酸涩难过。   许问枫也不多说:“你家有小米鸡蛋?”   这……巧菊窘迫低头不语,这孩子医术人品好的无可挑剔,可说话咋那么戳人心窝子。 第三十二章 不谈恩情   今儿孙女给许家长了脸,许老太通身舒泰:“大勇家的,听二丫话,人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曾大勇打猎是一把好手,又得里正看重,二丫可是他救命恩人,以后不乏好处,不如把人情堆厚些。   确实,人比什么都重要,巧菊接连痛失至亲,更能体会到这一点,便不再逞强:“二丫,我和当家的都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日后,你若用得上,哪怕豁出性命......”   许问枫忙道:“我要你命干嘛,不必许下如此重诺,等你手头松泛,诊金结清就行。”   巧菊噎在当场,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丫头说话不耐听,却是个纯善的。   待巧菊进屋,许问枫一边往睡房走,一边吩咐三妹:“你去帮他处理一下脸上的皮外伤。”   “诶,好。”二姐惊艳露一手,许玉晴现在看她,眼睛都在闪光,崇拜。   心说看书果然有用!   许老太脚跟脚跨进孙女的卧房,合上门就掐了她一爪:“你个呆瓜!人家说要报答你,你说那些话干啥?”   谈恩情的时候,提什么钱,大煞风景!   许问枫白她一眼,直杠杠怼过去:“不然呢,你还真想让人家为许家卖命不成,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啊?”   还想养忠仆死士,美的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许老太吓也被她吓死了,上去捂她嘴,厉声斥道:“啥大逆不道的话就敢往外蹦。”   “阿嬷,我困,说话不过脑子,能让我安安静静睡会么?”许问枫软了语调,可怜巴巴道。   这画风变的,老太太一口气卡在胸腔,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阿嬷,出去记得带下门。”   “不要摔门哦。”   许老太扶着门刚要使劲一摔,半道卸了力。   妖孽,克她的妖孽!   余宏义安置好曾大勇出来,本想与二丫头说说话,结果人家已经上炕睡觉了,于是作罢。   他倒没多想,救人治病确实费神,是该好好休息。   许老太又在孙女那受了闷气,吃了败仗,自然有一团火需要泄,陈秀娥就倒霉了。   “跪下!”回去关上门,老太太坐在堂屋正中发威。   陈秀娥一看老太太这阵仗,瞄一眼当家男人,看他面无表情黑着脸,不情不愿跪在了地上。   许老太拍桌子痛骂:“你个眼皮子浅的狗东西,四丫病着,你个黑心鬼居然偷摸把药全带走了,你的良心被狗吃啦!”   陈秀娥就不服气了,小声嘀咕:“说我,你不也把人丢下不管吗。”   “你说啥,大声点。”老太太没听清。   许承运听清了,抬腿踹她屁股上:“娘指正你错误,你还有脸狡辩!你今天不不诚诚恳恳跟娘认错,我明儿就把你送回娘家。”   蠢婆娘,娘正在气头上,敢提这事,那事娘本来就后悔了,一提绝对戳到娘肺管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愚不可及。   “爹,不要送娘走。”许盼儿,许兴旺俩孩子一听要送娘走,哇的一声哭出来,从门边扑进陈秀娥怀里。   陈秀娥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悲从心中来,也害怕极了,她娘家那就是个苦窝窝:“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下回再不敢了。”   许盼儿八岁,许兴旺六岁,看两个不大点的孩子哭的可怜,老太太心软了:“老三,把孩子抱回屋,老三媳妇给我跪那儿,好生反省,明儿你俩口子去给几个丫头道个谦,说说软话。”   “诶,娘我知道了。”许承运一手抱起一个孩子安抚:“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不赶你娘走,你娘犯了错,阿嬷罚她是应该的。”   翌日。   许玉晴起床,发现屋里屋外一尘不染,鸡舍打扫的干干净净,菜地清新湿润,明显刚浇过水,锅里温着洗漱用的水。   要不是动人粮食不妥,巧菊连早饭都会给准备的妥妥帖帖。   “婶儿你照顾勇叔就够操心的了,可别在忙活这些。”许玉晴不好意思道。   大概受二姐的影响,没啥紧要的活计,她也养成了多睡半个时辰的习惯,这不起晚了。   “嗐,一点小事,我顺手就拾掇了。”巧菊守着炉子在煎药。   脸上一扫阴霾,乐呵呵的。   二丫说了当家的只要不发热就算是挺过来了,下半宿当家的醒来,虽是痛的脸色煞白,却也勉强吃下一碗粥,一个白煮蛋,乖乖把药喝的一滴不剩。   二丫把当家的命从鬼门关里拽回来,她做这点算什么,要是可以她恨不能将二丫供起来晨昏敬拜。   当家的若遭遇不测,她便成了上无老,下无小的寡妇,一辈子孤苦伶仃再无盼头。   “巧菊妹子,大勇咋样?”门口响起一道爽朗的声音,只见余宏义抱着一个草筐子,大跨步进了院儿。   “里正叔。”许玉晴过去搭手。   巧菊站起身,笑着回道:“能吃下一点东西了,没发热。”   “那就好!”余宏义脸上笑意顿起:“大勇抗过最凶险的关头,想来无恙,你也放宽些心。”   宽慰了巧菊,他又道:“昨儿猎的野猪,一早杀了,卖得上价钱的,泉子他们已经背去集市换银钱,到时大伙再分。   大骨下水反正卖不出价钱,我便做主全留了下来,给大勇拿来些,你可要叫他大口吃肉,以报一拱之仇。”   看着满满一筐大骨上还覆着一挂猪肝,猪心,另有两大块里脊肉,巧菊心里热乎乎的,推拒道:“这也太多了,大伙一起猎的,哪能都给了我们。”   “大伙没意见,我可不是偏心大勇,换谁出了这事,我都一样对待,你莫要有负担。”余宏义豪爽道:“猪血我也拿了一罐,流那么老多血,可得补补。”   “也不是全给你们家的,你看着挑拣,分些给二丫家。那丫头为了跟阎王抢人,殚精竭虑才救回大勇,也该补。”   一提到许问枫,巧菊满腹感恩,不再推拒,正好借花献佛聊表心意。   “我一身脏兮兮的就不进屋看他了,等他彻底好转我再去看他。”听二丫讲,脏的东西会致使伤口感染。   像大勇那样的重伤,一朝感染,只怕大罗神仙也难救。 第三十三章 道歉   昨天余宏义目睹二丫在医治曾大勇时,一丝不苟做的那一套繁琐细致的准备事项,说明伤口感染真的是很致命。   基于什么原理他是不明所以,但听医嘱准没错。   “好。”巧菊进屋也会仔仔细细洗手,拾掇干净才敢凑近照顾。   隔壁。   听见里正的声音,许承运匆忙拽着陈秀娥往二房这边来。   赶来在里正面前解释(狡辩)一番,挽回印象分,也要跟二房打好关系,以前二哥在里正那儿本就得脸,昨儿二丫又崭露头角,神乎其神露一手,赚足了里正和大伙的好感。   就凭二丫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即便二哥不在家,二房那几个丫头也不可小觑。   就奇了怪了,头脑简单冒冒失失的二丫,啥时偷摸习得一身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   藏的可真深!   二哥不在,终于不藏啦?   短短一段路,许承运想了很多,而陈秀娥脑袋空空,畏怯地缩在男人背后,她怕里正,比怕老太太还严重。   别看里正性情爽朗近人,那是平时,严厉起来,刚正的脸一板,唬人的紧,为人处世奖罚分明,亲儿子犯错都照罚不误,半点不徇私。   处理村里矛盾纠纷,只讲对错,不讲人情。   便是老太太也要忌他三分,公正无私之人,你倚老卖老没用。   在外避祸那些年,数次遇险,多亏他从中冷静斡旋,凝聚人心,患难与共,岩滩村出去的人才有幸保全十之六七。   余宏义在村里极具威望,颇受人爱戴尊重,得罪他,差不多就得罪了村里一半以上的人。   老太太后悔干下浑事,也有怕里正责问的因素在,好在二丫他们回来并没去里正哪告状。   “哟,里正你也在啊。”许承运脸上挂着笑进了院儿。   余宏义笑意微敛:“你们过来是...?”   许承运面含愧色,照搬昨天那套说辞,然后道:“这婆娘历来是个粗心的,常常好心办坏事,我不止说她一回两回,就是不改,娘气恼她死性不改,罚她跪了一夜。”   对他那套说辞余宏义不置可否,只道:“犯错是该罚。”   “是。”许承运将陈秀娥拉到许玉晴面前:“三丫,甭管咋说,你三婶这事办的确实不好看,我这个当叔的也有不察之错,三叔在这儿给你道个歉,望你原谅则个。”   说完,轻轻掐了一下陈秀娥。   陈秀娥呐呐道:“三丫,都怪三婶忘性大,对不住了。”   心底不忿的很,哪有长辈跟小辈道歉的理儿,也不看死丫头受不受得住。   许承运姿态摆的很低,要是许玉晴揪着不放,就显得有些得理不饶人,到底是长辈。   许玉晴默了默,才缓缓开口:“三婶存了什么想法,我也没法钻进她脑袋里看个究竟,三叔道歉犯不上,我不怪三叔。”   余宏义眼神一闪,听三丫这话恐怕其中有隐情?不过三丫没主动开口让他主持公道,他也不好盯着人刨根问到底。   这不是搅起家庭矛盾吗。   人家关上门,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许家几个丫头也不像是吃闷亏的人,话说哪家没个磕磕绊绊,牙齿都有咬到舌头的时候。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处理家庭内部纠纷,一般都秉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不然呢,加剧矛盾,搅的一家子打的头破血流吗?!   三侄女的态度,让许承运心里一紧,就怕她话赶话,提及老太太丢下她们的事。   看他神情紧张,许玉晴挑挑眉,她暂时没打算捅到里正跟前,之前大姐回来,她起心要把大姐拉到自己一边,二姐就说她了,   “不要觉得手里有牌,脑子一热就随随便便往桌面上甩,要结合情况出牌,有些牌留待关键时候用,才会事半功倍。”   过后细细一琢磨,发现二姐说的很有道理,对呀,干嘛不用这事吊着老太太,一天不摆到明面上说,老太太就心虚一天。   万一哪天老宅过分提要求,用这张牌谈条件也好,捅出去也好,在大众眼里她们妥妥就是被逼无奈,隐忍顾全大局的形象。   无辜又无害。   “巧菊婶儿,咱捡些大骨去井边洗洗,早点炖上,大骨有得炖呢。”许玉晴给三叔搬来一根凳子,让他自便,便招呼巧菊捡了一盆大骨,往后院去。   先前害怕侄女提,他紧张,侄女绝口不提,许承运也是坐立难安,越发看不透二哥家几个闺女了,感觉一个个心思突然变得很难猜。   许承运盯着三侄女背影三思量着,转头就看见自家婆娘直勾勾盯着草筐里的肉流口水,恨不得全给搂家去,许承运差点气笑,这蠢婆娘当着里长的面在干嘛呢:“傻站着干啥,还不回去做饭!”   男人一声吼,陈秀娥一激凌,念念不舍看一眼草筐,狂吞口水,慢吞吞扭身。   看承运家的那副如狼似虎的馋相,余宏义心想,我得多盯着点......   许承运尴尬道:“让您见笑了。”   余宏义倒没给他难堪:“正常,家家日子都不好过。我今儿还准备组织人进趟深山,你要有意,可以报名参与。”   大伙光杆杆归乡,离乡时藏在家里仅有的一点身家全扑地里了,田里粮食离收成还早着呢,只能进大山里寻摸吃的。   没道理出一茬事,就畏惧上山,不拼就要饿肚子。   “我倒是想进山拼一拼,不过要回家问问我娘的意见,只是……她多半不会同意。”许承运顿了顿,目露哀色:“您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大哥遭了难,大侄子瘸了一条腿,二哥久没个音讯,家里就剩我一个顶事的男丁,娘不允,我是不敢乱来,伤了她老人家的心。”   余宏义组织上山,采取的是自愿报名的方式,只要去了出了力,不偷奸耍滑,甭管是得了肉还是换着银钱,统一平分。   除了适度照顾村里年纪大的孤寡,分给他们一些边角料,没报名参加的人自然一根毛捞不着,付出了才有收获,这很公平。 第三十四章 赶鸭子上架   许承运话说的漂亮,实则是个胆小的,他才没那个胆子跑去深山老林博命冒险。   深山密林里漫说猛兽凶起来要人命,野猪都不是吃素的,曾大勇不就是被野猪拱下壑沟,差点丢了命。   余宏义点点头:“嗯,不勉强,结合自家情况来。”   闲聊一阵,许承运起身告辞,大骨炖上锅,肉香飘出来,霸道得很,他怕自己再呆下去,忍不住露丑,狂吞口水。   “里正叔,给,鸡蛋。”巧菊打扫了鸡舍,却并没有去捡里面的蛋,如意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摸鸡蛋。   余宏义低头就瞅见一个肉嘟嘟的丫头扒着他小腿,垫脚举着个白白的鸡蛋往他胸前怼。   看着她手背上露出几个福窝窝,余宏义心说,许家老二这是攒了多厚的家底,全村嚼糠咽菜,唯独他们家吃香喝辣。   对此他倒没有什么不满嫉妒,日子过的红火那是人家的本事,他巴不得家家都过上红火的日子。   “叔不要,留着你自己吃。”   小如意不太开心了,二姐说,如果别人不接受你的示好,就是讨厌你,就不能再往人跟前凑:“里正叔你不喜欢我吗?”   余宏义失笑:“叔没不喜欢你,鸡蛋贵重,你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才能长高。”   许玉晴在灶房听见两人的对话,噗呲一笑,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贿赂里正,前儿个防李贵叔防贼一样,这会倒是大方,不收还不行。   “这样吗。”如意歪头想了想,顺势收回鸡蛋揣兜里,蹦蹦跳跳去了灶房:“三姐,我长身体,给我煮鸡蛋。”   余宏义摇头笑,突然想起来老半天了,咋没瞧见二丫,于是走到灶房门口问道:“三丫,你二姐一早出门啦?”   许玉晴尬住,干咳一声:“二姐昨天累狠了,还没起。”   “哦。”余宏义没多想:“我看你们家药材不多了,我寻思今儿叫她跟我们一道上山,采些药材回来,你放心,我会护着她的。”   许玉晴暗忖,二姐哪用人保护,一个人都敢往深山里钻,她就是懒,懒到不愿出门,不过里正都开口了,二姐应该会给几分薄面:“那我去叫她。”   “别。”余宏义拦住她:“让她多睡会,我去田里转转再过来。”   田里转一圈,也就一柱香的时间,依照二姐的惯性,起码还要睡一个时辰,许玉晴擦擦手进屋:“二姐,二姐,醒醒。”   “别闹。”许问枫挡开做乱的手,拉被子盖住头。   许玉晴拽开被子:“里正叔喊你上山采草药。”   “不去!”斩钉截铁。   “什么?”咦,好像听了里正两个字。   “谁?”微感不妙。   “里正叔。”   许问枫迷糊的神思可算清明了一些。   县官不如现管,里正在村那就是老大,负责掌安一个村的户口,检举善恶,催办赋役,课植农桑......   去趟县里都得里正开具文书。   权利大着呢。   这份人际关系不能不维护。   许问枫翻身爬起来,烦躁抓头发,小声抱怨:“早知道我就不该冒头救人。”   听她嘟囔,许玉晴好笑,二姐就是嘴硬心软。   二姐懒虽懒,该办的正事却一样没落下,经常一边抱怨一边撸袖子开整,并且麻麻利利就给办的圆圆满满。   余宏义计划这次进山,要往深处探索,捕猎值钱的野物,估计要三五几天才能回来。   对于要宿在野外这件事,许问枫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充满抗拒。   可里正说的头头是道,“深山老林不乏珍贵药材,运气好采到几株就可以卖出不菲的价钱,自己家有个头疼脑热,顺手就能拿来用不是。”   句句在理,一心一意为她考量,她若再表现的抗拒,未免显得有些不识好歹。   许问枫内心凄风苦雨,蹲在院子里霍霍磨柴刀。   满腔悲凉发泄在柴刀上,咬牙切齿,吭哧吭哧一顿摩擦。   瞅她磨刀跟磨仇人似的,余宏义观摩一阵,忍不住亲自下场指导:“磨刀不是这么磨的,你得用巧劲。”   说了两句说不听,余宏义索性夺过柴刀:“我来,你看着,叔教你。”   “哦。”许问枫没精打采。   “学会了不?”   “会了。”我不想会!我想在家困觉!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慧的。”余宏义重新把柴刀交到她手上,看她确实会了,念叨起另一件事:“等我们从山里回来,我打算策动全村人下水捕鱼,现下物价高,咱们抓紧扒拉点东西,换银钱攒存项,待物价下调,便可以启用这笔银子置办些家当。”   能换钱的,通通拿去换银钱攒手里,尽量在物价高的时候分毫不动,春季野菜充足,且节衣缩食,嚼糠咽菜熬过这一段。   “大伙穷的叮当响,没个家底儿,心里头发慌。我琢磨着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必然要大兴建设,我估摸着春耕一结束,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开始征徭役,你说咱们村男丁几乎家家有损伤,我哪忍心看他们被拉去没日没夜干苦力,熬干了身子。”   “攒点家底,到时可以折银抵徭。”   许问枫磨刀的手顿了下,里正可以啊,深思远虑,走一步看两步,心有成算,忧村民之忧。   古代的徭役制度,属于无偿性质,带着不容反抗的强迫性。   百姓必须无条件的去为统治阶级充当苦力。 第三十五章 进山   收拾停当,许问枫脚步沉重的跟在余宏义后头,去桥头与其他进山的村民汇合。   “二丫,你来啦。”   “二丫,我帮你背竹篓。”   “二丫,渴了说话,我竹筒里备了凉白开。”   “二丫......”   等在桥头的后生,看见许问枫,个个热情似火。   当时看见曾大勇伤势那一刻,在场的人无不暗道糟糕,伤口血肉狰狞,深可见骨,别说治好,首先血就没法止住。   只怕大罗金仙难救!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二丫硬生生将曾大勇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手法神乎其神,他们看不懂,却不明觉厉。   说句不吉利的话,人哪没个病痛病灾,尤其是经常进山的这些人,有许问枫在,等于多了一条命。   讨人喜欢,被人信赖,许问枫不觉欢喜,反倒头皮一紧,这些人对她寄予厚望的样子,简直就是在往她肩上压担子。   这是全村人要一起对她下手的节奏啊!   要命的是,她没他们想象的那么神啊,只不过恰巧碰到擅长的外伤而已,外加比他们多一些常识。   中医里的望闻问切,她是一窍不通啊,难道是要逼她朝医学大道发展吗?!   不要啊!!!   重活一世,许问枫梦寐以求的生活就是,偷得浮生日日闲,逍遥不理人间事。   可咋感觉越来越偏离她的人生理想呢!   穿过来之后,立志要当个闲散人,然而现实却相去甚远,行程简直不能用充实来形容了。   总感觉暗中有双手,在鞭策她上进。   念头一动,许问枫查看书柜,头天夜里就听它在叮咚响,没理它。   屏幕调出,豁然多了30个点值,后面还附了句【救死扶伤成就+1〕   好像生怕她看不见似的,红色字体加粗,呵呵,这一刻算是彻底读懂金手指的核心价值观。   这玩意可以剥离吗?   她敬佩每个时代的英雄,崇敬他们高尚的情操,无私燃烧的品质,她仰望膜拜他们......   但是,她不想当英雄,只想做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   似洞察到她的不良心思,屏幕自动隐去,犹如一个小可怜蜷缩在她脑海里。   许问枫:......你还真是收缩自如呢!   装什么可怜,我才可怜好不好。   这头许问枫默默顾影自怜,那头余宏义把人召集到一起,细细交代进山的注意事项。   稍后,一行人穿过石桥,爬上山脊,下缓坡入峡谷,持续往山脉深处挺进。   深山幽谷,枯藤老树,枝叶蔓披的绿色世界,惟有鞋履踩踏腐叶的嘎吱声。   众人不敢大意,这片山脉密林看似安静祥和,但事实远非如此,这里处处暗藏危险。   途中遇到草药,只要许问枫眼神稍作停留,就有人去帮她挖草药,完全不用她动一根手指头。   许问枫假模假式客套:“哎呀,那怎么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心里乐开了花,巴不得有人干活。   “二丫,这蛇涎草有什么作用啊?”这趟,二毛也在打猎的队伍中,有修屋打井的那层关系在,他原本就与许问枫更熟,所以一路上二毛都围在她身边打转。   出门前,他爹一再嘱咐,让他挨二丫近些,要是有啥情况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救治不是。   “清热,利湿,活血解百毒,治痢疾。”二毛干活利索勤快,就是话多,聒噪。   “那还真是好东西。”二毛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卖力的挥舞着撬子。   借着挖草药的空挡,队伍停下歇歇脚,余宏义坐在横倒的枯树上吨吨灌了口水,支使小儿子余明德去帮忙。   老爹的话余明德唯命是从,把竹筒重新系回腰间,大步朝那丛蛇涎草走去。   突然,一条擀面杖粗细的蛇蹿了出来。   “啊啊啊,蛇!”余明德手持棍子,慌乱一挑一甩,蛇好死不死甩到许问枫身上。   那蛇离着身体一寸远,一道劲风忽起,悄无声息震碎花蛇的脑浆,蛇脑袋无力一摆,软哒哒坠落。   许问枫抬脚踩住蛇头,任由残存神经反射弧的蛇身缠上脚踝。   蛇涎草本就长于菜花蛇窝边,有蛇再正常不过。   余宏义过去照着小儿子屁股就是一脚:“嚎啥嚎,没毒,就是咬你一口能咋地,瞧你那怂样,大呼小叫险些吓坏二丫。”   余明德被他爹踢了个狗啃屎,委屈极了。   人家脚踩蛇头的样,这是被吓到的样子吗,明明威武雄壮的不可名状好吗。   余明德眼神幽怨腹诽,什么叫咬一口能咋地,没毒也会痛的好不好,我是你亲儿子不?   许问枫感慨,真是人间大爱啊,就是有点费儿子。 第三十六章 来者不善   小插曲揭过,继续赶路。   下午四点时分,队伍停在一处溪涧旁,准备夜宿在此,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天正式捕猎。   敲定营地之后,队伍自发分成三组,一组砍树枝搭简易棚子,一组到周围寻觅根茎类食物,一组去外围勘察地形,排除潜在的危险。   到底是流亡过的人,对野外露宿的流程娴熟于心。   大伙忙碌,许问枫也没闲着,简单炮制一下草药,新鲜草药占地方,且重。   余宏义去溪边打理蛇肉,回来剪成一段一段丢进瓦罐里炖野菜蛇羹。   “叔,咱还有多久才到目的地啊?”跋山涉水整整一天还没到,照这个进度,七八日都回不了家,许问枫无比怀念自家的炕。   “快了,明早出发大概一个多时辰。”此行,余宏义目标非常明确,捕猎羚羊,翻过背面山坳,有一片宽阔的草甸地,羚羊就栖息在那一带。   自己几斤几两他清楚,不敢托大跑去打虎猎豹,一路都避着猛兽走。   只能冲温顺点的动物下手,琢磨来,琢磨去,最后锁定羚羊。   羚羊的皮、毛、角价值非凡,这一趟如果顺利,村里大部分人家都能抻直腰喘口气。   岩滩村现今总共四十三户人,有二十户出了人头,还有几户绝了男丁,苦中作乐的想,倒是省了徭役的压力。   总之,此行事关整个村,绝不能空手而归。   快天黑的时候,铁树他们挖回来一筐山药木薯,烀在火堆里,待蛇羹炖好,一人舀上一竹筒,就着肉汤,吃着热乎乎的烤木薯。   一条蛇就那么多肉,每个人平均分不到一块,大伙光喝汤不吃肉,也砸巴的津津有味,一脸满足。   许问枫看着自己竹筒里满满的蛇肉,叹口气,可恶,面对这群可爱的人,她心软了咋办......   吃过饭,二毛抢过许问枫手里的竹筒,拿去水边洗涮干净。   为了出行方便,除了必要的东西之外,他们每个人只随身携带了两个竹筒,一个装水,一个用来吃饭。   吃饭的家伙什得洗干净咯。   “二丫,你去窝棚里睡觉,明儿一早要赶路,早点休息。”一路走来二丫蔫蔫的,约莫是治疗大勇耗费了太多心神,余宏义都有点后悔,不该着急忙慌就把人拖到深山里来。   临时落脚点,窝棚只搭了一个,供许问枫一个人用,队伍里就她一个姑娘,不可能和一群糙汉子挤在一起,其余人围着火堆躺一圈。   清晨,茂密林冠泄下光亮。   简单进食,出发。   翻过山视野变得开阔,草甸尽收眼底。   一群人静悄悄趴在茂密的草丛里。   前方200米,一群羚羊散漫悠闲地吃着草。   余宏义扭头,中指竖在嘴边,打了个手势,全体匍匐挪动,一点一点慢慢朝羚羊靠拢。   行进的无比小心翼翼,却还是在距离羚羊30米的位置,惊动了羚羊群。   羚羊双腿纤细,体形似鹿,擅于奔跑,察觉到危险四散慌乱一瞬,领头羊带着族群,朝山陵地带逃窜,余宏义懊恼地拍一下额头:“追!”   队伍加上许问枫共23人,齐刷刷出动,动静不小,羚羊群跑的愈发快了。   草甸上,动物与人展开了激烈追击战,奈何人耐力不足,终究跑不过羊,羚羊群很快蹿进密林,消失了。   眼看到手的银钱飞了,大伙当然不甘心,循着足迹继续追踪羊群。   花了小半天时间,才在一处水源重新发现羚羊的踪迹,不远的地方有一汪水潭,石壁上小型瀑布哗哗作响。   余宏义心中一喜,水声可以掩盖动静,这回应该成了,一群人摒住呼吸,悄悄摸到水源上游,顺利逼近了羊群。   余宏义抬手无声示意。   所有人全冲了出去,看似跑的没章法,实则乱中有序,冲散羊群之后,四人为一队形成包围势,分别合围住一只。   “铁树,快快快,堵住左边,把它赶到石壁那边去。”   经过激烈的反抗与被压,铁树套紧一只羚羊的脖子,抹抹满脸的汗,忍不住欢呼:“逮到了!你给我跑,你再跑一个试试。”   对面余明德几人也成功摁住了一只,得意洋洋跟他爹邀功。   “还行,不愧是我的种。”余宏义夸儿子顺带夸了一把自己,然后问道:“数数,一共逮到几头?”   “6头。”   “收获不错!”余宏义扒拉算盘,一头羚羊起码值50两。   这批羚羊品相这么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粗粗一算,一家约莫能分到15-20两,回村再组织一次打渔,免役费用基本就出来了。   “不许动!”高兴之余,大伙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就乐极生悲。   闻声,余宏义心下一惊,眯眼循声望去,只见瀑布上方,豁然出现一群身穿兽皮,手持黑漆重弓的不速之客。   弦拉满,蓄势待发。   见此一幕,大伙齐齐一震,惊疑不定看向里正。   余宏义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冲动,朝着来人俯首作揖:“不知各位是哪路英雄好汉,我们是附近村民,进山捕猎只为讨口饭吃,若有冒犯,我等即刻离开便是。”   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他们背上也挎着弓,但却是粗劣的竹弓,射程短,精准度低,与人家的黑漆重弓相比,就是小儿的玩具。   就算起心一搏,取弓射击也来不及了,稍稍一动,只怕要被射成马蜂窝。   “少废话。”一个领头模样的壮汉,抛下一捆绳索:“识相的就给我乖乖自缚,不嫌命长最好别耍花样。”   余宏义面色凝重,看势头这些人定是早早就埋伏在岩石后面,就等他们松懈,一举拿下。   恐怕他们追踪羚羊时候,这伙人就已经盯上了他们,尾随其后,伺机而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稍作分析,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另觅时机脱身,余宏义沉着脸捡起绳索,先绑了自家小儿子。   “爹!”余明德差点哭出来,这一绑可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还有,为什么要第一个绑他? 第三十七章 消失   余宏义冷冷睨儿子一眼,眉眼冷凝道:“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越是危急关头越要冷静,识时务者为俊杰,首要是摸清这伙歹人的真实意图,再寻求解困之法。   初步分析,这伙人并非觊觎他们的猎物,凭人家手头精良的武器,哪用得着像他们一样,猎几头羊,累的命差点去掉半条。   也不像是要图他们的命,但若反抗就不好说了。   只要性命无忧,一切都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等余宏义把同伴一一捆缚,那名头领才从岩石上跳下来,用打量货物的眼光评估着他们。   近了,余宏义方才看清,来人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眉粗眼凹,体貌粗犷莽实。   异族?   “跟我走。”丹巴仔细检查绳索扣牢固与否,而后才把余宏义和他的同伴捆绑到一起,牵起绳子一头拉了拉。   全体被栓成一串糖葫芦。   一串糖葫芦踉踉跄跄牵着一群羚羊,莫名喜感。   途中,余宏义数次不露痕迹与丹巴搭话套口风,丹巴总是笑而不语,时不时还露出意味深长的诡异笑容。   一向冷静自持的他隐隐发慌,异族做事历来不讲章法,此时他有些不太确定自己之前的分析真的对吗。   丹巴牵着他们在山林里左拐右拐,迂迂回回走了半个多时辰,进入一个山体缝隙,又走两柱香时间,来到一处石壁。   丹巴频率不一的敲击几下,石门缓缓升高。   视野豁然明朗。   异族的老巢坐落于一个深盆底部,四面峭壁,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山体中央劈出个天坑,要不是情势凶险不明,余宏义都要赞一句,好一个避世的风水宝地。   入目是平整的晾晒坝,再往后吊脚木屋错落有致,两边几块规规整整的田地,有人在田间劳作。   世外桃源,烟火气十足。   “丹巴回来啦。”   “哟,收获可观嘛。”路过的人纷纷上前打趣,与丹巴一样,看余宏义等人的眼神,满满是评估货物的意味。   有个人还上下其手摸了铁树一把,一边摸一边砸巴嘴:“啧啧,这小伙子扎实,皮糙肉厚,耐操。”   铁树:“.......”   说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丹巴粗声笑,把绳索交给族人:“栓树下去,我要去找族长论功领赏。”   那人调侃道:“瞧你急色的,少不了你的。”   “丹巴兄请留步。”余宏义急忙喊住丹巴,事态越来越诡异,不安加剧:“我等实在不知,你缘何掳我们来贵寨,若有冒犯之处请明示,我等愿赔礼道歉,谈谈补偿也未尝不可,烦请转告你们族长一声。”   丹巴嗤一声,转身就走,一群穷鬼谈补偿,笑死人了。   余宏义一颗心直直沉到谷底,拒绝磋谈,探不到虚实,不知其真实目的,棘手了......   一群人被栓在树下,三不五时就有人结伴前来,围着他们转圈打量,一些小娘子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大伙惊恐凝惧,惴惴不安,从未遇到过此般怪异的情况。   一个时辰后,终于没人再来看稀奇,夜幕垂下来,俨然如一张黑漆漆的网,将他们牢牢网死在这方寸之地。   “叔,”二毛偷偷戳戳余宏义,小气音儿道:“二丫好像趁乱逃走了,你知道吗?”   “什么?”黑娃惊呼,捂嘴。   “嘘,不许声张。”余宏义是在捆人的时候才发现二丫不在队伍当中。   没有人知道许问枫是几时不见的,危机突至的那一刻,她似隐形了一般,巧妙脱离人群,如一缕风敛息游弋在山林间,再如一滴水无声无息融入湖泊,浑然天成。   “二丫应该会回村搬救兵吧?”黑娃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余宏义没吭声,他带走了岩滩村一半以上的壮劳力,村里大多是些老弱病残,即便全村出动,异族老巢如此隐秘,找不找的到还未可知,找到又如何,寨子里男男女女几百号人,个个身强体壮。   来了只怕也是送菜啊!   他宁愿村民们不要来,眼前的难关最好靠他们自己想法子脱困。   二毛庆幸道:“幸好二丫机灵,侥幸逃脱,不然咱就全军覆灭了!”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现在好歹还有点希望。   余明德忧虑重重道:“她一个人能平安回村吗?别半道迷路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余宏义斥道:“乌鸦嘴!”   黑娃:“是啊,这话好不吉利,快呸呸呸!”   “呸呸呸。”迎着大伙略略责难的眼神,余明德呸了几声,辩解道:“我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深山老林一个弱女子就算不迷路,万一碰到野兽呢?   “你还说,要不是你大呼小叫能引来豺狼?”余宏义要被他气死了,好不容易走脱一个人,快要被他说没了。   余明德扭过头,不理人,他爹分明是在迁怒,他就不该说话。   被大伙惦记的许问枫此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摸到山寨伙房外边,潜伏在柴垛子后面凝神听墙角。   伙房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婆婆客扎堆儿的地方,就没有静悄悄做事儿一说,这里是最容易探听到消息的地方,也是防备最松懈的地方。   从一堆杂乱无序的话语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确认里正他们暂时无性命之忧,许问枫蹑手蹑脚绕去屋后的竹林,准备找个地方困觉。   与此同时,余宏义捂着胸口差点提不上气,就在刚才,寨子里的人过来拉走三头羚羊,当寻常牲畜杀了吃肉,柔软的皮子捅破了个大洞,素有软黄金之称的羊毛,染上了污血,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   蛮荒子!!!   糟践好东西!!!余宏义哗哗扒拉算盘,羊角值多少两,皮毛值多少两,心痛的无法呼吸。   “爹,你咋啦?”发誓不再说话的余明德见他家老爹胸膛剧烈起伏,吓的脸都白了。   “没事,就是胸口有点闷。”不能带头引起恐慌,余宏义努力平复呼吸。   余明德艰难伸手替他爹捋气:“爹,你有没有发现寨子里一个小孩也没有。”   这次余宏义没再骂他:“你小子不亏是我的种,还算有点观察力。”   每次夸儿子都不忘顺带夸自己一把,也是绝了。 第三十八章 擒贼先擒王   老爹难得夸自己,可此时此景,余明德没心思沾沾自喜:“好生古怪。”   余宏义若有所思道:“是古怪!”   余明德汗毛竖立:“他们不会吃小孩吧?”   余宏义白儿子一眼:“你13了。”   余明德不服气顶嘴:“话是这样讲,儿子身上的肉嫩着呢,至少比你不止嫩一点半点。”   余宏义阴恻恻笑:“呵呵,你还有心思贫嘴,蛮子要吃肉,我第一个把你推出去,你年纪最小,肉最嫩。”   余明德震惊脸:“爹,我是你亲生的不?”我怀疑不是。   余宏义举起被麻绳捆绑的双手,嘭嘭在他脑壳上砸了几下:“小兔崽子,敢污蔑你老娘,看老子回去不告你一状,你娘一天把你当个宝,生怕你嗑着碰着了,也让她看看,她宝贝的幺儿在背后是怎么编排她的。”   里正夫妇教育孩子的理念常有冲突,尤其是大儿子右手断了四指之后,伍秋雨就把幺儿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可余宏义却觉得,男娃子不摔打不成器,护在羽翼下长大的男娃,早晚失了爷们气概。   这趟余宏义要带走小儿子,伍秋雨哭天抹泪也不管用,他怼媳妇的原话是:“每家能出人的,都出了人,你家的孩子是孩子,人家的孩子不是孩子?我是里正,理应以身作则,你不让他去,是想让大儿替他吗?”   伍秋雨顿时哑口无言。   大儿已是半残疾,她心得多狠,才能干出让大儿顶替幺儿的偏心事。   “爹,我错了!”余明德连忙认错,已经没了“亲爹”,可不能失去亲娘,他明明是在怼他爹,他爹竟能拐弯抹角掰扯到娘身上去。   真是老奸巨猾。   “行了,别说话了,安静点养养神。”余宏义闭目。   次日,又是三三两两结伴来围观俘虏,还有人端着碗来的。   旁若无人的对着他们评头论足。   “你们看左边那个,像不像一头强健俊美的公马?”   “是不错,体魄健硕,雄性十足。”   “嘿嘿~真想骑骑看,是不是马力十足。”   被一群高大豪迈的女人品头论足的柱子:…………   公马?   骑他?   是他想的那种骑吗?   余宏义表面镇定,心底却很方。   脑壳隐隐作痛。   太怪了,这个寨子的人!   心中的怪异感愈发浓烈。   他再是沉得住气,也不免心浮气躁起来。   几次试图想与他们族长面谈,可他说的口干舌燥,这些人就像听不见他说话似的,当乐子看他们一会,乐乐呵呵走了。   下午晌,石门大开,出寨打猎的人鱼贯而归。   看他们嘻嘻笑笑炫耀战利品,余宏义眉头紧锁,人家不跟你谈,任你有千般计量亦无用武之地。   除此之外倒是没动他们一根手指头,也没亏着他们吃,送了两次饭,量足足的,有馍有菜。   余宏义愈发看不明白,心情也愈发沉重,迷雾中好像有一团乱麻,无论你怎么找都找不到线头。   “库依,你过来。”   “什么事?巴丹叔。”   “去,把‘螽斯’送去祀坛,99只,少一只都不行,看紧咯。还有,让人去请大巫。”   “好的。”   听他们对话,余宏义仿佛感觉到有一把重锤砸在他胸口,大巫,这是准备搞祭祀的前奏啊,是准备活祭他们吗?   这么一想,他眼底有着大势将去的沮丧,早知如此还不如拼死一搏。   不,现在也不晚,活祭的话,他们做为祭品,需要洗洗唰唰的吧,余宏义悄悄传话。   大伙先是感到无比害怕,出离的愤怒,最后心一横,妈的反正都要死,杀他几个赚几个,就是不能任人宰割,白白赴死。   然而他们已经做好赴死的决心,却并没有人来带他们去洗洗唰唰,只看到一间形状怪异的木屋中,走出一个做女巫打扮的老婆婆,然后寨子里所有的人,低头敛目恭敬地跟在她身后,走向祭祀台。   余宏义简直要被这伙人逼疯,究竟是要干嘛,能不能给个痛快。   做半天心理建设,白搭。   许问枫趴在离祭祀台最近的屋顶上,听他们一个劲念叨螽斯螽斯,心下好奇,螽斯是什么玩意?   很神奇吗?   能满足人的一切愿望吗?   那我是不是可以顺道蹭个愿望?   待下面的人掀开那层神秘的红布,许问枫顿时大跌眼镜。   妈耶~所谓的螽斯居然是蚂蚱,这是什么奇葩操作,对着一群蚂蚱跪拜祈福。   脑子有大病。   还好我没慌着许愿,不然这个时候显得我多傻缺啊。   祭祀结束,暮色大弥,全族人在坝子里架起高高的柴禾,火焰熊熊燃烧。   余明德心惊肉跳:“爹,他们该不会是要把我们烤来吃了吧?”   太恐怖了!他要被活活烧死,烤熟后撒上盐,被人用锋利的刀,片下一块块肉,咀嚼吞咽。   余明德胡乱一脑补,顿觉毛骨悚然。   余宏义沉默摇头,这些异族神叨叨,古古怪怪捉摸不透,懒得费心思猜了,走一步看一步,最坏的结局大不了殊死搏斗。   柴禾噼啪燃起来,山寨里的人手拉手围着篝火扭来扭去,嘴里吟唱着古怪的调子。   许问枫俯身卧在房顶上连连打哈欠,哎哟烦死了,啥时候才跳完?有那时间不能回房睡觉么?   巴桑婆婆年纪大了,领着族人跳完一轮,神态疲惫,族长多吉亲自搀扶她回屋。   许问枫揉揉快要睁不开的眼睛,骂骂咧咧梭下屋顶,恰如其分的将两人堵在屋里。   哈克族的族长是个30岁左右的女人,五官大气张扬,体格高大健美,浑身充满力量感。   “你是谁?”看着脸上涂满花花绿绿植物汁液的女子,多吉眼睛瞪大,无比惊惧,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至背心。   此人是怎么悄无声息摸进寨子的?   一入屋内,许问枫动若惊雷,快似闪电,擒拿住巴桑大巫:“我劝你说话小声点,我这人胆子小不禁吓,吓到我,手上没个轻重,她要是腿儿一蹬嗝屁,可不能怨我。”   多吉面沉如水,露出几分诧异来,此女似幽灵一般潜到她身边,轻而易举挟持住了巴桑婆婆!   可怕的是她竟半点没察觉。   待她反应过来,输赢已定!   “多吉,我无事,勿慌。”巴桑婆婆被人掐着脖子,却很平静,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许问枫端量。   “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多吉心惊胆战。   “呵呵。”许问枫用脚勾来一把椅子,像是没长骨头的无脊椎动物,懒懒往后一靠:“我叔三番五次想找你谈话,你有好好跟他说吗?这会儿知道有话要好好说啦?”   “外面那些人是你的族人?”多吉看一眼佝偻着身子,将就许问枫坐姿的巴桑婆婆,心神微乱:“姑娘,我请求你,让巴桑婆婆坐下说话,她年纪大了,受不住。”   “她受不住关我屁事。”许问枫俏皮歪头:“我不过是照着你们的处事风格奉还一二,这就受不了啦?”   多吉眼神充满忌惮与仇视。 第三十九章 神女   许问枫手指骨漫不经心捏着巴桑婆婆的脖颈,笑语晏晏道:“你要真心疼她,不如赶紧谈正事。”   多吉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很快隐去,归于平静:“我答应你放了他们。”   巴桑婆婆干系到整个哈克族的未来,是全族的守护神,是护她成长的长者,她赌不起,也不愿赌,权宜之计是先救下巴桑婆婆,报仇有的是机会,迟早一雪前耻。   “你答应,我不答应,你说放就放?”许问枫眉眼一弯,唇角嘲弄:“你在教我做事?”   答案太令人意外了,多吉和巴桑婆婆俱是一怔。   多吉终于尝到了捉摸不定的苦果:“那你想怎样?”   许问枫不咸不淡丢个眼神过去:“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叔他们,我能解决困扰你们已久的麻烦。”   她倒不是善心发作,首先她不可能直接把人灭族了,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第二她不可能当着里正村民的面展露出凶残的一面,她现在是良民,是个弱女子。   其三,观哈克族随心所欲地的行事作风,骨子里天然具有睚眦必报的基因。她折辱了地位至高无上的大巫,多吉必定对她怀恨在心。   保不齐哪天多吉脑子一热,深夜摸进村,岩滩村必然要吃大亏,届时分身乏术,死伤难免。   是以,要从根源着手,打蛇打七寸,掐人掐命门。   杀戮从来不是最优选择。   多吉双目忽然精光暴涨:“是您吗,神女!”   这是个什么神转折?   许问枫一愣,神叨叨说啥呢?   多吉语速飞快道:“十日前,巴桑婆婆卜算了一卦!测出哈克族将会迎来转机,若我们足够虔诚,或有神女降临身边,拯救哈克族。”   巴桑婆婆头如捣蒜点头:“对对对,神女,是您吗?”   对上四束绿油油的眼光,许问枫有点遭不住,有病赶紧治呀!   吐槽归吐槽,许问枫面上不露声色。   显然,这俩疯婆子疯虽疯,却是在给她递磨刀石。   许问枫表情神秘莫测,不置可否。   不否认,不承认,就不算渣。   看在多吉和桑巴婆婆眼中,等同于默认,多吉啪叽跪地,以跪拜蚂蚱的虔诚姿势俯地:“哈克族二十八代族长多吉参拜神女........”   巴桑婆婆身子佝偻的更厉害了,嘴里念念有词。   许问枫抹把脸:“那什么,你先起来,你也别念了,谈正事。”   多吉激动起身,站姿规整:“神女请讲。”   “你族的烦忧,我确有解决之道,”许问枫顿了顿,松开了掐住巴桑婆婆的手:“不过我能力受限,一次只能医治五对。”   巴桑颤颤巍巍抖抖骨瘦如柴的身体,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许问枫。   多吉一通脑补,神女贵脚落凡地,神力受限很正常:“不知神女治愈他们需要多长时间?”   “大概一两个月。”许问枫模模糊糊道。   多吉与巴桑婆婆对视一眼,又是一通跪拜。   许问枫对她们动不动就拜来拜去很是无语:“先别忙着谢,我有附加条件的。”   多吉心中戒备顿起,外露的态度却十分温恭:“神女但说无妨。”   许问枫笑着看她一眼:“放心,不会令你为难,就想跟你们来个友好合作,我的要求就是,你们要为岩滩村持续提供猎物和草药,不白要,不过收购价嘛,需低于市价的两成,你可有异议?”   白嫖虽爽,却非长久之计。   莫名其妙被冠上神女称号,许问枫怀疑这两人在套路自己,不过人在江湖,不就是你套路我,我套路你吗,最终就看谁技高一筹。   所以,神女这虚假的光环也不晓得能维持多久,还是要靠利益羁绊最为稳妥。   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不变的利益。   岩滩村地界是没有异族盘踞的,哈克族应是出于某种无奈何的原因,从哪疙瘩迁徙至此,隐居避世。   里正叔做为土著都不知道山里头藏匿着一个族群,说明他们平时很小心,畏惧露脸于人前。   哈克族的猎物草药有了安全的销售渠道,彼此互惠互利。   互利共赢的关系最是稳固。   “无异议!”多吉喜出望外,继而面露难色道:“只是我的族人们只识得一些常见草药。”   哈克族离群索居,无法抛头露面,神女的提议正中下怀。   许问枫:“无妨,到时我会给你一本图册。”   心下叫苦不迭,这发展,是要专研医术的节奏啊!   这世界有毒!一茬一茬的人,一茬一茬的事,都在虎虎生威冲她甩皮鞭,鞭策她上进。   可能怎么办,外头22活生生的个人,整个岩滩村的凶吉,沉甸甸压下来,推不脱呀!   岩滩村克我!!!   事情谈妥,许问枫问了一句题外话:“你族为什么会有拜蚂...拜螽斯的习俗?”   多吉回道:“螽斯,是繁衍旺盛,多子多福的象征。”   许问枫怪异一笑:“繁衍旺盛吗?那你们干嘛不拜蟑螂?”   那玩意不但繁衍旺盛,生命力也旺盛。   多吉诚心请教:“蟑螂是何物?”   许问枫抽抽嘴角:“算了,螽斯挺好,我真心祝福你们把此优良传统千年万年传承下去。”   多吉笑容诚挚:“承神女吉言祝祷。”   许问枫牵起唇角:“客气。”   多吉正欲跟神女探听治愈族人的方法,就听外间传出嘈杂混乱的声音,许问枫心中一突,一向没正形的脸顿时染上几分冷色:“你的人冲他们下手了?”   多吉面皮一抖:“哈克族近十年未有新生婴儿出生,眼瞅要灭族,族人难免急切。神女莫急,我这便去与她们说清楚。”   要不是哈克族有祭拜螽斯的习俗传统,昨儿个人一俘回寨,怕是就猴急的拉回屋耕田配种去了。 第四十章 我不干净了   “爹,爹,救我!”一个一脸横肉的女人提溜起余明德,余明德扯嗓子嚎,吓的魂要掉了。   呜呜呜,他要被人架火上,当乳猪烤来吃了.......   余宏义踉跄起身去拦,却见那满脸横肉的女子,嫌弃地推开余明德:“这瓜没熟,不当用,我要换一个。”   拽起来才发现余明德不高的身量,跟个矮冬瓜似的。   调头去拽二毛,任余宏义平时再沉稳,这时也绷不住了,心急如焚喝道:“放下他,有什么事冲我来,我去,我替他。”   他心里没底,摸不清这些蛮子究竟意欲何为,这就很让人烧心了。   “就你?呵呵,”横肉女子揶揄的目光在他腰和裆部流连,余味深长地说:“你不配!一块老木头,嚼之无味。”   浓浓的嫌弃鄙夷跃然于脸上。   余宏义心里又慌又特别的不爽,他堪堪四十,耍得动大刀,砍得了流寇,咋就成老木头了?   哈克族民风本就彪悍,作风豪放,从族地逃出来,当个流寇,干过土匪,一身匪气痞气。   二毛他们哪见过这般如狼似虎的女子,吓也吓死,行动又不便,根本无力挣扎。   余宏义眼睁睁看着自家壮小伙,被野蛮粗暴的女人挑挑拣拣,选猪肉一样,一人拖一个给拉走了。   最后徒留他和小儿子孤零零绑在树下,余宏义满腔愤恨,却又无能为力。   二毛从横肉女胳子窝伸出头来,冷汗淋漓地冲余宏义喊话:“叔,给我爹带个话,儿子不孝,不能为他养老送终。”   还好自家兄弟多,死就死吧。   听得他的话,余宏义心如刀绞。   “米玛,等等!”多吉快步走来,喊住已经把人夹至门口的横肉女。   米玛站定,困惑眨眨眼,不是说好有汉子紧着族里正值生育年龄的女族人使吗?   族长也看上这小子啦?   多吉大步走过去,抽出匕首割断捆缚二毛的绳索,二毛得了自由,撂脚就跑,跟后面有鬼撵似的跑回树下,哆嗦着手悄悄去解余宏义手腕上的绳子。   机会千载难逢。   二毛心里着急,可越慌绳子越是难解。   “别慌,镇定点。”余宏义轻声安抚,抬眼望向多吉那边,见多吉叫来丹巴等人,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丹巴带人四散开,挨个绑绑绑敲门。   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机会来了就要把握住,余宏义快速活动一下手脚,正准备趁乱带俩小子找地方藏起来再说,蓦然看见夜色中走来一个脸涂的花花绿绿的人。   这寨里的男人女人无一例外都长的五大三粗,这位身板倒是少见的纤细,余宏义稍一思忖,低声对二毛和余明德说:“一会她走近,我们合力擒住她,拖去树后,绑起来带走。”   准备把来人捉了作人质。   “嗯。”二毛紧张点头。   就在三人严阵以待时,许问枫开口喊道:“叔。”   夜色朦胧看不清面目,但声音熟耳,余宏义惊疑:“二,二丫?”   “嗯是我。”   “快跟叔走。”余宏义来不及去思考这丫头怎么会出现在寨子里,上去拽住她手就往暗处拖。   许问枫被他拉的一趔趄:“叔,没事了,解决了。”   “解决了?”余宏义怔神,有些反应不过来。   “多吉族长答应放了我们,”许问枫言简意赅将哈克族虏他们来的原由说明。   “荒唐!”荒天下之大谬!”余宏义表情龟裂,任他见多识广,也万万猜不到丹巴抓他们来竟然是配种!   难怪嫌弃他老木头,也没亏他们的饭食,这是怕饿着他们,余宏义一张老脸又臊又囧。   二毛和余明德呆滞脸,这哈克族好生放浪,只听说过土匪抢女人上山当压寨夫人,就没听说抢男人干那档子事的。   天下奇谈,闻所未闻!!!   消化完荒谬之极的消息,余宏义说起正事:“你有法子医治他们的隐疾?可有把握?”   他倒不是对哈克族生了恻隐之心,哈克族行事手法粗暴混账,蛮不讲理,活该他们灭族。   主要是因为二丫是以此与哈克族长谈的条件,男人那方面的隐疾复杂着呢,万一治疗效果不理想,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杀了二丫泄愤。   许问枫话没说满:“有六七成把握。”   她脱离队伍之后,一直尾随在丹巴他们后面,脚跟脚摸进寨子,观察过后发现寨子里没有一个十岁以下的孩子,后来又在伙房听半天墙角,才得知哈克族的男人在七八年前忽然就丧失了功能。   哈克族迁至此地已有十一二年,没道理突然就变成这样,定有蹊跷,故而按兵不动,在寨子各处隐秘查探一天,于水源处发现了罪魁祸首   ——白铅石。   白铅石是一种有毒的重金属,主要通过呼吸道和消化道进入人体,长期接触可引起慢性中毒。   损害肾脏。   对男性生殖的毒性表现在,萎靡,jing.子数量大幅度减少,活动力减弱,形态改变,畸形。   对女性同样有生殖方面的影响,月经失调啦、流产、死产、早产,就算侥幸生下来,孩子缺陷率也是相当的高。   男女在那方面迥然不同,所以,他们就以为问题出在男人身上,真实情况是,哈克族男女都有病,都得治。   余宏义正要细问,一栋屋子里窜出来一个人,铁树双眼呆滞无神,看见余宏义,跌跌撞撞跑过来,虎目含泪:“叔,我脏了。”   余宏义瞳孔震动:“啥,啥脏啦?”   铁树凄凄然抹一把泪,哇的一声哭出来:“叔,我被玷污了!”   许问枫一惊,这么快的吗?   余宏义震的半晌说不出话,铁青着脸,不可思议的问:“这么一小会儿,成事了?” 第四十一章 精神损失   铁树泪眼滂沱,哭的稀里哗啦。   “莫哭了,又不是姑娘家,不就失身嘛,天塌不了,洗洗还是条汉子。”知道他受了委屈,余宏义也恼怒哈克族女子放浪不羁,可生米已然煮熟,还能咋地   只能想开些,到底不是姑娘家,亏不亏的不好说。   堂堂男子汉!哭天抢地着实有些辣眼睛。   “算了,认命吧,细说起来你也不亏,权当交学费了。”余宏义无奈劝道。   有些话又不好当着许问枫面讲的太直白。   啥就不亏啊!铁树满目悲怆,他还是个雏,被不知廉耻的女人强压,满心惊惶骇然,全然没体验到一丝初尝青果的愉快。   就这么稀里糊涂丢了清白,亏大啦!   也对不起未来媳妇!   “听里正叔的,看开些,就当免费逛回窑子,学习经验了。”虽是男人,可毕竟是被强迫的,个中滋味不好受,许问枫拍拍他肩膀安慰:“木已成舟,我去找他们族长,弥补你损失可好?”   事已至此,经济赔偿呗。   铁树:…………   岩滩村的后生们陆陆续续回到树下,看他们个个衣衫凌乱,余宏义挨个询问。   他们挣扎的比较厉害,都还没成事。   余宏义松了口气,就铁树经验浅,当时懵圈儿了,忘了反抗才让人得了手。   这时,多吉拉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女人过来,铁树哭声骤然一卡,连忙躲去余宏义背后。   “久闻吉族长大名,却缘铿一面。”哈克全族都指望着二丫,余宏义底气足了,心里又有气,说话自然呛人:“乍一露面,我等受宠若惊。”   多吉佯装听不懂他话里的讥讽之意,咧嘴笑:“你看这事闹的,余里正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家来娜年芳二十,尚未许配人家,两人既已有夫妻之实,不如顺水推舟成就一桩美事。有神女牵线搭桥,以后我们少不了要频繁打交道,你村与我族结一门亲,亲上加亲,可谓两相得宜。”   “休想,我不干!”铁树伸出一个头,急急忙忙喊完话,重新缩回去藏严实。   他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娶那个一身腱子肉,硬邦邦的狂野女人,他消受不起!   他梦想的未来婆娘要抱起来娇娇软软,香香甜甜的。   余宏义皮笑肉不笑拱手:“多吉族长说笑了,贵族女子,我等粗鄙农夫高攀不起。”   呸,蛮荒异族,琢磨啥好事呢,臭不要脸!   多吉侧目看向许问枫:“依神女看,此事该如何善后?”   许问枫清清喉咙:“道歉,赔钱。”   多吉一哽,不死心问道:“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要不要问问当事人意见?”   生怕多吉强摁头把那婆娘栽给他,铁树急忙探出头,粗声粗气表明态度:“我不同意!我坚决反对这门亲事,宁死不屈!”   这婆娘放纵不羁,恨不得生吞了他的作派,估计不用一年就得把他生生折腾没。   来娜一脸你个负心汉的样子看着铁树,铁树一哆嗦,慌忙缩回脑袋。   瞧铁树畏她如母老虎一般,来娜火大,1,2,3完事的男人,要不是为了族群的繁衍大计,她还看不上他呢,居然嫌弃她!   自家族人被嫌弃的不要不要的,多吉心有不悦,又顾忌着神女:“好,便依神女,此事作罢。”   她拱手致歉:“哈克族无礼冒犯了各位,还望各位大人大量,多多担待。”   多吉满心苦涩,想她哈克族曾是三十八寨实力最雄厚的部落,统领着上万勇士,现在竟沦落至此。   说起来,哈克族强抢民男实属无奈之举,自从族里的勇士们一蹶不振,什么法子都想尽了。   下山与过路人钻草丛,来一场露水姻缘,类似这样的事没少干,可惜族人始终不曾有孕,就琢磨,是不是次数不够,这事约摸需要一夜七次那种?   她们又不敢在山下久呆,于是丹巴便时常带人在山里转悠,寻思看能不能逮个强健的猎户回来轮流配种。   听听,多么丧心病狂,还轮流配种,你们当自己是榨干书生的狐狸精吗?!   也不怕把人。   丹巴发现余宏义他们踪影时,高兴坏了,队伍里除一个中年大叔,一个小丫头不顶用,其余全是水灵灵的小伙子。   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儿,三五七次保管没压力,毛头小伙子火旺着了呢,正是轻易吃不够的年纪。   可惜了……   当面磋谈好铁树的精神损失费,许问枫让多吉为村人准备些压惊的吃食之后,转身就去了前往多吉为她准备的房间睡觉。   养生时间到了。   余宏义本打算与许问枫私谈一番,看她哈欠连天,一张五彩斑斓的脸目露倦怠,便也就作罢,明儿再说吧,反正危机已解除,不急一时。   “好啦,别哭丧着脸啦,你小子福份不浅,早知道依了那些异族女子,还能得一笔银钱,我就不反抗了。”黑娃勾着铁树的肩膀,扭头笑嘻嘻问其他伙伴:“你们说是吧?”   “那可不。”   大伙也不全是在安铁树的心,话里包含了他们的真实心声,确实有那么一二丝遗憾,大伙现在最缺什么呀,钱啊!   困一觉,得二十两银子,上哪找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至于身体嘛,吃两个白面馒头就补回来了。   大家笑笑闹闹,铁树没那么难过了,开始盘算二十两能买多少粮食。   桑巴婆婆屋里。   多吉眸色沉沉:“桑巴婆婆,她真是神女吗?”   桑巴浑浊的双眼,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她若能治愈族人,为哈克族带来发展,是不是神女有何关系?”   多吉沉思片刻,恍然茅塞顿开。   巴桑婆婆枯瘦干瘪的脸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切记,从今往后不要去纠结神女的身份,我们要着眼谋求的是哈克族的利益,哈克族从中得到了什么。”   多吉眼睛陡然一亮:“是我狭隘局限,聆听婆婆一席话,多吉受教,醍醐灌顶。”   巴桑婆婆幽幽叹息:“我哈克族与世隔绝太久,太需要一个通往外界的桥梁。”   多吉视线投向窗外,遥望族地的方向喃喃道:“是啊,离群索居大仇何时能报!” 第四十二章 慢性中毒   翌日,日上三竿。   多吉已经在许问枫的房间外面转几趟了,神女还未醒,凝息细听,隐隐能听到轻微的鼾声。   睡的可香了。   余宏义漫以为丫头记仇,借机教训哈克族的无礼,他自是乐得看戏,多吉过来寻求帮助,他只道:“多吉族长稍安勿躁,这孩子素有睡懒觉的习惯,半途给叫醒,起床气大着咧。”   殊不知,他无意间道出真相。   “……”多吉一个字都不信,哄鬼哦,哪有生在乡野的人,往晌午响干觉的,再是神女你也得入乡随俗不是。   定是神女在故意惩罚他们。   在丹巴看来,这是在轻慢他族,几次想发火,均被多吉压制了下来,有求于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这点道理还不懂吗。   黑娃二毛他们被好吃好喝伺候着,撑的肚儿溜圆,走路都看不见脚尖,就更不会去关心二丫这觉会睡到啥时候。   二丫这是在替他们出气呢。   心里那叫一个舒坦,扬眉吐气。   岩滩村的后生都不是胆子小的,吃饱喝足,结伴在寨子里溜达来溜达去,东瞅瞅,西望望。   悠闲得很,至于损失的三头羚羊,二丫昨晚就跟多吉族长谈妥,翻倍赔他们六头。   别说哈,以前没瞧出来,二丫不显山不露水的,办事居然如此面面俱到,一点亏不吃。   临近正午,巴丹已经带人猎回来赔偿他们的羚羊,许问枫才抻着懒腰从屋出来,饿醒了。   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吃饭咯,无视哈克族人焦急浮躁的心情,许问枫慢条斯理填饱肚子,才道:“随我来。”   多吉搀扶着巴桑婆婆紧随在侧,丹巴等人连忙跟上,乌泱泱一堆人,余宏义让二毛他们原地呆着,他自己也跟了上去。   领他们绕过竹林,许问枫手指点了点靠近山壁的水源池:“问题出在那。”   那处有一方裸露在外的白铅矿,许是经历地动塌陷的原因,矿石有垮塌一部分,大量碎矿沉积在水底,污染了水源。   外部有辐源,内服有毒石泡水摄入,你们不中毒谁中毒。   多吉不可置信道:“您是说我的族人是受了这些石头影响?”   白铅石是一种矿物晶体,具有金刚光泽,抛光打磨,作饰品佩戴半点不逊于常见的宝石。   当时他们发现的时候,那真是欣喜若狂,挑选出好些形状漂亮的矿石打磨成宝石,保存在库房里,将之视为东山再起的财富。   现在神女却告诉他们,他们视为宝贝的东西竟是害他们灭族的罪魁祸首。   许问枫没兴趣吊他们胃口,直接道:“石头有毒性,长期接触会慢性中毒。”   “胡说八道!你就是个女骗子,女神棍。”巴丹早看许问枫不顺眼了,如此漂亮的石头怎么可能有毒,再说他们迁来此地,这些石头便在,头几年族人好好的,也没见石头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啊。   “爱信不信。”许问枫清泠泠的眸光挑他一眼。   “巴丹不得无礼!”桑巴婆婆厉声喝叱:“你出言冒犯神女,速与神女陪礼。”   巴桑婆婆在族里的地位仅次于族长,备受族人尊敬,却历来以慈祥的面孔示人,族人很少看到她严厉的一面,巴丹面色一涨,心不甘情不愿的陪礼,讪讪闭了嘴。   心里对许问枫更加不满,这黄毛丫头能治好族人也就罢,倘若坐实她是个满口耍花腔的草包骗子,看他不砍了她......   巴丹的好恶许问枫没放在眼里,利索给出两个方案。   1,搬走。   2,清理干净水池里的石头,有多远丢多远,密封裸露出来的矿石。   多吉同巴桑婆婆商量过后,决定不搬,不是不愿意搬,没地方去。   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找到一个像此地一样的隐秘之所。   “随你们便。”许问枫说道:“要清理就清理干净点,七日后送5对人来岩滩村,男女搭配。”   “告辞。”说完,一秒不多停留,转身就走。   也没有留下地址,想来哈克族落脚此地,就把方圆几十里的山村探查的清清楚楚吧。   果然,多吉并未询问地址,出言挽留道:“神女这便着急走吗,何不小住几日,让我的族人们尽尽地主之谊。”   “不必。”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还是自己家舒坦自在些。   多吉默了默:“神女执意要走,多吉不强留,要不您先带十人一道下山,路上多少有个照应。”   许问枫心头烦躁,凉凉道:“几年都熬过来了,就慌这一天两天的?你族的毒颇为复杂,不得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真当我手里有灵丹妙药啊!”   我还要回去现学,烦死啦,催催催,催命啊。   “神女莫恼,是多吉想当然了。”神女似乎不大好相与。   待送走许问枫一行人,丹巴眼底凶光毕现:“族长您就不担心她虚晃一枪,回去报官,杀我们个出其不备。”   多吉侧目看他:“她不会,你多虑了。若起心报官,何必多此一举,孤身犯险摸入寨子,一天一夜有充足的时间招来官兵围堵寨子。”   虽然暂时不确定许问枫是不是给哈克族带来福音之人,但有一点确认无疑,她们都一样,不信任官府,忌讳与混乱无序的官府打交道。   何况双方已然愉快地洽谈好长久的商业合作,利益驱使,聪明人协助隐瞒还来不及,何谈告发。   寨子也不是只有一个出口,另有隐秘出口。   再者,哈克族又不是什么朝廷逃犯,官府的人来了,无外非就是重罚些银钱,责令他们登记户籍,从此缴纳地税,丁税,农税,按规定服徭役兵役。   多吉话锋一转,眼风蓦然变得凌厉:“丹巴,我今日须郑重警醒你一句,以后见了她,客气尊重点,当日她能从你眼皮子底下遁匿,又能无知无觉摸进寨子,即便神女身份是假,也绝非池中人物,计谋胆识远超于你,大意轻视乃大忌,你已连续犯两次。”   丹巴心头一凛:“是。”   “去吧。”多吉疲惫挥挥手,不欲多言。   当年哈克族优秀出色的将领尽数陨落于那场大战,以血肉之躯筑屏障,拼死阻拦追兵,以身殉难方才护送走数百族人。   现今族中后续无人,她这个族长当的难啊! 第四十三章 金钱的力量   幽静山林。   余宏义一行人如斗胜的公鸡,脚步轻快返村。   尽管此行诸多波折,却收获颇丰,羚羊多了三头,白搓几顿饭,铁树那小子不仅开了荤还白得二十两银子。   铁树已然想开,钱果然是罪恶又勾人魂魄的东西,白花花的银子落了袋,憋闷委屈跟一阵风似的,转巴眼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二丫,多吉族长为什么喊你神女?”在寨子里大伙不便相问,路上七嘴八舌问开了。   许问枫笑了笑:“说来凑巧,桑巴大巫十天前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会有神女化解他们的困境,多吉族长就误以为我是桑巴婆婆卦象里的神女,当时考量到咱们人还在她手上,就顺水推舟默认了。”   未了,又道:“世上哪有什么神女,也就异族信那些,神叨叨的。”   余宏义思量道:“你做的对,神不神女的不至于那么玄乎,但依叔看啊,你是哈克族的福星这事错不了,默认咱也不心虚。”   二毛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他更好奇许问枫那会是怎么逃脱的,又是怎么摸进山寨的?   缠着许问枫问东问西。   许问枫语焉不详道:“这不巧了吗,当时正好内急去了草丛,才躲过一劫。你们被俘后,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   她适时露出些许小女儿家的羞涩,二毛也就没好意思再盯着细问。   满足完大家的好奇心,余宏义聊起正事:“对了,二丫,收购猎物草药那事,你跟叔细细说说。”   在寨子里许问枫就瞟皮提了一嘴,没往深了说。   “相信叔也看出来了,哈克族出于某种不得已的苦衷才隐居大山中,他们深居简出在山里藏十一二年,咱本地人居然一无所知,可见其小心谨慎,想来是不便抛头露面。”   许问枫徐徐展开了说:“他们避讳踏出大山与外界交流,却手握精良武器,本生又是勇猛好斗的族群,打猎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哪像咱,逮几头羊都费劲巴拉,还要冒很大的风险。   再者,说一千道一万咱们的主业是种田,没道理三天两头往山林里钻。   我就琢磨何不取长补短,互惠互利,他们送来的猎物草药我们低于市场收购价的两成吃下,再统一运去卖。”   中间商赚差价,花小力气赚大钱钱,且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生财之道,相当于为整个岩滩村另辟出一条来钱捷径。   余宏义沉思片刻,拊掌而笑:“妙,大妙!”   许问枫心里附和,嗯,是妙!你们不再往山上跑,就不会再拉我进山去吃苦了,我容易吗,为了能舒舒服服呆在家,真是煞费苦心。   余宏义这会看她比看亲闺女还亲:“二丫这趟你立了大功,又为咱村谋得一条绝妙出路,这些叔除了记在心里,在分配上叔也绝不会亏待你。”   人活着不能只瞅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这项长远的营生福利整个村,二丫这脑瓜子够活泛啊!   二丫变化有点大,要说变化嘛,村民们经历总总磨难,与亲人生离死别,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变化。   以前他对二丫的印象,比较深刻就是,总是看到她围着她那个眼高于顶的娘打转,家里大小事全由许盛平一手揽住,或许正是因为许盛平夫妇不在,二丫才不得不站出来撑起一个家吧。   显出山水的二丫,没想到是一个藏巧于拙,聪慧机敏的小丫头。   所思在远道。   对上余宏义慈爱欣赏的眼神,许问枫心里一咯噔,仿佛看见了他手里隐形的皮鞭,硬着头皮说道:“多吉族长虽没明说,要隐秘避人,不过她不明言,我们却不能装糊涂,既然确立了合作伙伴的关系,就理应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如此才能长久。”   多吉故意不提,很明显是在考验他们,宣扬的人尽皆知之时,也就是彼此合作划下句号之时。   先前余宏义没想那么深,种田管理村民他在行,商业道道上的事毕竟生疏,不过他不笨,许问枫稍稍一点,转个弯就领悟了。   “这点你不用担心,这些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也风里雨里带了他们一两年,他们嘴紧着呢。后面交接的事,我会仔细安排妥帖。”   听到这里,大伙赶紧表明心迹:“二丫,我们指定不乱说,只听你和里正叔安排。”   许问枫嫣然一笑:“我信你们!”   这句话不是作假,事发之时,她就在不远处看着,队伍里没一个吱哇乱叫的,里正叔绑他们的时候只有年纪最小的余明德抗议了一声。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从中不难窥出他们的服从性。   后面被掳到寨子,表现冷静,也不乏血性,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都是些不错的小伙儿。   以前原主与他们不亲近,是因为关淼打心眼瞧不上粗俗泥腿子,原主为讨她欢心,很少与村里的同龄人来往,甚至没一个能讲悄悄话的手帕交。   余宏义微微侧目看许问枫一眼,越来越稀罕这小丫头了。   二毛突然想到什么:“咱们得小心吴满贯。”   说起吴满贯,大伙不由想起一句俗语   ——祸害遗千年。   其实一个村哪里可能像一盆清水一样,不是没有心思不正的人,比如,赵有才家,但他们畏惧里正,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干,心里有谱。   吴满贯那家伙就不一样了,逃难期间干的那些糟心事,是个人都能瞧得出,他心里根本没装着家人,就是无知无畏的愣头青一个。   做好做孬全凭一时兴起,闯下祸双手一抄,就等着家里人给收拾烂摊子。   乍一听到吴满贯的名字,许问枫愣了下,反应过来,试探着说:“我瞧着他好像变化不小,上次我去镇里,还看到他扶老奶奶呢,挺热心的。”   二毛嘁声道:“装模作样,狗改不了吃屎。”   余宏义不赞同:“话也不能说太死,我瞧着,吴家小子最近是有些转变。”   他是知道的,吴满贯最近风评确实有所改变,前几日还捡个小乞儿回来,跑来通报他,说要把人当亲兄弟。   担心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余宏义亲自去瞅过一眼,那孩子病恹恹的,瘦的不成样,是个可怜的娃,对吴满贯的亲昵信赖溢于言表。   他寻思村里人丁稀少,多一个男娃不是坏事,就同意了。   许问枫帮腔道:“兴许是经了什么事,开窍醒悟了吧,咱何不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以观后效。”   被大伙批判念叨的吴满贯此时正望着河对岸青翠叠起的山脉,思念他姐。   姐走的第一天,想她。   姐走的第二天,想她想她。   姐走的第三天,想她想她想她。 第四十四章 求助   “哥,又在想二丫姐?”钱多多从柴房抱着一捆柴出来,就看见吴满贯又挂在杏树上遥望大山。   近几日,天天这样。   他哥对二丫姐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像极了鸟窝里等待大鸟归巢的嫩黄雏鸟,眼巴巴的渴望。   “嗐,你怎么又偷偷干活。”吴满贯拉回神思,跳下树抢过钱多多手里的柴:“你首要是养好身体,别累着。”   “我不累。”现在的日子和以前相比,是天与地的差别,他哥把他照顾的很好,真的是当亲兄弟在照顾。   他哥还说等赚到钱,要把小院买下来,屋顶修一修,让他正式落户到岩滩村。   他再不是无家可归,受人欺凌的小乞儿,钱多多有时候都不敢睡太实,就怕一觉醒来,又回到与狗抢食的落魄日子。   “哥,二丫姐走了有三天了,应该这两天就回了,你别太担心。”   “唉,”吴满贯叹气:“大山重峦叠嶂,一眼望不到头,瞧着渗得慌,我就怕她点背在山里遇到老虎啥的。”   “不会的,二丫姐是好人!”钱多多宽慰道:“你不是说里正叔亲自带队,去了二十几个人吗,真要遇到点啥,也不会有事的。”   “你说的对,我姐冰雪聪明,不是走背运的人,谁有事她都不会有事。”吴满贯说服了自己:“走,咱继续研究炸油果子。”   “啊……!还炸啊?”钱多多可愁死了,他哥这几天炸糊好几锅油果子,面发成了死面,丢进油锅多大,捞起来多大,跟石头疙瘩一样,完全没有蓬松胀开,硬的能把人牙崩坏。   祸祸了不少白面和油,他心都在滴血,那可是白面啊!   炸坏的,他哥还不准他吃,他偷偷捡回来吃,吃的他都快积食了。   这两人,一个从前连油果子啥味都不知道,一个在现代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把油果子整明白,估计不糟蹋个百十斤白面,怕是出不了摊。   还得指望许问枫。   身在山中的许问枫,莫名打了个寒颤。   “二丫,咋啦,你冷吗?”   “不是着凉了吧?”   要不是许问枫,他们大概率是会被囚禁在山寨里当种马,没日没夜配种,能重出生天,大伙可感激她了。   待许问枫更热乎了,一路上各种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摘野果子献宝,帮忙背竹篓,挖草药......许问枫假模假式推辞,人家还不高兴呢。   要不是男女有别,恨不能给她背回去。   许问枫头皮发麻,求求你们啦,别对我太好啊,我害怕……   快到岩滩村地界,留下四人看守羚羊,其余人就近猎几只山鸡野兔捎回去给家人打打牙祭,顺带捎捆柴。   见缝插针改善生活。   来都来了,许问枫也随大流去林子里逛了逛,不多会拖着一串山鸡野兔出来,留在原地的柱子他们,嘴巴大张:“二丫,你这是撞上野鸡老巢了吗?”   许问枫眉眼弯弯:“嗯,运气好。”   她扭下草绳,给留守的四人,一人一只山鸡外搭一只野兔。   四人推辞几下,乐呵呵收下。   集体进山,分工合作,猎物本就要分一份给柱子他们,里正他们肯定没她随手一作为猎的多。   余宏义归队,看见许问枫提溜着一串山鸡野兔,也不免惊叹她的好运气。   收获满满,欢欢喜喜回村。   家中男娃进了山,村民心中挂怀惦念,队伍回来的消息传开,全村闻声而动,能动弹的都跑来桥头下迎接,吴满贯也在人群中,看见许问枫跑两步,又看到她不赞同的眼色,硬生生止步。   那抹眼泪可怜兮兮的样,看的许问枫脸挂黑线,这娃对她有很深的雏鸟情结。   各家大人与里正打过招呼后,纷纷拉过自家娃,上下摸索打量,确认没受伤才询问打猎顺不顺利。   大家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此行的收获,闭口不提山寨那一茬。   就在大伙应喜气洋洋说着话时,一道消瘦的人影跌跌撞撞冲过来,扑通跪在余宏义面前,惊惶啜泣道:“里正叔,救救我!”   来人正是春喜。   吴满贯与许问枫默默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   他姐跟他说过,赵家的春喜极有可能是重生的   喜庆的气氛一默,余宏义伸手:“丫头,你起来说话。”   “是啊,你有什么事就大大方方说呗,里正还能不给你解决咋地。”村民们是知道的,里正不喜欢动不动就跪来跪去。   春喜不但没起来,反而死死抱住余宏义大腿,泣不成声。   余宏义皱眉:“有事说事,光哭管什么用啊?”   说两句话的当头,赵有才和沈青梅撵了上来,后头跟着个老太太。   老太太腿脚不咋麻利,嘴上的输出却很精彩,一路口吐莲花咒骂过来,在看见里正那一刻,才怏怏闭嘴。   赵有才手持一根木棍追上来,看见余宏义,赶忙扔了棍子,谄笑道:“我家丫头最近实在不像话,让您看笑话了。”   沈青梅弯腰去拉春喜,细细弱弱劝道:“你这孩子,咋闹到里正这儿来了,快跟娘回去。”   “我不回去!”春喜抱住余宏义不撒手,整个人抖的像是秋风里的落叶:“里正叔,我爹娘要卖了我,给小宝治病,求求您,可怜可怜我,救救我。”   上一世她默默承受家里的安排,下场惨烈,重生回来她无数次埋怨自己蠢笨,没有合理善用里正这把利仞。   这一世,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可是老天爷好像成心要考验她,事态走向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上一世的今天,里正从医馆里抬回曾大勇的尸身,她被卖那天正是曾大勇下葬的日子,天空灰蒙蒙飘着细雨......   可这一世,曾大勇活了下来,没死,而里正在第二天就带人进了山。   这些都跟前世相去甚远。   春喜在得知余宏义进山的消息,一度很慌,一直绷紧心弦防备着,可孽种还是如期生病了,她也被关进了柴房。   重活一世,她的命运和别人的命运仿佛被分割成了两条线,其他人或因祸得福,或峰回路转,唯独她在朝着既定的结局走去,为什么单单揪着她不放? 第四十五章 来我家不   “啥,你爹娘要卖了你?”村民集体哗然。   最苦最难的光景都熬过来了,千辛万苦才平安归乡,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咋还卖儿卖女呢?!   流亡期间亲子老人意外亡故的,饿死病死的不在少数,人丁凋敝,便是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都开始稀罕起女娃来,也就赵有才家,老样子的不把女娃当人。   顶着村民异样的谴责目光,赵有才面色难堪,恨不得抄起棍子,一棍子敲死害他丢尽颜面的贱蹄子。   春喜极具害怕的看了赵有才一眼,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我们不想的,小宝病重,等着银钱救命。”沈青梅红着眼眶,期期艾艾抹泪:“我们不签死契,签活契,等攒够钱就立马赎她回来,闺女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也心疼啊,可实在是没招了,我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是我这个当娘的对不起春喜。”   全村人几乎都在,不能让男人丢了面儿,这事还得由她抗。   春喜缩着头无声冷笑。   伍秋雨撇嘴:“你也是够烂好心的,甭管死契活契,进了大户人家的门,是生是死还会由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说了算?”   他人怎么评价沈青梅伍秋雨管不着,反正她是从来就看不上沈青梅的,傻的没边了,把男人在外面与人苟合生的野种当宝,亲闺女当草,一家子可着劲儿的磋磨春喜。   换作她,要是有人敢这么对她闺女,哪怕提不动刀,惹急了夜里燎把火,一起下地狱吧。   “可不咋地,前头村有户人也是卖闺女,卖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当差的时候茶水洒了,老爷太太一怒,就让拉下去打板子,当天夜里就死了。”   “可怜哟,奴才丫鬟在老爷们眼中就是贱命一条,说打死就打死,死了裹床草席给你扔乱葬岗喂野狗。”   “那可不,听说长的好看的,还会弄去干那事,床上床下伺候。你签活契,也就施舍你三五几两,你开口求到里正面前,借条写清爽,有里正作保,咱全村凑一凑,也不会见死不救。”   “就是,那可是你亲闺女啊,你咋狠得下心!”   里正夫人都发话了,村民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沈青梅脸红了白白了红,一时哑口无言。   春喜见火候差不多,猛地抬头,对准沈青梅丢下惊雷:“说谎!你们不是没法子,回家的当天夜里,我亲眼瞧见阿嬷和爹爹在茅房外面挖了一罐铜钱出来。”   沈青梅愣住。   赵有才一惊,这事只有他和老娘知道,连弟弟和沈青梅都瞒着的,死丫头怎么会知道?   夫妻二人的反应,村民看在眼里,心中敞亮,看来是确有其事,这就过份丧良心了,虎毒不食子,赵小宝是他儿子,春喜也是他亲闺女啊!   “你个小蹄子,赔钱货,那钱是我给小宝攒着娶媳妇的彩礼,你个丧良心缺大德的贱皮子,敢打我家小宝的主意,你是要毁了他呀,我就知道你是黑心肝的,巴不得小宝不落好!”赵老太太怒火中烧,彻底沉不住气,冲上来摁着春喜一顿抓挠。   村民都无语了,也不知道是谁丧了良心缺了大德,赵小宝才两岁多,攒个屁的彩礼钱,离用上还有十几年。   狠毒的老太婆,这钱又不是用在春喜身上,而是给赵小宝治病。   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这么看,赵有才夫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青梅乍一听到婆婆藏着一笔钱,可伤心了,可仔细一想,娘管家,便是不与她说,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倒是春喜,太令她失望了!   自家男人和婆婆背着她藏钱,需要用钱的时候反而打主意卖闺女,沈青梅不怨他们,心中更多的是恼怒春喜,气恼春喜不为她考虑,在大庭广众下把这事说了出来,村里人会怎么看她?   “你给我住手!”余宏义冷脸拉开赵老太,把春喜护在身后。   赵老太恶狠狠指着春喜说:“里正,我老太婆今天不怕明说,这丫头最近不对劲的很,指不定是中邪了,迟早要祸害全村。”   这话要换平时,估计村民心里会起点疙瘩,可适才见识了赵老太的胡搅蛮缠,都觉得她心思恶毒,为了拉人站她那一边,不惜朝亲孙女头上泼脏水。   “娘,您别这么说春喜,她是您亲孙女啊!”沈青梅跑到赵老太面前重重跪下,娘是气昏了头,这事说出去赵家能落什么好。   赵老太喘着粗气,目光狠戾:“好好好,你们都护着她。你这么护着那个妖物,不如你替她卖身去吴家好了。”   对上婆婆阴冷憎恶的眼神,沈青梅骤然失声,脸上划过浓浓的悲哀,转而被坚定取代:“好,我陪春喜一起,我们母女也有个照应,我会看顾好她的。”   大伙匪夷所思地望着沈青梅,这女人脑子不正常!   魔障了吧,不但作践闺女,也把自己不当人的作践,如此自甘下贱的人属实不多见。   伍秋雨一脸不可思议:“你去管什么用?你去了就能改变春喜为奴为婢的事实?难不成你觉得,你能在老爷太太面前说上话不成?讲句不中听的话,一旦签下卖身契,你们还不如牲畜棚里的一只羊。”   可笑之极,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菩萨化身,能感化世间所有的恶?   看着村民对沈青梅彻底改观,春喜眼底噙着畅快的笑意。   “春喜你愿意来我家吗?”压抑的气氛中,许问枫开口道。   闻声,春喜讶然看向许问枫,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我愿意。”   她其实隐隐有所察觉,岩滩村良性向好的变化似乎都围绕在二丫身边,尽管她与二丫素无交情,不明白二丫为什么要出头帮她,但直觉告诉她,二丫不会害她。   许问枫转头问余宏义:“里正叔,我能先从您哪儿预支一笔银子吗?”   银钱家里还有,不过全村人几乎都在的场合,当然不好随随便便往外掏银子,而且一掏就几两。   余宏义微愣:“你确定要这么做?你考虑清楚。”   言下之意,赵家难缠。   他不愿看到许问枫惹麻烦上身。 第四十六章 收留春喜   余宏义明显不赞同许问枫自找麻烦。   许问枫笑了笑,冲他眨眨眼,语调平缓地回道:“我爹不在,我又要炮制草药,又要顾着地里,委实忙不过来,本就有雇人的打算。”   余宏义思量,待哈克族成批送来草药,她一个人分身乏术,确实需要人手从旁协助。   于是,他隐晦地回了许问枫一个眼神,意思他来跟赵有才谈。   许问枫接盘春喜,其实是从侧面解了他的难题,说穿了,卖儿卖女到底属于个人家事,赵家铁了心要卖,他是无力阻止的。   三纲五常,君臣父子。   父母拥有子女的所有权,此界历朝来,父母贩卖儿女都属于合法,前朝还提倡和鼓励民间“卖儿卖女“呢,并视之为救荒的手段。   逃难的时候余宏义亲眼目睹,一些活不下去的人家把儿女拉去集市,头上插根草,就代表出售,有意向就可以上前询问价格。   插草卖身也意味着,卖身之人,家徒四壁,不名一文,命贱如草。   何其悲哀!   “赵有才,你说吧,你家春喜,你准备作价几何?”余宏义背着手,端起里正的威严。   “啊?”赵有才扫扫许问枫,本能的想拒绝:“这...这不太好吧。”   丫头卖给同村人,岂不是日日提醒着大伙,他赵有才是个狠心的爹,卖远一些就不一样了,村民们背地里议论几天,慢慢就淡下去了。   伍秋雨唬着脸,冷冰冰道:“有什么不好,反正你们就没把春喜当赵家人,卖给谁不是卖,二丫心地良善,至少不会短着她吃喝,不会像有些黑了心肝的人往死里磋磨她,怎么,你是生怕春喜过的太好吗?”   当个人吧!   余宏义欣赏的瞅自家夫人一眼,再看赵有才时,表情一沉:“如何,想明白没?”   沈青梅连忙偷偷拽了赵有才一下,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推三阻四,就说不过去了,赵家的名声雪上加霜还会得罪里正一家。   赵有才反应过来:“我听里正的。”   清清嗓子又道:“我...我要十两。”   赵老太眼睛蹭蹭发亮,与牙婆子议价四两,现在多了一倍不止!   往细处琢磨,死丫头留在本村也好,还能使唤她帮家里干点活,在许家偷拿些草药回来......   一听他报价,人群都骚动了,可真敢开口。   望着赵有才贪婪的嘴脸,余宏义气笑了,早年他在府城镖局里呆过六七年,丫鬟奴仆市价几何他还不清楚吗,像春喜这般无一技之长傍身的,顶天五两。   咋地,卖本村人价钱立马翻番,干啥,杀熟啊?   欺负我们二丫呀?   可恶之极。   余宏义不掩厌恶,眼里透着寒光,指着他一通叱骂:“你个猪油糊心的东西,得寸进尺不知道天高地厚,给你脸了是吧,十两?把你搭上也不值十两银子。”   里正一贯以理服人,鲜少有指着人鼻子骂的时候,赵家人立时被震住,心慌慌,把里正得罪狠了,以后还怎么在岩滩村生活。   赵老太最先怂:“我家有才忧心小宝慌了神,心急说错了话,你别与他一般见识,说到底春喜是他的亲骨肉,如今突然给了别人,心里肯定不舍,好歹我们养春喜这么大,还是疼她的。”   假惺惺说完,一锤定音:“一口价五两。”   围观的村民满脸讥笑,你倒是别一边说疼她,一边爽快报价啊,让我们想信,都说服不了自己。   说定,余宏义让春喜先跟许问枫回家,他则带着赵有才和见证的村民到他家支银子,签文书。   一会摁完手印,闺女就不是自己家的了,沈青梅心揪着疼了一下,凄凄婉婉唤闺女的名字:“春喜,”   春喜头也不回的跟着许问枫走了。   沈青梅呆呆看着,眼眶慢慢红了,落寞转身回赵家,小宝还需要她照顾。   刚才许问枫开口要买下春喜,吴满贯就不停的冲她挤眉弄眼,春喜是好是坏现在不好说,人家到底活了两辈子,姐把人收在身边,万一被她发现什么端倪,害着姐咋办!   另外,他嫉妒!   他做梦都想去姐身边呆着。   走的时候,许问枫朝河边小树林抬了一下头,吴满贯立马意会,乐颠颠往小树林跑,姐家住了外人,墙头相约已经不保险。   “春喜以后住咱家了,你把西屋收拾一下。”人带回家,许问枫简单交代几句:“我去一趟里正家。”   “二姐,咋回事啊?”家里有个病号,离不了人,许玉晴他们就没去桥头,许问枫把春喜带回来,撂下就走,搞的她一脸懵。   “你二姐不得了哦,给你们买了个丫鬟。”陈秀娥从隔壁伸出一个头,喊了句,然后就匆匆忙忙跑进堂屋,找老太太碎嘴去了。   许玉晴更懵了,茫然看向春喜。   “你三婶说的没错。”脱离赵家,春喜一身轻,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将整件事来龙去脉说与许玉晴和巧菊听。   许玉晴从心而言,是同情春喜的,但是,这年头,多个人就多张嘴,谁家的粮食都不宽裕,二姐又懒得令人发指,存项花光,那时可咋整。   巧菊就愤慨了,赵家活该遭天打雷劈,生在福中不知福!若是老天开眼,给她留下一儿半女,不得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饿死冻死自己都不可能卖闺女!   她可怜的一对儿女......   看着瘦骨嶙峋的春喜,巧菊悲从心中来,哭得稀里哗啦,哭春喜,也哭自己。   小树林,吴满贯拉开一听可乐,递到许问枫嘴边,眼神幽怨担忧:“姐,你干啥收留春喜?”   许问枫吨吨吨灌下半罐,撇眼看他:“你说呢?”   姐是在考我吗?吴满贯顿时来了精神,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半天:“我知道了,重生等于预知未来,我说的对不对?”   一脸求表扬。   许问枫有点意外:“你不笨嘛。”   吴满贯嘿嘿乐:“姐考我,我肯定要用上毕生的智慧。”   许问枫无语:“所以,这是你全部的智慧?”   吴满贯很光棍的说:“差不多,用脑太费神了,我本也不聪明,反正有你在,你聪明就行。”   许问枫:“.......”   就不该对你抱有期望。 第四十七章 喜提上榜   “我也不全是因为她具备未知的属性才收留她的。”许问枫喝了一口可乐,说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前段时间春喜有事没事总爱在我家附近溜达,看我的眼神很是怪异。”   吴满贯窸窸窣窣掏出一袋薯片:“怎么怪了?”   许问枫想了一下:“大概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那种。所料不错的话,我身体的原主有一个相当惨烈的下场。”   留春喜在身边,一是预防。其二,用了原主的身体,替她报仇责无旁贷。   仇家是谁,目前来看只能从春喜身上挖掘。   “谁要害你?”嘭的一响,吴满贯捏爆薯片袋子。   许问枫白他一眼:“我要知道,至于这么迂回?”   直接提刀上门,结果恩怨,无债一身清爽。   二人在小树林呆了半个钟,互相交换一下信息,主要是吴满贯在说。   听他絮絮叨叨讲述,他这些天炸油果子是多么多么不容易,多么多么离不开她,许问枫心累,泡椒鸡爪都没心情啃了,挥手赶人,各回各家。   回到自家院子,静悄悄的。   巧菊和许玉晴在后西屋帮春喜拾掇屋子,小如意不知道去哪疯了,家里有个吃货姐姐,如意兜里从不缺零嘴糖果,搞的最近总有小娃娃上门勾搭她。   许问枫去了一趟西屋,找巧菊询问曾大勇的伤势,知道他恢复的不错,便道要去睡会,让吃晚饭在喊她。   许玉晴已经见怪不怪。   出了西屋,许问枫脚步顿了顿,转头朝柴房去,翻找许盛平的藏书。   整箱翻完发现都是一些常规医书,并没有找到关于解毒和治疗男人隐疾的书籍。   一箱书翻的乱七八糟,许问枫懒得整理,索性把书胡乱一搂,箱笼搬到檐下,朝西屋喊道:“三妹,爹的书我全搬出来了,一会你忙完,给晒晒,都蛀虫了。”   “诶,知道啦。”   回屋关上门,许问枫盘腿坐炕上,准备兑换一本医书,以及一本美食书籍,她才不要整天围着灶台打转,书兑出来甩给吴满贯,自己研究去。   调出屏幕,许问枫惊疑发现,面板一侧又有人物增添,豁然是春喜。   赵春喜:女,14岁   生命值:50   贡献值:0   忠诚度:0   移动范围:1千米   附加值:预知未来。   许问枫盯着新鲜出炉的人物简介困惑,几个意思?难道只要是穿越重生的就会被金手指吸纳其中?   不对啊,春喜重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没在榜单上啊,联想到桥头发生的一幕,许问枫有些了然,估摸着在她开口留下春喜的一瞬间,春喜就提榜了。   吴满贯刚穿越过来那会,同样不在屏幕里,他是啥时候上榜的呢?   许问枫回顾,是了,好像她有心想探探吴满贯虚实,之后就突然上榜,由于极少分神关注金手指,具体时间已经不可追溯。   不过,结合春喜上榜的时间点,许问枫大概能推断出金手指的运作轨迹。   所以,她只要一有主动勾搭的意愿,或与之产生某种关联,那些对本世界可能产生影响的重要人物就会上榜?   就想打探一点消息而已,你丫也太过自作主张了吧!   许问枫无语,别看她家金手指闷不吭声的,能作妖的很。   不行,这金手指一天天尽暗戳戳作妖,搞的她总是被动接受,跟个二傻子似的,许问枫准备认真探究一番金手指。   书柜一共十层,上面九层是书籍,最下面一层,一端陈列着不同品类的种子,一端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头、金属类。   应该是本世界没有的种子和稀有金属吧,许问枫琢磨要不要兑换几粒种子出来瞅瞅,想想算了。   兑换出来干啥呢,种田小白一个,它认识自己,自己不认识它。   金手指槽口太多,也不标注一下。   且略过。   目光上移。   收纳书籍的书柜总共九层,划分为了九个科目。   第一层:生活类。   第二层:生物类【100】   第三层:医学类【150】   第四层:武术类【200】   第五层:农业类【250】   第六层:矿物类【300】   第七层:工程类【800】   第八层:冶炼类【1500】   第九层:武器类【5000】   每一大类,包罗万象。   列举,比如生物类,就包含植物、动物、微生物,三大类再往下细分。   农业类,包含生态学原理、农药化肥、水土气候,增产加工、基塘养殖等等。   再比如武器类,剑、弓、弩、刀、斧、矛、盾锏、戈、龙须勾、软鞭......长兵器,短兵器,五花八门,眼花缭乱。   都是冷兵器,上百种。   没热武器,许问枫略微失望,遂一想,正常,时代进程所局限,真能搞出热武器,那才是要上天了。   而每一类后面的数字则代表,解锁这一大类所需的点值。   不是说解锁了这一科目,一层的书就随便你取用,还得另行付费,每本书的价值高低不等。   基础是10点起跳,最贵的当数冶炼类和武器类,动不动就上万点值。   解锁前面六大类还挺有规律的,50点起跳,轮到后面三大类,就很任性随便了。   还有,生活类居然不需要解锁就可以任意购买,生活咋啦?   生活不重要吗,就这么不值钱?   看不起谁呢?   像纺织、美食、牙膏、香皂、香薰......这些就划分在生活类。   美食,日常用品一类才是最重要的好吗,憨憨!许问枫暗嗤,也暗喜。   盘算一下,自己可能会用上的书籍大部分都归纳在生活类。   捡大便宜了,嘿嘿。   先前存了53点值,加上在山寨帮助里正他们解困,一人入账10点,22人合计220点,总共273点值。   解锁医学类花掉150点,兑换《百毒奇方》50点。   再花去10点值,兑换了一本《油炸烧烤一次成功》   余额63。   医治哈克族,预计一人能获得10点奖励,450人,就是4500,一笔巨款,省着点花,起码能维持好几年,许问枫美滋滋计划,畅想美好生活。   然而,她忘了,很多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四十八章 兜兜转转终相逢   常言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常言还道,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最先来。   譬如,当前就有一个小小的变化,《百毒奇方》中确实有解铅毒的方子,不过上面除了解毒药方,还明明白白写着,治疗铅中毒分为三个阶段,   1、化瘀解毒。   铅中毒人体系统出现损伤,而诱发的各种中毒反应,需通过内服具有活淤解毒作用中药,缓解各种损伤性症状,促使各项器官功能恢复正常。   2、滋阴补肾。   铅中毒对人体肾脏损伤性最大,因此要通过滋阴补肾作用的药材调理肾脏,促进铅毒排出,恢复肾脏功能。   3、疏肝利胆。   添加具有疏肝利胆的药材,加速胆汁分泌与排泄,减少铅毒对于肠道的损伤,助用于肾脏气化,膀胱开合,利于铅毒,痰液、湿气排出。   许问枫头大,她不会望闻问切,病患恢复到啥程度了,是不是该换药吃了,一概不知,那咋整?   包括药剂用量添减这些,首先第一要素就是对望闻问切信手拈来才行。   所以,还得从基础学起,没学会走,跑是跑不稳的。   许问枫犯愁的抠了会脚丫子,认命在许盛平的藏书中,挑了几本入门医学书,又在书柜里兑换了一本《中医基础理论》,花掉35点,余额缩水,只剩28点。   本以为照着方子开药就成,结果.....唉,工作量一下子递增几倍。   日了狗了哦,又要过上挑灯夜读的苦逼日子了,幸好第一阶段可以照着药方抓药,为她争取到一点临时抱佛脚的时间,不然夸出去的海口实现不了,脸往哪搁!   ***   荒烟野岭的山坳坳,微弱的火光点亮两道身影。   一位年长的男人席地而坐,低头细细研磨着药粉。   他侧面支颐而卧着一个年轻男子,身上盖着件旧衣衫,偎在火堆旁假寐。   年轻男子的腿极长,膝盖微微弯曲,大有要把年长男人圈起来之势。   许盛平指腹搓一搓药粉的细腻度,抽抽鼻子,闻到食物的香气,拾起棍子拨弄火堆,几个焦黑的山药蛋子滚出来:“小貂,起来吃些东西。”   名叫小貂的年轻男子,不疾不徐缓缓坐直,便如那盛世浮莲徐徐于冰蓝湖面绽开,从容舒展,清雅无伦。   他微抬眼睑,盯着黑乎乎的山药蛋子看,眼眸流转似泉涧溪流,清光灼灼。   许盛平抓起一个山药蛋子,在地上拍了拍灰,掰成两瓣,露出雪白的瓤:“别看它外面黑不溜秋,里面香着呢,你把外层皮剥了吃。”   “多谢许翁。”他捧着山药蛋子,眼尾微扬,华光蕴藉不染凡尘,教人多看一眼都觉亵渎。   许盛平不快道:“哎呀,我说多少回了,叫叔叔!老是许翁长许翁短,把我都喊老了,你这孩子咋就听不懂呢?”   小貂默不作声啃食一口山药,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也不知道是欢喜山药的香甜,还是因捉弄得逞而获得隐秘的欢喜。   “我才四十,只够当你叔,听见没?”许盛平两只手来回倒腾着山药蛋子,有些傲然地说:“想当年,我可是我们村最俊的郎君,这不是因为草行露宿,栉风沐雨才显得沧桑嘛,回家将养一段时日,定能恢复往日俊朗。”   “是吗?”祁寻微微侧颜,露出一张如珪如璧的脸,与许盛平粗糙沧桑的脸形成强烈对比。   牛皮吹的正起劲,瞬间被碾压成渣渣,许盛平说不下去了,心里那叫一个气哟,差点把手里的山药蛋子甩他脸上,跟你一比,我自是黯然失色的,臭小子!   话说,与这小子初次见面,当真以为自己是撞见了山精狐妖,他一个男人看了都险些忘了呼吸。   人间无此殊丽,非妖即狐!   说来,他怎会与如此一位清贵公子同行呢?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他寻妻无果,挂记家里几个孩子,无奈返程。   一日,行至一个隘口,肠胃不大舒泰,便跑去山腰蹲号,蹲到一半忽闻远处传来骤风急雨的马蹄声,以及嗖嗖的射箭声伴随马儿吃痛的嘶鸣声。   凭借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知道大概率是摊上事儿了。   果不其然,不多会,打斗声近至隘口,在下面噼里啪啦打的猛烈,许盛平屎拉到一半夹断,屁股都没擦,搂起裤头就往山顶避,生怕遭着无妄之灾。   谁知,还没等他跑到山顶,一个牛高马大的壮士带着个凤表龙姿的年轻人追上了他,见此许盛平连忙拐道。   寻思,大家各逃各的呗,裹一起准没好事儿。   然而,那壮士阴魂不散就跟着他,胸口还插着一枝箭,渗人兮兮的,要不是时机不对,许盛平估计就冲他吐口水,破口大骂了。   可恶的是,那壮士只吊着一口气居然比他跑的还快,眨眼工夫就跑到他身边。   似铁钳一般死死抓住他的手,不由分说硬塞给他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断断续续说着遗言:“老,老,老翁,拜托,照顾公子,他日...必有重酬。”   说完倒地气绝。   许盛平捏着玉佩呆若木鸡,晴天劈雷啊!   拉泡屎惹上一身骚。   再说,你都死了,咋重酬?   许盛平呆怔一霎,瞅瞅一边垂眸看不清神色的公子,赶紧把烫手山芋塞回去,撂脚就溜:“公子,你保重。”   “老翁,可否替我指指路?”那清贵公子语气茫然道。   许盛平回头,撞上一双纯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心头莫名一软:“不知公子欲前往何地?”   “不知道。”   “啥,不知道?”   “你家住何地?”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的一干二净,荒山野岭,横冲直闯胡乱一通走,碰到野兽咋办?   又生得一副绝世容貌,被坏人拐去小馆馆这样那样......许盛平犹自一通脑补,再看那张清贵无尘的脸,终是没落忍,无奈带上了这只迷途的羔羊。   上路之前他摸去山腰瞅了一眼,隘口下面横七竖八一地死尸,战况惨烈,两败俱伤。   “小貂”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当日他穿了一件貂绒大氅,许盛平甚感奇怪,三月中旬,裹那么厚不热吗?   一把脉才知,这公子身患生而带来的体寒症。 第四十九章 古怪的梦境   貂绒大氅委实打眼,许盛平带他去山里跟猎户易了两张兽皮,一件袄子几件旧衣裳给他换上。   这小子腰细肩宽,四肢颀长,穿啥都掩盖不了光华。   “你来,我给你把药粉抹上。”许盛平收回思绪,兑水搅拌药粉。   恼他刚才拆自己台,许盛平下手粗暴,祁寻安安静静,不躲不闪,温顺的任由他摆弄。   看起来像一只纯良的小白兔,乖巧之极。   “翻过这座山,就是扈县,再走七八日,咱就到家了。”许盛平一边往他脸上,脖颈、手心手背细致涂抹草药,一边絮叨:“你这张脸太招风了,祸患常积于忽微,不能因为快到家就失了谨慎。“   祁寻眼睫微闪:“嗯。”   许盛平抹药的手一顿,突然变得严肃:“带你回家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祁寻微微仰头,配合他的动作:“好。”   “三不准一要,不准冲我闺女笑,不准给她们好脸,不准打她们主意,要和她们保持距离。”妖孽领回家,真怕勾走自家闺女的魂儿。   祁寻还是答:“好。”   许盛平强调:“我是认真的。”   祁寻抬眼,眼眸沉静:“我也是认真的。”   许盛平这才放心。   岩滩村。   云开日出。   房中,曾大勇猛地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动作幅度很大,扯到伤口,亦无知无觉,他盯着墙恍惚迷茫一阵,倏尔大喊:“巧菊,巧菊。”   巧菊匆忙推门进来:“他爹,是尿急么?”   曾大勇摇头:“巧菊,我主子呢,我主子人呢?”   巧菊懵住,竹子,啥竹子?   当家是要找柱子吗?柱子跟当家处的确实挺好,几天不见想他了?   “他爹,柱子昨天刚从山里回来,他们猎回来一群羚羊,这会估计在里正家忙着打理猎物,过两天得空会来看你的。”   “不是柱子!”曾大勇吼道,吼完突然想起,哦,对,我还没认主。   嘶,二丫叫啥名儿来着,许,许,许什么?都怪许家人,整天二丫二丫的叫,害的他竟不知主子名讳。   曾大勇想的头要炸了,死活想不起来,只能以下犯上一回:“我要找二丫,二丫人呢?”   近日,他昏昏沉沉间反复在做同一个梦,梦很模糊,醒过来之后总也记不清,只隐约记得一个大概轮廓,梦里有一个神灵一般的人物。   可就在刚才,梦境蓦然变得清晰,无比的清晰。   梦里黑云压城,雷电嘶鸣,满目猩红,人们哀鸣,死去。   死寂的废墟之上堆积着如山的残体,一座,两座......四周全是高高垒起的尸山,直达云霄。   浓重的死气弥漫,令人窒息而绝望。   无边深沉的绝望密不透风包围着他,恍若身临其境,他呼吸困难,捶打着胸口,呼哧呼哧重重喘息,再抬起头时,场景豁然一变。   宏大的战场,一袭火红的战袍烈烈鼓动,恒河沙数中只听那人清喝一声“剑来”,举剑御马杀敌,寒光所到之处,呼啦啦倒一片。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亲临震撼人心的场面,曾大勇热血沸腾。   战火消弭,云清雾散,星河璀璨,亿万星辰,在北斗七星倒映下,一个火红的身躯仿佛占据天穹的中心。   恢弘城楼上,身披烈焰战袍的女子徐徐转身,手执剑遥遥一指:“曾大勇,汝可愿辅佐我?”   声音悠远空灵。   面孔熟悉又陌生,那不是许家的二丫吗?   觉得陌生,是因为那女子与二丫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势。   不是一个人吗?   可她们分明长的一模一样,他这样想着,就见二丫与那女子的身影逐渐重叠,最终合二为一。   “他爹,你是哪不舒服吗?”巧菊昨晚起夜,知道二丫读书到下半夜:“我去喊三丫来吧。”   这些天二丫不在,都是三丫在帮当家的换药。   “不要三丫,二丫,二丫!”曾大勇激动的捶炕,血渗透包扎伤口的布也浑然不觉。   巧菊连忙安抚:“好好好,我去喊二丫,你当心伤口。”   昨晚许问枫秉烛夜读到二更,此时正睡的死沉死沉的,巧菊拍了好一会门,才把人唤醒。   许问枫顶着鸡窝头来开门,火气很重:“啥事啊?天塌了,房子着火了吗?拍个没完,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她是万万猜不到,起因是源于曾大勇做了个中二的梦。   巧菊面带愧色,不好意思道:“实在对不住了二丫,你勇叔好像不太对头,非闹着要见你,劳烦你去看一看。”   当家的见不着二丫,大有要切腹自尽的架势,巧菊也是没办法了。   许问枫烦躁揉眼睛:“他咋啦?”   巧菊央求道:“不晓得他咋回事,你去看看吧。”   “危险期都过了,能有啥事啊,是不是伤口痛啊?”许问枫趿拉着鞋往曾大勇的房间走去,不满抱怨道:“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惯着他了,豁那么大个口子,痛很正常,忍几天熬过去就好了,找我,我难道能给他止痛吗?”   她又变不出止痛药,或是镇痛泵啥的。   “一个大男人,这点痛都忍不了。”许问枫嘟囔抱怨,迈进屋子。   曾大勇挣扎着起身,冷不丁一下箍住许问枫手臂:“您可算来了,在梦您问我愿不愿意,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醒了!”   一副扼腕痛惜的样子。   许问枫脑门挂满黑线,大清早的,这都啥呀?   给她整不会了。   啥愿不愿意的?窝草,这中年大叔该不会做梦做到和她举行婚礼啥的吧?!   你丫不比我爹小几岁,你可真敢梦啊!   把你媳妇置于何地?   想到这种可能,许问枫一阵恶寒,掰开他手,后退一步。   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巧菊咯噔一下,遭了,当家的脑子不灵醒了?   伤在腿上,没伤着脑子啊!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肝脑涂地追随您左右,发誓一生不背叛......”曾大勇激情澎湃,叨叨叨说些许问枫听不懂的话。   神经病!许问枫掏掏耳朵,妈哒,岩滩村地界咋那么多不正常的人!一个二个神叨叨的。   巧菊慌神道:“他爹,你清醒点,是不是睡迷糊啦?”   胡言乱语些什么呀?   曾大勇情绪亢奋,眼睛充血,一副快要喘不过气的样子:“我很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   谁规定普通人就不能怀揣野心和理想。   许问枫牙疼:“你冷静点。”   究竟梦到啥了?激动成这样! 第五十章 悔不当初   “你冷静点,你看,伤口都裂开啦,快别折腾啦,静心养伤,莫胡思乱想。”话一撂,许问枫就准备闪人。   并不想跟精神错乱的人纠缠。   见她要走,曾大勇急的满头是汗,侧身趴在炕上一薅,要不是巧菊拦着,人就滚地上了。   “咱梦里说的好好的,您咋,您咋......不认账了?”曾大勇伤心极了,这梦也是醒的不是时候,咋不等他说完愿意再醒嘛。   急于回屋困觉的许问枫敷衍道:“行行行,我认,我认。”   不就一个梦吗,许问枫想着先应付过去,等睡饱再与他谈一谈,哪晓得这玩意居然作数了!   就在她说“我认”的时候,后台屏幕跟个幽灵一样飘了出来,曾大勇霍然上榜。   曾大勇:男,32岁。   生命值:40   贡献值:0   忠诚度:80   移动范围:1千米   附加值:待定。   许问枫阴飕飕冷笑,这玩意越来越妖性,幺蛾子层出不穷,还会给人托梦了!   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摆明就是金手指给曾大勇编织的梦境。   MT,狗东西,秀老子一脸,许问枫忍不住爆粗口,去你大爷的!搞事情是吧?!   滚!火大的都忘了用意念控制面板,许问枫挥手在半空中重重一划,扭头回房,蹬掉鞋,拉上被子蒙头大睡,爱咋地咋地吧。   这破金手指总在她以为自己搞懂了规则的时候,啪叽又送来一个“惊喜”。   正午,许问枫坐在炕上醒了会瞌睡,迷迷瞪瞪的脑子恢复正常运转。   不行,得去问问曾大勇究竟做了啥梦,就执意要追随她,肝脑涂地都出来了,有一种要跟着她上刀山下火海的感觉。   至于吗?!   咱都是良民,偏居一隅,舒舒服服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没必要搞的要死要活的不是。   金手指究竟想干啥?现在搞清楚曾大勇的梦很关键,兴许能从他的梦境中抽丝剥茧,窥探出金手指的最终目的。   另外,曾大勇的附加值是待定,春喜的附加值是直接显示的‘预知未来’,而吴满贯最先显示的是‘尚不明确’,后来她在河滩和吴满贯勾兑之后,附加值才更改为‘杂货铺’。   春喜的能力是从她重生那一刻就天然具备的,吴满贯的杂货铺显然不是,许问枫开始细细回想,那天在河滩与吴满贯的全部对话。   清楚记得,一开始问吴满贯有没有金手指,吴满贯说没有,然后自己教他要如何发现金手指,再然后他就说有了。   当时她有美滋滋的暗想,要是吴满贯有个商场超市就美了,她也能跟着沾沾光,再不济来个小卖部也行。   所以,难道榜上人物的附加值是由自己的意志决定的吗?   不过有一点令许问枫不是很确定,她想的是商城超市小卖部,咋就演化成杂货铺了?   不对,小卖部在北方好像就叫杂货铺,属于一个级别,而吴满贯恰好是北方人。   所以,附加值是落点在她最终的念想上,继而定型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我就猜对了。   许问枫一时都不知道该怪自己太贪心,还是不够贪心,说不贪心吧,她最先起念就想要一个商城。   说贪心吧,最后又退而求其次,寻思来个小卖部也行。   窝草亏大了!!!   早知道就该直接要一个全球购,tb之类的购物平台,全宇宙各大位面包邮那种。   这样的话,就可以带着吴满贯和三妹他们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界安居,然后搞几栋移动别墅出来。   什么太阳能发电机,电视、冰箱、空调、洗衣机、淋浴马桶、扫地机器人......以及数之不尽的美食,蚕丝被、床垫、衣服包包鞋......   从此之后,吃穿不愁,世间纷乱与我无关,每天就躺在春暖花开的空调房里,享用着世界各地的美食,刷电影,看动漫,阅读小说,玩游戏......   天天睡觉睡到自然醒,每天从200平的镶钻大床上醒来,用世界上最贵的矿泉水洗脸刷牙,用最柔软的金箔纸擦屁屁,垫最昂贵的卫生巾。   脚踩波斯地毯,瘫在黄金雕花椅上,想吃什么喝什么随手一点,黑森林蛋糕吃一个扔一个......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且枯燥。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要脑溢血了!!!   触手可及的美好生活就这么飞走了!!!   肠子悔青!   许问枫咚地跳下炕,光着脚就往曾大勇房里跑。   关系到未来的生活质量,还穿啥鞋啊!   “主....”曾大勇看见她来了,老激动了。   许问枫也很激动:“你躺着别动,我来问你,你随着我的问题展开想象,想的越大越好,你就朝着天啊地那么大去联想。”   倘若梦想成真,咱一起吃香喝辣!   曾大勇先是一愣,而后一脸受宠若惊,主子好像要托付他一件非常非常重大的事,呜呜呜,主子也太信任他了!   主子让他往大了想,意思是不要控制自己的野望吗?   是要起兵伐敌了吗?   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诚然梦境里主子很厉害,可就他和主子两个人去征伐千军万马,会不会有点草率?   “来啊,我现在问你,你有没有觉得脑子里多了点什么东西?”许问枫全然不知,她和曾大勇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曾大勇郑重的神情一滞,主子是在拐着弯骂他脑子有病吗?   无声摇头。   “不急,慢慢来。”许问枫照着引导吴满贯那样:“你集中精神,进入一种冥想的状态,看看脑子里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   曾大勇和吴满贯一样,脸憋的通红,吭哧为难道:“冥想状态是啥状态?我不会。”   许问枫耐心引导:“你闭眼,集中精神,你就想象天上密密麻麻布满千丝万缕的网,纵横交错,很多东西在网上飞来飞去,这些东西最终会全部落在你面前。”   曾大勇憋屎一样的呆瓜脸:“我想象不出来。”   无中生有想象网络分布图对一个古人来说确实太难了,许问枫换了一个简单一点的方法:“你默念amazon,tb,jd,反复默念。”   许问枫排除杂念,无比虔诚地与他一起默念全球几大购物巨头,这几个购物平台生活用品,家电啥的最齐活,随便来一个都不亏。   巴拉巴拉小魔仙,显灵啊,显灵啊! 第五十一章 白欢喜一场   等待过程中许问枫咽了几次口水。   她好久没那么紧张了,手心都在出汗,曾大勇一睁开眼睛,就满怀期待问道:“咋样?有了吗?”   曾大勇一脸挫败摇头,主子考的题好高深复杂,他太笨了!   许问枫拧眉看后台,看到附加值依然显示待定,就知道失败了。   问题出在哪?   蹲下挠头,苦思冥想。   不知道还好一点,现在看着一根胡萝卜吊在前面,就是吃不到,痛苦啊!   “主子,您别急,是我太笨,我再想,我使劲想,我努力想。”曾大勇默念那几个名字,想象什么天上的网,使尽浑身解数,比他媳妇生孩子的时候还使劲。   然而依旧啥也没有。   “对不起,是我没用。”曾大勇一脸无颜面对她的样子。   “不用道歉,无须内疚,与你无关。”许问枫平静下来,曾大勇不曾接触过现代的事物,无法想象,自然无法生成。   罢了。   许问枫抱着试验的心态:“要不,你遐想一下你心中的抱负,你希望我给予你什么?”   我都成全你,她这么想着。   “好。”曾大勇闭眼。   在他闭眼之际,许问枫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看到附加值由‘待定’更改为‘将才’,噗地嗤笑出声。   她差不多通晓了金手指的意图,再一问曾大勇的梦,果然......   呵呵,谁爱干谁去,恕不奉陪。   她疯了才会放着清静日子不过,拉起草台班子,呕心沥血去打天下。   逐鹿天下,这是一般人能干的事儿吗?!简简单单四个字,起码要耗费十年往上,其中的艰辛血泪足够书写一本小说了。   成功了又怎样,坐上那个位置,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宵衣旰食,朝干夕惕。   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志不在此的她图啥呀!   别人她管不着,她,大写的拒绝!!!   呵呵,金手指真是看得起她。   树大招风,招来一股妖风。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许问枫端着碗,站在屋檐下,眺望远方,感觉今天的风甚是喧嚣,胃口都不咋好了呢。   西屋,春喜坐在炕沿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发呆,发了会呆走去窗边,望着窗外呼噜扒饭的许问枫,神思飘忽,这一世变化太大了!   许盛平年轻时在外行医十年,攒下不少家底,院子起的宽敞,夫妇二人平时不住一块儿,初一十五才合房同枕,所以许家光卧房就有四间。   春喜现在单独住着一间房,总感觉不大真实,这不是下人该有的待遇。   她当过丫鬟,知道丫鬟在主家该是什么样子。   今早吃过饭三丫只让她把二丫的饭食温在锅里,就去地里侍弄庄稼了,她本要跟去,三丫不让,叫她在家歇着。   家里的家务活巧菊婶儿一早就拾掇的清清爽爽,搞的春喜无所适从,坐立不安。   乡下长大,许玉晴心里压根就没有使奴唤婢的概念,加上春喜身体状况明眼的糟糕,哪忍心使唤她。   许玉晴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好心,反倒令春喜坐立难安。   “二丫,饭食可够?”春喜站在西屋门口,没话找话道:“不够,我再去给你做。”   留的饭食量足足的,不可能不够。   许问枫偏头看她一眼:“够了,今儿胃口不好,吃不下。”   春喜呆了呆,她在窗边看着许问枫啃了一根大筒骨,喝下一大海碗肉汤,吃掉四个拳头大的馍馍,这叫胃口不好?   话就这么僵住了,许问枫心情不太美妙,没说话的欲望,放下碗就准备回房研读医书,就听见余宏义爽朗的声音:“二丫,瞧我给你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余宏义背着个大背篓,前面抱着个瓦盆跨进院子。   “里正叔。”春喜忙上前,接过瓦盆。   “春喜也在呢。”余宏义笑呵呵道:“咋样,在二丫家住的可习惯?”   “习惯。”春喜抿唇笑。   “习惯就好。”余宏义没多说什么,许家二房除关淼外,都是和善人。   “是羊肉么?”许问枫探头看。   “嗯啦。”等春喜端着瓦盆进了灶房,余宏义悄声说:“托你的福咱多得了三头羊,大伙都觉得应该额外补贴你,那天在山上你不是念叨想吃什么孜然羊肉串吗,今儿一上午咱把羊都打理出来了,我就做主割下五斤给你送来。”   “我挑着最嫩的部位割的,烤着吃指定香。”   许问枫:“就我一个人有吗?”   “也单拎割了两斤,给大勇补补身体。”余宏义说道:“叔知道你咋想的,我可不是给你搞特殊,我提议要不一家割两斤羊肉回去尝个鲜,你没看着,大伙说啥不干,都说羊肉金贵,一斤能换十斤肥猪肉,拿去卖了钱换几斤猪肉吃不美吗。”   羊肉一斤需一百二十文,这还是物价正常时期的价格,现下估计要卖到三四百文一斤。   羊肉位高而价贵,属于皇家和上层官僚阶级才能享用的上等美食,别说平民,就连俸禄较低的下层官员也很难一饱口福。   在古代羊和作为农耕生产工具的牛价格最高,鱼肉狗肉次之,猪肉价贱如粪土。   当然这贱如粪土针对的是上等人,等闲农户家一个月能吃上一回猪肉条件就算好的了。   “那就好,还是叔懂我。”许问枫笑:“叔打算把羊肉运去镇上卖?”   “我瞧着镇上的光景没恢复几成,估计吃不太下,干脆全弄去县城算了,还不打眼,镇上离着咱村毕竟近,有些东西不能招摇。”余宏义眨眨眼,愈发放低声音道:“本就要去一趟县城,谈谈后续的买卖,不行的话恐怕还要去一趟府城。”   许问枫了然。   余宏义又道:“我们一会就准备出发,到镇上雇一辆牛车,明儿卯时应该能到,皮毛你婶儿负责带人硝制,羊角我全给你背来了,这东西最是贵重,我们可不敢瞎炮制,只能劳累你了。”   “小事。”羚羊角本就是一味名贵的中药,处理羊角三妹也会,累不着她。   凡累不着她的事,都是小事儿。 第五十二章 琐碎   许问枫思量道:“对了,叔,羊肉卖了钱,咱是不是该置办几头牛啊骡子?后面用车的地方多,总是雇车不是办法,再说从村里到镇上要走一个多时辰,节约出来的时间干点啥不好。”   “咱俩想到一块儿了,我正有这个打算,该花的钱不能省。”余宏义用一种咱俩果然是一国的眼光,欣然地看着许问枫:“这趟去县城估计要逗留个几日,你要不要随我们一道出去走走?”   因着连年征战,男丁稀少,女子出去抛头露面并不稀奇,是以此界对女子的限制没那么严苛。   闻言,许问枫小脑袋立时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了,不了,我得留在家紧着把羊角收拾出来。”   仓河镇到县城坐牛车都要软软走一天,时间长,路面颠簸,干啥去受那罪。   “也是。”余宏义掏出一纸文书:“这是春喜的身契,赵有才和赵老太都摁手印了,你收捡好。”   许问枫点头接过。   余宏义又道:“你说的那孜然,我到时去县城看看有没有,那玩意我是没吃过,听说好像是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一种香料,县城不一定有。”   许问枫连忙道:“不用,我也就说一说,外域过来的香料肯定贵。”   吴满贯的杂货铺应该有孜然粉,何必花那冤枉钱。   送走里正,许问枫转脚就把身契还给了春喜:“你自己收着吧。”   春喜讶然愣住:“二丫,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释放善意,在你眼里,我有什么可图的吗?   许问枫凶巴巴道:“没什么为什么,缺人使唤,就这么简单,瞧你身板跟纸片儿一样,风一吹就要倒,赶紧养好身体,后面活儿多着呢。”   春喜紧紧捏着自己的卖身契:“你就不怕我跑吗?”   许问枫绷着脸,三连问:“说的容易,你能跑去哪?你兜里有银子吗?里正叔会为你开具路引吗?”   就看她三天两头‘路过’自己家,许问枫断定春喜短时间内是不会主动离开许家的,有没有那张卖身契都一样,后面春喜就算跑了,许问枫也无所谓。   话虽如此,但卖身契捏在自己手里跟掌握在主家手里,意义完全不同,春喜略有动容。   许问枫态度冷淡道:“不要对我感恩,我也不是拯救你的活菩萨,我花钱买你,你帮我干活,公平交易,你几时攒够赎身银,是走是留自便。”   春喜呆呆望着她,一时茫然了,两世为人,她自认成算在心,活通透了,再不是上辈子那个活的稀里糊涂,识人不清的赵春喜,可二丫她看不透,一点都看不透。   “二丫谢谢你。”不管二丫藏了什么目的,此刻春喜是真心感念她的。   许问枫瞥她一眼,再瞥一眼后台,忠诚度依然显示为零,不由心道,别看春喜一脸感激涕零,实则防备心很重,轻易不会对人产生信任。   所谓的忠诚度其实是跟信任挂钩的,一个人对你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哪来的忠诚。   上一世受苦受难,尝尽人情冷暖,防备心重很正常,许问枫理解,也不在意那狗屁的忠诚度。   “一会三妹回来,你协助她炮制羊角,仔细着点,要送去大药铺换银钱的,马虎不得。”会折价的。   “是,我记住了。”春喜下意识福了福身,姿势十分的标准,一看就不像是一个乡野村姑该会的。   春喜僵住了,该死的习惯。   主要是许问枫吩咐她的口吻太过理所当然,无意间泄露出来的气势堪比上辈子那位令她噩梦连连的主母。   幸好许玉晴不禁念叨,恰在这时回来解了她围。   “二姐,你起啦。”许玉晴放下锄头,挽起袖子就着春喜舀来的水洗了手:“饿死我了,家里还有吃的吗?”   以前家里和村里人一样,一天只用朝食夕食,许问枫来了之后,多添了一顿不说,偶尔下午还会喝个下午茶,吃点零嘴,养成习惯了,中午不垫巴几口,就感觉肚子空落落的。   “只有一个馍馍了,我去烙点玉米饼吧。”春喜刚来,不知道她们家要吃午食,就没做。   曾大勇伤势稳定下来,不好一直住在许家,巧菊婶儿一早忙完许家的活,就回家收拾屋子去了,没告诉她。   “多烙几个,你也吃,我们家吃三顿的。”许问枫说完,扭头问三妹:“如意又去哪疯啦,午饭都不回来吃。”   许玉晴一乐:“今儿村里不是杀羊吗,秋雨婶儿在她家院门外支了几口大锅,炖羊杂汤,见者有份,每户人都能得一钵,全村的孩子都在哪儿呢。”   “你还不知道吧,咱家的如意在村里快成孩子王了,一早就有几个娃颠颠跑来给她传报消息,小丫头一听,搬起凳子在碗柜里挑了个最大的钵钵,就去候羊杂汤了。”   许问枫听的也是一乐,小丫头兜里天天揣着零嘴糖,对孩子们的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大。   羊杂汤可缺不了胡椒粉点睛,还要找吴满贯拿一点孜然粉,正好给他送一斤羊肉过去,许问枫从瓦盆里割下一斤羊肉的量,放到一边,剩下的羊肉再对半匀,给大姐那边送两斤过去。   再搭山鸡野兔各两只。   尽管冯家不缺这点吃的,但大姐总往娘家盘东西,许家不能只进不出,时不时回点礼,大姐在冯家底气也足一些不是。   许老太那边,羊肉就不给了,不够分,给一只山鸡一只兔子。   反正山鸡也要尽快吃掉,山鸡野的很,老欺负家鸡,欺负的家里的母鸡今儿都没下蛋。   “二姐,大姐那边你去送吗?”许玉晴听她分配,随口问了一句。   许问枫淡淡撩三妹一眼,许玉晴懂事道:“还是我去吧,我正好想大姐了,去看看她。”   许问枫给了她一个算你懂事的眼神。   许玉晴:“......”   摊上个懒姐姐,无话可说。   最近吴满贯没事就泡在钱多多那边研究油果子,每天每天的糟蹋粮食,害的钱多多日日夜夜担惊受怕,生怕哪天一个惊雷落他哥头上。   糟蹋粮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今天吴满贯破天荒消停了,钱多多真是长舒一口气,艾玛,终于不捣腾了!   他是不知道,他哥在等许问枫的菜谱。 第五十三章 指点   钱多多现今住的屋子原先是一对孤寡老人的居所,位置较偏,屋后有一大片竹林,茂密的竹林前面孤零零立着两间泥瓦房。   许问枫从自家后院翻墙出去,沿河边小树林走一刻钟,步入竹林,穿出竹林手撑在篱笆墙上,跃身进院,看着两簸箕炸坏的油果子,眼皮直跳。   这是糟蹋了多少面粉?   “姐。”   “二丫姐。”看见她现身,钱多多和吴满贯同时起身,迎了上来。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许问枫抓住钱多多的手,就是一通望闻问切,熬一天夜,检验一下学习成果。   吴满贯惊奇道:“姐,你真厉害,一天就学会医术啦?”   昨天在小树林碰头,许问枫跟他说过,打算看几本医书点亮医术技能,这才一天不到,就会把脉问诊了,他姐当真是绝顶的聪明!   “别吵。”许问枫闭眼,凝神感受钱多多的脉搏跳动,嘶~节律好像跟正常人差不多,跳动强弱,这种细微区别,要怎么判断?   中医博大精深,哪是读一天医书就能参透的。   “咋样,姐你会了吗?”   会个屁,许问枫除了看气色能分辨出一点,啥也没学会,摸半天脉,沉吟半天,来了句:“还行叭。”   听在钱多多耳朵里,还行就是不大好的意思,着急道:“二丫姐,我是还有啥毛病不成?”   可不能再有毛病,前头为了治他,二丫姐就花了好些银子,他哥说是要赚钱,可折腾好几天一个铜板没赚到不说,粮食倒搭进去不少。   许问枫面不改色地说:“没啥大毛病,捡的几副药吃完,养着就行。”   医馆那老头不是说,钱多多主要是长期挨饿受冻积下的沉疴宿疾吗,好吃好喝将养着估计问题不大,这么说应该不算误导病人吧?!   哎呀,管他的,说不定过几天自己就会了呢,实在不行到时再去镇上找那老头复诊。   要是便宜爹在就好了,也能教教她,还能省不少事,医馆收费死贵,随便捡几副药几两银子就没了。   钱多多长松一口气,只要不花银子什么都好说。   看着钱多多满是信赖的眼神,许问枫微感不自在:“那啥,里正家在炖羊杂汤,每户人都能领一份,你拿个大碗去领呗。”   “有免费吃的呀!”钱多多眼睛一亮,飞快跑去灶房,直接抱了个瓦罐出来。   要饭他在行!   何况他是得到了里正的许可,住在岩滩村的,那这饭要的就更名正言顺了。   钱多多神采飞扬,一路小跑朝里正家去,浑身洋溢着终于有他用武之地的振奋。   支开钱多多,许问枫找吴满贯要东西:“你铺子里有胡椒粉和孜然吗?”   “我看看。”平时一心关注吃的,零碎的调料品没怎么关注,吴满贯翻找半天才在旮旯角找到胡椒粉和孜然粉:“有。”   杂货铺里的每件商品,库存数量固定统一,都是五件,吴满贯一次性全拿了出来,他姐难得主动找他要回东西,自然是有多少给多少。   “要不了这么多。”许问枫各捡一瓶,拧开盖子,把胡椒粉、孜然用油纸包起来,瓶子原路送回。   揣好调料,许问枫踢了踢脚下的簸箕:“这就是你研究了几天的油果子。”   吴满贯挠头嘿嘿笑。   还有几簸箕卖相更丑的黑疙瘩被他倒去了茅厕,这两簸箕稍微好那么一点,钱多多死活不让他倒。   许问枫捡起一个,一捏,妈耶,硬度吓人,能直接砸死人:“面粉还剩多少?”   吴满贯吐吐舌头:“剩一袋半。”   许问枫无语:“5kg一袋的面粉,五袋霍霍了一大半,你可真能耐!点值呢?够进一次货不?”   吴满贯呐呐道:“不太够。”   他做好人好事的点值有一半会流入许问枫的账户,而许问枫创收的点值却是不会分配到他头上的,书柜的机制就是这样的。   所以,吴满贯其实没攒下多少点值,然后许问枫又比较好吃可乐和薯片,这两样消耗的最多,可乐薯片他已经进过两次货了,账户上就剩可怜巴巴的11点。   即便不花销,他的点值也不够,像可乐、薯片,只需1个点或2个点,而面粉属于粮食一类起跳就5个点,这还是一袋饼干的价,十斤一袋的面粉,一袋就要50个点值。   “你呀,尽会挑着贵的东西糟践。”许问枫揪着他脸颊肉一拧:“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吃不上饭!还有,你占了原主的身体,他的家人你就理应要有所担当。几十斤面粉就这么被你霍霍了,你良心不会痛吗?”   “痛!”吴满贯捂胸口,羞愧道:“可我不是急着赚钱吗,赚不到银子就没法子名正言顺改善家里的生活,看他们吃糠咽菜我也难受啊!”   “早知道会穿越,我就不读书了,去新东方学个厨师证都比我读七八年书管用!”   许问枫斥道:“胡说八道,谁告诉你读书没用!读书明智,这么浅显的道理不懂?”   罢了,现代物质条件好,家里的孩子个个都是小公举,吴满贯年纪小娇生惯养长大,不会做饭很正常。   自己十三岁那会估计也不比他好多少,许问枫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十三岁在干什么。   挣扎求生的八年模糊了很多东西。   大抵和吴满贯差不多吧,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生活在象牙塔里,读疼痛文学,偷抹妈妈的口红……   在无忧无虑的时光里享受着肆意张扬的青春。   “美食书我给你兑出来了,你拿去慢慢研读,我指点一下你和面吧。”许问枫做饭的手艺一般,不过指点吴满贯绰绰有余的。   “面食油炸,主要窍门在和面上,你只要掌握了和面的技能,油炸食品这块你就能翻出无数种花样。”   “麻花、油条、开口酥、麻叶子,芝麻球、馓子......一通百通。”   “嗯嗯,”吴满贯一脸求知欲,一边听他姐讲解,一边从杂货铺翻出苏打粉,酵母,感慨道:“原来揉面还需要这些东西啊!”   见识了。   和个面这么讲究,要往里面掺那么多东西,还以为只要加水就行了呢。 第五十四章 大姐的委屈   许问枫慢慢往面盆里加水:“如果按咱现代的做法,还可以放适量放一些鸡蛋牛奶,增添口感和香味,但咱要懂的成本控制,而且牛奶鸡蛋这里的人一般吃不起,所以不能瞎用。”   吴满贯充满钦佩之情的嗯嗯应好。   感觉他姐揉个面都很厉害的样子。   满满的滤镜。   许问枫揉好一团面:“盖上布放在暖和的地方,让面发酵一小时,等面团膨大一倍就算是发好了。”   “你照着来一遍。”   “好。”吴满贯兴致勃勃挽袖子,开整。   一会,一团光滑的面团成型,成就感满满:“姐,咋样?”   “挺好。”许问枫鼓励道:“你看,你不笨嘛,教一遍就会了。”   得了夸奖,吴满贯眉眼飞扬,仿佛看到无数铜板朝他飞来,赚的盆满钵满。   “发面的期间,你研究一下花样,第一次少捏几个下油锅,多试验几次,掌握了油温,炸不同面食所用的时间,再发挥不迟。”   吴满贯重重点头:“嗯,这次我指定能行。姐,后天就是赶集日,我研究成功了,你能陪我去一趟镇上吗?”   许问枫犹豫一下:“行叭,第一次我就陪你去一趟,以后可不能啥都指着我,你得自己支棱起来。”   吴满贯咧嘴笑:“没你我支棱不起来。”   许问枫抬手一扬,吴满贯机灵一躲:“好好好,我支棱,我支棱。”   “姐,别打我头,我本来就笨。”   “多敲打几下说不定就开窍了。”   笑闹片刻。   “山鸡野兔,你找个借口往家拿一半,给你家里人补补身体。”许问枫叮咛两句,赶紧走人。   生怕多留一会,又多出什么活儿来缠她,医书都没研究明白,真是没空。   回到家,春喜和三妹在院子里炮制羊角,许问枫一头扎进房里,继续研读医书。   晚食蒸了一锅馒头,配如意端回来的羊杂汤。   满满一钵,刚好一人一碗,撒点胡椒粉,嗦一口,那滋味,爽。   羊肉切成小丁串竹签上,在碳火上烤的滋滋冒油,盐孜然一撒,香气老霸道了。   小如意吃的摇头晃脑。   春喜有些食不知味,按理说入了许家她该欢喜才对,可原本该在许家养伤的贵公子,不见了踪影,居然换成了曾大勇!   究竟哪里出了纰漏?   春喜百思不得其解,目光晦暗地看着正对着许问枫烤肉手艺赞不绝口的巧菊。   见春喜看她,巧菊扬起一抹笑容,把手上烤好羊肉串顺势递给她:“你太瘦了,多吃点。”   “谢谢婶儿。”春喜垂眸,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羊肉。   不多会,四斤羊肉吃的干干净净,除春喜外,个个一脸餍足。   羊肉属于温热性质的食物,营养虽丰富,却不利于伤口愈合,既然当家的不能吃,巧菊索性把里正给自家的两斤羊肉,一起切了。   自家出了肉,她也能大大方方敞开肚皮美美搓一顿不是。   屋内曾大勇嘬着骨头汤,闻到外面霸道热烈的香味,说句遭天谴的话,这骨头汤有点没滋没味的。   里正把整头猪的大骨全送到许家来了,媳妇一天三顿给他炖大骨,连续喝五六天,稍稍有点腻味。   次日,天刚麻麻亮,许玉晴就起来收拾收拾,赶往茶湾村大姐家。   岩滩村距离茶湾村约三十里地,需得起早才能赶在天黑前回来。   茶湾村背面丘陵起伏,适宜种植茶树,是附近有名的富村。   腻绿长鲜谷雨春,丘陵低峦环抱村庄,茶湾村便是由此而得名。   冯家在茶湾村就有十几亩茶地,兴盛时期冯家名下有好几座茶树园,上百亩,后面摊上个败家精,东卖一块,西卖一块,就剩下屋后那一片。   大姐夫冯光耀出了名的败家,当年说这门亲事爹一百个不愿意,然而那位万事漠不关心的娘,却突然在大姐的婚事上表现的很积极,执意插手。   十里八村挨个抖搂一遍,就冯家娘勉强能看得上眼,爹做不了娘的主,在问过大姐意愿后,便就由着娘了。   其实,大姐能说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要嫁这么个人,大姐心中也不是没有过疑虑,只不过娘突然表现的对大姐那么关心,大姐心底是受用的吧。   娘又口口声声说是为她好,一来二去大姐就打消了疑虑。   亲娘总不可能害她。   大姐出嫁前夕,许玉晴偶然听到娘在教大姐御夫之术,并以自身举例,教大姐如何站稳脚根,如何把男人吃的死死的,还教她如何拿到管家权,把地契财物掌控在自己手中。   当时许玉晴就觉得娘在异想天开。   冯家就一根独苗苗,冯家二老十年如一日把冯光耀当命根子宝贝,宠溺的不像样。   在冯家大姐夫一向唯我独尊惯了,一个自私自我的人,连亲爹娘祸害起来都毫不手软的狗崽子,怎么可能由着人拿捏。   爹惯着娘,那是爹心甘情愿,也是娘走了鸿运,碰到爹这么个好品性的人。   换个人试试?讲句大逆不道的话,就娘那样式儿的,早被休八百回。   许玉晴到了冯家大院外,就听到孩子的哇哇哭声,她皱了皱眉,加快步伐,在院门口迎头撞上从门里出来的冯光耀。   冯光耀看到她怔了一瞬,张嘴啊道:“是三妹来啦,快进屋坐,我正好有点事要去镇上,你姐在家呢。”   快速说完,脚底抹油,头也不回的溜了,好像后头有老虎在追似的。   紧跟着许兰锳抱着才一岁多的妮妮追了出来,看到三妹,许兰锳愣在原地,神色有一瞬间狼狈。   连忙抽出一只手,理了理散乱的发髻:“三妹你咋来啦?”   许玉晴黑沉着脸问:“他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亲妹妹这么一问,一向坚强的许兰锳心里的委屈突然就泄了洪,也可能是憋的太久,无处宣泄。   眼泪簌簌往下掉,止都止不住,她扭过头狠狠擦了下眼睛,苦笑道:“他那怂人能闹出啥别致的幺蛾子,不就老四样吗,吃喝嫖赌,就那点逼事。”   可也就是那点逼事把整个家搞的乌烟瘴气,没一天消停日子过。   “他又在外面欠赌债了?”许玉晴深呼吸,沉下一口气,摸出手帕给大姐擦脸:“你别哭,为他不值当。”   “我不哭他,我哭我自己。”许兰锳吸了吸鼻子,颠颠怀里的孩子:“这是妮妮,你还没见过她呢。”   离乡避祸那会,许兰锳正怀着身孕。 第五十五章 慢性致郁   “妮妮,这是你三姨母,快喊人。”   “一,”妮妮说话还囫囵,口齿不清。   许兰锳:“这孩子话说的迟。”   “跟我一样,我三岁才说话呢。”许玉晴温柔地摸摸妮妮的小脸蛋:“孩子长的像你,真好看。”   “走,进屋说话。”许兰锳单手抱着妮妮,一只手挽着三妹。   正房,冯老爷一脸乌云密布坐在太师椅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墙上寓意年年有余的画出神。   冯老太边给孙儿擦眼泪,边哄道:“兴儿乖,不哭了,吃糕糕。”   儿媳妇娘家来人了,冯老太倒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又是兑蜂蜜水又是端瓜果的,冯老爷也打起精神与许玉晴闲话家常。   看他精神不济,许玉晴托口赶路疲累,想去歇一歇,好去卧房与大姐说些悄悄话。   冯老太主动抱过妮妮,让她们姐妹去屋里叙话。   只不过,冯老太在接过妮妮时,用气音儿在许兰锳耳边说道:“兰锳啊,有些话说出去不好听,她们也担心你。”   许兰锳唇边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讥笑,这是怕败坏了她儿子的声誉,狗东西还有啥名声,近邻几个村谁不知道他是啥货色。   关上门,姐妹二人盘腿坐炕上。   “大姐,他又去借利子钱啦?又输了多少?”大姐在冯家是不缺吃穿,可人这精神气儿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灰,萎靡不振打着蔫儿。   从内透着一股枯槁腐朽的气息。   看着这样的大姐,许玉晴心头酸涩,这都是娘造出来的孽。   提起冯光耀,许兰锳呼吸都重了几分:“最近倒是没赌,镇里勾栏瓦院儿重新开张了,听说新到了一批舞姬角妓,勾栏美人儿把他魂儿勾走了,就使劲砸钱呗。”   “前一阵又偷摸把家里仅剩的茶地抵押出去,人家上门收地,我公爹还瞒着我,悄悄赎了回来。”   “呵呵,”许兰锳冷笑道:“结果你猜咋地,地赎回来第二天,这狗东西又给抵押出去了,说是又借了五百两给那女子赎身,现在养在镇上呢。”   “你知道我公爹咋说吗,他说啊,那女子身世可怜,家里有人重病需要银子,光耀心软可怜她,让我莫气想开些,也莫要去质问他,以免闹的夫妻不合,总之就是让我装聋作哑,不管怎么说,他们只认我一个儿媳妇。”   “哈哈哈.....”许兰锳笑出泪花:“他们咋就不可怜可怜我呢,咋就不可怜可怜妮妮兴儿呢!”   许玉晴满腔怒火:“两个老的就这么由着他?地契就不会藏起来吗!”   “哼,”许兰锳冷哼一声:“藏了,那狗东西属耗子的,会找东西得很。”   许玉晴迟疑道:“他们就没想过交给你保管?”   许兰锳转眸看着三妹,凑到她耳边道:“别他们平时护着我,站我这头,见真章的时候,永远是把儿子放在第一位,谁都越不过。”   “狗东西死性不改,胡搞败家,他们不气吗,气,一天气的要死,我婆婆没少在他面前抹眼泪,可只要他家宝贝疙瘩说几句好听的,放屁一样的承诺下回再不犯,立马软化。哪怕同样的谎话冯光耀说过一百遍,他们依然自欺欺人的骗自己相信,你能咋办!”   一个蒸不烂煮不熟的家伙,加上两个耳根子软的老人,一团乱麻。   偏偏两个老人对她还异常好,衣食住行上没亏着她半点。   家里败的就剩一个老仆,忙不过来的时候,俩老人还会帮着她干家务农活,带孩子,这些事上从没让她操过心,搞的许兰锳有苦难言,憋闷啊!   有时候起心想闹一场狠的,可老人颤巍巍拦在中间,这火就蹿不起来,只能哑巴吃黄莲自个儿苦闷。   许玉晴光听着这些只言片语,就窝一肚子火:“这么说茶地没啦?”   “没啦,败光啦,家底彻底被他掏空,拿不出银子赎地了。”许兰锳无力摆摆手:“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不用你劝,嫁进冯家不到一年,我就把他整个人里里外外看得透透的,这一辈子不可能有浪子回头的一天。”   “我对他没有期待,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也好,养外室也好,我心里毫无波澜,我伤心难过,一半是为自己,一半是为两个孩子。”   许玉晴沉默良久:“姐,要不,你带孩子跟我回家吧。”   许兰锳摇头苦笑:“你也瞧见了,我公婆把妮妮他们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我不可能带的走孩子,那会要了他们的命。”   “孩子那么小,离不了我,就这么凑合过吧,哪天穷困潦倒吃不上饭再计量。”   许玉晴也没主意了,这事得回家跟二姐商量,让二姐拿主意。   姐妹俩在房里说了好一会体己话,看时辰不早,许玉晴准备动身回村,冯老太挽留不成,硬拦下她,煮了冒尖一碗鸡蛋肉丝面,非要她垫垫肚子再赶路。   临走时,糕点腊肉塞满一背篓。   瞅着冯老太恨不得把家搬给她的和善面目,许玉晴更加深刻的理解了大姐身处冰与火中,那种冷热交替的苦楚。   岩滩村。   炕上,许问枫与三妹相对而坐。   许问枫手肘撑在小炕桌上,托着腮一脸愁容,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她不擅长,麻脑壳。   关键大姐情况特殊,她要是在婆家受磋磨虐待,倒好处理一些,这种源于精神上的折磨,在古代的风气下你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衣食无缺,公公体恤,婆母慈爱,闹开了,绝大多数人恐怕会嘀咕大姐生在福中不知福,挤兑许家小题大做。   冯家俩老你说他糊涂吧,他还知道巴心巴肝待媳妇好,你说他明事理吧,在管教儿子方面总狠不下心肠,烂摊子收拾多少回了从不吸取教训,儿子讲几句花言巧语,立马妥协。   每次闯出祸头,冯光耀都拍胸脯保证是最后一次。   无限循坏的最后一次。   软刀子割肉,熬人啊!   看不到一丁点希望,你甚至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人生在朝着下沉的方向,以0.05倍的慢速坠落深渊。   这样的煎熬折磨能把人逼疯。 第五十六章 练摊   “二姐,想到解决的法子了吗?”看她沉思半晌,不吭声,许玉晴焦灼。   “容我再想想。”许问枫托着腮的手一下一下的搓脸,毫无头绪。   一对幼子,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半,换现代都不可能说离婚就离婚,何况古代。   又过了一盏茶,许问枫终于不搓脸了,双手环抱道:“旁的先放一边,为今之计是先把大姐家的茶地赎回来。”   一时找不到妥善的解决法子,先保证大姐家的收入来源再说吧,给朝上托一托。   许玉晴揪着眉说:“可咱家没剩多少银子了,他抵出去的价是500两,往回赎还得算几分利子钱。”   许问枫惊奇的看三妹一眼:“你说啥呢,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动用咱家的银子去帮败家精赎地吧?”   自掏腰包替败家玩意填窟窿,美不死他!   许玉晴眨眨眼:“不然呢?大姐说冯家已经被掏空,拿不出银子。”   许问枫扯唇冷笑:“当然是银子花在谁身上找谁要啊,他抵押了两次茶地,前头一次冯老爷掏空最后的家底赎回来,又抵押出去500两,总共一千两!”   “镇里勾栏又不是什么名妓,赎身抵死50-100两,剩下的钱去哪了?前前后后整整砸了一千两,可见他对那女子正迷恋的紧,近段时间应该是没去赌的。”   银子去了谁的腰包,显而易见。   “难道说,余下的银子被那女子哄走了?”许玉晴重重锤了一下桌面,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子,油然生出愤恨。   “十之八九。”许问枫语气异常冰冷道:“头脑简单,连编个谎话都编不圆润的家伙,哄他的钱还不简单。”   “他就没长心吗!就算他置大姐于不顾,老的小的,总是他的血脉至亲吧,将仅存的一点家底败光,以后要让一大家子喝风吗?!”许玉晴越说越火大:“龟孙子,真不是个东西!18亩茶地,价值千来两,折价抵押,还赎不回来,不血亏吗!”   茶地可比一般的田地要值钱得多。   许问枫嗤笑:“他要能考虑到这些,心里但凡有一丝半点顾念着家人,就不会干下那么多数不清的混账事儿了。”   “是哦。”许玉晴跟着嗤笑一声:“不过我们要怎么找他们还银子?打上门吗,也不知道他把那女子安置在镇上哪?”   许问枫说道:“你安心顾好家,这事你别操心,交给我办。“   明儿正好要陪吴满贯去镇上卖油炸小吃,顺道就办了。   “好。”许玉晴放心点头,她家的懒姐姐在关键时刻从不拉胯。   傍晚,许问枫到二毛家打了声招呼。   第二天,二毛与铁树、柱子三个人早早等在村口,看到许问枫和吴满贯走在一起,互相对视一眼,目光不善的看着吴满贯:“二丫,你咋和那小子......?”裹到一起去了。   吴满贯小媳妇状缩在他姐背后,许问枫清了清嗓子:“前不久他帮了我点忙,我看他吧,有真心悔改的意思,就想给他个机会,你们也和他处处看呗,他要是敢冒坏水,咱直接拖去小树林揍一顿,一顿不成揍两顿。”   “但前提是咱得给他个改过的机会不是。”   鉴于吴满贯在村里风评太差,总是遭到村民排斥不是办法,有必要引导大伙改观对他的印象,替他打通人脉往来,老围着她一个人转不是事儿。   “二毛哥,你们信我,我真的改邪归正了。”吴满贯知道他姐是在帮他处理人际关系,连忙从许问枫背后走出来,从篓子里捡出几个油果子,不由分说一人塞一个:“二丫姐心善,看我痛改前非,借了我点银子,我现在准备做点小买卖,贴补家用。”   “你们尝尝,看咋样,能卖钱不?”小眼神真诚。   二毛捏着香喷喷的油果子到底没舍得推开。   观吴满贯的眼神作态,确实与以往大不一样,加上吃人嘴软,态度肉眼可见的软和下来:“嗯,香,能卖出钱。”   “看不出你小子有点手艺啊!”   “对了,你小子可不能坚持几天,又故态复萌。”   吴满贯掷地有声保证:“绝对不会!我现在年岁大了些,懂的道理也多了些,二丫姐也狠狠教育了我,再回头看以前的自己,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一顿。”   “知道错就好,咱都一个村的,你真变好了,大伙都高兴,不会揪着你以前的事不放。”铁树乐呵呵啃一口油果子。   锅里少一颗老鼠屎,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钱多多悄咪咪道:“哥,他们好像不怎么喜欢你,为啥?”   他哥这么好的人,居然不招人喜欢,简直说不通。   “嗐,不怪他们,以前我年少轻狂失了智,脑子糊了屎,干了不少招人厌憎的事。”吴满贯无奈笑。   说说聊聊,到了镇上。   集市上人来人往,好的摊位都被人占去了,一行人挑来挑去,最后在挨着卖野果子的摊位放下篓子。   定下摆摊位,二毛他们就去满街打探冯光耀的消息了。   许问枫则留下陪吴满贯练摊。   这季节的山野果子嘛,种类少,滋味也不咋地,吃也可,不吃也可,所以这边的摊位统一比较冷清,站了一刻钟连个来问价的人都没有,吴满贯有些焦急。   无助看向许问枫。   许问枫不吭声就想看他怎么办,结果就是凉拌。   无奈朝热闹的那一片努努嘴:“你听听人家热情似火的叫卖声,咱摊位本就偏,你还悄摸声息的,篓子也捂的严严实实,鬼知道你在卖啥。”   吴满贯拍了一下头,对哦,枉他还是现代来的,竟忘了卖东西要广而告之的道理,连忙掀开笼布,露出里面金黄香喷的油果子。   像麻花、馓子这些技术含量略高,吴满贯现在还做不出来,就做了油果子和麻叶子两样。   东西是摆出来了,可吴满贯面皮薄张不开嘴。   钱多多毕竟有几年要饭的经历,脸皮厚,扯开嗓子吆喝:“卖油果子咧,又香又酥的油果子。”   “卖麻叶子咧,酥脆香甜的麻叶子咧~”   声音响亮,尾音拖曳婉转。 第五十七章 我原来是个丑八怪   吴满贯一看,可不能输给小弟,红着脸跟着吆喝,多叫卖几声,慢慢也就放开了。   循着叫卖声,有心想买的人逐渐朝这边汇拢。   现代面粉质地雪白细腻,植物油清澈无杂质,炸出来的油果子金灿灿,亮堂堂泛着光泽,即便吴满贯手艺初级,卖相口感都要比本地油炸食品略胜一筹。   钱多多嘴巴甜,吴满贯又大方给人试吃,没带剪刀,油果子不好掰,麻叶子酥脆,倒是可以掰成小块让人试吃,所以没多大工夫,货品就消下去一半。   许问枫在一旁抄着手,提意见:“下次可以都摆点试吃品出来,估计会销的更快。”   “对,咱家的东西好,摆上试吃品,指定要不了一刻钟就会被抢光,供不应求。”不消多会就卖掉一半,吴满贯自信心膨胀,有种老子的手艺天下第一的嚣张感。   篓子里只剩下小半斤麻叶子,十来个油果子,吴满贯吩咐钱多多看着摊位,急不可耐抱起装钱的布袋子,蹲在摊位后面数铜板。   一千多个铜板数到手软,吴满贯兴奋的手舞足蹈,压低音量道:“姐,进账软软二两,这无本万利的生意,好生教人心花怒放。”   信心倍增。   许问枫一瓢冷水泼过去:“不要高兴的太早,现在物价虚高,等物价回落,你这一篓子食品至多值五六百文。”   “别忘了,你面粉存货可不多了,等需要采购面和油的时候,成本猛增,刨除毛利润,净利润能有个二百文就不错了。”   余额才11点,进一袋面粉都差一大截。   “一会收了摊,我就去做好人好事。”吴满贯丝毫没受到打击,乐观道:“等我攒到足够多的钱,就来镇上开间酒楼,让我的家人顿顿吃上白米饭,住大宅子,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富家小姐的腐败生活的。”   “姐,我们一起努力奋斗吧!”信心十足捏拳头,斗志燃烧。   梦想规划都没落下许问枫,这是打心眼把她视作亲姐了。   许问枫有一丢丢感动,但是吧,一起努力啥的还是算了吧,劳心劳力的事都不想干呢,只想躺平坐享其成呢:“哦,你努力。”   吴满贯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畅想中,忽略了他姐的敷衍。   竹篓见底,吴满贯兴冲冲跑去粮油铺子里买了半袋粗粮,又去肉摊割了一斤肥猪肉,带回去给吴家人添点油荤。   别的一文没花,听姐姐的话,物价虚高的时候正是攒钱的好时机。   至于怎么有本钱做小买卖,也是跟家里人谎称,帮了二丫的忙,二丫借的本钱给他。   因为要等二毛他们,怕他们回头找不到人,许问枫就在离摆位置不远的地方,找棵树,双手抄袖笼,两腿交叉,斜斜一歪,靠在树身上眼睛要眯不眯的。   而吴满贯则睁大眼睛,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瞅准机会‘助人为乐’。   这时,一个大娘背着个沉甸甸的篓子路过,不堪重负,腰都压弯了。   吴满贯一个箭步冲出去,双手托住大娘的背篓。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小子想干什么?”感觉到背上一轻,大娘唬一跳,笨拙的身子灵活一扭,转身大喝一声。   引来街两旁人注目。   吴满贯本就是个心善的娃,加上现在做起小营生,已经很清晰的知道,点值是直接跟银钱挂钩的。   所以助人为乐起来显得相当的积极,生怕大娘拒绝自己的好意,热情道:“大娘,我看你背篓很沉,替你托一托,大娘你家住的近不,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你走开,不用你好心。”大娘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仿佛在看拦路土匪,好哇,你小子,居然还想摸去我家,想干啥,准备打家劫舍不成?   肯定有同伙!   话音未落,大娘一阵风似的跑了,一边跑一边还时不时回头瞄一眼,看他有没有跟上来,神情戒备得很。   吴满贯茫然,这大娘怎么回事?干啥看他像贼人一样?   就很沮丧,蔫嗒嗒回到许问枫身边,嘀咕道:“这年头,想做点好事不容易啊。”   许问枫眼角抽搐,一点章法不讲,还好意思嘀咕。   那大娘家兴许是要办什么红白喜事,透过竹篾缝隙,能看见下面压着半篓子猪肉,而且大娘去的方向,停着几辆载人的牛车,根本不需要他帮忙。   吴满贯本尊长的尖嘴猴腮,长胖之后平添几分油腻感,一瞅就不像好人,贸贸然冲上去,人家可不防备吗。   “人把你当坏人了,没打你一顿你就偷着乐吧。”   “坏人?我?”吴满贯讶然瞪眼,前世他好歹是眉清目秀的小鲜肉一枚,不说一身浩然正气吧,至少跟坏人不搭边啊!   许问枫无语地说道:“你没照过镜子?”   吴满贯摇头,他才十二三岁,远不到关心颜值的年纪,又不是女人,没事照镜子干嘛,再说他穿过来,浑浑噩噩好一段时间,压根就没想起要去关注这具身体的本尊长啥样。   “我劝你还是照照看吧,好有个数。”相由心生这句话,在你这副尊容面前不作数。   看他姐认真的样,吴满贯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速即躲去树后,在杂货铺里摸出镜子,   然后就看见镜子里五官挤作一堆的胖脸,还有那小眼睛塌鼻梁,差点没把镜子甩出去:“苍天啊!我没干过坏事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伤心坏了。   许问枫不走心安慰:“长相不重要,内在美才是真的美。”   吴满贯瞄瞄他姐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无语凝噎,我信了你的邪哦,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颜值相当重要好吗,纵然已经脱离那个看脸的社会,但是这一世的家庭条件堪称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   不努力就会打一辈子光棍的那种穷。   就算以后挣到钱勉强讨上媳妇,也很影响下一代颜值好不好,吴满贯为自己和未来的孩子感到深深的忧虑。   满腹委屈,被这副尊容整破防了,嘤嘤嘤低泣。   穿越和投胎一样,是门技术活! 第五十八章 找上门   听他嘤嘤嘤,就好像有一只苍蝇在耳边盘旋不去,许问枫劝解道:“行啦,你成年后娶个绝世大美人儿,中和一下基因不就好了吗。”   “姐,你就别哄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绝世大美人儿怎么可能看上我这样的丑八怪!”吴满贯抽抽涕涕吸鼻子,伤心的抹眼泪。   想想也是哦,许问枫无言以对。   不该你机灵的时候你还挺机灵,自我认知清晰。   “二丫,人找了。”二毛脚步匆匆过来。   许问枫站直身体:“在哪?”   二毛说道:“你姐夫哥领着个女子在拱辰街那边逛呢,我看那女的不像什么良家人,我们没敢靠太近,铁树他们守在街口,我就赶紧来找你了。”   拱辰街,是仓河镇有名的富人街,主要经营范围针对的就是富人,珠宝首饰铺、胭脂铺、成衣店……   镇里高档的茶肆酒楼差不多都挤在那一条街上,一般人消费不起,他们那样的泥腿子,走在拱辰街上就显得特别的格格不入。   许问枫:“走,去看看。”   吴满贯恹恹地跟在队伍后面,打不起精神。   到了街口,许问枫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远远瞅见冯光耀挽着一名妙龄女子从一间首饰铺走出来。   冯光耀相貌平平,他身边的女子就比较打眼了,身穿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外面披着件翠水薄烟纱,高耸的云髻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走路袅袅婷婷,妖妖娆娆。   身后小丫鬟拎着大包小包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看她一身贵气打扮,丫鬟不离左右,进出胭脂首饰铺一通挥霍,许问枫心都在滴血,按照现代思维,这对狗男女花的钱,有一半属于大姐!   许问枫冲钱多多使眼神:“去,跟紧他,摸清他住哪,小心点别跟丢了。”   一行人着粗布麻衣,脚踩草鞋,落入富人街太打眼,许问枫还稍稍好点,衣衫上只有零星几个补丁。   铁树他们身上的衣裳补丁摞补丁,一看就是穷鬼,不配逛街那种。   钱多多个子小,混在人潮中没那么显眼。   “二丫姐,你放心,我就算自儿个丢了,也不会跟丢人的。”来了任务,钱多多亢奋激动,   终于轮到我立功了!   许问枫叮嘱:“要是他有所察觉,你就回来,安全最重要,反正人就在镇上跑不掉的。”   别被逮着打一顿。   钱多多狡黠一笑:“跟个人而已,小意思,发现不了。”   他遭受过社会的反复毒打,比吴满贯机灵多了。   约莫一炷香时间,钱多多回来禀告,冯光耀置办的院子就在离拱辰街不远的巷子。   “就是那。”钱多多指着门口有棵梧桐树的宅院说:“我亲眼瞧见他仨进了那间宅子。”   许问枫嗯了声,搓搓手,咻咻爬上树,翻进院子,抽开门拴,放二毛他们进来。   听见不同寻常的动静,丫鬟跑出来,看见五六个人大摇大摆进了院子,惊呼道:“你们是谁?竟敢私闯民宅!”   “小丫头不会说话,这是我姐夫的宅院,我光明正大走亲戚,怎么能叫私闯民宅呢。”   “你们自己忘了锁门,怨我咯。”许问枫扒开丫鬟,身强体壮的柱子一把反剪了丫鬟的手。   带人来的优势显现,能接助外力,许问枫自然不会冒着暴露自身实力的风险,来收拾一个败家子。   杀鸡焉需牛刀。   厅中,那位穿金戴银的女子正风情万种躺在美人塌上,冯光耀一脸狗腿样,在给美人捏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傍富婆呢。   “月芽,何事吵闹?”冯光耀听见外头闹哄哄的,不悦道:“丽娘疲乏正欲休憩,莫要出声吵着你主子。”   说话间,许问枫已经来到厅门口,看见她,冯光耀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霍地站起来:“二,二妹,是你呀,你你你......”你咋不请自来。   还有一丢丢尴尬,被小姨子抓包,多少有点心理不适。   “这位姑娘是你妹妹?”丽娘撑起无骨般的身子,端起营业假笑,金主的妹妹,多少要给点薄面:“二妹是吧,快请坐。”   “月芽还不快奉茶。”   月芽怒目瞪着柱子:“放开我。”   柱子板着脸无动于衷。   丽娘觉得有点不对劲:“二妹这是何意?”   许问枫看也没看她,拖了把椅子去到冯光耀面前,将他摁回软塌上坐好,自己也坐下,双腿往塌座上一搭,把人圈在当中,腰微微前倾,居高临下道:“姐夫好生风流快活,命好的让人羡慕。”   “二妹,你别这样。”这样的姿势令人倍感压迫又觉窘迫,冯光耀欲起身,铁树和二毛快步过来,一人摁住他一边肩膀。   二毛他们都是跟着里正叔见过风浪,见过血的人,虎着脸不吭气的样子怪骇人的,冯光耀不敢动了。   没有任何前奏,许问枫一耳刮子呼他脸上。   “你竟打我!”冯光耀都被她扇懵了,难以置信的捂着脸挣扎起身,许问枫换了一只手,又一巴掌呼过去。   用的都是正常人的力度,可冯光耀娇生惯养长大,细皮嫩肉的,哪受得住,娇嫩的脸立时红肿起来。   甭管他在外面如何造作,冯家两老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他,从小到大就没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连续吃两耳光,实属开天辟地头一遭,冯光耀狂怒:“你他妈有病啊,无缘无故跑来打我,我招你惹你啦,神经病!”   “等会我就回家告诉你姐,不给我个说法,这事没完!”无能咆哮。   听对话,丽娘恍悟,这可不是金主的妹妹,而是金主正头妻子的妹妹,来者不善啊!   丽娘聪明的不吭声了。   许问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一个无缘无故,你抵押茶地,在外花天酒地,置办房产惯养外室,我姐跟两个孩子眼瞅着就要喝西北风,你还有脸跟我吼。”   冯光耀气得面庞涨红,桀骜不驯地吼道:“那是我冯家的地,关你屁事!你手伸的也太长了吧。”   就没听说过有小姨子插手姐夫哥的财务事的。   许问枫冷冷睨着他,出声唤钱多多:“去找把剪刀来。”   “你个疯婆子,你想干什么?”冯光耀头皮一麻。   感觉不妙啊! 第五十九章 阿斗不禁吓   许问枫高深莫测沉默,不说话就熬着他。   直到手持锃光瓦亮的剪刀才淡淡道:“我姐膝下已有一儿一女,你这二两肉留着意义不大,还尽惹祸败家,不如净了,换个六根清净。”   冯光耀魂不附体:“你敢!”   “试试不就知道我敢不敢。”许问枫语气淡的不带一丝起伏,俯身左右比划剪刀,认真端详,似乎在找最佳角度动刀。   她认真研究的模样看的铁树他们亦是浑身一震,下意识夹紧腿,二丫该不会真要那啥吧?   冯光耀这才意识到,小姨子不是在恐吓他,认真的可怕。   丽娘眼神闪烁,心里有点慌,这村姑不好惹啊!   要怎么脱身才好......   “嗯,就这儿吧,这位置应该不会大出血。”她自言自语,剪刀朝着冯光耀裆部去。   “二妹二妹,等等等等,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在外面混,冯光耀一贯以撒钱的方式为所欲为,出手阔绰,看在钱的份上没人会为难他,闯出祸又有冯家二老保驾护航,压根就没经过什么事。   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当场吓的尿了裤子。   闻着满屋飘荡的尿骚味,许问枫嫌弃地往后一靠,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平静地看向丽娘,丽娘猛地一哆嗦。   “说吧,银子去哪了?”她问。   从进屋开始,她语调自始至终清清淡淡,连表情都没变过,没有愤怒,没有质问,更没有怒其不争,甚至面对冯光耀和丽娘,都不曾露出过一丝厌憎的表情。   可就是这种平淡的语调,平淡的表情,偏偏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错觉,你完全猜不到她接下来会干什么。   冯光耀憷了她了,老实下来:“花了,只剩一百两。”   “我不信。”许问枫偏头,再次看向丽娘:“我问过,她这般成色,赎身至多百八十两,你也别诓我去赌了,我知道你已经有半个月没光顾过赌坊。”   说着话,她猝不及防倾身,一把揪住冯光耀头发,迫使他脑袋后仰。   剪刀的寒光从眼前晃过,冯光耀梅开二度尿了裤子:“我说,我说,给丽娘了。”   他都麻了,勾栏赌坊那种地方小姨子根本不可能去,可是她又说的准准儿的,见鬼了!!!   丽娘:“......”怂货!   心里骂冯光耀怂!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从心的扑通跪下:“姑娘,银子确实给了我,我爹病重,全花销在诊疗药费上了。”   冯光耀心中一阵怜惜:“二妹,丽娘没说慌,她爹得了很重的痨病。”   许问枫漫不经心把玩着剪刀:“你猜我信吗?”   丽娘对天赌咒发誓,神情之诚挚,泪水涟涟,我见犹怜,拿出了在勾栏的毕生所学。   可惜,她遇到的人是许问枫,很快吴满贯和钱多多就把丽娘那位得了痨病的爹‘请’了出来。   钱多多踹了弓背伏地的人一脚:“李癞子,你一个连婆娘啥滋味都不知道的叫花子,啥时候多了一个闺女?”   许问枫微微挑眉,钱多多噼里啪啦揭底道:“二丫姐,这人叫李癞子,我认识他有三四年,一起跟狗抢过食,一起蹲大街上要过饭,他的底细我清楚得很,他就是仓河镇青山村的人,以前是个赌鬼,家赌没了,老娘爹被他活活气死,一打听就知道。”   丽娘腿一软,瘫软坐地。   李癞子抬头,舔着脸冲钱多多笑:“小兄弟啊,咱好歹共过患难不是,你可得与你主家说说情,这事跟我无关,我就是讨口饭吃的可怜人。”   有人上赶着认爹,白捡个如花似玉的闺女,衣食有人供着,他乐得躺屋里装病。   钱多多呸了一声:“谁跟你共患难,仗着比我大,欺负我,命令我讨的食儿上交一半,现在知道套交情了。”   冯光耀被这反转震傻了神,丽娘说她爹患有痨病需要很多银子治病,因为痨病会传染,他就没去瞧过,他偶尔有听到东厢房传出咳嗽声,就信以为真。   结果......   好伤心,丽娘为什么要骗他?   丽娘不是口口声声说心悦他吗?   所以,爱会消失的吗?   “对不住,姑娘我是骗了你,可我也不是全说的瞎话,我娘和妹妹被卖去了府城,我攒钱就是为了赎她们啊......”丽娘哭的梨花带雨。   你编,你继续编,许问枫无动于衷:“银子还回来,既往不咎,你要赎谁是你的事。”   看丽娘哭得那么伤心,冯光耀心底一软:“二妹,算了算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维护的样子,像极了爱情。   二毛看的火大:“你个棒槌儿!她骗了你,你还可怜她,你脑子有坑吧!”   家里的妻儿不顾,老父老母不管,去可怜骗子,就没见这么蠢的人!   冯光耀喏喏道:“我相信她不是成心骗我的,她一定有苦衷。”   二毛气个倒仰:“有个鬼的苦衷,她就想哄你兜里的银子,大傻蛋!”   “不用浪费口舌跟他讲道理。”许问枫开口道。   和这种拎不清的人置气,气的过来吗!   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短长。   许问枫制止二毛在他身上浪费口水,手指点着丽娘:“你若不想因欺诈罪被丢进大牢,或某天死于非命,就老老老实把吞下去的钱给我吐出来。”   “吐干净。”   “你混迹风场,比他懂察言观色,应当知晓我不是在与你玩笑,我的话打不了折扣,明白吗?”   “是,奴家知道了。”丽娘识时务的爬起来,垂头丧气朝屋内走去。   她看清了事实,银子不吐出来,是无法善了的,说不定小命都要搭进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趁着丽娘不在,冯光耀连忙表明心迹,   “二妹,你要理解我,你姐夫我在地下室关了一两年,闷坏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下太平,没别的,就想松快松快。”   拍胸脯信誓旦旦保证:“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往家招女人,正头妻子永远是你大姐。”   “呵,说的好像谁稀罕当你的正头妻子一样,我姐倒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货色。”许问枫轻笑一声,黑眸里没有半点笑意:“你要是我儿子,我会栓狗一样,一辈子锁你在地下室。”   冯光耀狠狠打了个寒颤,丝毫不怀疑,落她手里,她真干的出来。 第六十章 拒不兑现   稍后,丽娘肉疼地捧出一匣子:“都在这儿了,八百两。”   许问枫翻了翻:“这栋院子的房契呢?”   丽娘朝冯光耀看去,房契她还没来得及哄到手,毕竟刚哄了几百两,怎么也要缓几天,不然目的性也太强了。   “我的房契,作甚交给你,二妹你莫要......”太过分。   话说一半,对上小姨子幽深平静的眸子,冯光耀咽了咽口水,愤恨不甘摸兜。   双眼喷火把房契丢给了许问枫。   “哦对,你不是还有一百两吗?”房契揣好,许问枫摊开手掌:“来,缴一半出来。”   “休想!我警告你啊,你不要太过分,一再践踏我的底线,没完了!”冯光耀勃然大怒。   许问枫晃了晃剪刀:“九十九步都走了,你确定要毁在这五十两上?”   “......”冯光耀铁青着脸,左右衡量,苦兮兮掏出一张50两银票,小姨子好狠的心肠,做事好绝,以前没看出来呀。   他的底线其实就是没底线,要不是担心他又回家缠大姐,五十两都不想给他留的。   许问枫起身,准备走,忽地没头没尾问了丽娘一句:“他没钱,你也会喜欢他的吧?”   丽娘:“......”   当着冯光耀的面,她能说什么。   沉默四舍五入等于默认,冯光耀一脸感动。   许问枫一改一成不变的表情,眉眼一弯:“你看,这妹子是真心喜欢你呢,无论贫穷富贵都跟定你了,你说你又何必去捣腾那些有的没的。”   冯光耀恍恍惚惚,是这样吗?   许问枫表情真挚道:“说实话,我都有点感动呢,看得出来你们情比金坚,是真心相爱的。俗话说患难见真情,磨难是对你们的考验,你们一定要长长久久啊。”   她真挚的模样,连铁树他们都差点信了。   丽娘:“......”临走还要摆她一道,委实不是个善茬。   冯光耀好像听懂了,又没懂的样子。   终于送走瘟神,冯光耀长舒一口气,转头去对丽娘关怀备至了。   二毛回头饱含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啧啧~地主家的傻儿子哟。   吴满贯不解道:“姐,房契都拿到了,为什么不索性把那对野鸳鸯打出门去?”   留着他们脏了院儿。   许问枫一脸慈悲道:“做人留一线,逼太紧,把丽娘逼回勾栏院,冯光耀去找她还要花钱。”   吴满贯困惑挠头,这叫留一线吗?   不得不说,角度多少有点清奇。   一行人出来,直奔‘裕兴典当行’。   踏入当铺,许问枫掏出当票拍在柜台上:“赎地。”   幸亏冯光耀傻的没那么彻底,知道活当,再回家逼他爹掏银子。   只不过,他以为冯家有无穷无尽的金山可以供他挥霍一辈子,却是不知,这些年被他败的,已然无力赎地。   或许说他不愿相信家里拿不出钱了。   当柜里的伙计伸出脑袋瞟一眼当票,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许问枫心下一沉,眸光锐利地盯着伙计:“怎么,我的当票有问题?”   “那…那倒不是,姑娘稍等,我去禀告一下掌事。”伙计支吾两句,伸手去抓当票。   “嘭!”许问枫重重一掌拍下,摁在当票上,凉嗖嗖的目光在他脸上睃巡:“你是新手?懂不懂规矩?一手交地契,一手交当票,你要请示掌事去就是,拿我当票做什么?”   被她清凌凌的眸光一盯,伙计心头一跳,连忙缩回手,别看这姑娘穿着打扮穷啦吧唧,说话和风细雨的,眼神却教人瘆得慌,比掌事大声训人的时候还可怕。   很快黄掌事自内堂走出来,上上下下打量许问枫,眼中的轻视鄙夷毫不掩饰,他微抬下巴,倨傲道:“姑娘请把票据予我一观。”   进门之后观伙计的态度,许问枫立时明白里头藏了猫腻,不定在打什么主意。   当票不离手,举到黄掌事眼前:“你瞧仔细了,这当票可是出自贵行?”   黄掌事随意扫扫当票,阴阳怪气道:“当票是出自我裕兴行不假,但我行与冯少爷私下约定,赎取需得他本人到场。   不知姑娘的当票从何而来,又与冯家少爷是何关系?   可别是使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我劝姑娘从哪拿送回哪去,否则莫怪本掌事将你送官查办。”   许问枫当即冷笑一声:“狗屁的私下约定,我看该送官查办的人是你才对。   贵行的规矩当真令人大开眼界,荒谬之极,就没听过做生意空口白牙搞什么私下商定的,有约定就应该清晰明了立字为据,以凭为证。   黄掌事所说的约定,全凭一张嘴胡诌,倒是我手里的当票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随当随取。”   本以为村姑好糊弄,结果人家说起理来头头是道,条理清晰,黄掌事僵住,还一种被贱民奚落的恼怒,一张老脸青红交加。   今儿起了个大早,许问枫有点犯困,不耐烦与他纠缠,只想赎回地契走人,摸出一张字据:“掌事担心我这当票来路不正,不怕说与你听,我是冯家少奶奶许兰锳的亲妹妹许问枫,家住岩滩村,若日后有任何问题,尽管来寻我便是。”   “呐,这是我姐夫冯光耀签字画押的委托书,他偶感风寒,不便前来,此事全权交由我处理,还请黄掌事行个方便,别把事情闹的太难看。”   “你说是就是啊?我凭什么相信你。”黄掌事死活不松口,对许问枫提供的字据看也不看一眼,抬手拂开。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手持当票,利钱不少你一毫,你照规矩办事即可,跟我扯什么淡?”许问枫不耐烦了,收回字据,目带寒意看着黄掌事:“也是,地契才当两天,贵行没什么赚头。   我猜黄掌事巴不得我姐夫拖上三五个月,待那时利钱超出本金,你估计就乐意了,最好是冯光耀凑不出钱赎地,18亩上好茶地,转手一倒卖1200两到手,怎么算都是你们血赚。   你压根就不乐意他赎地吧?   容我再猜,黄掌事怕不是已经找好下家接手冯家的茶地了。”许问枫句句珠玑说的他哑口无言。   黄掌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被人揭露了心思,老羞成怒喝道:“胡说八道!   来人,给我将这信口雌黄的丫头打出去。” 第六十一章 老熟人   镇里谁人不知,冯光耀妥妥地主家的傻儿子,好糊弄蒙骗得很。   黄掌事打听到冯家已经拿不出银子赎地,小算盘拨的哗啦啦响。   眼看一块肥肉唾手可得,结果半途冒出个黄毛丫头坏他好事,他自是不肯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   许问枫眼眸是深不见底的漆黑:“黄掌事确定要为一点蝇头小利陪上贵当铺信誉,因小失大?”   望进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黄掌事莫名胆颤了一下,但看看她一副穷酸相,底气又足了,一个泥腿子而已,能把他怎么样。   笑话,他还能教一个贱民拿捏了不成。   “你们去外面等我。”许问枫决定要干把大的,不想牵连到吴满贯他们。   说着话,许问枫活动了一下手脚,脑中计划成型。   打算引出裕兴行的东家,最好招来衙差。   假设裕兴行联合仓河镇的亭长,暗中勾连给她来一个冤判,那就索性全推倒,统堂换换血。   她是懒,但倘若有人敢踩着她的底线跳舞,那对不起,给你一锅端了。   “姐,我不走。”吴满贯不退反进,腿肚子打着哆嗦,却用他肥胖的身体坚定地挡在许问枫前面:“你敢动我姐一根汗毛试试,老子跟你拼命!”   “对,二丫,我们陪你!”铁树和二毛他们齐齐护上来。   钱多多心里害怕极了,如黄掌事那样的人,搁以前那就是他不敢惹的大人物。   举手之间能要他小命的庞然大物!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站到吴满贯身边,小小的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   托二丫姐的福才捡回一条贱命,他是不会当逃兵的。   铁树他们更不会走,里正没少教导他们,一个村的一定要团结共进退,何况二丫不久前才孤身闯寨救过他们,就这么走了,也不太讲义气了,所以几个人死活不动脚,反倒把许问枫密不透风挡在后面。   许问枫:......不走,你们也别挡着我发挥啊!   “干嘛,干嘛,你们想干嘛?”见几个泥腿子纷纷冲了上来,撸袖子一副要闹事的架势,黄掌事心头暗自一喜,他不怕这些泥腿子热血上头,就怕像许问枫那样冷静讲理挑不出错的,鲁莽冲动正中他下怀。   此时帘子后头走来俩大汉,黄掌事目露阴毒,朝他们挥挥手:“不知道哪来的窜匪,不知天高地厚,穷疯了,竟敢打劫我们裕兴行,速绑了他们扭送官府。”   去大狱里说理去吧。   只要绑了人,当票字据还不是手到擒来,届时定教这群贱民百口莫辩,待料理了贱民,当票拿到手他再悄悄将地契赎出来,18亩茶地就是他的了。   转手一卖,净赚700两,黄掌事满面红光,越想越兴奋。   眼见魁梧大汉逼近,钱多多好后悔刚才没把剪刀带走,赤手空拳怕是要吃亏,杀人他是不敢的,有家伙什在手,挥舞两下也能壮壮胆啊。   一听要送官府,铁树等人说不胆怯是假,愣在当场有点不敢动了,许问枫从中间拨开他们,上去抓住两大汉的衣襟,抓鸡崽一样的,将人腾空拎起。   轻飘飘的。   俩壮汉都傻眼了,低头呆呆看着那只拎起他们的纤弱手腕,下一瞬,就感觉身体扑棱一飞。   嘭嘭两声巨响,一坨好巧不巧砸在黄掌事的腰上。   黄掌事哎呦哎呦一阵痛嚎。   脸都痛白了,他的腰子怕是要坏!   一坨砸去了柜台,柜台立时砸出一个大窟窿,里面的伙计抱头蹲地,啊啊啊一阵鬼叫。   此时,一辆马车经过裕兴行,里面的人问道:“外头出了何事?”   车夫:“好像有人在裕兴行闹事。”   “嗯~?”哪个胆肥的敢找裕兴行的茬?耿义撩开车帘,就看到许问枫飒爽的英姿,连忙喊停车夫。   下了车,耿义负手慢悠悠进了裕兴行,扫一眼砸烂的柜台,眉头不由自主高高挑起:“你们这是......?”   看见耿义,黄掌事心头一慌,扶着腰一瘸一拐迎上去,谄媚道:“耿爷,您怎么来了?”   许问枫略略诧异一下,瞬间联想到他背后的陆二爷,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裕兴行是陆家的产业啊。   黑心的家伙开黑当铺,情理之中。   陆家在仓河镇盘根已久,商业范畴涉及酒楼、赌场、布庄、粮铺、云良阁(勾栏瓦肆)。   而耿义正是负责仓河镇所有产业的总管事。   “咦,是许姑娘啊,我正要去寻你,这不巧了吗。”耿义像是才看见她一样,眼睛眯笑,跟个弥勒佛似的。   黄掌事猛地一咯噔,他惯会看人下菜碟儿,今儿好像瘸了眼,踢到了铁板。   许问枫佯装一无所知,笑道:“是巧哈,不过我急着取件东西,有事待会再说。”   耿义嘴角挂着笑:“耿某早就看出许姑娘非凡夫俗子,取个当物也能闹得别开生面。”   “呵呵,”许问枫冷笑,眼尾泛出淡芒:“承蒙夸奖,不敢当,这裕兴行做生意的规矩才叫一个别出心裁呢,不讲行规黑心透顶,毫无信誉可言,十足的无良奸商,迟早关门大吉,天打雷劈。”   她倒要看耿义怎么处理,若他偏袒黄掌事,与之是一丘之貉,起心要贪走大姐家的茶地,正好旧账新账一并算,早就看姓陆的不顺眼了。   可一不可二,她再是不愿惹麻烦,也是有底线的。   耳闻她一顿指桑骂槐,耿义面色一沉:“许姑娘休要口无遮拦,裕兴行乃二爷产业,由在下统管,姑娘左一句无良奸商右一句天打雷劈,倒叫耿某羞愧难当。”   “裕兴行居然是二爷的产业?那肯定不是二爷的问题。”许问枫一副吃惊不小的模样,立马调转枪头,指着黄掌事骂道:“好你个蛀虫,不得了,二爷家出了一只弄虚作假巧立名目的蛀虫。”   “耿爷,你可不能帮着他遮掩,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句话就有点隐含警告的意味了。   耿义嘴角一抽:“许姑娘不妨直言,究竟在裕兴行遇到了何等不公之事?”   黄掌事欲插话,许问枫快人快语,噼噼啪啪言简意赅讲清来龙去脉。   耿义一张老疙瘩脸顿时黑的能滴下水,厉声质问黄掌事:“许姑娘的话是否属实?”   尽管黄掌事很会巴结他,没少对他‘聊表心意’,所以平时他捞些无伤大雅的油水,耿义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水至清则无鱼嘛。   可如若许姑娘讲的情况属实,黄掌事简直贼胆包天,胆敢如此损毁裕兴行的信誉! 第六十二章 利诱   经商一道,信誉诚信比金贵,建立累积信誉难,而摧毁只需一次失信。   事关裕兴行声誉,耿义搂不住,也不能搂。   这会轮到黄掌事腿软了,在耿义面前,他哪有胆子扯什么私下约定,而且只要那丫头出示当票,百口莫辩的人是他:“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啊!都怪小人狗眼看人低,瞧姑娘穿着朴素,便自以为是断定此事有诈,故而才有意拖延,不予赎取。”   不得不说这位黄掌事有点小聪明劲儿。   许问枫也不反驳他,只对耿义道:“误不误会的,我相信凭耿爷的聪明才智,心中自有明断,且这是你们内部之事,轮不到我指手画脚,我只想取我的地契。”   耿义侧目看许问枫,二爷说的对,这位可不像普通村姑。   “王小,愣著作甚?”耿义不咸不淡睇一眼柜台里的伙计。   “哦哦哦。”王小被他那一眼扫的心肝乱颤,手忙脚乱翻找,随后双手捧出地契。   许问枫拿过地契,确认无误才将赎银当票交于他。   “你呀……”耿义皮笑肉不笑,手指点了点黄掌事,转身去追许问枫了。   黄掌事险些哇地一声哭出来,浑身瘫软背上全是汗。   他这掌事是做到头了,事到如今革除职务是小,要是捅到二爷那儿,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莫看二爷来仓河镇之后,平日里似乎不怎么理事,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不动手则已,一动手非死即残。   陆誉有多心狠手辣,管中窥豹,从他身边那位动不动就要杀人全家的严荣就能看出一二,许问枫当然知道姓陆的是个狠角色,黄掌事落他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过人家都打定主意要把他们一伙人投了大牢,弄去吃牢饭,她失心疯了才会乱发圣母心。   “许姑娘,且留步。”   许问枫笑眯眯转头:“不知耿爷还有何指教?”   耿义蓄起的八字胡抖了抖,这村姑年纪轻轻,比他还会装糊涂:“先前某不是说正要去寻你么?”   许问枫哦了一声,仿佛才反应过来:“啥事啊?”   耿义说道:“前面就是庭轩居,还请姑娘移步一叙。”   许问枫神情戒备,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说,我身上没东西可掏啦,别打我主意,求放过。   耿义不禁失笑:“姑娘多虑了,是好事。”   我信你个鬼,许问枫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然而,姓陆的起心要找她,躲是躲不开的,正好肚饿,索性去免费蹭一顿。   迈入庭轩居见掌柜对耿义毕恭毕敬,点头哈腰的殷勤劲儿,就知道这间酒楼又是姓陆的产业。   耿义吩咐掌柜为吴满贯等人备一桌酒菜,然后单独将许问枫请进了雅字一号。   许问枫很没形象的懒洋洋往圈椅上一靠,有一口没一口嘬着茶水,耿义不开口说话,坚决不吭一声。   非常沉得住气。   耿义以裕兴行行事欠妥,借十两赔礼银打开局面,许问枫坦然收下,又不说话了。   托着下巴一脸期待的望着雅间门口,等上菜。   耿义:“......”这村姑绝了,比他还深谙言多必失的道理。   “托姑娘献秘方的福,染出来的绸缎颜色鲜亮,且浆洗不易褪色,二爷心甚喜。”   许问枫心不在焉望着雅间门口:“恭喜。”   耿义掏出一匣子,打开推过去:“这是二爷的谢礼,还请姑娘笑纳。”   匣子里面,躺着二十两黄金,许问枫被黄灿灿的金子闪了一下神:“二爷应当知晓,秘方出自我同伴吴满贯,谢礼给我,是什么意思?”   就差明说你们是不是想离间我们的感情。   耿义沉吟一番:“二爷说,许姑娘是聪明人,会明白他的意思。”   许问枫装傻:“我不明白。”   还蓄谋着从她脑子里掏东西呢,贪得无厌。   耿义笑:“不,你明白,姑娘心里亮堂得很。”   许问枫脸色微黑。   耿义又道:“陆氏乃百年老牌家族,几经乱世沉浮,依然屹立不倒,自有其过人之处,二爷含金汤匙出生,受家族濡染,许姑娘觉得二爷会信你那套说辞吗?”   “信与不信,那是二爷的事,我掏心窝子讲实话,他非要疑神疑鬼,我还能强摁他头不成,随你们信不信。”江南遥远,白家死无对证,信不信不重要,就是不想跟姓陆的打交道。   一个动不动就要杀你全家的家伙,敬谢不敏好吗,再说许问枫决心要当一条咸鱼,没有野心,也就没有了欲望。   所谓无欲者则刚。   是最难打动的。   耿义服了,他就不明白了,陆家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许姑娘倒好,唯恐避之不及,畏之如虎。   “许姑娘别忙着推托,听某一言再做决断如何?”耿义发现跟她打交道,绕来绕去那套不管用,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许姑娘若心中有何良方良策,尽管献来,二爷承诺不会再如上次一般实行一次性买断,可许你一成利润,姑娘不要小看这一成利润,陆家商业遍布全天下,说句日进斗金也不夸张。”   许问枫撩起眼皮,端的是云淡风轻:“我这人福薄,承受不起二爷的厚爱。”   油盐不进。   耿义脑壳疼,沉默良晌,将匣子推的更近了些:“这份谢礼,全凭许姑娘做主。”   心累,感觉跟久经商场的老手谈买卖还费劲。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问枫拽过匣子,捞起金子揣兜里,甩手将空匣子扔还给他。   耿义忙乱接住空匣子,目光深沉地揣度许问枫,你说她自命清高,视金钱如粪土吧,她又来者不拒,给多少收多少,连句推辞的客套话都没有。   可她偏偏又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不为所动,耿义愈发看不透。   短短交锋,耿义惊讶地发现姑娘为人处世居然与二爷略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尽相同,相同的一点,都是那么的波澜不惊,不动声色却又慑人得紧,让你不敢轻易冒犯,无意识摆正态度。   他敏锐感知到,钳制胁迫对她无用,只会弄巧成拙。 第六十三章 前往冯家   许姑娘意志坚定不受诱惑,二爷交代的差事算是办砸了,耿义内心颇为焦躁。   上次染布的秘方虽不错,可离二爷回归家族中心始终还差一把火,一把大火。   二爷一开始说这把火藏在许姑娘身上,他还不信,不就一个村姑吗,纵然在外流亡几年,涨了些见识,可又能强到哪去呢。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就决定了他的局限高度,说到底本质上她还是一个村姑啊。   此时此刻,他看着风卷云残吃的没心没肺的许问枫,突然就信了。   信的莫名其妙。   饱餐一顿,许问枫抹抹嘴,声称天色不早,撂脚就要溜,耿义也是无语。   盛情要用马车相送。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许问枫那么懒的人,有车坐当然不会选择甩11路。   马车上,铁树他们对着刚才那顿酒席回味无穷,聊的兴起,倒是忘了许问枫徒手拎大汉的壮举。   马车行至茶湾村和岩滩村的交叉口,许问枫把裕兴行陪礼的那十两银子拿出来平分了,一人二两。   不能光办事不给好处。   她本打算从丽娘还回来的800两里,抽出5两,一人一两的,现在白捡十两,索性全瓜分了事,还替大姐省下5两,美哉。   大伙自然是不收:“二丫,你也太见外了,一点小事而已哪用付酬银,何况我们也没干什么实事。”   “对呀,二丫姐,我不能收。”   “收着吧,这十两银子算是白捡的,我既然拿出来了就是实心实意要给。”许问枫说道:“你们不收,到时我大姐还得多跑一趟,去给你们送谢礼。”   推辞几番,大伙才收下,家家都困难,二两银子能帮衬家里不少。   钱多多第一次拥有如此巨款,烫手又欢喜。   给吴满贯,吴满贯不要,给许问枫,许问枫也不要,让他自个儿攒着,到时好把那间小院买下来,落户岩滩村,其他的报不报恩的都可以慢慢来,自身稳定下来才是头等大事,钱多多一想是这个理儿。   转头就琢磨怎么藏银子,一会揣怀里,一会系裤腰带上,始终觉得不保险,往裤裆里塞,惹的大伙哈哈笑。   二毛笑道:“放心,有我们几个在,没人抢你。”   钱多多脸一红,羞涩一笑。   在岔路口,许问枫招呼吴满贯下了车,前往大姐家。   这小子在车上就几次欲言又止,估计有一肚子话想问。   果然,两人一远离大路,吴满贯就一脸兴奋好奇的问道:“姐姐姐,你的金手指是开发了什么新功能吗?”   他做了一个拎人甩人的动作:“大力士。”   许问枫顺水推舟:“嗯,前几天我发现点值还可以兑换力量值,我就兑了10个点试试,怎么样,牛不牛?”   与吴满贯亲密无间,不是透露底牌的理由。   是的,在许问枫心里,金手指书柜并不是她的底牌,自身的实力才是。   再者,吸纳死人生机壮大自身能力这事,说出去未免过于惊世骇俗,这个秘密她永远不可能告诉第二个人,无论这人是谁。   “牛!牛坏了!”吴满贯瞪大细窄的眼,高兴的蹦了起来:“姐,以后你再也不怕遇到坏人了,要是有人敢打你主意,你就狠狠揍他丫的,揍的他爹妈不识。”   毕竟他姐长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万一招来狂蜂浪蝶呢。   许问枫偏头,望进吴满贯睁大的眼睛里,从他眼底只看到真心实意替她感到高兴的情绪,没有一丝多余的杂质。   抬手揉揉他脑袋,温声说:“你很好,姐相信你一定能抱得如花美眷。”改良基因。   吴满贯扭捏几下身子:“姐,人家还是个孩子。”   许问枫笑。   行至偏僻地界,许问枫从二十两黄金里抽出一半。   染布秘方得的金子两人平分。   吴满贯连连摆手,这钱他不能收,惹出大麻烦还是他姐出面才解决的,而且染布的方子,也是他姐熬夜提炼出来的。   来回推拒半天,许问枫还是那句话:“我既然拿出来,就不会往回收,你我之间用不着玩虚虚实实,试探那套。”   见她态度坚决,吴满贯不再坚持:“那姐你帮我收着吧。”   许问枫甩他个白眼:“你都决定要往富商那方面发展,就要有理财的能力,难不成你以后赚着钱都让我帮你收着,替你规划?”   你想累死我啊?   吴满贯:“哦。”   许问枫:“鸡蛋不要放一个篮子,分开储藏。”   十两黄金等于一百两银子,很大一笔钱了。   吴满贯:“嗯,我知道了。”   两人说说聊聊到了许兰锳家。   见着许问枫,许兰锳很感动,也有点尴尬,为着死男人那点破事,头天三妹刚来过,转天二妹又来了,估计不定怎么担心她呢。   姐妹俩没说几句话,冯老太闻讯赶来待客。   说实话,她心里略微有点不舒服,家丑不可外扬,亲家妹妹接二连三登门,想来是从儿媳妇嘴里得知了儿子干的混账事。   尽管心里疙疙瘩瘩,冯老太待人的热情依然不减,瓜果茶不吝招待。   “伯母,伯父人呢?”日暮西下,许问枫就想赶紧处理完回家:“我有些事须当着您二老的面说清楚。”   冯老太笑意微敛:“他这两日身子不大爽利,二小妹有话不妨对我讲。”   逆子不孝,冯家老爷昨儿个就像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今日恹恹躺床上不愿动弹,冯老太误以为许问枫是跑来诘问他们管教不严之过,心头越发不得劲儿了。   许问枫语气不容商量:“不行,此事必须要您二老都到场。”   “刘老汉,你去扶老爷来正堂。”冯老太憋着一股火,嗓门不由拔高。   许兰锳低头替妮妮擦拭嘴角,佯装看不见婆母面上的不虞。   她对这两个老的吧,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怨忿他们一味惯子,总是拎不清,很多时候真的是自找的,被自家亲妹妹说几句怎么啦。   她巴不得有人能点醒他们,虽然知道是妄想,但也不妨碍她怀抱微弱希冀。   稍后,老仆搀着冯老爷来到正堂。 第六十四章 地契归属   冯老爷颤颤巍巍的,瘦的就剩一把骨头,衣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   身在局外,许问枫比大姐看得更清晰透彻,对冯光耀,对冯家二老不抱任何希望。   说教诘问白搭。   人到齐,许问枫直奔主题:“三妹昨儿个回来与我说了些大姐家的情况,我呢没啥别的想法,也没啥别的话要说,就担心家姊和两个侄儿侄女未来的生计,所以,我今日出面去帮你们把茶地赎回来了。”   “二妹!”许兰锳愕然抬头,喉头一哽,泪眼朦胧。   老俩口面面相觑,有诧异,有惊喜,冯家如今被败的精光,全指着那18亩茶地过活,他们心中隐隐有预感,接下来极可能祖宅不保。   许问枫话锋一转:“但是,亲兄弟明算账,我得让你们知晓,赎地的银子是我借遍全村才凑齐的,   我知道你们现在已经拿不出超出十两银子,地契呢,我是不会交给你们的,   茶地你们种着,收成多少全归你们所有,几时凑齐512两,几时取地契,利子钱我一文不取,我相当于就担个保管权。”   有个败家子兢兢业业败家,冯家很难凑齐500两,想从她手里赎回地契,难咯!这十八亩茶地差不多已经属于大姐的私产。   即便哪天有能力赎,赎地的几百两还是会归于大姐的私产。   至于冯光耀会不会揭底,许问枫压根没放在心上,地契在手拒不承认就是。   那种只会窝里横,对外胆小怕事的家伙,随随便便给他点颜色看,就足够吓破他胆的。   “大姐,你可有异议?”   许兰锳又哭又笑摇头:“没有异议,大姐谢谢你。”   她心里一片亮堂,二妹是全心全意在为她着想,地契就算交给她保管,依旧不保险,放在娘家由二妹保管对她百无一害。   “您二老呢?”   冯老太只知道茶地保住了,欢喜极了:“我没意见,就照你说的来,二小妹啊,我都不知道咋感谢你,你可是救了我们全家啊!”   “如此甚好!”这个家总算又能勉强维持下去了,冯老爷端茶的手哆哆嗦嗦,地契搁儿媳妇娘家未必是坏事,亲家的人品信得过。   冯光耀一路跟随躲在外边听墙角,就听见小姨子在那一顿胡扯。   更过分的是,居然大着脸要替冯家保管地契!   地契落她手里,自己就再没有染指的机会。   冯光耀急死了,几次欲冲出去告状,耳边不期然回响小姨子阴森森的话:回到冯家,给我夹紧尾巴做人,说话若不过脑子,保不齐哪天一觉醒来,就会发现家伙什没了。   就问你怕不怕?   怕了怕了。   他今天算是彻底见识了小姨子的手段,冷血狠辣,六亲不认,不管咋说茶地保住了,家里还有底子,又可以造作了不是。   之前在镇上,小姨子前脚一走,丽娘就让他跟上去,他可是亲眼瞧见小姨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拎起两个大汉,就跟甩抹布一样的。   可怕!   事情摊开说完,许问枫与大姐去了卧房说悄悄话。   “二妹,这会没外人了,你与大姐说实话,银子哪来的?”岩滩村什么情形许兰锳是知道的,不可能凑的齐500两。   许问枫张嘴乐,附耳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她听。   “好,收拾的好,收拾的妙!你咋没替我多扇他几个大嘴巴子!”许兰锳一边拍腿乐,一边无比遗憾道。   “有机会我再替你狠狠扇他。”许问枫凤眼乌亮,摊开包袱低声说:“一共讨回来850两,赎地花了512两,还剩338两,你收捡仔细了。”   许兰锳只从中捡出38两:“这300两你替姐保管着,啥时候缺了我再回来拿。”   “成。”这次许问枫答应的爽快,大姐身边放太多银子确实不安全。   “对了,镇上那栋院子的房契我一并拿到手了,要搁我这儿不?”   “房契你也弄到手啦?”许兰锳惊喜不已。   二妹出去逃一场难,变化太大了,行事有章法又周全,方方面面都替她考虑到了,许兰锳通身舒畅。   “嗯。”许问枫骄傲的扬了杨下颌,她办事妥妥地。   “哎呦,我的好妹妹唷,你真是姐的贴心小棉袄啊!”许兰锳一激动,抱着二妹连啃几口。   “噫吁~”许问枫嫌弃的擦脸,小白眼丢了一个又一个。   逗的许兰锳捧腹大笑,都快不记得,有多久不曾这般开怀大笑。   冯光耀惧怕小姨子,没胆靠太近听墙角,不远不近听见内室传出笑声,一颗心七上八下丁零当啷,既怕小姨子告状他在镇上养外室,又怕她不说,偷偷眛下银子。   纠结矛盾。   出来碰到冯光耀,许问枫一点都不意外,连贬带损道:“啧啧,瞧你那憋屎脸,有什么话尽管畅所欲言,看他们信你还是信我,不过容我再提醒你一次,我不是他们,没得对你心慈手软一说,你要有胆,大可一试。”   话语间,许问枫目光下移。   冯光耀下意识菊花一紧。   许问枫走后,冯光耀立马窜到内室,对着许兰锳嬉皮笑脸道:“兰锳啊,二妹是不是把剩下的银子都给你了?   你支二百两给我呗,我身上真是一文钱都没啦,你可怜可怜我啦。”   许兰锳冷漠转身:“什么银子?”   冯光耀表情一沉:“没给你吗?”   好哇,小姨子心够黑的呀!亲姐姐的钱都昧,想想又不对,两姐妹在房里叽叽咕咕说好半天话,小姨子就没告状?   冯光耀半信半疑打量媳妇,看她淡定的样,脸上寻不着一丝怒容,半点没有要找他算账的意思,难道小姨子真没提丽娘?   不提丽娘,媳妇不闹腾是好事,可几百两银子就这么被小姨子私吞了,好不甘心啊。   然而,不甘心又能怎样,惹不起啊!   “你还没回答我,什么银子?”许兰锳跟他斗智斗勇这么些年,他屁股一撅,就知道他要放屁还是拉屎:“你最近消停点吧,二妹借遍全村才把地赎回来,爹娘险些没被你活活气死。”   “你不考虑我这外人,多少也为你亲爹亲娘着想一二吧,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你做个人吧!   呸,她借个屁,银子全是从他身上剐下来的,冯光耀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抓狂冲许兰锳吼:“没啥,没啥,烦死了,每次一回来就叨叨个不停,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一个二个恨不得我去死,这个家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   我今儿约了人吃酒,不回来了。”   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妮妮坐在塌上玩的好好的,被他的大嗓门和摔门声吓的哇哇大哭,可她爹却连头都没回一下。   许兰锳抱起妮妮,看着窗外漠然冷笑,是啊,我是恨不得你死,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给我们娘儿几个留条活路。 第六十五章 虫灾警报   这一天忙碌的,许问枫感觉自己透支了一个月的活动量,回来的路上与吴满贯吃吃喝喝,撑的肚腹鼓胀,到家晚饭也不吃,直接进房倒头大睡。   曾大勇扶墙出来,想见她一面,看到的就是一扇紧闭的门。   晨光辉映,雾气渐薄。   某人卧榻鼾睡得正香,许玉晴等了又等,忍无可忍把人从被窝里掏出来:“二姐,地里该拔草除虫了。”   许问枫一半身子赖在被窝里,一半身子斜斜靠在三妹臂膀上,闭着眼睛惫懒道:“不急这一天两天,好妹妹,让姐再睡会。”   “不行,今天必须干完。”许玉晴破天荒没像往常一样依她。   二姐从来不管庄稼,仿佛种子撒下去,只要坐等三四个月,粮食就会丰收一样。   二姐不事农务,她却不能不管,每天都会抽空去地里头转一圈,今儿发现秧苗根部长满密密麻麻的黑点,给她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油然想起5年前那场大虫灾,地里庄稼颗粒无收。   大面积病虫造成饥馑的自然灾害,不是闹着玩的!   地里没收成,会造成一系列恶性连锁反应,届时就算有银子也没地方买粮食去。   “二姐,求求你别耍赖了,我怀疑要闹虫灾了!”许玉晴心急如焚。   “啥,闹虫灾?”许问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瞌睡一下子没了,一个激灵坐起来。   十大自然灾害中,虫灾排第二,虫子把村民赖以生存的庄稼啃光,这可是要命的大事!   古代没农药,病虫一起,除了用土法子和手动除虫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许问枫匆忙下炕,穿上鞋,饭都没吃就跟着三妹去地里巡察了。   蹲在田间头,看着禾苗根部附满小黑点,许问枫眉头深锁,事态有点严峻:“这是虫卵吗?”   捻起几个小黑点搓开,许问枫手臂上麻出一片鸡皮疙瘩。   许玉晴焦急点头:“嗯,我看着像是蝝虫卵,别看它现在只有一小点大,孵化出来会长成小指姆粗的蠕虫,祸害庄稼的能力堪比蝗虫,要不了几天,就会把庄稼霍霍光。”   “可这么多要怎么除啊?”种田小白犯难,每株秧苗根茎部位,粗估攀附着几十个虫卵,一个一个捉,得捉到天荒地老去。   许玉晴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延续一贯的笨法子:“摇晃秧苗,密匾接着,集中烧死。”   “摇晃秧苗,难免有漏网之鱼掉土里,一样会造成不小的灾害吧?”   “先除一遍,再烧秸秆灰洒。”   “行,那就照你的法子试试吧。”种田三妹比她在行,触及到自身的知识盲区,许问枫还是很善于接受他人的意见的。   想了想又道:“我去水田那边,旱地这块交给你和春喜。”   她打算避开三妹,用超能试试,看能不能大片大片震死虫卵。   快步去到自家水田,许问枫挽起裤管下水,猫腰操作。   一股气劲荡过,禾苗簌簌摇晃,水面立时漂浮起一层黑点。   感知到水面上飘逸出那么一丁点细微的生机,就知道这一层虫卵死的不能再死,许问枫心头一喜,原来超凡的能力除了杀人之外,还能侍弄庄稼。   有种开发出新技能的欢喜。   只不过要当心伤到庄稼,得用巧劲,还挺累人。   干完一陇,许问枫直起腰歇口气,无意间扫到旁边的水田,猛地僵住。   睡多了果然会变笨!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犯蠢。   大面积虫灾是无法独善其身的,说白了,在虫灾面前,她、许家二房与岩滩村的村民就是共同体。   自家田地拾掇的再干净,虫灾一样会蔓延到自家地里,哪怕每天来搞一遍,可虫子把整个村甚至方圆几百里的庄稼全祸祸没了,独余她家的水田旱地,稻谷玉米迎风招展,跟鹤立鸡群有什么区别?!   完全是招恨招祸的节奏嘛。   所以,我必须得找出根治预防虫灾的良策?   总感觉这个世界的老天爷和金手指珠胎暗结,狼狈为奸在跟她对打擂台,暗搓搓逼着她挑大梁,许问枫忧伤叹气,一心二用一边震虫卵,一边调出屏幕,翻找治理虫灾的书籍。   不找不要紧,一找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治理虫灾的书籍分类在农业一项,而解锁农业类需要250个点值!   虫子属于生物类,解锁生物类或许能找出解决之道,可解锁生物类也要100点值。   前面解锁医学类用掉150,兑换医书美食书,杂七杂八一花销,余额就剩28点。   先前想的很美,还琢磨医治哈克族,攒的点值能撑好几年,呵呵,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才多久就开始捉襟见肘。   现实无比骨感!   可怜的余额无法解锁农业、生物类,种田小白绞尽脑汁也是一筹莫展,许问枫立在水田中央,望着连成一片的田地,老惆怅了。   庄户人依靠田地吃饭,庄稼照看的仔细,很快接二连三就有人发现了地里的异常,纷纷全家出动赶往地里,实施除虫大计。   老的小的倾巢而出。   许老太经过老二家的地,瞄到许问枫懒懒散散在田里磨洋工,气不打一处来,勃然吼道:“死丫头,眼瞅要闹虫灾了,你还有闲心杵那儿赏景儿!”   此时的许问枫立在田头伤怀的模样,跟她那个伤春悲秋的娘莫名重叠,老太太瞧着可不来气吗!   看着28点的余额,许问枫本就头大牙疼,被老太太一吼,也有点火气了,怼道:“吼啥吼,我早就出来了,干累了还不能休息一下吗,非要看我累死你才舒泰?”   怼完又觉得有点垮人设,立马换了张面孔,笑嘻嘻撒娇:“阿嬷,人家本来就气血亏空,体虚得紧,您老是个疼人的,何不干脆把我爹的银钱还来,让孙女雇人干。”   提到钱,许老太扭头就走,臭丫头一天三顿好吃好喝养的珠圆玉润的,居然舔着脸喊体虚。   一天净会扯犊子。   这么点活儿,还雇人,你咋不上天!   不愧是从小妖精肚子里爬出来的,一个德性,老太太气呼呼的想。 第六十六章 赚点值   眼前迫在眉睫,是快速赚到点值。   虫卵孵化周期一般在12天左右,最快7天,这点生物知识她还是知道的。   但是,要怎么在几天之内赚到解锁农业类的点值?   许问枫满脑子都是赚快钱的想法,靠吴满贯1点2点的攒,显然是来不及了。   而春喜与曾大勇至今未有贡献值,不晓得他们是不是同吴满贯一样,以扶助弱小日行一善来赚取贡献值?   情况不明,目前显然也是靠不上。   许问枫沉思,有了......   田间地里头,烟雾弥漫,少女赤脚奔跑在埂垅上。   里正不在家,村里没个统筹拿主意的人,大伙只能根据以往的经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烧草木灰撒的,有用莽草艾草熏的,有兑蒜泥水喷洒的,也有采取许玉晴那套法子的。   这些土方子或许有一定效果,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根本不可能杀死全部的虫卵,太多了!   “铁树,你上来,我有话说。”许问枫百米冲刺跑到铁树家地旁边,微微喘息喊道。   “是二丫啊,啥事啊?”铁树正在地里撒草木灰,百忙之中抽空回头看她一眼,又转过头抛洒草木灰,不是火烧眉毛的事,他现在真没空。   铁树家就剩他和一个瞎眼阿公,地里的活就指着他一个人。   许问枫:“急事。”   铁树还是没动弹,任啥急事都没有地里的粮食重要:“你稍等等,等我把这筐灰撒完。”   许问枫无法,双手拢到嘴边,扯嗓子一字一顿喊:“撒灰没用。”   她这一吼,瞬间把周围村民的目光聚焦了过来。   心里本来就没底的人,面露悲戚迟疑了,难道真的在做无用功?   这些迟疑的人多数是现场观摩过她救曾大勇的村民,认可许家二丫是有点本事的人。   但大多数人都觉得,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   ‘田祖有神,秉畀炎火’,老祖宗千百年传下来的法子,怎会无用!   全然忘了5年前那场,有害生物繁殖过量型的大虫灾来临,他们是如何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虫子在一夜之间吞食了大量农作物的惨剧。   也正是因为地里颗粒无收,所产生的一系列恶性连锁反应,这才促使天下烽烟四起。   “大伙别听她胡说八道。”春喜的阿嬷,赵老太恶狠狠呸了一口痰:“呵,你说你,一个乡野粗人竟学地主家小娘子买丫鬟伺候,你能是个什么好的,少在那儿妖言惑众,耽误全村的粮食收成,你赔得起吗?”   赵老太早就看许问枫不顺眼,本来吧大家都是地里刨食的贱民,谁不比谁高贵,结果人家居然买了下人服侍。   侍奉丫鬟还是她赵家的人,弄的赵家平白就低了许家一等,赵老太想找许问枫的茬不是一天两天了,可算逮着机会了。   许问枫压根不睬她,喊完铁树,又朝隔着几垄的二毛招手,叫他快过来,商量正事。   倒是许老太摒不住了,从田间直起身,叉着腰与赵老太对线:“你个死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说话没个把门,啥叫妖言惑众?二丫在与铁家小子说话,也没拦着你们呀,凭啥全村的收成栽她头上?”   一边拼命冲许问枫使眼色,示意她莫吱声了,啥话就敢往外蹦,甭管村民治虫的法子有用没用,这都不是她能管的,到时里外不是人。   这丫头有时候精得不得了,有时候又憨得很。   可惜许老太的眼神抛给了瞎子看,许问枫全付心神都虫灾一事上,无心关注婆婆客之间的撕逼战。   赵老太不甘示弱:“嗤,说我嘴上不把门,你个老东西没少背着你家老二骂二丫她娘是狐媚子,狐媚子生小狐媚子,她的话可不是妖言惑众......”   被揭了老底,许老太上头了:“我家的事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你个老东西可长点心吧,把一个身不正的寡妇生的崽捡回家当宝,是不是你家的种还不一定呢,一家子糊涂虫!”   两个老太太对骂的起劲,口水横飞你来我往。   农村老太太掐起架来,后劲儿大着呢,天大的事都能抛到一边,不吵出个输赢不罢休。   吵吵闹闹中,李贵拉着二毛不松手:“二毛,你听爹的,这事你不能掺和!”   “爹,你拦我作甚?”二毛急道:“二丫是个有主意的,没把握的事不会乱嚷嚷。   爹,你放手,总得让我去听听,再做决断吧。”   李贵态度坚决:“不行。”   二毛一脸失望:“爹,我以前咋没瞧出来你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昨儿我拿回来二两银子的时候,就差把二丫夸上天了,还叫我跟二丫当实在亲戚处,咋睡一觉起来就翻脸不认人啦?”   李贵一噎:“不是爹翻脸不认人,这事牵扯太大了,关系到全村人一年的口粮啊!   一个整不好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你以为许家老太太着急忙慌跳出来,是在护短二丫吗?   这事啊,二丫要是办拐了道,到时全村矛头对准她,许家一大家子通通落不到好,就算分了家又如何,一笔写不出两个许,打断骨头连着筋。”   李贵正掰开揉碎与儿子说道,二毛趁他分神,挣脱开,嗖嗖跑了。   李贵愤愤跺脚:“不听老人言的小兔崽子!”   “二丫,撒灰当真不管用吗?”三人凑到一起,铁树忙忙问道,他家就他一个顶事儿的,地里可耽误不得。   许问枫不答反问:“你忘啦,5年前。”   要管用,5年前就不会迎来凶年饥岁了。   铁树眉心狠狠一皱,他爹娘妹妹惨死他乡,可以说5年前那场虫灾就是始作俑者。   虽然那会朝廷已经烂到根上了,不过离兵荒马乱,还差一个契机,而那场虫灾就是世道大乱的契机,这些话都是里正叔跟他们分析的。   “你有啥法子?”   “暂时保密,你和二毛去河滩那边叫上柱子,即刻启程赶去哈克族,让多吉族长带50个人下来。”许问枫心想,你现在问我有什么法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啊,得先赚到点值解锁农业类之后,才知道后续是个什么操作流程。   二毛和铁树面面相觑:“带他们来就管用?”   难道哈克族有克制虫子的秘方不成? 第六十七章 安排   铁树多问了一句:“二丫,你确定哈克族的秘法抵用?”   “肯定比你们撒草木灰,熏莽草管用。”许问枫硬着头皮打包票:“除柱子外,你们再叫一个壮实汉子作伴,深山老林不大安全,至少凑够4个人,相互照应着。”   “还有带上柴刀竹弓,避着猛兽走。”许问枫摸摸兜,下意识想掏点防身的药粉给铁树。   这才发现,哪来防身药粉哟。   不由反省,自己的确有点懒过了头,这些基本的东西以后得备起来,至少能应个急。   二毛点头:“你放心,那条路我们来回走了几趟,哪危险,哪安全,心里有数。”   “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告别二毛铁树,许问枫掉头就往镇上去,采购医治哈克族的药材,   缺的药不是一味两味。   之前想着离十日之期还有五六日,时间上比较宽裕,不急这一天两天的,闲散人嘛就是这样,懒散度日。   火不烧眉毛,打死不支棱。   要是一早做足准备,根本就不用二毛他们多跑一趟,背上药直接就奔山寨去了。   许问枫走的仓促,忘记跟三妹打招呼。   正午,许玉晴准备回家烙些饼带来田间头充充饥,下午接着干,她饿一顿两顿无所谓,二姐饿不得,饿着她肯定撂挑子。   许玉晴特意绕去水田那边,还寻思说几句热乎话哄哄二姐,稳住她。   然而,却发现自家水田空无一人,顿时气的跳脚,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直呼二姐全名:“许、问、枫、你这个大懒虫,我看错你了!”   你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懒鬼!   都啥时候了还躲懒。   太过分了!   许玉晴气冲冲小跑回家,打定主意,非得好好数落二姐一顿不可:“许问枫,许问枫,你给我出来!”   卧房,前院后院找一圈,没人。   又有点担心,人跑哪去了嘛?   “三丫,找你姐呢?”曾大勇在屋里听见许玉晴满带怨气的声音,双手抬着伤腿,慢慢挪下炕,扶墙出来。   许玉晴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外人在,刚才直呼二姐全名,有些难为情:“大勇叔,我二姐回来过么?”   “回来过,又走了。”曾大勇顿了顿:“她毕竟是你姐,这么唤她全名不合适。”   许玉晴嘴角微抽:“那她说去哪了没?”   不知从何时起,曾大勇对二姐充满了莫名的敬畏,她也说不准确,非要形容的话,就有点像草民见到县太爷那意思。   “那倒没有,我隐约听见翻腾柜子的响动。”主子做事哪有向下属禀告的道理,自从梦境以来,曾大勇对许问枫自带滤镜:“我想她定是有要紧事在身,总之她有她的理由。”   许玉晴:“......”   二姐睡房就一个柜橱,家里的存项就放在里边,好哇,二姐莫不是揣着银钱去镇上吃馆子了?   不不不,二姐不是那样式儿的人,如果是这样那跟大姐夫有什么区别!这个想法一起,许玉晴就立即否定了。   二姐只是懒,断然不会混账到哪个地步,或许真如大勇叔所言,二姐有正经事要办。   正紧事上,许问枫当然不是拉胯掉链子的人,一路脚步生风赶到镇上,连一口水都没空喝,直奔医馆,购齐所需药材,叫了辆牛车争分夺秒往家赶。   回家须配置50人剂量的药,争取哈克族的人一到,药就可以下锅煎。   另外还得去河对面的山里,就近帮哈克族寻个落脚的山洞,哈克族异族特征明显,好几十个异族住村里太打眼了。   穿越之后,许问枫第一次有了焦头烂额的感觉,药材太瘠薄贵了,带去50两就剩了几个铜板,家里的存银基本耗空。   左支右绌,还欠着里正叔4两银子呢。   就想不通,日子咋越过越难了呢!完全是在朝着她理想的反方向狂奔,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就离谱!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多吉,之前神女不慌不忙定下十日之期,这突然又改了主意,急吼吼催。   神女的心思你莫猜,猜不明白。   不管咋说,这事对哈克族有利,多吉撇开胡思乱想,赶紧挑齐25对妙龄男女,亲自带队,随铁树等人前往岩滩村。   回到家,许问枫把一整筐药材全部倒在炕上,铺开扒拉,比照书籍,配药。   曾大勇耳闻动静,艰难挪到她房间门口:“二、二丫,晌午那会三丫找您来着。”   他想叫主子,可主子不准,他叫了两回,主子大有要翻脸的架势。   许问枫半个身子趴在炕床上,挑拣药材,忙的头也不抬道:“知道了。”   曾大勇只有一条腿能使力,站了一会,站不住,接力靠在门框上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等我忙完这茬,该给你拆线了。”许问枫抽空回头,问他:“伤口还痛吗?”   曾大勇一脸感动:“不痛,就是痒。”   “痒就对了,证明在长新肉。”许问枫是不知道他在感动个啥:“回去歇着吧。”   “诶。”他也帮不上忙,就不在这儿扰乱主子心神了,曾大勇乖乖回房躺着,真是恨不得立即恢复,好帮主子分担一二。   药配置妥帖,许问枫站在曾大勇房门外说道:“大勇叔,我今儿不回来了,你替我跟三妹说一声。”   说罢,背起竹篓,一手拎个大布袋,沿河边小道上桥。   钻入密林,许问枫径直朝深处山壁去,那边才有山洞。   上次打猎,队伍是第二天才摸到山寨附近的,回程多吉给指了条近路,半天就到岩滩村了,一来一回,铁树他们应该天黑前能到。   此时差不多三点左右,先帮哈克族把落脚的山洞找好。   崎岖不平的山路,许问枫如履平地,犹如一只豹子轻灵地穿梭在林间,很快就找到一个自然形成的山洞,但是离水源远,煎药生活不方便。   继续探索。   两刻钟之后,许问枫停在一处断崖下,崖壁滑腻湿漉,有青苔附着,雨天水从断崖向下流淌,在底部形成一个深水洼坑,水源两端恰巧分布着两个一大一小的山洞。   就这儿了。 第六十八章 金手指服软   站在小一点的山洞外面朝里扔了几块石头,没动静。   许问枫摸出火折子,点燃杉树皮扎成的火把,进洞巡视一圈。   安全。   换到另一边,在山洞里发现几大坨兽类的粪便,看粪量推断,是大型野兽的粑粑没跑,许问枫拿木棍挨个捅开,里面已经干燥,应是有猛兽曾在这儿猫过冬。   问题不大。   哈克族勇猛,几十个人住在这儿,是猛兽怕他们才对。   许问枫意思意思去外面采来几大把艾草,堆在洞里熏,不消多会,里面爬出来几条蛇,十几只老鼠。   还真是蛇鼠一窝。   定下落脚点,许问枫转头去了必经之路候着。   近黄昏,山林间树木影影倬倬,许问枫挑棵粗壮的树,爬上去眯觉,这两天事情不断,瞌睡都睡不灵醒。   造孽哦~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落下山头,密林深处隐有人声,许问枫跳下树,点燃火把,吹响口哨示警。   黑咕隆咚的,别被哈克族当野兽一阵乱射。   “是二丫。”那边回了两声口哨。   哨声在山林里回荡。   两方接上头,多吉快步走来,热情道:“神女,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许问枫抬抬眉:“你怎么亲自来了?”   三十好几了,已经属于高龄产妇,就别惦记生崽了吧。   多吉笑容满面:“多吉思念神女,顺便送他们过来。”   许问枫暗忖,看我才是顺便的吧。   寒暄几句,许问枫与二毛他们道:“别让家里记挂,你们赶趟回村。”   说着看向多吉,意思不言而喻,深山野岭走夜路不安全。   多吉心领神会,转头点人:“达瓦,你率一队人护送几位小兄弟回村。”   “我去,我去!”来娜从人群中钻出来,露出强健的体魄,挺胸朝铁树抛了个媚眼。   铁树脸唰一下就红透了,头撇到一边,羞羞答答的。   许问枫:“......”   啥情况?   不会吧?男人也有那啥情结,第一个女人,终究是意义特别?   多吉朗声笑:“去吧,去吧。”   两队人分开,朝着不同方向而去,许问枫领着多吉等人往山洞走,多吉一路走,一路为来娜他们留下记号。   “煎药的容器呢?”抵达山洞,许问枫急不可耐就要煎药:“带了的吧?”   看她猴急的样儿,多吉愈发费解,感觉神女比她这个族长还着急哈克族的繁衍大计:“带了陶罐,二毛兄弟说了的。”   许问枫拎起布袋一角,哗啦啦往外倒:“那就行,快去打水捡柴,赶紧动起来。”   治疗的第一阶段照着医书上的方子配药就行,后面才需要根据脉象调整药剂。   “听神女的,去吧。”多吉一声令下,族人们训练有素的散开,捡柴、打水、拾掇山洞......   “十个够吗?”陶罐易碎,哈克族又长期不与外界联系,族里拢共也就剩十来个陶罐。   “够,男女分开煎就成。”许问枫指着地上堆成小山的药包:“炭笔画勾的药包是姑娘用的,一人一包的量,你计算着来。熬完药渣别倒了,一剂药可以熬三次。”   男女的药方略有不同。   稍后,山洞周围药味漫天弥散,附近的虫蚁都给熏跑了。   煎药的功夫,许问枫跑去树林边上薅回来几筐干草,准备今晚就在山洞外的火堆旁打地铺。   上一世有过被人悄无声息捅刀,算计无处不在的生活经历,跟不熟悉的人混居一室,她反倒睡不安稳。   药煎好,多吉的族人满怀希望捧着药,珍惜地喝下,喝完还倒水涮了几遍竹筒,苦汁汁的药被他们喝出甘甜美酒的既视感。   许问枫很满意,就该这么珍惜,药可贵了!   掏空了她的家底!   是夜,许问枫破天荒久久没能入睡,焦虑啊!今天背上山的药只够三天的量,而一个疗程是十天,但愿里正能早点回来,支点银子使。   不然刚开个头,药停了,才叫功亏一篑呢。   许问枫调出屏幕,看着28点余额,默念:“喂,我的奖励呢,咋还没到账?”   虽然知道金手指的机制,是要一项救助任务完成之后,才会奖励点值,但是吧,许问枫在赌金手指并非死物,   于是不停唐僧念道:“差不多得了啊,我不傻,知道你在迂回的激励鞭策我发扬高尚美德,现在啥情况,你也看见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麻溜的把奖励提前预支给我,听到没?”   “别装死。”   余额固执的一动不动,许问枫划走屏幕,往干草上一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样,闭眼叽咕:“我是没本事几天之内赚到几百点值,不给奖励算逑了,大不了我天天吃肉,不吃主食。   守着山脉还能饿死老子不成,惹急眼,索性学哈克族搬进深山老林离群索居。   既然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我,那就赶紧滚出我的世界,少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看不清形势的东西,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在我这儿你丫啥也不是。”   叽叽咕咕抱怨一阵,屏幕终于自动跳了出来,显露出一行滴血的大字:【情况特殊,破例预支50%奖励,仅此一次】   呵呵,验证成功,她的金手指具有意识,可灵活调整一部分机制。   血腥大字吓唬谁呢,幼稚鬼。   250点值到账,余额变更为278。   点值到账,许问枫并没有表现出欢欣鼓舞的急切,而是慢条斯理支付了250点值解锁农业类。   然后慢悠悠浏览整个农业类,寻找性价比最高的书籍。   最终花费20点兑换出一本《农药合成工艺》。   余额就剩8点。   翻开《农药合成工艺》,许问枫借助火光阅览。   第一个合成配方,主要分为ABC三个步骤。   A:将柠檬按,鱼藤草、蓖麻籽、食虫草、穿心莲、除虫菊、香茅草搅碎放入猪胆汁和狼毒素。   B:在步骤A得到的混合物中加入月桂酸和柠檬酸。   C:将步骤B得到的混合物放入釜中,同时加入表面活性剂和纳米银离子粉进行加热搅拌,最后得到无毒农药。   特别说明:本发明工艺简单、环保无污染,制得农药具有高效的杀菌除虫作用,对环境无污染、无残留,具有较高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   许问枫:.............   捧著书,眼神倘恍迷离。   良久指天咒骂道:“我丢你老母!”   简单?   远古时代,我踏马……去哪找表面活性剂和纳米离子粉?   这是把老子当智障吗?! 第六十九章 金手指的隐藏功能   去你奶奶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   书籍中记录的农药配方,无一例外都需要添加化学物品。   不带这样耍人的!   滚你姥姥的烂鸡蛋,忙活半天就这结果,许问枫蹬腿,破口大骂。   书一丢,老子不干了,爱谁谁!   屏幕再次主动弹出来,又是淌血的红字:   【眼睛不用可以捐了,往下拉,你是猪吗!!!】   很气愤的样子。   许问枫:“.......呦呵,你个不喘气儿的狗东西还会损人呢!”   前期点值已经投入了那么多,基本属于倾家荡产,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许问枫回怼一句,依言拉到最下面,放大看。   放置金属破烂的展示柜里,霍然立着一排透明器皿,里面装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粉状物。   每个器皿下端标注着物品的名称和价格,字小的可怜,不扩放到最大根本看不清的蝇头小字。   这让许问枫油然想起上一世那些可恶的奸商与资本家,总是恶意隐藏关键信息,勾你上当吃闷亏。   一路货色,都不是好东西。   器皿里的物品全是论克卖的,搞的好像身份很显贵似的。   好在活性剂和纳米银离子粉贵的不算离谱,一克1点值,许问枫分别兑换出4克表面活性剂和纳米银离子粉,看着框框里的零包蛋,有绝对的理由怀疑,狗东西在故意针对她。   一点余额都不给她留,一天天尽把她往梁山上逼。   A步骤里的材料要么是中药,要么是一些常见的植物,这难不倒许问枫。   B步骤里的柠檬酸和月桂酸,难度中等,柠檬酸可以从未成熟的水果中提取,月桂酸可以从天然植物油脂中提取。   了结一桩心头事,许问枫安然酣睡。   次日,把农药配方里所需的常见植物交给哈克族采集,许问枫朝大山更深处搜寻。   耗时一天,材料七七八八凑的差不多,许问枫忙着提取柠檬酸和月桂酸,陀螺似的的旋转,多吉想找她说句话都没机会。   “神女,你要的野猪猎回来了。”傍晚,多吉和几个族人抬着一头野猪回到山洞,还猎了不少山鸡野兔。   哈族族的山寨中只开垦出来八亩地,几亩地产出的粮食需要养活几百人,缺口很大。   所以平时哈克族多是以肉食为主,族中的粮食要比肉贵重得多,粮食一般都存储到冬季食用,这次出来一点干粮没带,就地取材打猎为生。   许问枫取出猪胆汁:“行了,你们可以拾掇猪肉了。骨头别扔,炖些野菜汤喝吧,烤肉吃多了上火,不利身体健康。”   叮嘱一句,便端着猪胆汁倒入由鱼藤草、蓖麻籽、食虫草、穿心莲、除虫菊、香茅草......混合剁碎的糊糊中。   多吉好奇发问:“这屎糊糊一样的东西真能杀死害虫?”   十来种不同颜色的植物,碾碎之后的混合物,倒入猪胆汁一搅,看起来就像猪大肠里挤出来的稀粑粑,怪恶心的,还飘散着一股奇异的臭味。   许问枫:“能的吧。”不能她也没法子了。   多吉有点受不住那味道,瞄几眼就走开了,多看几眼胃口都不好了。   忙到月上中天,终于来到最后一步骤,加入表面活性剂和纳米银离子粉加热搅拌,总算是熬制出一锅农药成品。   1:1000兑水喷洒即可。   忙活一场,许问枫得到个意外之喜,发现了书柜中的一个隐藏功能,掺杂金手指出品的元素的东西居然可以收纳进书柜。   本来她是想看看还有哪些化学品类,做到心里有数,拖拽屏幕的时候,无意间不知道点到了哪。   展示柜底部中央忽然浮现出一个金色的点,一开始小的难以看清,后面亮点渐渐增大,形成一个旋涡星系般的小型黑洞。   而后旋涡一侧跳出来两个选项   ——寄存   ——取出   许问枫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有免费赠品可拿?   金手指大礼包之类的?   还美滋滋的想,你个狗东西可算是良心发现了。   当即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取出,结果又飘出来一行滴血大字,来表达它的愤怒:   【笨蛋,笨蛋,大笨蛋!!!寄存为零,取出无效!】   被骂笨蛋,许问枫当然很生气咯,想也没想,一只手快速点了寄存,一只手抓起一把土撒向屏幕。   结果嘛,就是那把土一粒不落,全反馈到了她脸上。   许问枫顶着灰头土脸,呸呸清理口腔:“......呦呵,你还会反弹呢?“   一人一金手指斗了会气,许问枫看着身旁的农药成品,试探着寄存。   奇迹来了,一桶农药凭空消失,下一瞬便出现在屏幕中,被吸入了旋涡。   过了一会点一下‘取出’农药立马重新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上。   这下许问枫没空与自家金手指置气了,心思活络开,融合金手指出品的化学元素的农药,旋涡全盘接收,那是不是意味着,书柜出品的种子,种出来的粮食就可以储存进旋涡里?   许问枫迫不及待想试验一番,可惜没点值。   唉,叹口气,许问枫心有不甘困觉。   第二天许问枫蹲在草丛里拉粑粑,盯着在山洞外忙忙碌碌的哈克族人,遗憾地暗思。   早知道就把吴满贯带来了,两个人打配合,祸祸几个哈克族人,怎么也能赚几个点值。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关键时候还就差那几个蚊子腿儿。   正当此时,脑海里叮咚一声响,许问枫激动的薅一把草擦擦屁股,召唤出书柜,余额霍然涨了3点。   肯定是吴满贯在村里助人为乐。   “好样的,不亏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咱姐弟二人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许问枫赶紧拉大屏幕,在售卖种子的展示柜里仔细翻找。   找价格便宜,生长季最短的农作物。   忽然,许问枫手一顿,凑近眯眼瞧,看到几个蝇头小字【马铃薯】   土豆种子?   居然有土豆?   之前走入误区,一心想着土豆的种子是土豆本身。   就没想过自然界的植物其实都是有种子的,只不过土豆的种子难以大量繁殖,所以人们才采取块茎来繁殖。   是我狭隘了! 第七十章 种田小白的进步   许问枫盯着标注马铃薯名称的黄色种子思量,金手指出品应该不存在繁殖困难的问题吧?   “喂,你不至于这么无用的哈?”   自从知道金手指是有意识的,许问枫就经常没话找话,回不回答无所谓,逗着玩。   土豆有种子,红薯呢?许问枫愈发细致起来,不漏过任何一样种子,很快找到暗褐色的红薯种子。   和化学物品一样,论克卖的。   1点值兑换一克。   土豆种子一克有九颗,红薯种子的体积比土豆种子大一些,一克只有四粒,许问枫决定兑换两克红薯种子,土豆一克。   无所谓啦,反正是一锤子买卖,等这季种出来,采用块茎和插苗的方式种植,下一季就可以收获很多很多的红薯土豆啦。   正窃喜金手指是个大笨蛋,然后就又看到一行滴血的大字:   【做你的春秋大梦!农作物的种植收纳仅限当次有效】   意思,只有出自书柜的种子种出来的粮食才可以收纳进旋涡,崽生崽不作数,旋涡拒绝收纳,产量也无法保证。   “行行行,你牛,你牛,你牛逼坏了!”金手指的调调,莫名教许问枫想起自己曾经的国家。   进口种子无法留种,会发生异变,产量得不到保证,因此只能种一季,每年都须从国外重新购买优良种子。   什么蔬菜种子、种猪、种鸡、种鸭......皆面临着被国外农业公司卡脖子的危险。   狗比玩意,莫不是留过洋,喝过洋墨水?   将洋人坏心眼的那一套学得入木三分,许问枫顿时不免心生憎恶。   厌恶归厌恶,依旧照计划把种子兑换了出来。   体验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入不敷出的窘境,还有即将爆发的虫灾,都在她心里投下一大片阴影。   不能再一味的犯懒,有些东西,尤其是粮食当要有备无患的好。   等点值富裕起来,她打算跑来山里种上大片土豆红薯,收纳到书柜里,积谷防饥。   土豆和红薯是一种很好养的农作物,且高产。   许问枫捏着金贵的种子在山洞周围转悠一圈,最后种在了水洼附近,因为不可能经常进山,万一旱着了呢。   种完蹲在水洼边洗手的时候,又觉得不妥,万一野兽来这边喝水给拱坏了咋办?   又赶紧回去把种子刨出来,重新找地方下种。   种植这方面,她属于摸着石头过河,尽量考虑周全一点。   最后站在一处涯壁查视一番,她所站的位置前有一块横亘的巨石,石头后面有一块成人手臂宽的小径,那里的野草长的格外茂盛,土壤应该比较肥沃吧?   许问枫跳下巨石逐一将野草拔干净,免得这些杂草抢走农作物的营养,而后刨松泥土,挖坑撒种子,埋土。   土不能埋太厚,会阻碍秧苗的生长。   可以看得出种田小白已经迈入种田初级阶段,真是了不起的一大步呢。   看着清理干净的土地,想着地下埋着的一颗颗种子,不久它们就会破土而出,长出叶片抽条结果,许问枫胸中蓦然涌动着一种巨大的成就感。   种田好像也不是那么令人痛苦嘛。   或许因为这片小小的土地是由她独立完成,所以才产生了一种成就感。   许问枫坐在巨石上欣赏了一会自己的劳动成果,去与多吉打声招呼,告知下次进山的时间,就回村了。   离开两天,三妹不定怎么担心呢。   地里的害虫也不能再拖了。   小如意看见两天不见人的二姐,直直往她怀里扑,委屈的扁嘴说:“二姐你出去玩都不带我,如意生气了。”   小孩子还不知道庄稼长病虫的严重性,拉着二姐抒发孩童爱玩的天性。   “二姐不是去玩,办正事去了。”许问枫轻轻捏了小如意鼻尖一下,掏出一捧红彤彤的刺泡果:“自己去洗了吃。”   “野果子!”小如意欢呼。   小娃忘性大,有野果子吃,欢欢喜喜抱着一袋刺泡儿去舀水清洗。   许玉晴跟二姐置着气,看见她也不理人。   许问枫哄哄小如意还行,哄快成年的孩子不知道咋哄,干脆就不哄,直接拿出农药说道:“这是我跟哈克族换的除虫秘方,你拿去按1:1000的比例兑水,喷庄稼。”   这里也没有喷洒器,富贵人家养花,用的是铜制品做的喷壶,乡里人可用不起铜制品。   昨天许问枫让多吉叫人去砍了一根粗竹,切割成一截一截,在底部扎了几圈细细密密的孔,将就用。   “除虫秘方?”许玉晴一听,哪还顾得上和二姐赌气:“管用吗?”   许问枫想想自己花掉的大把点值,肯定道:“管用。”   “好,我这就去。”就像二姐说的那样,她的法子难免有漏网之鱼,既然有除虫秘方,试试又何妨,许玉晴积极行动起来。   “春喜,你去喊二毛铁树他们过来领药,再让二毛在村里喊一圈。”许问枫吩咐春喜:“让他们每户人准备100文,这药方我是花了大价钱换来的,有奇效。”   不能给他们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象征性收100文。   利民之事,金手指还会奖励点值,她也不亏,卖太贵,估计没几家愿意掏钱。   “100文一份啊?”春喜顿下脚步,迟疑道:“有些人家怕是不愿意掏钱。”   “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吧,买卖自愿,不强求。”许问枫也想到这一点,100文对农家人而言,不算小数目,都能买好几斤肉吃了。   必然有人家舍不得花这钱,反正里正叔这两天该回转了,舍不得花钱买农药的人家,让里正出面摆平。   前有奇迹救活曾大勇,后有山寨那茬事,有这两桩事打铺垫,很快就有村民陆陆续续来到许家买农药。   伍秋雨是头一拨来的,余宏义去县城前就交代过,若许家二丫要办什么事,叫她一定鼎力支持。   于是在里正夫人带动下,只有几家没来。   赵家就在其中。   春喜巴不得赵家不来,最好病虫把赵家的庄稼全啃光,饿死他们,一家整整齐齐去十八层地狱报道才好呢。   上一世这个时间点,春喜虽然已经被卖去城里,被困在深宅大院里,却也有听到宅邸下人议论,从只言片语中得知,这场虫灾掀起不小的波澜,导致物价攀升到一个可怕的高度,尤其是粮食一类,没门道根本买不到。   具体饿死了多少灾民她不清楚,反正物价直到第二年春才慢慢缓和下来。 第七十一章 对垒   一开始大部分村民觉得花100文买一份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的杀虫药,委实不划算,感觉许家二丫有些不厚道。   即便在里正夫人的鼓动下掏了钱,不少人心中其实对许问枫颇有微词,毕竟他们采莽草熏、撒草木灰、人工捕虫无须花一文钱。   后来,听许问枫说,若无效会悉数退回银钱,再加上扎实的量,村民们这才笑逐颜开,心里的不快尽数消散,转头夸起她来。   面对滔滔不绝的夸赞,许问枫淡笑不语。   人哪,不肯吃亏乃天性使然,需要掏钱去试验一样新鲜事物,心里没底,就怕换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以理解。   售出的农药,一份的量,兑上水,足够喷洒十亩地。   乡里人家,大多就几亩薄田,这量足足的,明显用不完,大伙就暗自忖量开了,要是好使,给外村的娘家亲戚送一些去。   没地儿送,背去集市上倒个手,说不定还有赚。   村民的想法正中许问枫下怀,她就是故意多给了一份的量,又特意交代杀虫药有时效性,超过三天药性会大大减弱。   面对大面积的灾害,从个人到集体,道理是一样的,岩滩村不能鹤立鸡群。   异军突起,那就不是福,而是祸端。   农药必须要广泛推广,岩滩村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推广开,全依托着许问枫前有救人的事迹打底,和里正夫人的全力支持,才会如此顺利,换到其他村,人家认识你是谁啊。   铁定把她当骗子,放狗咬,大棍撵。   所以推广工作,还得靠村民们口口相传。   每个村都有嫁进来,嫁出去的人,十里八村一牵扯,总有几家是沾亲带故的。   其实,最理想快捷的办法是找仓河镇的亭长合作,甚至上报到县级,可上次许问枫去领粮种,见识过仓河镇那些芝麻粒大的官,官威不是一般的大,根本不把草民的命放在眼里。   不是好的合作对象。   说不准还会惹来麻烦,万一农药被官僚阶层拢去手里高价售卖,岂不是加重了民众的负担。   届时买不起的人占多数,错过虫卵潜伏期,一切都完了,这些问题许问枫深思之后,遂打消与官爷合作的主意。   村民排队领到农药,人潮散去,院子安静下来。   “二丫,这东西真管用?”当着村民的面许老太一直没吭声,等人走光,盯着许问枫脚下满当当的一袋子铜板问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许问枫将桶里剩下的农药刮到竹筒里,一会喊吴满贯给大姐送去。   这回她可不是犯懒,吴满贯去送,能赚些点值。   现在点值缺口有点大,急需点值兑换表面活性剂和纳米银离子粉。   以便炮制几桶农药备用,等见着效果,外村甚至外镇的村民闻讯赶来,立马能拿出现货。   毕竟虫卵不等人。   没得到确切的答案,许老太一颗心七上八下:“那钱你可不能动,要是不见效,到时退不出钱,他们能把你活撕了信不信。”   别转头拿着钱就去镇上花费了。   “信,我这头您老就别操心了,赶紧回去喷药才是正经。”许问枫笑眯眯道:“阿嬷,我干了件了不起的大事,您就不为有一个能干的孙女感到骄傲吗?”   许老太轻呵一声,扭头就走。   骄傲个屁,提心吊胆还差不多,不声不响学会揽事了,不长心的小东西。   “别以为免费就不当东西使,用不完紧着些给两个姑姑送去。”许问枫垫脚朝院外喊道:“人秋雨婶儿都实实在在花了100文,阿嬷一文不花,有没有觉得享受到一份独一无二的殊荣啊?”   享用了她的便利,闷不吭声可还行,她当然要提醒咯,一遍不够,就多提醒几遍。   许老太低低啐一口,事情还没个定论,尾巴就翘上天了。   村民都去地里喷洒农药了,四周的风都静了,许问枫看看日头,决定不等里正回来救急了,后天就是给哈克族送药之期,干等不是办法。   暂且先挪用大姐的银子,把药采买回来。   说走就走,翻箱倒柜拿上银子出发。   等许问枫大包小包从医馆出来,正准备去镇口找辆骡车,就听见书柜叮叮咚咚响的热闹。   难道农药就起效啦,反馈这么及时?   调出屏幕一看,果然,账户上的余额以2点为单位,不断跳动。   没想到研制农药,收益竟如此立竿见影,比医治哈克族容易太多啦,许问枫心花怒放。   以为像救人一样,是按人头算的,岩滩村几百号人,岂不赚大发了!   然而,并不是,数值跳到90就不动了。   许问枫又盯了会,数值还是一动不动:“喂,煞笔,快醒醒,你丫系统故障了,起来检修啊!”   要不是在街上不方便操作,许问枫估计能把屏幕戳破,现在她已经摸出名堂。   知晓了点值的超高价值,甚至隐隐有盖过金银珠宝之势,吞她的数值那不等于吞她的银子是一样一样的,敢吞她的钱,跟你拼命信不信!   千呼万唤,金手指巍然不动,沉默是金。   连滴血的红字都不显示了,似乎骂都懒得骂她了。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蔑视啊!许问枫能干?把许老太和赵老太掐架时对骂的粗鄙话,鹦鹉学舌。   火力全开谩骂金手指。   谁让她记忆力惊人呢,听过一遍就不会忘。   金手指:“.......”不知道现在换个人还来得及么?   【笨蛋,大笨蛋!】似不堪忍受辱骂,滴血红字强势回归。   许问枫毫不示弱回怼:“你个煞笔只会笨蛋这一句吗?”   骂人的词汇量也太贫瘠了。   就没见过那么刚的宿主,从绑定起,黄金屋能清晰的感知到,这位是发自肺腑的厌烦它,发自内心的不在乎它:   【我不叫煞笔!请你放尊重点。】   许问枫微微转眸,起心试探它:“尊重是相互的,你尊重过我吗?不经人同意就擅自盘根在我脑海里,我大度忍了,   可自从绑定以来,你稍微指导几句会死啊,害我走弯路。再说,你也没报上尊姓大名,我咋知道要怎么称呼你。”   屏幕静默半刻:   【黄金屋】 第七十二章 里正回来了   原来金手指名曰黄金屋啊,许问枫一乐,嘴上不留情讥讽道:“俗不可耐。”   别说,对应书柜还挺配。   叁九:   【知识创造财富,知识改变命运】   这......许问枫没法反驳,噎了下,才想起跑题了:“我挽救了一村的庄稼,怎么才奖励90点,不会被你私吞了吧?”   叁九:   【你在侮辱我!】   许问枫不依不饶:“不想被侮辱,你倒是说明白啊,别跟我玩猜猜猜,腻味。”   叁九:   【根据黄金屋规则,此项奖励以户为单位结算】   许问枫纠缠道:“这不合理,农田的收成背后紧系着一条条人命,凭什么按户算?”   其实她心里明白,研制农药的奖励是不能与哈克族划等号的,医治哈克族需要花费上千两银子,相当于拿银子在换点值,而搞出来的农药她并非白送,收了村民100文,等于是两头赚钱。   但许问枫就是看不惯叁九的傲慢,故意找茬掰扯。   叁九:   【胡搅蛮缠不可取】   许问枫不理它,继续试探:“如果我不收钱,奖励会不会相对丰厚一点?”   【不会】字一显,叁九自动隐去,屏绝再回应。   如此看来,至少黄金屋没有要诱导她去当圣母的意图,许问枫稍稍放心了些。   “二丫,二丫。”   许问枫低头走着路,复盘刚才与叁九的对话,提取有用信息时,镇口对面驶来一辆牛车。   牛车上的人挥着手臂在唤她。   她抬头,就看到一头健壮的黄牛,朝她的方向而来,赶车人豁然是岩滩村的虎子,余宏义与另外几个本村后生坐在牛车上冲她招手。   许问枫露齿一笑,快步走过去。   里正回来的很是时候,省了叫骡车的钱。   “真是你啊,先前还以为看岔了,你咋一个人进镇?”余宏义乐呵呵笑,跳下车去接她手里的布袋:“哟,买了些啥,这么几大包?”   “药。”   “哦。”余宏义懂了,在外头不好谈论哈克族的事,他没再多说什么。   许问枫爬上牛车坐稳:“叔,这是咱村新买的牛?”   以后出门终于不用走路了!   可喜可贺。   “是嘞。”余宏义喜气洋洋一瞬,转头抱怨道:“往年一头成年黄牛抵死15-20两,现在的物价高的咬人,   这头牛花了足足42两,我原打算置办两头的,一头专门运货,一头养在村里,供大伙使,可实在不划算,我琢磨等物价平稳下来,再置办。”   要不是亟需一辆运送货物的车,这冤大头他真是不愿意当。   “确实不划算。”许问枫应和道:“在等等吧,我看物价比咱们刚回村那会有所下调,过上一两个月兴许就恢复正常了。”   前提是病虫不要泛滥成灾。   “但愿吧。”余宏义问道:“家里羚羊角炮制好了么?咱得趁物价飞涨的时机抓紧搂钱。”   许问枫答:“好了。”   三妹已经装箱,应该好了吧。   余宏义欣慰道:“二丫办事叔放心,辛苦了。”   “不辛苦。”许问枫挠挠鼻翼:“我没干啥,多是三妹在弄。”   “都一样,你们都辛苦了。”余宏义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只道:“皮子你婶儿应该也硝制出来了,明儿就让虎子他们一起运去府城出手。”   银子换到兜里才踏实。   “运去府城啊?”许问枫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们耽搁了六七天,原来是去府城了,怎么,县城卖不上价?”   余宏义说道:“县城就两三家规格大些的药房,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看咱们一副穷酸样,死命压价,当咱都是没见过世面的草包,   小药房和医馆又吃不下那么多,我们在县城逗留一天把羊肉分卖给几家酒楼,寻思往后量还要大,索性就探去府城看看。”   许问枫点点头:“价钱都谈妥了?”   余宏义笑着点头:“妥了,府城就是不一样,掌柜大气,货都没见着,就跟咱谈好价钱,让咱有多少货尽管送去。”   许问枫微微一拧眉:   “叔,我感觉不是很对头,你想啊,物价暴涨,什么东西都跟着水涨船高,尤其是价格昂贵的货物,作为商人是不会傻到一次性进太多货的,而是根据当下的需求来进货才比较合理。”   物价飞涨期并不是囤积货物的好时机,货物积压的多了,哪天一降价,直接亏的血本无归。   这么简单的道理,贩夫走卒都知道,何况商贾大家。   不合理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咱二丫就是聪明,不过你叔我也不笨,直言不讳问了掌柜。”余宏义夸了她一句,往下道:“掌柜怕我们不信,还报了商号,声称这点东西算什么,光府城都不够用,要是运去陇西郡水花都砸不出来一点,他们百草堂分号无数云云。   我自是不会他说什么信什么,后来去市井打探了消息的,探听到的消息倒与那掌柜说的吻合,   百草堂的东家,陆氏家族在陇西郡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大富商,各地均有分号。”   许问枫挑了挑眉,陆氏家族?该不会又是陆二爷那厮的家族产业吧?   里正外表粗犷,实则胆大心细,应该是自己多虑了吧,许问枫按下心头那丝不安的隐忧,也担心说多了打击到大伙的干劲儿:“叔,那你下趟还亲自押送吗?”   余宏义摇头:“府城那边已经开始征召徭役,要不了几天就该到咱仓河镇了,我得留在村里主持大局,打点那帮龟孙子。   我可舍不得咱村的好儿郎被他们不当人的糟践,听说这回大多会赶去岵稽山挖矿,这可是要命的苦役,稍不注意就会丧命的。”   这是头等大事,的确离不了里正,许问枫暗自琢磨,要不自己劳累跑一趟?   可她实在抽不开身,被哈克族和虫灾牵制住了手脚。   算了,许是自己谨慎惯了,疑神疑鬼。   按照里正谈好的价,一对羊角50两,加上皮毛,不过几百两的买卖,应当不至于,许问枫如是想。   路上,余宏义又与她细细说了这趟羊肉的收获,9头羊,抛毛去角,一头净重约35斤,一共315斤。   一斤作价320文,合计一百两零800文,除去雇车吃饭住宿,买牛的花销,就剩50余两。   马上征召徭役,正是用钱的时候,许问枫哪还张得开嘴找他预支银钱,且花着大姐的钱吧。 第73章 打渔    回村路上,许问枫把和哈克族换杀虫秘方的事说与里正听,主要是告状吝于掏钱的那几户人家。   乍闻村里的庄稼闹病虫,余宏义先是大吃一惊,刚逃难回来,就指着地里的粮食活命,可经不起任何闪失。   后听她说与哈克族换回治虫秘法, 才大松一口气,对许问枫好一阵夸奖,看她的目光不是亲女胜是亲女。   想不到曾经空有美貌的丫头,竟是个大宝贝!   最后又十分气恼地痛骂拒绝掏钱买药的人:“鼠目寸光的家伙!”   “丫头,你放心,回村第一时间我便去督促他们,若敢不从,直接逐出岩滩村。”他是真气狠了, 虫灾不是闹着玩的,只要有一家不清理干净,就会殃及到旁的庄稼。   不听劝的家伙祸害自己也就罢,祸害自己的同时还要殃及到其他人,这是余宏义绝对无法容忍的。   许问枫眼睛弯成月牙,有里正出马,这事就妥了,轮不到她操心了。   古时候,一个村的里正权利大着呢,在村里差不多就跟土皇帝一样。   这大腿挺香。   以前的好感没白刷,只要拢络住里正,持续不断刷好感,在岩滩村就不存在有什么麻烦事。   就算有什么事项施行起来也会事半功倍,畅通无阻。   救曾大勇等人真是获得了超值回报啊,为将来不知省下多少烦琐事。   离躺平又近了一大步不是。   一到岩滩村,余宏义吩咐虎子他们召集村民, 带上渔网家什去河滩集合, 准备打渔。   他自己则急匆匆跳下车,去找那几家刺头‘讲道理’。   里正下了死命令,迫于里正淫威,那几家莫敢不从,就赵家虽应了,却没想掏钱,预备从春喜那里打主意。   沈青梅来许家找春喜,春喜却像是早料到一般,已经和许玉晴先一步去了河滩。   一计不成,又想赊账,沈青梅站在院子里冲许问枫抹眼泪叫穷卖惨,许问枫抄着手静静看她表演,听烦了,直接让她去找里正借。   赊账不是不可以,但针对的是不宽裕,不赖账的人家,赵家不在此列。   余宏义去赵家连门都没进,就站在外面,丢给赵家两个选择。   要么麻溜掏钱买药,要么搬出岩滩村,说完扭身就走,是一点面子没给,显然是腻烦透了赵家,沈青梅哪敢再去找里正火上浇油。   他们家还想不想在岩滩村混了。   无奈只能乖乖掏钱。   送走最后一家来买药的人,许问枫回房配药,直忙到下半晌,瘫在炕上发了会懒,爬起来懒洋洋朝河滩去。   整个村子静悄悄的,除了曾大勇那样的伤患,全村老小齐齐出动,她一个手脚齐全的人,不露面说不过去,为了未来的美好生活,好感度不能掉。   靠近河滩,喧哗声渐大。   河滩人头攒动,热闹又忙碌,下水布网的,岸上拖渔网的,大家各司其职,连老人小孩都在河滩上帮忙分拣鱼。   大鱼拿去换钱。   在水里扑腾狠了,捞起来已经翻白的鱼,另外捡到一边,等打渔结束,分发给各家打打牙祭。   小鱼挑拣到水桶里,挑去水田饲养着,秋季稻谷收了,养到秋末捞起来抹盐晾晒,就是凛冬不可多的肉食。   也是蛋白质来源。   许问枫力气大,主动承担成运送鱼苗的任务,因为是集体活动,也不用担心谁家的鱼苗投放少了啥的,反正到收获的季节,都是集中打捞,按量分到各户手中。   所以,见着水田只管往里倒鱼苗就行,倒完用炭笔画个圈。   任务简单到只需要卖力气,不过还是会有人专挑着近的田投放,比如赵有才俩兄弟,而许问枫偏生往最远的水田运送鱼苗。   既然是来刷好感的,就没必要偷奸耍滑,而且她的性格就那样,要么一点不沾手,决定干了,就要干的漂亮。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晚上就吸纳了七八具尸体的生机,魂力稍有增强,魂力反哺身体。   体能各方面虽远远不及上一世,但几十斤的重量,对她而言轻轻松松,还有空余把黄金屋里那叁九拉出来聊天:“上午才喷过农药,下午就投入鱼苗,你确定没问题?”   叁九:   【你在质疑书柜出品?出问题只会出在你的操作工序上】   就是那么的自信。   好叭,自认操作环节很完美的许问枫无话可说。   人家的配方号称无毒,无污染,无残留。   连续跑了几趟最远的水田,余宏义看不过眼了,喊住她:“二丫,你过来水坑这边拣鱼。”   这傻丫头也太实诚了。   许问枫摆摆手:“没事,我再挑几趟。”   伍秋雨嗔她一眼:“什么没事,正是抽条的年纪,可别压着身高不长了,你为咱村立下大功,没道理还让你干最重的活儿。”   “就是就是。”里正夫妇都发话了,几个大娘争相夺下许问枫的扁担水桶,推攘着她去水坑那边。   大伙正是对她满怀感激的时候,那杀虫药二丫一点没夸大,当真是有奇效。   药水喷下去,虫卵死透失去攀附力,自个儿就大片大片的窸窸窣窣往下掉,这会鱼苗投下去,正好吃个饱,一举数得。   要不是里正一回来就急吼吼催他们来河滩打渔,早上门道谢了。   见今日份好感度差不多刷满,许问枫也不矫情,佯装推辞不过,老老实实挤到水坑边去了。   河滩上用鹅卵石围了个大水坑,网上来的鱼倾数倒入里面,半大小子们和老人们再负责分拣到桶里。   坐着就能干,是最轻省的活。   余宏义看她乖乖去拣鱼了,这才点着那几个偷奸耍滑的人道:“赵有才,还有你,你,你们几个负责村口的水田。”   村口离河滩最远,来回得有三里多地,跑一趟就能把人累趴。   被点到名的人如遭雷劈,赵有才垮脸,狠狠瞪了许问枫一眼,沈青梅体贴道:“当家的,你歇着,我去。”   “滚一边去。”赵有才楞眉横眼呵斥,不会看眼色的婆娘,他都被里正指名道姓点名了,这时候跑来卖什么乖。   成心害他在里正面前不得好。   沈青梅又心疼又委屈的抹泪,看到这一幕,春喜无声嗤笑,无能懦弱的女人,无论是受着委屈,被人欺负,还是求人,就只会抹眼泪。   只可惜,吃她这一招的人已经没了。 第74章 武功秘籍   夜幕低垂,大伙点着火把在河滩忙活,直持续到月上枝头才结束。   听里正说,府城已经开始征徭役,大家心中充满强烈的紧迫感。   里正这趟回只来盈余五十几两,皮毛和羊角送到府城,得七八天才能回转。   征徭近在眼前, 就怕征徭役的官差来了,银子不够使。   为了摆脱苦役,大伙干劲十足,忙累一天,都舍不得歇一下,从河滩回来之后手脚麻利地将一多半的鱼垒到车上。   准备拉去县城出售。   皮毛羊角系数装车, 备上干粮,就准备连夜出发。   跟车一共派了十二个人。   本来不用那么多人的, 这不寻思, 到时衙差进村,看见一水的壮小伙招眼,索性多派几个人出去,顺便去生意场上见见世面,涨涨眼界,开拓视野。   临行时,余宏义叮咛:“二毛你和铁树随车,到了县城,鱼一脱手,你俩即刻返程,别舍不得花钱,搭牛车回来。”   虎子他们要赶着牛车去府城卖羊角,去县城卖鱼的人要提前回来。   “诶。”   这次集体捕鱼收获不错,除去鱼苗,和一些翻了白的鱼, 能卖上钱的约莫有500来斤。   镇里有排面的酒楼就四家, 吃不下那么多, 挑了三百多斤送去县城, 剩下一百多斤,明儿天一亮就运去镇上。   富贵人家首选羊肉牛肉,然后是鱼。   城里鱼比肉贵,而且他们运气很好,居然捕到十来斤黑鱼,黑鱼肉质细腻高蛋白且大补,售价昂贵,价格比羊肉便宜不了多少。   几百斤的草鱼鲫鱼,加一起估计能卖四五十两。   送走二毛他们,村民全涌到晾晒坝开始分鱼,大伙全盯着桶里的大小鱼等着分配,许问枫却看着放在外围的一盆河虾吞口水。   野生河虾还没小指姆粗,除去虾头虾皮就一丁点肉,没人爱吃,混着鱼捞上来放在那,有养鸡的会顺手捞一把回去喂鸡。   但许问枫却知道这是好东西。   于是轮到她:“叔,我不要鱼,我要那盆虾。”   余宏义一愣:“犯什么傻,那玩意没肉,给鸡吃的。”   野生河虾富含矿物质钙物质,味道鲜美,在现代有钱都难买到,哪犯傻了?   占便宜还差不多。   许问枫笑道:“我就喜欢吃小虾,不可以吗?”   余宏义拿她没法:“可以,怎么不可以,整盆都给你,端走吧。”   又生怕她吃亏,逮了两条稍小的鱼给她,既不亏待她,又彰显了公平。   许问枫欢欢喜喜抱着河虾回家,小如意嘟着嘴跟在二姐后面,很不开心的样子。   走到半路,许问枫才觉得好像那里不对头,平时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居然一声不吭,回头一瞅,看见幺妹闷闷不乐的,开口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怪二姐用大鱼换了河虾?”   小如意摇头。   “那你不开心个啥?”   小如意气哼哼道:“我听见三婶笑你是个傻憨子。”   许问枫笑:“原来因为这啊,那你觉得二姐憨不?”   小如意立即道:“三婶才憨,二姐不憨,二姐最聪明了。”   “那不就对了,你心里既然觉得二姐聪明,别人说什么一概不理就是。”   他人笑我傻,我笑他人看不穿。   许问枫腾出一只手去牵她:“我跟你讲,小河虾可营养了,含有一种叫钙的东西,像你这样的小宝宝吃河虾对身体很好的,以后一定会长高高的。”   河虾比鱼营养价值高,还一大盆,起码七八斤,吃完虾皮虾头也没扔的,洗洗晒干磨成粉,煮汤来一撮,提味鲜香,还补钙。   小如意听了二姐的话,瞬间阴转晴,拉着她手蹦蹦跳跳道:“哇,小虾原来是宝贝啊,那我一定要吃多多,长高高,长的和二姐一样高。”   许问枫笑:“那也不能一次吃太多,过犹不及。”   小如意乖巧道:“好吧,我们养水缸里慢慢吃。”   “好。”   回到家,和妹妹们拣出一两斤不太活泼的河虾,放点姜片野葱白灼。   青绿色的河虾,简单烹饪一下,过了水,变得粉粉嫩嫩,小小一只,只一点点肉,却越吃越好吃,鲜美之极,口齿留香。   小如意有点上瘾了,吃空盘子,还去拣桌上的虾头嗦。   吃过饭,许问枫净了手,去曾大勇房间拆线,巧菊掌着油灯,紧张道:“二丫,你大勇叔恢复的咋样?”   “挺好。”许问枫埋头拆线回道:“再养十天半月干些轻省活没问题,不过不能太劳累负重,尤其是伤腿,要仔细将养着。”   曾大勇心急问道:“啥时候能彻底好全?”   许问枫:“最少俩月。”   还要俩月啊,曾大勇有些失落,这阵子媳妇一个人撑着家,还要照顾他,累坏了,而且他迫不及待想要效忠主子,拖着伤体咋效忠。   瞧他那样,许问枫冷飕飕瞟一眼他的伤腿道:“你要不想半残废,最好听我的,不要逞能。”   “当家的,听见没,你可不许乱来。”巧菊连忙接话:“二丫,我会看紧他的。”   听说会残废,曾大勇也吓到了,急忙保证绝对不瞎逞强。   拆完线,曾大勇看许问枫像是有话要说,三言两语支开巧菊。   这家伙还蛮会看眼色,许问枫摸出一本册子递过去,她把自己会的格斗招式默了下来,细心的绘了拆解图,一招一式都备有注解。   尽管她不需要培养忠臣良将,但当初自己毕竟承诺了要成全他的理想,信守诺言乃做人最基本的操守。   他学得一身本领,另投明主照样可以建功立业。   她也就不算违背诺言了。   等点值充盈了,给他兑本兵书,武功秘籍。   曾大勇却以为是让他保管什么机密文书,激动的满面通红,主子也太信任他了吧。   看他捧着册子,一会往褥子下藏,一会往枕头下塞,仿佛放哪都不保险一样,在炕上急得团团转,许问枫失笑:“你藏它做什么,这是一套武学招式,你得学起来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是武功秘籍?”曾大勇大为震撼:“给我的?”   许问枫点头   要不是带着伤,曾大勇能蹦三尺高,这是什么神仙主子啊,都没尽忠就赐予他武功秘籍! 第75章 忽悠    曾大勇欢天喜地翻开书册,然后就呆住了。   眼神发懵地瞅瞅书册,又很是羞愧地瞅瞅许问枫。   “很难吗?”不应该啊,格斗术比古武简单得多,不用修练内功心法,又经她简化改良过,一招一式全是杀招, 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曾大勇满面羞愧道:“我、我不识字。”   武功秘籍到了他手里,跟看天书似的。   许问枫:“......”   大意了!这里不是现代,人人享有九年义务教育制。   “是我的疏忽。”许问枫头秃,所以呀,诺言不要瞎几把许,这可咋整?   大字不识一个, 即便习得武功,如果不是天生的将才, 终究也只是莽夫一个, 难成大器。   自己肯定是没空教他习字的,有空也不干,教书育人很累的诶。   三妹要照看田地,还要炮制草药,排除。   搜罗一圈,人选有了,那就是   ——小如意   可能是有赖于许父许母的基因,许家二房四个闺女智商都不低,如意小小年纪已经熟读千字文三字经。   小家伙一天就知道在外面疯玩,如此也可拘拘她的性子,许问枫丧心病狂的想道,毫无压榨童工的负疚感。   此时小如意正睡的香甜,还不知道自己被二姐赋予了这么大的责任。   用过朝食,许问枫喊住梭下桌就蹬蹬蹬往外跑的四妹:“如意,二姐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任务?”如意目光亮晶晶的, 第一次被二姐委于重任, 很是兴奋。   许问枫说道:“二姐想让你教勇叔启蒙识字。”   小如意眨眨眼:“教勇叔识字?像爹爹教我一样吗?”   许问枫:“对。”   小如意苦恼道:“可有很多字我只会念, 还不会写。”   爹爹给她启蒙的时候, 不仅会教她念,还会手把手教她写,说这样才会记的牢,可有些字笔画好多,对她来说有点难。   许问枫:“你教他认字就好,剩下的让他自己练。”   “这样吗。”小如意纠结起来,这样的话,就不能出去玩了。   许问枫摸着四妹的小脑袋说:“你看啊学堂里都是些上了年岁的先生,当初也是爹爹给你启的蒙,你见过小孩教导大人吗?”   小如意摇头。   许问枫继续循循善诱道:“所以啊,小孩教大人这种特例,只有最聪明的崽才可以,等你教会勇叔识文断字,所有人都会觉得你很厉害哦。”   听二姐这么一说,如意也觉得教导大人倍有面子,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呢,于是高兴地点头:“好吧。”   许问枫狐狸笑:“我们如意真捧,已经是小大人了呢。”   如意骄傲的仰起头,背着手挺直小身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大人。   从箱子里翻出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交给四妹,许问枫笑眯眯道:“去吧。”   小如意抱着几本幼儿启蒙书兴冲冲跑去曾大勇房间。   一天之后,信心满满拍拍胸脯保证要教会曾大勇的人,在许问枫门口徘徊良久,跨进门爬上炕,坐在炕桌对面,双手托下巴忧伤叹气。   许问枫捧着医书看,不理她。   小人儿一声接一声叹气,像个小老头一样。   许问枫忍不住乐:“说吧,咋啦?”   小如意鼓着脸说:“二姐,我可以反悔吗?”   许问枫装傻:“后悔什么?”   如意气馁道:“我不想教勇叔了。”   当大人好累!小如意隐隐感觉自己上了二姐的当。   许问枫明知故问:“为什么?”   小如意大倒苦水:“他太笨,真的真的太笨啦!”   小拳拳气愤的砸桌子:“二姐,你不知道勇叔可笨啦,刚教过的字转头就忘,字写的跟狗爬似的,总是字不对文,害的我都要混淆了。”   她好辛苦,这个笨徒儿她不想教了,想出去玩。   许问枫忍住笑意:“想吃香香的肉脯吗,想吃沾糖的油渣吗,想吃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吗?”   三问直接问进小吃货的灵魂深处,口水要包不住了:“想!”   许问枫笑:“那你就耐心点教他,他很会打猎,待他身体恢复,二姐让他猎一头肥膘野猪给你作拜师礼,如何?”   如意瞪大眼:“一整头吗?”   “嗯。”   “我能做主随便吃?”   “嗯。”许问枫加大筹码:“等正式行了拜师礼,你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师父,逢年过节他会第一个孝敬你,肉点心糖啊,新衣服什么的,他都会第一个给你送来。”   “我看可以!”如意立时高兴起来,她马上就是拥有一整头猪的小地主婆啦,还有一个会孝敬自己的徒儿。   责任丢出去,许问枫就甩手不管了,只在小如意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给她打打鸡血,画大饼吊胡萝卜。   摆平四妹之后,许问枫抽空进了一趟山,给哈克族送药。   她去的时候,多吉已经拿着她研制的农药回到了族里,地里的粮食产出,是哈克族熬过寒冬的重要物资,容不得丝毫闪失。   走前,多吉下令,让族人们大量采集神女交代的草药,来娜等人正好窝在山洞里没事干,索性漫山遍野搜寻草药。   许问枫看到洞口高高垒起的药材堆,欢喜极了。   除去制作农药所需的草药,还采集了不少其他药材。   清理药材时,许问枫惊喜发现里面居然混着一根五十年的人参。   几百人的汤药费是一笔巨款,许问枫当然不会默默承担,已经和多吉重新协商,治疗期间哈克族必须无偿替她采集草药。   也就是说之前商洽好的低于市场价收购药材的合作,延迟生效。   许问枫把人参单独包起来,再逐一分门别类,先把当归、山茱萸,乌拉草.....这些相对珍贵的药材收捡妥帖,再整理其他。   哈克族挺实心眼的,没耍小心思把珍贵的药材藏起来,而是采到什么就悉数全给了她。   许问枫心甚悦,这族群可以的,有前途,目光长远,讲诚信,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如此一来,也能稍微缓解入不敷出的困窘,经济上没那么拮据啦。 第76章 下山    草药整理妥当,许问枫走到山洞里,在石头缝里抠出前几天用剩的月桂酸柠檬酸,从黄金屋里兑换出活性剂和纳米粉,捣腾农药。   一回生二回熟,又有现成的草药,一个时辰不到就炮制出一大桶。   收纳农药前, 许问枫警惕地看看四周。   哈克族都去打猎采集草药了,可大白天的,万一有人正处在她的视线盲区呢。   于是,提着桶进了山洞才收入黄金屋。   收纳好农药,许问枫晃晃悠悠往岩石那边走,去巡视她的宝贝土豆。   土豆和红薯都属于短期连作物, 春季见风长, 才三天就从地底下蹿出一小撮嫩芽。   看着嫩嫩的绿芽, 许问枫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成就感,这难道就是养成的感觉?   哎呀~有点爱上种田了。   这种可怕的想法刚冒头,许问枫赶紧甩甩头,唾骂自己:许问枫你个大傻蛋,不是说好要躺平,立志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地主婆吗,你怎么能沉迷种田!   阿喂,你清醒点!   这是玩物丧志啊!   骂醒了自己,许问枫为难了,那还要不要兑换种子啊?   一个声音大吼道:不能兑,要是习惯了种田,你就完逑了!   另一个声音立即反驳道:得种,得未雨绸缪,没一点粮食储备,碰上灾年,可咋整。   就感觉脑子里两个小人, 在拉锯着。   纠结半天,许问枫最后还是决定, 先存点余粮,再说种土豆、辣椒这些,是为了改善生活质量......   且作先苦后甜吧。   说服了自己,留下20点以备不时之需,其余全部兑换了种子,除去土豆红薯外,还兑了些朝天椒种子。   此地目前只有一种灯笼椒,微甜辣味不足,很多美食需要的干辣椒和辣椒面,还得朝天椒、小米辣才行。   岩石后面种不下了,许问枫在山洞前面选了一块空地,苦哈哈开荒。   捡干净石子,拔草翻地......   然后跑去林子深处,吭哧吭哧背回来几筐黑黝黝的腐土,混在开垦出来的土地里。   垒垅刨坑,播种浇水全部伺弄完,许问枫累的不行,感觉全凭一口仙气吊着。   决定要干就尽量要干的完美的性格,不允许她草草应付。   这该死的性格!   低低咒骂一句,许问枫瘫在新开垦出来的土地旁,累的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就这么睡了过去。   然后,她就做梦了,梦里她躺在如山的土豆堆里,一手端着一钵土豆红烧排骨,一手端着一盘拔丝红薯,笑的见牙不见眼。   “神女,神女。”   正要啊呜一口吞,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唤她,许问枫不耐烦的手一挥,红烧排骨就这么泼了出去!   啊啊啊,好气啊!   “神女,神女,醒醒。”   唤她的人不依不饶,开始推攘她,然后许问枫就在梦里滚下了土豆山,仅存的硕果,拔丝红薯打翻了!   许问枫要疯!   “谁呀,烦死了!”地上的人睁开眼睛,眸光凌厉,酝酿着风暴,吓得围着她的哈克族人骇然一惊,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神女素来温和近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盈盈的浅笑,而就在刚才,神女森然的眸光恍若尸山血海走出来的修罗。   看清是来娜她们,许问枫收敛杀气,眼神无比幽怨地擦擦口水,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好歹让我吃一口啊!   “神女莫恼,天快黑了,地上凉气重,我们怕你受凉。”来娜解释道。   “我才睡一小会儿,这么晚了吗。”许问枫恢复了温和无害的样子。   仿佛刚才杀气毕露的人不是她,给人一种看花眼的错觉。   来娜晃了一下神,问道:“神女是做噩梦了吗?”   许问枫懊恼点头,美食喂到嘴边没吃着,还不如做噩梦呢。   西风残照,再不回三妹该担心了,许问枫一骨碌爬起来,指着脚边的地对来娜说道:“我要回去了,这是我开的荒地,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看着点。”   来娜欣然应允下,又道:“神女您稍等。”   蹭蹭跑的飞快,拎来两只獐子,举举左手:“这是孝敬您的。”   而后,举起右手,笑容大方明媚道:“这是给铁树的。”   一米八几的女汉子露出明媚风情的笑容,看的许问枫唇角微抽,右边那只猎物明显肥些,这姑娘之前不是还嫌弃铁树不中用吗,咋还上心了呢?   “铁树出远门了,他没和你说吗?”许问枫打趣道。   来娜一听,眼睛顿时一瞪,气的要喷火的样子:“死男人,出远门居然不来打声招呼,你们外族男子果然无情!”   许问枫:“......”你强上了人家,哪来的我无情。   “里正临时决定的,来不及与你说。”看她真生气了,许问枫不逗她了:“没走多远,就去县城卖一趟鱼,估计明儿就回来了。”   可别无意拆散一桩姻缘,甭管孽缘姻缘,那都是他们之间的私事,反正不能毁在自己手上。   来娜立时云开雾散,笑嘻嘻道:“铁树不在家,他家阿公眼睛看不见,劳烦神女费心了。”   劳烦什么,当然是劳烦她帮忙打理一下獐子,刚打猎回来,猎物还没打整,没人帮忙铁树他阿公肯定是吃不上的。   “行。”连铁树阿公眼睛有疾都知道了,这阴差阳错的,说不定以后真成一家人。   獐子塞进大背篓里,转身下山。   天色不早,许问枫换了一条笔直的下山道,近却没人走的山道,植被灌木茂密,不过她对蛇鼠虫蚁无所畏惧,怎么近怎么来。   难走的路通常并存着意外惊喜和意外惊吓,没走多远,许问枫就有了意外收获。   看到几株‘七叶一枝花’,这是解蛇毒的良药,又名‘重楼’,可治疗无名肿毒,跌打损伤,蛇虫咬伤,清热解毒,消肿止痛,有点万能药的意思。   许问枫当即放下背篓,挖草药。   七叶一枝花以根茎入药,不是很好挖,山林里光线又昏暗,许问枫几乎是趴在地上在挖。   身后沙沙声响。   惊喜有了,惊吓紧随而来。 第77章 别开生面    林间隐有细微的咝咝声。   一条褐黄相间的蛇缠在树枝上,吞吐蛇信子,扭动蛇身,闪电出击。   许问枫头都没回,反手掐住扑过来的蛇,精准捏住五步蛇七寸,跟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似的。   五步蛇:......   失算了!   许问枫把搞偷袭的小菜鸡拖到前面瞟一眼, 呵,还是一条毒蛇呢。   五步蛇,剧毒,名贵药材,可入药。   丢进布袋子里系紧,准备拎回去活取蛇胆, 将它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五步蛇:你礼貌吗!   山脚下,月洒清辉。   许问枫借着月光,蹲在河边剥皮掏内脏,快速打理好两只獐子,给铁树阿公送去一只,才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三妹和春喜坐在正房的石坎上,清理蕨菜。   这个季节的蕨菜正当鲜嫩,采回来稍作处理晒干水分,保存到蔬菜匮乏的冬天食用。   因为许问枫没说不回来,饭食做好后都没动,温在锅里等她回来一起用饭。   看她拎着猎物,大包小包的,春喜擦擦手,迎上来接了过去。   许问枫吩咐道:“割一块加点野葱爆炒,余下的抹点盐挂起来。”   五月天,肉不抹盐放不住。   “诶。”春喜应了声,去了灶房。   叫三妹去拿来竹匾, 许问枫把两麻袋草药倒进竹匾里。   不同种类的草药,分别用草绳扎成了小捆, 倒在簸箕里, 乱中有序。   许玉晴笑眯了眼,低声道:“想不到哈克族竟有精于采草药的本领。”   三簸箕草药,爹在的时候,她们一家连续上山一个月,也采不到这么多的量,里面还不乏一些珍贵药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许问枫笑,几十个人窝在山洞里,除了打猎采集草药找不到别的事干。   看三妹眼睛亮晶晶,一副财迷的样子,许问枫摸出个布包摊开,把更大的惊喜展示给她看。   许玉晴低呼:“地精!”   人参地精这些稀世之物通常长在灵气幽然的深山里,不易采到。   二姐手里那一根年份还不低,起码有五十年,炮制好能卖不少银钱。   而许问枫想的则是,入秋时炖鸡吃,储存脂肪,为冬天养膘打下坚实基础。   姐妹俩根本不在一个思路上。   用过晚食,许玉晴跟着二姐去了她房间,喁喁私语道:“二姐,那婆子又来了。”   许问枫皱了下眉。   自从上次在镇上碰到耿义,她谢绝为二爷效力之后,这陆二爷就每天雷打不动,差人往她家送东西。   倒没有大张旗鼓,每次都是婆子一个人来,很低调,就送来一个漆盒。   起先,许问枫还自我警示的想,你可千万莫要被金钱闪花了眼,被糖衣炮弹腐蚀了心志云云。   毕竟古代漆盒不便宜,富贵人家多用来收藏贵重物品,装盛珠宝首饰。   婆子捧来的那个漆盒工艺精美,大漆嵌螺钿花卉纹,光盒子估计就值几两银子,这样式的漆盒一般只有在走重礼的时候才会用到。   许问枫暗想,里面装的肯定是宝贝啊。   看来是下了血本要拉拢她。   不料,做半天心理建设,打开漆盒,发现里面只是很秃然的躺着一只花蝴蝶,还是一只蝴蝶尸体。   许问枫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当时就摔了盒子。   狗比,逗人玩呢!   恶趣味还在后头,不是每次送来的漆盒装的都是蝴蝶,有时候是一片形状漂亮的叶子,有时候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   许问枫就…………   脑子有病,有大病。   懒得花心思去猜神经病在想什么,许问枫捻起里面的蝴蝶尸体扔在地上泄愤的踩一脚,把漆盒丢给三妹。   家里已经收集了七八个漆盒。   三妹四妹都特别喜欢这做工精美的漆盒,爱不释手抱回房间放首饰品。   当然她们的饰品,也就几根雕花木簪子和几截头绳而已。   多少有点暴殄天物。   许玉晴就纳闷了,送礼之人委实是个怪人,用价值不菲的漂亮盒子,装些花啊草,虫子树叶给二姐送来,惹得二姐一看到漆盒就没好脸色。   傻傻分不清楚,这人究竟是来送礼,还是来结仇的。   哪怕用漆盒装几斤粗粮送来,二姐都不至于那么火大。   时间倒回八天前。   耿义出师不利,没能劝服许问枫,胆战心惊回去禀告二爷。   二爷的脸那叫一个阴云密布,耿义抗不住威压,脑筋一转想了个馊主意:“二爷,要不您抬她做妾室?依许姑娘的姿色,也不算委屈您。”   金钱腐蚀不管用,那就色诱。   成了一家人,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那天他看出二爷对许姑娘有点一见钟情的意思,只不过二爷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藏的深。   至于许姑娘能固宠多久,耿义就无法保证了,世人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他身为男人还不了解男人吗。   陆誉听了大为震憾。   世间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根深蒂固,耿义的主意颇有些别出心裁。   可他不懂如何讨姑娘欢心,长那么大,向来都是女人往他身上扑。   于是耿义提议:“投其所好,风雅一点。”   女人嘛,大多偏爱风花雪月,花前月下的浪漫。   陆誉若有所思,想起那日许问枫扑花蝴蝶的俏丽身姿......   所以,人家这是在投其所好在追求许问枫呢。   ——————   隔天,邻村的人陆陆续续上门来买杀虫药,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许问枫嫌吵闹,干脆把农药一分为二,一半送去大姐家,靠近茶湾村那边的人,让他们直接去大姐家,顺便帮大姐笼络点人心。   一半丢给了余宏义,刚好欠他几两银子,卖农药的银子正好用来抵债。   乐得清闲,无债一身轻。   许老太知道后,气得鼻孔生烟,恨不得过去摇醒她,这样收买人心的好事居然傻拉巴唧往外推,铁憨憨哟!   清闲下来,许问枫听着点值叮铃当啷的进账声,不要太美妙哦。   跟催眠曲似的,一会就沉入了甜甜的梦乡中。 第78章 征徭   月末,地里的害虫总算告一段落,征徭的衙役又来了。   这几天余宏义天天派人在村口的小山坡上猫着,一旦看见官差的影子,立马回村报信。   负责报信的小子,一边狂奔回村,一边吹口哨示警。   听到动静, 余宏义连忙敲击锣鼓。   不日前,全村开过总动员大会,主要就是商议应对征徭的章程。   只要锣鼓一响,就代表“鬼子”进村了。   长得水灵的年轻媳妇和丫头们躲家里藏严实,身强体壮的后生也得避着些。   虽说每个村的青壮年人数,名册上写的明明白白, 但到底只是个数字,存在于册子上的数字和活生生的人终究是不同的。   所以, 不能出来瞎晃悠。   锣声一响,全村都动了起来,紧接着伤残人士和妇孺老人们从各家走了出来。   或跨着篮子,或背着竹篓,拿着镰刀撬子,穿上补丁最多的衣裳,散落在田间地头。   挖野菜的,浆洗衣服的,捡柴的……个个愁苦着一张脸。   连铁树他阿公都出来凑数了。   一眼望去,全是老弱病残,怎一个惨字了得。   征个徭役,让里正生生玩出了地道战的感觉。   一切就绪,余宏义随手捡了几根竹篾心不在焉的编著,但愿来的官差里头有熟人……   等人到了院门口,余宏义伸长脖子,看了看走在前头的几个官差, 一个不认识,心头拔凉拔凉的。   “余里正好久不见啊。”一个熟面孔落后几步进了院儿。   余宏义顿时眼睛一亮, 熟人好办事。   贿赂官差, 余宏义不是第一回 干,轻车熟路得很。   他脸上堆着笑,点头哈腰恭迎差爷入座,上了茶水,吩咐伍秋雨和大儿媳妇赶紧去整治一桌酒菜,招待贵客。   听他说要备酒席,几位衙差倨傲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一脸还算你懂事的表情。   这里可没有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概念,不横行乡里,不鱼肉百姓就是烧高香的幸运。   他们出门办差,白吃白拿点东西那是看得起你。   酒桌文化从古至今啊,就是社交场合必不可缺的一部分。   人情翻覆似波澜都藏在这推杯换盏之间。   然而,这回却不管用了,酒桌上余宏义使出浑身解数,一人塞了10贿银,另外一个人头还须付15两免役钱,但也只换到五个以银折徭的名额。   无他,这场持久的战争比较惨烈,伤及了根本,男丁稀缺,人数本就难以凑齐,上头硬性规定了指标。   豁口整大了他们没办法交差,敛财是小,一个不好要掉脑袋的。   余宏义脸上逢迎的笑容越来越僵硬,这跟他的预期可差太远了。   席间,那位老熟人酒吃多了,起身如厕,余宏义见缝插针跟出去。   那人见他跟来,不等他开口,呼着酒气直言不讳道:“你我不是头回打交道了,有些话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换往年,此事尚有操作的余地,今年不成,给多少银子都不好使。”   往年只要银子打点到位,一切好商量,如今人口锐减,各村各户连完成最低指标都困难。   许诺出去五个名额,都得从关押的牢犯头上打主意,毕竟只是一个镇,犯罪分子有限。   且得为亭长乡绅们的七大姑八大姨预留足够的名额。   拨给岩滩村五个名额已经顶天,不能再多了。   余宏义心头一沉,这位是个贪得无厌的主,逮着由头恨不得把人榨干,这次居然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他,看来真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酒席结束,岩滩村愁云惨雾,哭声震天。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如丧考妣的嚎啕声,许问枫躺在炕上深叹一口气,默默念道:跟你无关,不要没事找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草,我踏马可能生来就是操心的命!”许问枫骂骂咧咧坐起来:“三妹,你进来一下。”   新朝劳动力严重不足,政令严苛,今年凡年满十五,年四十五以下,身无伤残的男丁皆划进了服役范畴之内。   像二毛、铁树这些与她关系处的不错的青壮年,全要被赶去山里挖矿。   吴满贯年龄也是刚好中标,真尼玛寸。   这一去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左思右想没法坐视不理。   “二姐,喊我啥事?”躲在屋里,听着外间哭天抢地的吵嚷声,许玉晴心里不是滋味,神情恹恹的,壮丁一走,村里就真的只剩老弱病残了。   许问枫没吭声,摆了炕桌,唰唰写了张小纸条:“一会那婆子来,交给她。”   “二姐是想求助那位贵人吗?”那位从未露面的怪人难道身份不简单?许问晴喜忧参半道:“二姐,那人是男是女?你与他交情如何?”   “男的,泛泛之交。”许问枫看了她一眼,多说了几句:“关系深浅不重要,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本质是价值互换,说白了就是一种隐性的交易,无非就是我能给对方带去什么,对方能给我带来什么,只要满足供求规律,点头之交一样可以办成大事。   不用担心我吃亏,需要支付什么样的代价,我心里清楚。”   许问晴似懂非懂点点头,就怕对方图二姐的人,既然二姐有数,她就放心了。   尽管不忍心同村的后生去服苦役,但到底是外人,远比不上亲姐重要。   “有把握,能成吗?”毕竟里正叔都束手无策。   许问枫没把话说满:“成不成晚点才知道。”   她做了两手打算,如果陆二爷那边走不通,就只能半路劫了人,送去哈克族避避风头。   不过,逃役从此便见不得光。   所以,陆二爷能摆平最好。   家里有服役的人家追到村口,哭哭啼啼拉拉扯扯半天,官差不耐烦极了,要不是看在余宏义孝敬的银子面上,非得把这些碍手碍脚的妇人一并押走不可。   “好了,都给我回去!”看那帮孙子阴鹜着脸忍无可忍的模样,再拉扯下去,怕不是要拔刀了,余宏义抹把脸,嘶哑着嗓子吼道。   前前后后忙活这么些天,却没能保住几个人,他心里比村民们还不好受。   衙差带走了丁壮,带走了希望,整个岩滩村死沉沉,失去了生气。   余宏义垂头丧气闷在屋里一天没出门。 第79章 豁免    翌日,天光艳朗。   一辆马车徐徐朝岩滩村驶来。   马车后头跟着三辆骡车,上面挨挨挤挤坐了一堆人,正是昨天被拉走的二毛等人。   马车最终停在许家二房院门外。   耿义撩开帘子,打量着眼前的简陋小院儿。   “回来了,全回来了。”许玉晴欢喜跑进屋,小声对许问枫说:“二毛他们坐骡车回来的, 还来了一辆马车,里面坐的人不是那婆子,是个生面孔中年男人。”   “我知道了。”许问枫点点头,走了出去:“见过耿爷。”   “许姑娘,好久不见啊。”耿义自车窗里探出头来,老脸笑的跟朵菊花似的, 心情不错的样子。   许问枫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前脚才严词拒绝招徕, 这才几天就巴巴求到人家头上, 怪没面子的,不过面上不显,浅笑盈盈道:“蔽舍简陋,耿爷若不嫌弃,请入室一坐。”   “不嫌弃,不嫌弃。”耿义乐呵呵下了马车。   许问枫领着他往堂屋走,一边对三妹说道:“三妹,煮茶招待客人。”   “诶。”许玉晴欢快应声。   村民闻讯赶来,看见自家娃全须全尾站在骡车旁,不敢置信的揉眼睛,都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呆在原地不敢动,不敢出声,生怕一出声,幻象破灭。   “爹, 娘,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打破寂静。   不是幻觉!村民们大喜过望,纷纷快步上前, 拉住自家孩子上下摸索,询问是咋回事。   老老少少上百人,全堵在她家院门口,吵的许问枫脑壳疼,扬声道:“去个人,把里正叔喊来。”   二毛甩开他爹的手:“我去。”   这回李贵不仅没像上次一样阻止儿子,还催道:“快去,跑快些。”   他们家有四个孩子符合征徭年龄,五个孩子被征走四个,简直是剜他的心,要他的老命。   坐马车来的老爷,直接去了许家二房,不用说,肯定是托了二丫的福,他家孩子包括村里的小伙子们才逃过一劫,李贵心中感激涕零。   与他有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多少猜到点跟二丫有关。   许家有贵客要招待,村民们识趣的没去打扰,在院子外面悄声说着话,等里正来。   堂屋,耿义笑的像一只老狐狸:“许姑娘可满意二爷的诚意?”   许问枫默了一息:“劳二爷费心了。”   “姑娘值得。”耿义耐人寻味道:“这话虽出自二爷口,但耿某亦深以为然。”   许问枫扯扯嘴角:“二爷抬爱了。”   语毕,将一个漆盒推到他面前:“这是回礼。”   看着眼熟的漆盒,耿义眉心狠狠一跳,脸都僵了,这不是二爷用来装花蝴蝶,玩风雅送树叶的盒子吗!   当着人面打开有些失礼,不看吧,他真怕许姑娘回赠二爷一片树叶,在正经交易面前,风花雪月什么的实在不足道哉。   许姑娘是个闻弦而知雅意的人,应该不会不懂生意是生意,情情爱爱归情情爱爱的道理,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可万一呢,真要捧回去一片树叶,一只花蝴蝶,二爷保准会捅他一剑,耿义游移不定。   瞧他犹疑纠结的模样,许问枫心中暗爽,让你们送草送尸体。   感受一下呗。   为了自个儿小命着想,耿义咳一声,指指漆盒:“不知姑娘介意耿某一观吗?”   许问枫憋笑摇头。   耿义道声失礼,打开漆盒看见里面躺着一封笺札,顿时神情一松,打着哈哈道:“难怪二爷另眼相待,姑娘果真是个妙人儿。”   他又不是笨蛋,已经明白姑娘在借着漆盒表达不满,她不喜欢二爷送的花蝴蝶呢。   姑娘心气儿不是一般的高,便是求人也不卑不亢。   不,更准确的说,她就没有放低姿态当自己是乞助者,而是把自己摆在了平等交易的位置上。   不然也不会在二爷帮了她大忙的情况下,还会表明她的不满之意。   处事也是周道细心,笺札用树蜡密封,如此一来二爷就不会疑心他偷看过。   另一头,二毛去喊了里正,在路上就把他知道的情况报告给了跟里正。   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今早官爷把他们从棚里像赶牲口一样赶出来,吆喝着准备出发的时候,亭长带着那位去了二丫家的大爷来了。   亭长和官差头子低语一阵。   然后官差就把岩滩村的人全点了出来,再然后那位大爷就领走了他们,带回了村。   全程二毛他们都是晕乎乎的。   余宏义就觉得很不真实,二丫头从没提过她认识这样的贵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要知道岩滩村就算免除了五人,需要服役的足足还有四十七人。   竟然一个不少全免除了!这种能量,恐怕只有在仓河镇能一手遮天的人物才办的到。   余宏义到了之后,许问枫将他引见给耿义。   听了耿义的名字,余宏义心下一动,耿义这人他略有耳闻,只是有些意外,没到耿管事背后的靠山强大至此。   互见了礼,与余宏义交谈几句,耿义闪了闪眼神,看不出来岩滩村竟是藏龙卧虎之地,这里正就不简单。   耿义急着回去复命表功,点明是因为许问枫才会鼎力相助,就告辞了。   送走耿义,让村民去坝上等着,余宏义把许问枫拉回屋问话。   他心里固然高兴的不行,但瞅瞅许问枫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深感不安:“二丫你又立了大功,叔高兴,不过你能跟叔老实说吗,对方提的什么条件?这种事你可不许闷悄悄的,   如果是托人情送钱财的话,咱砸锅卖铁也该凑,如果是其他苛刻的条件,咱不能答应。   无论如何都应当让大伙知晓,记你的情。”   不可能平白无故帮这么大个忙,定然是有代价的,恐怕代价还不低,不问清楚他心里不踏实。   里正就差直说你可别卖了自己救大伙。   不至于,她没那么伟大,许问枫失笑:“是有代价,却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可太知道量力而行了。   不过是输出了一点前世的知识罢了,给就给了。   唯一需要担心就是陆二爷欲壑难填,后续的确会有点麻烦,但没超出不可控的范围。 第80章 秘法    同一个招数频繁使用,会大大减弱其可信度。   这次许问枫没往哈克族秘方上扯,而是重新编了个故事,声称在一个死人身上捡到一样什物,正好是耿义背后之人苦寻不到的东西。   余宏义问道:“那东西很值钱?”   许问枫表演俱佳的一脸肉疼,不客气地说:“嗯,很值钱。”   凝结了前人后人智慧的知识经验, 当然值钱了。   她才不会虚头巴脑的说,都是小事无须挂怀。   做了贡献,村民理应念她的好,记她的情,她倒不是打算在岩滩村横着走,只是不想被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所烦扰。   这件事之后, 岩滩村的人应当不会再有人找她的茬为难她,就算有人不长眼找她麻烦, 估计里正头一个不答应, 许老太也不能。   值了。   所求的不就是安安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吗。   “二丫,你是个心中有大义的人,叔佩服!”余宏义起身,非常正式的深深给许问枫鞠了一躬:“叔代表全村四十三户人感谢你,这情咱村该记你一辈子!”   “叔,你快别。”余宏义湿润着眼眶,搞的这么正式,整的许问枫有点不好意思了,赶忙扶住他:“都一个村的,看大家受难总不能置身事外,那东西对我而言,除了值几个钱意义也不大。   再说,我没打算白帮忙,免役钱该多少是多少,另外, 一个人头我得收500文酬谢金。”   还是那句话, 不能养成惯性,意思意思收几百文。   余宏义铿锵道:“收,该收。”   打点官差花了几十两,才换来五个免除名额。   二丫的宝贝不定值多少钱呢,丫头心也太慈了,才收500文,要不是考虑到村民们日子不好过,他都要做主一户人收个三五两的。   唉,太穷了,没那个条件,只能委屈二丫了。   余宏义沉思片刻,低语道:“酬金之事你不要张口,我来说,甭管以后谁拿酬金说事,你都要咬死,这是我的主意,懂了吗?”   大部分村民都会记二丫的情,有几户人就不一定了,二丫开口要酬金难免被一些不知感恩的人诟病,由他出面定夺就不一样了。   别以为支付了酬金就两清了,清不了。   多少银子都办不成的事,还想给500文就两清,去哪找那么美的事。   许问枫愣了一下,里正也太为她着想了叭,有点感动。   于是投桃报李道:“大家要凑免役钱,酬金暂时不急,等大伙手头宽裕再给也不迟,到时麻烦里正叔替我统一收拢下。”   “行,包叔身上。”余宏义严正道:“谁敢赖一文试试!”   余宏义不让她出面,许问枫也就没管了,全权交由他处理。   镇里。   耿义到了二爷居住的宅邸,在门口整理了一下仪容,迈步去了主院。   “回来了。”陆誉的声音有些慵懒,声音也不大,却自带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   手札是密封,不确定是否会对二爷起到关键性的作用,耿义奉上漆盒,收起邀功的尾巴,规规矩矩立在一旁静候着。   陆誉歪在软塌上翻看手札。   手札开篇是许问枫借鉴前世的见识,浅谈了一些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比较新奇的商业模式,陆誉虽觉新奇,却也就那样吧,甚至有点失望。   他目前需要的不是短时间看不到成果的营销点子,而是一个快速见效且强有力的大杀器,以此回归家族中枢。   看他脸色不大好,耿义心里打鼓,难道二爷对许姑娘献的策不满意?   陆誉耐着性子翻到后面,忽然呼吸急促,腾地坐直身子。   耿义吓一跳:“爷,有什么不妥吗?”   陆誉啪地合上手札:“备车,去岩滩村。”   二爷要亲自前往岩滩村,足以证明手札里的内容受到了二爷空前的重视,耿义心中一动,又略有犹豫道:“爷,天色将晚,恐怕不大合适。”   许家没个男主人,白日还好,夜里登门造访,有损人姑娘名声。   别看许家二姑娘待人貌似温和有礼,耿义跟她打了几次交道,不难看出姑娘掩藏在温和外表下的脾气不比二爷好多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关系才缓和些,到时别又弄僵了。   耿义这话一说,陆誉也想到了,于是按捺激动,重新坐了回去:“是我欠思虑了,这样,你去库房备一份重礼,明日一早备好车马。”   “是。”耿义思量着退下。   待他走后,陆誉拿出手札,再看一次还是又激动又难以置信。   许姑娘的回礼超出他的预期,超出他的想象,居然是盐!   盐这东西,不是黄金胜似黄金,乱世中黄金未必能换来粮食,但盐却什么都能换来。   陆家祖上发迹之后,拿下盐引,成为一郡盐商之一,才逐渐养出家族底蕴,不过历朝历代对盐的管控都相当严格,年年都需要竞标,长引1年,短引1季,限定运销数量和价格。   每次竞标盐引,都是陆氏家族重中之重的大事,哪一次不是铆足劲。   如果许家二姑娘提供的海盐秘法证实可用,那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   之所以迫不及待要去见许问枫,正是因为他心中存疑,海盐他倒不是闻所未闻,海水可以煮出盐他是知道的,但同样也知道海盐有毒不能食用。   许问枫给的方子,上面的思路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   其因有三;   1,当下还没出现‘暴晒成盐’之法,还在延续古法煮盐,不仅耗时耗力,还要消耗大量的燃料,而许问枫提供的思路,建卤池日光晾晒法,省时又省力,人力就是成本,时间就是金钱。依照她的法子,只要多建几座盐水池就能大批量出盐。   2,不单如此,竟能从有毒的海盐中提炼出精盐,平民百姓吃的都是粗盐,精盐只有上层阶级和富人才吃的起,是以精盐价格居高不下。   3,当下勘探技术落后,发现一座盐矿,价值不亚于金矿,海水提取盐,岂不是取之不竭?   如若许家二姑娘所言不虚,陆家很快就会从地方巨贾一跃成为一国巨贾,他回归家族中心十拿九稳,陆誉难得的失眠了。 第81章 登门    天光乍泄,陆誉朝食都没用,丫鬟伺候他洗漱之后,就急急忙忙驱车赶往岩滩村。   无他,盐之于封建时代,太重要了。   不然,盐渍布条了解一下, 所谓的盐渍布,就是吃不起盐的百姓将布条用盐水泡过之后,吃饭的时候喝一口粥舔一下布条,这就是菜了。   从中不难知道,盐的稀缺性。   与此同时,许玉晴打开院门,差点被门口的野菜淹没。   装野菜的篮子下面还有鱼在蹦跶。   是村民们为感谢许问枫送的谢礼。   这会子家家也没什么好东西, 小鸡崽没长大, 蔬菜没成熟, 地里的粮食没收上来,也就几条舍不得吃,养在水缸里的鱼和采的野菜。   “二姐,要退回去吗?”这么多野菜根本吃不完,二姐几乎不怎么吃野菜,至多煮肉的时候放一点进去调味,清炒的素菜从来不伸筷子的。   许问枫看着野菜堆里那只特别醒目的獐子,说道:“收下吧,别退了,除铁树家也不知道谁送了些什么。”   退一家,不如全盘收下。   于是,许玉晴和春喜忙碌起来,清洗晾晒野菜,腌制獐子肉和鱼。   这种烦杂的活计,许问枫当然不会动手, 今天阳光和煦,搬来躺椅, 瘫在院子里晒太阳。   暖洋洋的日光打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惬意之极。   耿义在院门口就看见许家二姑娘像只娇养的猫,眼睛半闭半合,伸展着四肢瘫在躺椅上。   听见动静,许问枫抬眼望去,看见是他,拧眉道:“你怎么又来啦?”   阴魂不散。   耿义:“.......”自从抱上他家二爷大腿,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嫌弃过了。   无语侧身,亮出二爷,这位应该不会嫌弃了吧。   谁知,姑娘眉心拧的愈发深,不情不愿从躺椅上起身,端起营业假笑:“二爷你怎么来啦,真是的,有什么事你吩咐一声不就行了,咋还亲自来了呢。”   心中暗思,该写的手札上写的清清楚楚,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懂,跑来干啥?   很烦,想晒个太阳都不得清静。   陆誉不疾不徐踏步进来,一点也看不出心急的样:“我心有疑问,需姑娘解惑。”   许问枫刚要回话,就听背后“咚”一声,转头望去,便见春喜打翻了手里的盆,野菜撒一地。   见她看过来,春喜慌张低下头,胡乱收拢着地上的野菜,脑子里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一世,她和二丫被各自的亲娘抬去给人做了贱妾,二丫死的比她还早,二丫死前她们偶有走动,从未听二丫提过,在老家就认识陇西郡那位爷,那位爷也不可能会来这等穷乡僻壤之地。   春喜想不通,这一世和上一世很多事情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瞥她一眼,许问枫收回视线,招呼陆誉入座。   心里思疑,这两人前世莫不是有什么纠葛?   为了快点送走瘟神,许问枫没在这上面过多纠结,单刀直入道:“二爷有什么疑问尽管问。”   陆誉没说话,淡淡环视院子一周。   许问枫懂了,这是要她清场的意思:“三妹,菜地里的黄瓜快爬藤了,你带春喜去砍几根竹子回来。”   “嗯,好。”许玉晴应声去柴房找了把柴刀。   “春喜走啊。”   春喜磨磨蹭蹭的。   许玉晴明白二姐是要她们回避的意思,也不管春喜情不情愿,拉着她就出了门。   等人都走后,不用陆誉吩咐,耿义识趣的站去门外守着。   “三丫,你二姐啥时候认识这样的贵人?”春喜心不在焉跟在许玉晴后面,到了竹林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许玉晴摇头:“不清楚。”   春喜语气明显焦躁起来:“她是你姐,她的事你怎么会不知道。”   许玉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春喜一咯噔:“我看他衣着不凡,有些好奇。”   许玉晴沉默了一下,眉眼冷淡说道:“二姐不喜欢别人打探她的事情,该我们知道的,她自己会说,不该我们知道的,知道了也无益,你以后还是别问我二姐的事了,你再这样我要不高兴了。”   春喜不是头一次明里暗里探她口风,大多跟二姐有关。   春喜抿抿唇,面色难堪低下头嗯了声。   许问枫并不知道三妹和春喜闹了小别扭,忙着应付陆二爷的疑问呢。   陆誉问了几个问题之后,若有所思道:“依你所说,光照是拨除海盐毒素的关键?”   许问枫摇头:“不是的,光照并不能剔除杂质,无论是晾晒或古法煮之得到的海盐都需要进一步加工。”   从海水中提取出来的盐无法直接食用,那是因为里面的钙镁离子含量超出了人体电解质溶液的浓度,直接食用会造成肠胃不适,进而引发腹泻等不良反应。   上吐下泻看起来可不就像中毒一样吗。   古人不明原由,就归结为海水里的盐有毒,跟古代人大谈钙镁离子不现实,许问枫顺应这个时代的思维说道:“按照我提供的步骤提炼加工之后,便可剥离海盐里的毒素。”   虽没全信,陆誉却没再提出质疑,真的假的,试过不就知道了,反正又不用他亲身试验。   “许姑娘委实不像出身乡野。”他悠然道。   这话听在许问枫耳朵里可不像什么好话,潜台词差不多就是,你很不普通,我要榨干你的奇思妙想:“我就是运气好,无意中得了这么个方子,二爷,我已经掏空了全部。”   看我真诚的眼神。   陆誉深深看她一眼,脸上写着不信。   许问枫头皮一麻,指指脑袋:“真的,掏空了,一滴不剩。”   求求你做个人,适可而止。   见她一脸求放过的表情,陆誉笑容更深了几分,另起了话头:“与你三妹同行那位姑娘,是何人?”   他把许问枫祖宗十八代调查的清清楚楚,自然知道春喜不是许家的人。   简单说了下春喜的情况,许问枫起心试探:“二爷,莫不是有什么想法?”有没有那种似曾相识,好像上辈子见过一样的感觉?   陆誉笑容倏然一淡:“你在侮辱我?”   这话莫名耳熟,好像在哪听过,许问枫怔了怔。   走了一下神,许问枫才发现自己搞反了,这货又不是重生的,要试探也应该试探春喜才对。 第82章 又一只扑棱蛾子   离开许家,坐在马车里,陆誉对耿义说道:“回去挑两个得体点的丫鬟给她送来。”   家中有客上门,那丫头没有半点待客奉茶的自觉不说,居然毛手毛脚打翻家什,不堪一用,估计伺候不好人。   这个她指的是谁, 不言而喻,二爷何曾管过这等庶务,耿义默然想道,许家二姑娘要起飞了。   陆誉指尖点着膝盖道:“身契一并送去。”   送人讲究的是诚意,不是给人添堵。   “是。”耿义态度愈发认真,身契一并送, 可见二爷是真心实意的送人去侍奉许姑娘, 而不是放在她身边刺探消息。   语毕, 陆誉闭眼假寐。   马车驶进镇,他似突发奇想道:“许久不曾食用海味鱼鲜,倒是有些馋了,你即刻遣人去就近的海域城运送一车海味过来。”   着重点明:“要活的,鲜品。”   活海鲜,长途运输,必然要用到海水。   如此,方隐秘。   耿义品了品二爷的话,眼神微闪,却一个字没多问,就立即去办了。   陆誉离开许家时,让仆人从马车上抬下来一个大大的描金漆箱。   瞅着精致华丽的漆箱,许问枫莫名产生了一丢丢小小的期待,寻思这么大一个箱子,总不会装的还是树叶蝴蝶吧。   陆二爷一走,许问枫第一时间把箱子抱回房间, 盘腿坐在炕上,盯着漆箱打量了好几秒, 有一种开盲盒的隐秘期待。   搓搓小手手, 开箱。   打开箱子的一瞬间,许问枫差点闪瞎自己的狗眼。   居然是一尊金佛,金光闪闪的佛像散发着满满的富贵气息,顿时感觉整间屋子都亮堂了几个度。   那厮应该不会弄个镀金的来糊弄她吧?许问枫想了想,还是搂着金佛啃了一口。   嗯,纯金的!   虽然是空心的,但也有三四斤重呢,许问枫心花怒放,大抠逼终于大方了一回。   对二爷的印象立时改观成壕气,能处。   提炼海盐或许对陆誉价值非凡,但对许问枫而言不足挂齿,那东西都不用花点值兑换,凭借前世的学识就随手拈来。   一点智慧,一个点子,换来一个村的人情,外加几斤黄金,赚大发了!   搂着金佛畅想了一下美好未来,许问枫发起愁来,这么大一尊金佛,感觉放哪都不保险,藏哪呢?   脑子里掠过一个想法,只是想法跑的太快,有点没抓住,不过有金钱力量的加持,许问枫最终抓住了一闪而逝的灵感。   刹时两眼放光。   立马调出屏幕,在化学物品一栏,快速浏览起来,最后锁定氯化钠,兑换5克,去灶房端来一盆水,搅拌搅拌,布巾沾水,均匀的在佛像上抹一层。   寄存,金佛消失了。   取出,金佛出现。   乐此不疲试验几次。   “哈哈哈哈,”许问枫仰头倒在炕上,来回打滚哈哈大笑。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叁九傻眼:【...................】悲伤那么那么长。   肚皮笑到痛,许问枫爬起来,又分别找了几样东西试验,都成功了。   如此一来,她算不算拥有了一个类似空间的宝贝?   应该算的。   至于不适合沾水的东西,找吴满贯拿些防水编织袋就解决了,像油壶、箱子、水缸、油布这些都可以利用起来的嘛。   尽管她钻空子开发出来的功能,比起别人的空间,稍微麻烦了一点,但许问枫已经很满足,有得用就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   对了,东西可以放进去,那么人呢?   是人就有好奇心,许问枫很想进去看看旋涡黑洞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至于害怕,不存在的。   叁九有点慌,不是有点,是很慌很慌,黄金屋的机制设定,他没有权限修改。   他也并非系统一类,发现漏洞可以上报主系统。   更没法出言威胁,说什么你不听话我就抹杀换掉你,这位是黄金屋钦定的人选,他的职责是启发这位的主观能动性,说白了只有引导权,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叁九方成一团。   许问枫是不知道黄金屋那抹意识慌得一批,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哼着小曲儿给自己全身抹上氯化钠,物体大了吧,抹起来怪麻烦的,改天找吴满贯要把刷子。   以为的旋涡吸附感并未感知到,只一个闪念,不足一个眨眼就换了场地。   脚下是一望无垠的镜面,冰清玉润的晶莹镜面向四周无限延伸。   恍若一块巨大而无暇的翡翠,清亮平静,静谧的像不流动的水。   置身于澄碧而寂然的世界里,许问枫的出现就像一粒突兀飘来的尘埃,她环视打量,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漫步向前,目之所及,依然是无止境的镜面,给人一种永无尽头之感。   大概行进了一两千米,许问枫嫌累,鸟不拉屎啥也没有的地方,不耐烦再探索,原地出去了。   至今许问枫对她的金手指仍然保持着一种,有也行,没有也无所谓的心态。   差不多就属于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样子,所以懒得花精力去探索研究,有需要的时候顺手研究一下,用不上的时候金手指就处于被遗忘的状态。   见状,叁九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虚惊一场!   突然就觉得吧,其实,懒一点没什么不好,至少此时此刻是这样。   从黄金屋出来,许问枫正要划走屏幕,豁然发现人物面板一栏,新增了一位人物。   许问枫就:......……   这回她可以确定自己什么也没干,为什么又来?   新增的内容倒是简单,全文加一起还不到二十个字。   薛源:穿越男,24。   气运指数:86   危险系数:90+   但是,许问枫却觉得,内容越简短,事情越大,上书所标注的气运,危险系数这些东西,稍稍一分析简直像极了乱象的开端。   如果说吴满贯他们的资料是人物简介的话,这份资料更像是在预警。   许问枫沉思,既然是以预警的方式出现,证明彼此是对立阵营。   黄金屋究竟想做什么?   每每觉得摸清金手指的脉络,这货就会整些事出来绕晕你。   算了算了,想多了死脑细胞,管你外面狂风暴雨呢,俺们就窝在岩滩村不动弹,安安分分当个村姑,你能耐我何。 第83章 又见面了    仓河镇。   耿义组织车队,派往海域,然后马不停蹄挑选出两名刚调教好,全家死绝签了死契的丫鬟,狠狠敲打一番,才给许家二姑娘送去。   敲打必然是不能少的,二爷的意思不能再明显, 送人是为着拉近关系,而不是给人添堵。   他还多长了一个心眼,没挑在府里当过差的老练之人。   就怕她们觉得自己是二爷府上出去的人,自视甚高轻视慢待了许姑娘。   一下子又从高门去了农户之家,落差太大心里难免生出不忿来。   新手稳妥一点。   生怕去了许家,许姑娘又一副, 你怎么又来了的嫌弃表情, 耿义一只脚跨进门槛,就乐呵呵表明了来意。   本以为许问枫会推拒几句,毕竟乡野贫户使奴唤婢的委实不多见,不曾想,许问枫连一句婉拒都没有,十分坦然的就收下了。   她与陆二爷之间本生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既然是有价值的付出,得点好处不是应该的吗,自然收的心安理得,这都是劳力,为什么不收。   家里增添了人手,离她梦想的小地主婆又近了一步不是。   她才不会虚头巴脑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现代人不应该使唤丫鬟。   签了死契入了贱籍的奴仆,世代子子孙孙自动沦为奴,生杀大权都在主家手里攥着,全凭主家一念之间,在这个操蛋的时代是难以改变的事实,留在她身边荣华富贵保证不了,但至少不会受到苛待磋磨, 一不小心就丢了命。   现代有钱人不一样配备助理保姆吗。   有人帮忙打理家务, 做甚要往外推。   对, 说这么多,我摊牌了,我就想当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娇小懒鱼,有问题吗,没有啊。   直面自己内心的欲望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唯一有点不满意的就是,耿义送来的两位姑娘不够强壮,瘦巴巴的,想来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走投无路才不得已卖身的。   “二丫,她们二人怎么安排?”春喜过来请示。   许问枫道:“秋灵跟你住一屋,小一点的白夏安排去如意屋里伺候着。”   这两姑娘和春喜不一样,人家春喜是重生人士,怎么可能甘心屈居人下,她留在许家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早晚会离开。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当时里正把春喜的身契交给许问枫,许问枫过了一下手,没拿去衙门登记入薄就还给了她,严格说来,春喜其实是自由人借住在许家。   许问枫不是不知道春喜经常套三妹的话,说不上反感,但也不喜欢就是了,已经打定主意要赶在冬天之前,撬开她的嘴,然后放她自由飞。   “二丫,那位爷......”春喜欲言又止,又欲盖弥彰道:“许叔不在家,我怕外面的人说三道四。”   许问枫淡淡瞥她一眼:“他名陆誉,陇西郡陆家嫡出的陆二爷。”   够诚意吧。   许问枫无心再试探春喜,根据黄金屋的预警,那名叫薛源的穿越人士,指定是位搅风搅雨的人物。   未来走势已然与春喜上一世有很大的不同。   本来许问枫一开始也没打算利用春喜的先知能力,只不过想从她身上挖出原主的仇家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春喜被她那一眼盯得心肝颤了下。   明明二丫的视线温和,却有种被她看穿的错觉,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发虚。   心悸一瞬,春喜稳住心神,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变化还没到惨不忍睹的地步,上一世二丫是陆家大爷的妾室。   兄弟俩挂相,加上年头有些久远,她又只见过陆大爷一两面,这才认错了人。   至于上一世陆二爷有没有出现在仓河镇,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   安顿下来,白夏、秋灵闷头抢活干,恭顺勤快,半点没有嫌弃主家的清贫。   她们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耿爷送她们过来的时候就说了,若惹许家姑娘不高兴,被遣回,等待她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都不是在敲打,是在严厉的警告她们不要耍小心眼,别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惹恼许姑娘就能重回陆府当差,哪天许家二姑娘不要她们了,就是她们的死期。   家里多了两个人手,许玉晴从家务中解放了出来,然而不等她开心一多会,就被二姐抓了壮丁,抓去照着药方配药材。   许玉晴:“.......”   唉~罢了,二姐虽然又把活儿扔给了她,但这份清闲却也是因为二姐才有的,她想得开,不然呢?   苦哈哈配齐50人份的药,许玉晴三催四请,她那个在一旁摊大饼的二姐才一脸烦躁的打着哈欠爬起来。   都不知道二姐哪来的脸烦躁,明明该烦躁的人是她才对。   许问枫拎着大包小包,用脚抵开院门,突然怔在原地,楞楞地看着风尘仆仆出现在家门口的许盛平。   许盛平站在家门外,有点近乡情怯,半道丢下闺女,心中内疚,正想着要怎么哄几个闺女,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许盛平也愣了一下。   下一瞬看见是二闺女,顿时由心而发的笑了起来:“闺女,爹回来啦。”   许问枫:哦,原来是便宜爹回来了,就说咋那么面熟。   你个糟老头子还知道回来......   “爹。”许问枫生疏地喊了一声,就没话了。   “家里还好的吧?”许盛平也知道闺女心里有气,伸手亲昵的去揉闺女的头,许问枫下意识一偏头。   不习惯便宜爹的亲近。   “你这孩子,还生爹气呢?”许盛平慈爱又略带讨好的冲闺女笑。   “没,”许问枫偏头躲他时,瞥见便宜爹身后还站了一个人,不是原主的娘,是个男人。   那人见她视线扫过来,也没有躲的意思,脚步一转,便从许盛平身后走了出来。   看清男人的全貌,许问枫登时高高扬起眉。   两人相视一眼,皆目露诧异。   是他(她)!许问枫和祁寻脑子里同时闪过这样的念头。   狐裘公子不穿貂氅,换了身猎户短打衫,两只手臂一半露在外面,肌肉结实,线条流畅,原本看起来身子骨偏弱的人,平添一份野性美,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男人味。   想不到两个月前只剩一口气吊着的羸弱公子,居然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说实话,这样的狐裘公子更戳许问枫的审美。   不过,他的貂毛披风呢?   不对,是我的貂毛披风呢?   本打算抽空去收貂的,结果回村之后,一茬茬的事就跟雨后春笋似的冒头,许问枫早就忘了躺在山野里的狐裘披风。   见闺女目不转睛盯着小貂看,许盛平莫名生起一股危机感,连忙插到中间去,阻断两人的视线。 第84章 是只狐狸    “爹!”许玉晴闻声出来,看见许盛平,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快步跑过去扎进他怀里,喜极而泣道:“爹,你总算回来了!”   “别哭,别哭。”许盛平眼含热泪, 自责道:“都是爹不好,让你们受苦了。”   久别重逢,许盛平心情比较激动,一时没注意到,闺女面色红润,哪有受苦的样子。   “不苦, 就是想爹了。”许玉晴神态娇憨道,此时的她才更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   说实话, 尽管二姐当着家,实际上家里家外的锁事,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张罗,现实不允许她脆弱,二姐也不是一个好的撒娇对象。   许问枫就像是手拿催熟剂的无情农夫,生生催熟了她这颗青涩的西红柿。   许盛平抬起粗糙的大手为三闺女擦擦眼泪,语气亲昵道:“瞧你,跟个小花猫似的。”   三闺女的依赖让许盛平很是受用,二闺女太平静了,情绪毫无波动,好像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   就......可有可无的感觉。   父女俩亲热的说着话,许问枫安静的站在一旁,她知道自己冷淡的态度会令人生疑。   可她实在没办法像三妹那样跟许盛平亲亲热热,小女儿态般的撒娇。   毕竟许盛平对她而言,只是存在于记忆里的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这半天了,许盛平没看见他家活泼可爱的幺女,开口问道:“如意呢?”   “如意在巧菊婶儿家。”许玉晴略有些害臊的离开爹爹的怀抱, 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 还赖在爹怀里撒娇, 不像样。   许盛平点点头,不作他想,只当她是在邻里家玩耍,却是不知小小人儿,居然担当起夫子一职。   “哦,对了。”许盛平介绍道:“这是爹新收的徒儿小貂,你们师兄妹见见礼。”   “师兄好。”许玉晴好奇地打量着祁寻,以前村里的后生想拜爹为师,爹通通婉拒,背地里念叨说,医之一道深奥晦涩,资质愚笨者学之不精,于病人是一种危害。   庸医误人,那他罪过就大了。   爹破例收他为徒,难道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逃离隘口,许盛平带着祁寻逾山越水,哪偏往哪走,绕了不少路,吃了不少苦,浑身狼狈,又用草药改变了他的肤色。   那身教人映像深刻的貂毛马甲也换了下来,许玉晴眼睛没二姐毒辣,是以没认出他就是破庙野地里的那位公子。   “这是你三师妹。”许盛平又指指许问枫:“这是你二师妹。”   祁寻长睫微抬:“二师妹,三师妹。”   他嗓音清冷,带着一种难言的韵律。   言语简短,多一个字没有。   许盛平已经习惯了,小貂性子清冷,有时候一天也蹦不出几个字,就是个好看的闷葫芦,而且不跟他闺女亲近,正中他下怀。   “赶路累了,你先去我房间稍作休息,一会水烧好我叫你,洗个澡去去乏。”许盛平支走祁寻,他也是刚知道家里添了人口,多出来三个姑娘。   这......简直阴盛阳衰到极致。   家里六个姑娘,多了一个外男,当真是有诸多不便,可后悔已然来不及,人带都带回来了,只能他多看顾着一点,尽量避嫌。   “秋灵,你带他去。”许问枫发愁,感觉家里好拥挤,得亏前两天曾大勇搬回了自己家,不然都没地方住了。   秋灵应声领人去了屋里,回头就跟着许玉晴她们去到灶房,忙活着烧洗澡水,准备吃食。   然后堂屋就剩许问枫跟许盛平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空气中弥散着窒息的尴尬。   三闺女有种说不来的陌生,许盛平面对她,居然有点发怵,本来心里又有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许问枫垂眸暗思,这不行啊,就这么僵着只怕要露馅,做一番心理建设,仿照着原主的模样,横眉怒对道:“你一个人回来,我娘呢?”   许盛平瞳孔一缩,支支吾吾道:“你娘在府城有紧要的事要办,且要耽搁些时日。”   许问枫一脸你别骗我的表情:“真的?”   小老头子演技也太拉胯了,真是没眼看。   许盛平眼神乱飘:“爹几时骗过你。”   明知道他在说谎,许问枫借坡下驴没戳穿他,沉默一会,突然站起来,走过去热情的握住他的手,兴高采烈地说:“爹,女儿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您归家,女儿想死您了!”   丫鬟有了,主持大局的人归位,大家长的担子终于可以卸下,终于能心安理得咸鱼躺。   值得庆贺。   看着突然热情起来的闺女,许盛平却无端打个寒颤,隐隐约约有种不妙的预感是怎么回事,许问枫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说,看我真诚的眼神,句句发自肺腑啊!   “你新收的徒弟,什么来头你知道吗?我看他不像普通人。”许问枫表演完父女情深,忧思道。   那公子被一波一波的人追杀,绝对是个麻烦精,祸患带回家,到时整出事情来,这烂摊子她收还是不收?   “能有什么来头,就是爹在外面随手捡的的难民。”许盛平眼神又开始乱飘,他哪敢说出实情,别吓着闺女了。   他也是没办法,小貂硬要跟着他,像块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这老头子又在说谎,许问枫眉心微蹙。   “他失忆了,是个可怜人。”看闺女一脸不喜的样子,许盛平喟然长叹道:“他很乖巧的,你别为难他,等爹治好他的失忆症,大不了给他一笔盘缠送他家去就是。”   许问枫:......失忆?别逗了,狐裘公子分明认出了她。   还乖巧,乖巧到装失忆完美骗过你这个行医一二十年的人?   分明是只顶顶狡猾的狐妖!   还有人家既然伪装失忆,什么时候恢复是你说了算的吗?   纯粹是被人耍的团团转,将自己置于了被动之中,许问枫脑壳隐隐作痛,万万没想到便宜爹居然是个傻白甜!   以为是王者归来挑大梁,结果是个青铜,许问枫失望一阵,随后想想,就在岩滩村混,问题不大。   眼前紧要的是,该怎么妥善处理狐裘公子,许问枫一向奉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图清静就该远离一切是非祸端。   灶房里,春喜低头切菜,嘴角忍不住的上翘,跑偏的情节终于回到正轨,迟是迟了点,但到底来了...... 第85章 拿捏便宜爹   灶房飘出食物香气,很快许玉晴就端上来一盘虾皮炒青菜,一碟蒸熏鱼,一碟油炸花生米。   主食是面条,面汤里撒了一撮切得碎碎的雪菜葱花,上面卧着两个煎蛋,许盛平看着面碗里黄橙橙的鸡蛋和摆上桌的菜, 无比讶然地看向闺女。   猛然才发现俩闺女面颊丰盈红润,精神光彩焕发,许是营养跟的上,身量都拨高了些。   跟他想象中的面黄肌瘦截然相反。   仔细一扫量,屋舍明显翻新过,家里虽然大多沿用早前的旧家具,但整个家拾掇的十分干净整洁, 靠墙的矮柜上还用竹筒插着一束野花,屋檐下悬吊着一排熏鱼腌肉, 迎风招展。   他想象中的家贫如洗,凄风苦雨统统不存在的。   咋说呢,看到井井有条的家,许盛平心情就挺五味杂陈的,既欣慰又失落,欣慰闺女能干,失落闺女离了他,似乎没多大差。   不,比他在的时候,过的更加有滋有味。   家里一水的姑娘扎堆,尽量要避嫌,许玉晴单独拨了些菜,吩咐白夏把吃食给爹新收的徒儿送去屋里,让他在小炕桌上吃,而后落坐到许盛平身旁, 絮絮叨叨说着二姐自从回村之后的光辉事迹。   听着听着, 许盛平嗦面的动作一顿,嘴边吊着半根面条, 显然惊得不轻:“问枫,你......”   不等他说出心里的疑惑,许问枫霍然冷笑一声,先声夺人道:“你惊讶什么?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谁逼的,你没点数啊?”   言下之意,要不是你不负责任,狠心丢下我们几个小的,我至于使尽洪荒之力撑起一个家吗。   你还有脸问东问西。   许问枫打定主意要利用便宜爹的内疚,把自己的种种变化栽赃给他,形成潜在的心理暗示,以后再接受起其他的变化就顺理成章,那么他就会自动把闺女的所有变化归咎到自己身上。   许盛平顿时哑火,半点没意识到闺女在给他下套,就想着他家闺女本该无忧无虑,都是因为他的不称职,才逼的聪慧却不显耀的闺女担当起属于他的责任。   小小年纪,稚嫩的肩膀真是承受了太多......   这一脑补,心头漫上铺天盖地的歉疚,他惭愧道:“是爹的错。”   许问枫傲娇哼了声,一脸你知道错就好。   许盛平愈发觉得无颜面对她,低头嗦面,安安静静聆听三闺女话家常。   本来吧他已经不打算吭声了,可听到二闺女给曾大勇缝针动手术,出于医者的医德,没能忍住,小小声底气不足的教育道:“虽说事出紧急,但是你也不能随性而为,闹出人命可咋整?下次不许这般莽撞。”   他行医多年,从未听说过伤口可以用妇人做绣活的针线去缝的,简直闻所未闻,这不是胡搞吗!   许问枫瞥他一眼:“不是救活了吗。”   许盛平坚持自身的职业道德:“你那是侥幸,万一害了人性命,你就背上了一条人命,这是害人害己,这些你想过没?”   懂一点皮毛,就敢上手治人,胆子是真大啊!   侥不侥幸自己还不清楚吗,不过许问枫断不会拿着前世赋予她的学识去与他争辩,顺水推舟道:“嗯,我知道了,现在你回来了,也轮不到我上手治人了。”   她巴不得便宜爹一力承担起大家长的责任。   许盛平满意了,不忍好奇问道:“你这稀奇古怪的法子是从何处学来的?”   “当时我看他伤口那么深,血流不止,就灵机一动琢磨着,要是缝上的话,血是不是就止住了,反正就这么突发奇想来的。”   此时许问枫把吴满贯的光棍大法学了个十成十:   “哎呀,你别问了,问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你可以认为我天赋异禀无师自通,也可以认为我瞎猫碰上死耗子。”   许盛平哑然。   他不在,这还激发出了闺女治家治人的潜能?   嘴皮子也利索了很多,他居然说不过她。   “吃你的面吧,一会坨了,瞧你瘦的那样,在外面没少吃苦吧?现在家里吃喝不愁,好生将养一段时日。”许问枫又仿照着原主的样,展露出小女儿家的娇蛮,以及表露出做为女儿的担忧和心疼,双管齐下稳稳拿捏住便宜爹。   他刚回来,不像三妹四妹已经潜移默化接受了她的一些变化,所以还得演一阵戏,等他慢慢也跟着潜移默化,后面再有什么变化就水到渠成了。   许盛平饱餐一顿,餍足的打着饱嗝,叹谓千好万好始终还是家里好啊!   休息片刻,抬了水桶去沐浴。   热水洗去一身的疲乏,洗掉脏污风尘浑身轻松,许盛平拎着空桶脚步轻快从茅房出来,就看见二闺女站在院子里冲他笑。   许盛平莫名抖了一下身子,总感觉闺女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果然,下一刻就应证了,许问枫笑眯眯道:“爹,我有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   许盛平咳一声:“什么?”   “是这样的......”一顿饭的工夫,只够许玉晴挑着一些她认为重要的事情说,哈克族的事还没来得及说,许问枫就把哈克族的事讲给他听。   “什么,你给人开了药方?”许盛平惊吓的不轻,手里的桶都吓掉了:“胡闹!你胆子怎地如此大!”   药方是能乱开的吗,吃坏了可咋整,还不是一个人,一次性开了50个人的药方!许盛平一颗老心脏险些停摆。   许问枫淡定道:“不然呢,要不是我机灵从中斡旋,这会我和里正叔他们指不定还关在深山老林的山寨里呢,你回来还能见到我?”   许盛平又哑火了。   “事出从权,我有什么法子,还不是为了保命。”   看他心虚气短,许问枫一点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乘胜追击矛头直冲着他:   “认真轮起来,你要是不半道丢下我们姐妹几个,本该是你进山采药的,若是你在,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何须进山去吃那份苦,我都没埋怨你,你还好意思责备我?”   许盛平又又又一次哑火。 第86章 你好残暴   闺女几绕几绕,把许盛平绕的晕晕乎乎,不由开始检讨自身。   许问枫忍住心底的笑意,仰首,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再说我也没胡闹,家里的医书我看了个遍好吗。”   许盛平:“.......”   照闺女的逻辑,看几本医书就能精通医术, 那岂不是天下名医遍地?   除非是天才,他闺女是吗?   以前没发现有这方面的潜才啊,许盛平盯着闪耀着自信光芒的闺女,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其实这事归根结底本就是你的责任,我是承担了本不应该自己承担的责任,因此还险些丢了卿卿性命,你怎么狠得下心骂我呢。”许问枫面孔切换自如,委屈巴巴道:“爹,你觉得我可有说错?”   “是, 错不在你,错在我。”我去还不行吗,许盛平招架不住闺女的数落和软硬兼施,连忙进屋整理药箱,背影透着落荒而逃。   许问枫心里乐开了花,妈耶~终于不用再看那些破书了。   解放啦,自由啦!   待许盛平背着药箱出来,许问枫将门边的两个大布袋递他手上,温声道:“爹,这是分拣好的药包,有点重,一会你去跟铁树汇合,让他替你分担分担,别累着。”   今儿本是送药的日期,与铁树他们约好结伴, 顺便去山洞那边收一批猎物草药的, 这不刚准备出门,便宜爹就回来了。   回来的真是恰得其时。   闺女一句贴心话, 把许盛平整个人烫慰的平平整整,语气柔软的不像话,叮嘱:“须诊数十人的脉,后续恐怕还要调整药方剂量,且得费些时间。   爹估计得明儿才回来,你和妹妹们看顾好家,小貂那边晚食你叫白夏送去,他是个纯良安静的人,除了安排吃食无须多费心。”   许问枫笑而不语点头。   狐裘公子纯良?   呵呵,不是冷笑话胜似冷笑话。   老宅。   许老太托爱听墙角三儿媳的福,才得知二儿归家了。   儿子跟孙女是两个待遇,不像许问枫几姐妹回来那样,在家坐等她们来拜望,儿子回来她可坐不住,急急忙忙登门。   结果她来的时候不孝子居然已经出诊去了,老太太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哦,叽叽咕咕指天骂地好一阵。   许盛平也是冤枉,一踏进家门,一直就被闺女牵着鼻子在走,吃完饭洗完澡没松快到一分钟,闺女又移交给他一桩使命。   稀里糊涂把门出,还真把这事给忘了,走到桥头那边才恍然想起没去看望老娘。   现在折回去也不合适。   进山一行十几个人,没道理等他一个人。   心说算了,大不了等下山再去赔罪,老娘爱子情深,到时说几句软话,啥啥都摆平了。   小意思,问题不大。   老太太:.......你可真是我的好孝儿!   打发走口吐莲花的老太太,许问枫转身进屋,径直走去她爹的房门前,扣指敲了敲。   “进。”里面传出一道清冷慵懒的声音。   许问枫推门而入。   祁寻换去了猎户服饰,着一身玄衣,墨玉束黑发,斜侧于炕头小憩。   浓密纤长的眼睫缓缓掀开,整个人带着几分懒意,看见这样的他,许问枫豁然有一种在照镜子的感觉。   同道中人啊!   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惫懒的气质。   许问枫拉根小板凳,坐在炕对面的窗沿下,懒懒往后一靠,删繁就简直奔主题道:“尾巴麻烦处理干净了吗?”   祁寻懒懒拂身,长腿微微屈膝侧靠在炕头,一双似被冰雪淬过的眉眼直直看过来:“干净。”   他丝毫不意外许问枫的单刀直入,也无意隐瞒诓骗对面的姑娘。   有种人哪怕你把谎言编得天衣无缝,也能轻易看穿你。   一如他,一如对面的她。   相较于他人的片面之言,他们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被一切虚妄外物所扰的判断。   沐浴过后,洗去尘垢与草药,狐裘公子面容清冽洁净,乌发黑瞳,眉目清疏如雪,圣洁不可攀。   许问枫心弦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弄了一下,动摇却也不过0.5秒,霎时心硬如铁道:“但愿如此,倘若连累到我家人,我第一个弄死你祭天。”   祁寻微抬眼睫:“嗯~?”   这么残暴的吗?   读懂他“嗯”字底下的含意,许问枫痞气一笑:“辣手摧花,先奸后杀那种。”   众所周知,超高的颜值总会比普通人拥有更多的机会和便利,但在许问枫这里不管用。   好看的皮囊养眼下饭可以,一旦伤害到她切身的安全和利益,神祇下凡也不好使。   祁寻:..............先奸后杀?这是正常女子能说出来的话?!   奇女子是也!!!   许问枫没过多逗留,说完该说的话,回房挑了几本书,和一些宣纸笔墨砚,吩咐白夏给他送去,用来消磨时光。   就没打算让他出门,她个人觉得,这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心慈手软,没撵他走,没让他在屋里绣花就不错了。   要知道古时候的书籍纸墨是很贵的。   许家房舍的格局呈四方型,前院支出来两个耳房,左边是灶房,右边是柴房和鸡舍。   堂屋跨进门两边各置一间卧房,走到底,左右又是各一间卧房。   许问枫的房间在堂屋前端,窗开在前院,祁寻住的那间屋子在堂屋最里侧,窗开在后院,起屋子的时候许盛平为着方便,在窗户一旁开了一道小门,直通后院。   茅房就在后院,在屋里呆烦了,想要消食散步从小门出去就是后院。   狐裘公子的吃喝拉撒都能在后院解决,完全不需要出现在大家面前,很好的避了嫌。   给他划清地盘,规定了他的活动范围,许问枫就彻底地过上了米虫的生活,差不多就跟半残废一样的。   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吃过饭,在前院慢慢悠悠溜达两圈,然后瘫在躺椅上日光浴,嗑磕瓜子喝喝茶,翻翻闲书。   无聊了还自制了一副扑克牌,教白夏她们斗地主打升级,谁有空谁上,轮流陪她,大家都没空的话就用扑克牌给自己算命啥的,一个人玩的也很嗨。   好嗨呦,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 第87章 坐吃山空   许盛平归家之后,许问枫自此过上了不知岁月的堕落生活。   小如意:“二姐明天赶集,狗娃他哥要带他去镇上,你也带我去嘛。”   许问枫:“去找爹。”   三妹:“二姐,村里要去下坝村买猪崽子,咱们家要养吗?”   许问枫:“去问爹。”   在这样四平八稳的日子里,许家的对话永远是这样的一成不变。   许盛平:“......”自打回家, 他就没闲置过一刻。   许问枫是舒服了,许玉晴愁啊,二姐不理事,爹三天两头往山里跑,一走就是一两天,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不是她在主持。   一下子多了好几口人, 粮食消耗惊人,米缸一天天见空,二姐每顿还不能短了肉。   哪怕是朝食, 最低规格也是馒头肉糜饼配小米粥,佐粥的小菜一般是油煎小鱼干、鸡蛋卷、蒸熏鱼这些。   反正最少要两荤小菜。   午食晚食就更不用说了,两顿都要蒸白米饭,还至少要准备两荤的硬菜。   许家人心地良善,没有奴役苛待下人的习惯,许问枫一个现代人更是天然就不带那样的思想。   因此,在吃住上半点不曾亏待着白夏她们。   许家吃什么,白夏春喜她们就跟着吃什么,压根就没做过一顿两样食儿。   八张嘴啊!   花费之大,可想而知。   二姐食量还大,加之现今物价依然居高不下,又没有额外进项,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二姐首先想的不是拿去卖钱,而是往肚儿里填。   那么珍贵的野山参二话不说就拿来炖鸡吃了,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反正许盛平回来没多久, 里正陆陆续续帮忙收拢上来的酬谢金就花的精光。   至于家里原先的存项早在许盛平回来之前就一点不剩,还挪用了一部分大姐的钱。   于是,某天日上三竿, 许问枫懒懒散散洗漱完毕,屁股一墩,坐去桌前。   等着秋灵摆饭,然后就看见秋灵端上来一碗水多米粒少的稀粥,和一盘青菜,以及混合着蔬菜粒的薄饼。   薄饼看颜色明显不是纯白面,而是二合面。   当时许问枫拿筷子的手就一顿:“今天早饭怎么不一样?”   “我的肉包呢,我的小鱼干呢?”   “还有我不是说过,摊饼不要放蔬菜吗。”   “这又是什么?”许问枫嫌弃地戳戳盘子里的青菜:“喂猪吗?”   不要吃草,我要吃肉。   看着这个家的话事人表情非常的不满,秋灵吭哧几下,低着头不说话。   “秋灵你去把灶房收拾一下。”支走秋灵,许玉晴叹气坐下,眼神发愁地看着二姐说:“二姐,家里没粮了,米缸快空了,面粉袋子也快见底了。”   随后指指空荡荡的屋檐:“熏鱼腌肉也吃没了。”   那里原本挂着一排熏鱼腌肉, 现在只剩几根草绳在随风飘荡。   许问枫循着她目光看过去, 难以置信道:“好几十斤肉就没啦,粮食也没啦?不可能啊,爹回家的第二天,不是才去镇上买回来几袋粮吗?”   二姐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许玉晴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挥手比划道:“咱家八张嘴,一顿差不多要煮三四斤粮,那点粮能顶多久,咱家米缸又不是聚宝盆,吃完会自己生崽!”   别人家在青黄不接的时候都是混个三四成饱,她们家不存在这种情况的,那都是往扎实了吃,吃到饱为止。   且几乎顿顿吃的都是小米、大米、面粉这些精细粮,偶尔吃点玉米面换换口味。   这么个吃法,有多少家底经得住造啊!   早就入不敷出了好吗!   二姐对此是不闻不问。   每每去找二姐,告诉她家里缺了什么,该添置些什么东西的时候,只会万年不变的甩给她一句:“哦,需要多少钱你自己去箱笼里取。”   家里的嚼用开支,里里外外一概不管,箱笼里还剩几个铜板也压根没数,每天每天就知道告诉她,我今天想吃什么,你看着安排啊。   对上三妹忧郁湿漉的眼睛,许问枫良心微微一痛,神情渐渐变得凝重,没米下锅这就严重了,吃不上饭等于是生存受到了挑战。   挠挠下巴,要不把金佛融了?   不行,不是长久之计,想长长久久保证生活质量,总归要有长期进项,才能维持开支平衡。   与哈克族的买卖,看起来进账不少,但分摊到二十几户人家,数额就有限了。   换作别人家,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对如今的许家来说,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也没有谁家像他们家那般能霍霍啊。   想清楚之后,许问枫决定支棱一块钱的,开动脑筋琢磨怎么创收。   研究胭脂粉黛、香皂?   开个小饭馆?   不不不,前者太麻烦,后者收益不大。   各种想法兜转一圈,否定了一个又一个idea,几厢权衡下许问枫最终决定养羊。   这个时代最贵的就是羊肉,养羊的话,除去卖肉一年还能剪两次羊毛。   到时可以教白夏她们学习纺织羊毛毯、羊绒衫、羊毛裤啥的,西北地界冬天冷死个人,兜售羊毛织品指定赚钱。   记忆里,虽然市面上有少量的羊毛织品,但非常昂贵,因为清理羊毛的工序尤为繁琐,不过难不倒她就是,很多工序都是可以改良的。   毛线是没有的,那只要研发出毛线,羊毛衫,羊毛手套啥啥没有。   这项生意支起来,说日进斗金有点夸张,盘活小小的许家是没问题的。   河滩对面就有一块平整的草地,十分适合放羊,到时在那里搭个草棚子,放上矮桌躺椅,备些茶点,羊赶出去让它们自由吃草就是,一点不耽误自己的清闲。   如此,当真是两全其美!   钱多多也可以利用起来,抓来跟她一起当放羊娃,想到这里许问枫乐了下,说支棱一块钱,就不会是0.9,当然也不会超过一块钱就是。   保证家里的营收不断,多的没有了。   既然决定放羊,多少头合适呢,先来个20头吧,20头已经不是个小数目,初期投入少说要三百两本钱打底。   村里之所以没人养羊,盖因羊肉价贵,羊羔自然是跟着水涨船高的,一般家庭买不起。 第88章 悠然自得   一旦决定了的事许问枫就喜欢在第一时间实施它,买羊羔的钱,只能先挪用大姐的了。   金佛是二爷送的,到底不好意思拿去镇上融,送去县城,一来一回耽搁时间。   于是,喊来钱多多跑腿, 去茶湾村悄悄给大姐带个信知会一声,上次由于急着为哈克族购买药材,先斩后奏挪用了大姐的钱,这次可不能了,再是亲姐也不能这么干。   这边钱多多一出发,许问枫就亲自去了李贵家, 雇人手搭畜棚, 随即去找里正批一块地基, 顺便问问他哪里能买到羊羔。   20头羊,家里的院子显然是支不开的,卫生方面也是个问题,所以需要把紧挨家旁边那块荒地批下来修建畜棚。   余宏义听说她要养羊,第一时间表示支持,毕竟村里谁不知道,他们家养着三个下人,地又少,光一日三餐这一项开销就不得了。   在里正面前混得开,要办什么就是说句话的事,地基当场就批下来,买羊羔的事余宏义也包揽了下来。   上次征徭役,李家五个儿子四个服役名额,托许问枫的福才逃过一劫。   是以许问枫一开口,李贵二话不说,喊上五个儿子连带他自个儿, 风风火火上许家帮工去了,还自带材料,拖来一堆木头,超热情的。   畜棚不用挖地基,只需要把固定棚子的木头桩子深敲进土里,木头栅栏四面一围,盖上顶棚即可,他们一家六口男丁忙个一两天就能完工。   畜棚火热开工,钱多多也从茶湾村回来了。   那边许兰锳回信,让她预留二十用以应急,其余随便她使,除此之外还附带了一堆吃的,和几包新茶。   之前许盛平回家,许问枫就差人给她去了信,因为春季正是采茶最佳季节,要赶在立夏前把春茶采摘完毕,所以许兰锳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娘家看望她爹。   冯光耀整日呆在镇上跟小情人厮混,经常十天半月不着家,就算回家也只有一个目的,撒泼打滚要钱,许兰锳宁愿他永远不要出现。   冯老太太要帮忙看顾一对孙儿孙女,冯老太爷开年之后身子一直不大爽利, 18亩茶地全靠许兰锳和家里唯一的老仆两个人忙活, 实在脱不开身。   话说,此时的许盛平也是苦不堪言,不晓得三闺女小脑瓜在想什么,不光栽给他几百号病人,竟然奇思妙想跑来山里开荒。   每次他上山都会抓几把种子塞给他,让他开垦一块荒地种下去。   不仅如此,还要记录秧苗长势,拿回去给她检阅。   反正就是她一张嘴,别人累瘫腿。   害他回村之后就没过一天轻闲日子,劳心又劳力。   第一天回来,就被闺女稀里糊涂给赶上山,导致他忘记去老宅看望老娘,给他老娘得罪狠了,后来他又是捏肩捶腿,又是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哄好半天,老娘才软化下来赏了他个笑模样,累他一身汗。   别以为他没看见三闺女那幸灾乐祸的小表情,许盛平当时就想,这怕不是个假闺女!   而且开荒这事就离谱,他长年去山里采药,植物方面的认知很全面,土豆和番薯长出来的藤许盛平根本没见过,怀疑就是杂草的一种,闺女怕不是故意惩罚他?   心里嘀咕归嘀咕,却是敢怒不敢言,谁教他理亏在先呢。   许问枫正是抓住他的亏欠心理,逮着他使劲压榨。   毕竟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最关键的是,许问枫觉得吧,必须要抓住这不可多得的良机,潜移默化老爹,培养他身为大家长的自觉,挡在最前头为家里几个羸弱的小女子遮风挡雨。   不单单如此,许问枫还通过日常点滴把‘凡事找爹,你们二姐是个没有用的废物’这样的认知悄然无息地植入三妹四妹的思维里,养成遇事不决找爹的惯性。   许盛平就……大无语。   余宏义办事历来爽利,三天时间就打百里外的下坝村给她弄来20头羊羔,四头母羊。   有了母羊,以后自产崽,能节约不少本金,要知道20头幼崽花了300多两,钱不够还是余宏义提前结算了之前卖鱼、卖羊肉、卖羊角的钱才勉勉强强凑齐。   小事业搞起来了,许问枫悠闲的生活就从家里搬到了河对面山脚下。   清晨钱多多把羊群赶到河对岸草地上,许问枫依旧睡到自然醒,等她散漫的溜溜达达到河对面,已是日头高升的正午。   她来了钱多多才能抽身,他再马不停蹄赶回去给他哥打下手。   最近吴满贯新研究了好几样油炸食品,逢集必赶,大集小集通通不放过,忙得很。   小伙伴沉迷赚钱,少有再来烦她,许问枫倍感欣慰,各搞各的事业,挺好。   下午,许问枫会就近在林子里猎只兔子山鸡来个铁板烧,叫花鸡啥的,或用震波搞死几条鱼,捞起来在鱼肚里塞些野葱野蒜,撒上孜然盐烤得香喷焦黄。   孩子王小如意经常领一串小娃娃,蹦蹦跳跳穿过石桥,欢欢喜喜过来蹭肉吃,许问枫来者不拒,能吃多少供应多少,幺妹高兴就好。   这点肉对她来说委实不算什么,反正去林子里晃一圈,闭着眼睛就能拎一打出来。   尽管魂力自从在破庙之后就没有过增长,不过她穿来夏朝已有两个多月,神魂与原主的躯体百分百融合,魂力稳固。   魂力稳定,她那只剩1成的力量,超常发挥到1.5是没问题的,偏居小山村一隅足以。   曾大勇三不五时也会跟着小师父一起来。   闻鸡起舞勤学苦练之下,他现在差不多认识两百个字了,许问枫默给他的格斗术基本能看懂了,开始练了起来,许问枫又兑了一本内功秘籍甩给他,让他自己摸索。   话虽这样讲,曾大勇却是一得空就热衷往河对岸跑,许问枫兴起随便指点几下,比他看一个月的武功秘籍都受用。   安闲舒适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从指缝中溜走。   每当落霞漫天之时,钱多多会从家里赶来,帮忙把羊群赶回圈。   许问枫揣着手漫步跟在后面,这就算是完成了一天的放羊工作。   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千金不换,许问枫时常望着天边绚烂的火烧云这般感叹。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很快就会被打的稀碎…… 第89章 山雨欲来   有人终日偎慵堕懒,约莫老天爷看不过眼了吧,立夏那日,电闪雷鸣下起特大暴雨。   天就跟捅了个破窟窿似的,泄洪一般往下倾倒雨水。   村民们无不担忧。   立夏日忌讳下雨,农谚语有道是,“立夏晴, 好年成”、立夏落,炒破锅。   好的不灵坏的灵,一夜暴雨过后,刚开始抽穗的青青禾苗迎来无休止的连绵阴雨。   中间虽有短暂晴朗过,却是只晴个一天半天,又是天上堡塔云, 地上雨淋淋。   连缀阴雨不仅会导致作物的湿害, 还会引起多种病害的流行。   泛滥的雨水在田里积起来, 水不间断往上涨,稻子垂落,大片大片淹没在水里,旱地也是一片泥泞,蔬菜高粱跟着遭了殃。   家家户户天麻麻亮就披着蓑衣在地里忙活,然而这头刚把水田、旱地多余的水排走,那头,天又破了。   一个月来大家天天泡在田里,每天还要拨一部分人前往下游,去环绕岩滩村这条支流与主干的交汇口,疏通淤泥,打捞从上游和山上冲下来枯木树枝。   支流和主干的交汇处地势结构复杂,每逢连绵暴雨都会堵住,不及时疏通将淹没整个村。   大伙愁云密布唉声叹气,今年欠收板上钉钉。   根据往年的惯例,朝廷不仅不会救济他们, 粮税还得照交不误,一钱都不会减免。   上门负责收取粮税的官差才不会同情你是不是遭了灾。   地你种了, 粮食税就得按时交, 没粮那就折银抵,管你是卖儿卖女,还是砸锅卖铁。   老天爷不开眼,是嫌他们受的苦难还不够多吗?!   这种情况,许问枫没有任何借口可以继续躲懒偷闲。   说来当真是寸,瓢泼大雨那天许盛平恰巧在山洞那边,第二天想回村,桥已经被淹。   通往河对岸的石桥本就是村民自发修的,能力有限搭建的并不高,就是垒的矮墩子搭的石板,稍一发水就会淹,别说是这么大的暴雨了。   这不,许盛平就被困在了山上。   便宜爹不在,许问枫又自动荣升为一家之长。   淦啊!   许问枫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冒雨去地里排洪了,这天再一次去疏浚了田间的积水,无精打采的在路边割了几捆草,捎回去扔棚里喂羊。   站在棚外许问枫裹了裹蓑衣,看着羊圈里半大不小的羊儿没心没肺低头啃草的无忧模样,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   活的还不如一只羊呢!   本以为前段时间将那场虫灾消弭于无形,就万事大吉, 不料一场大雨,却把她的努力变成了无用功。   才逍遥自在几天啊,就这样搞她!对,许问枫认定了老天爷在跟自己过不去。   糟糕光景持续有一来个月,终于雨过天晴,就在村民扑在地里抢救残活的粮食时,更糟糕的情况来临。   雨歇之后,连续七八日烈日炎炎,毒辣的太阳每天雷打不动挂在天上。   庄稼本就被泡腐了根叶,哗哗死一片,侥幸存活的小部分也是要死不活的,这连个缓气的都没有,直接来几天暴晒。   地里的粮食全烂了!   满村飘荡着庄稼腐烂的臭味,和一种绝望的死气。   如今大伙愈发要数着米下锅了,本来在余宏义的组织下和许问枫暗暗的帮衬下,村民或多或少赚到一点钱,虽说还没到吃上细粮的地步,但至少杂粮是能混个饱的,   现在漫说猫冬,怕是连入秋都熬不到。   原先物价就居高不下,粮价乱飚,这会估计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粮食。   庄稼烂在地里的当天,余宏义来不及悲伤,当机立断将全村能凑到的银钱拢到一起,点了十几个青壮年,套上牛车就进镇买粮食去了。   人不多带一点,怕被抢。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谨慎。   会武的曾大勇也随车一道去了,许问枫喊他去的,毕竟关系到全村人最后的一点家当。   天黑透,买粮食的队伍未归,许问枫就知道要不好,指定是镇上没买到粮,去了县城。   民以食为天,一旦没饭吃,绝对要出大问题!   第三天,许问枫提了一捆草,倒去畜棚,听着羊儿沙沙的吃草声走神,这些天她一直在思量后路。   “二丫,喂羊呢?”   许问枫闻声扭头,看见是余宏义他们回来,拂了拂沾在身上的草,快步走出去:“叔,咋样,顺利吗?”   “唉,就买到不足一百斤的粗粮。”   余宏义幽长地叹口气,扒开牛车上的一堆稻草,露出两麻袋的粮食:   “粮价涨上天了,还不好买,要不是我托了关系,给之前我们卖他羊肉的掌柜塞了银子打点,这点粮估计都难买到手。”   朝廷不作为,商户囤货不出,都盼着奇货可居,狠狠发一笔难财。   资本的本色就是能多捞一笔是一笔,管你们身后洪水滔天。   尽管许问枫已有心理准备,心还是不由一沉:“这才几天,已经到这地步啦?”   说实话,里正的反应算是足够快了,就这样都没买到几斤粮食,后面的光景不难想象啊!   “那些个奸商消息比谁都灵通,我动作那么快赶去镇里,到的时候粮油铺外面就已经排起长队,不等轮到咱,粮货铺干脆关门了。”   余宏义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转而有些无力道:   “我瞧着呀,外头已然有要乱起来的趋势,没敢往府城走。”   太远了,担心走背运碰到土匪劫道。   “我在县城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据传府城出了位受上天眷顾之人,传言水涝期间,有一日薛府公子外出,是时雷电晦冥,众人往视,则见天降蛟龙于其上。   反正传的很是邪乎,这是坊间传闻,根据我私下打探到的消息,我看倒像是薛家公子在装神弄鬼造势,借此拉拢府城一众豪强。   他与府城豪绅们联合,一个月前就开始大肆收购周边县城的粮食就是佐证,荒年刚起个苗头就买不到粮食,我猜跟他有莫大关系。”   薛公子?许问枫不期然想到面板上的那位穿越人士   ——薛源。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是准备在天下大乱的第一时间就揭竿而起?   北有白虎叛军虎视眈眈,东南府城有一位野心勃勃的气运之子,仓河镇岂不是成了肉夹馍!   这地儿当真是不能呆了!   “大勇,你把牛车赶我家去。”余宏义神色疲惫的和跟车的后生说:“你们也回去歇歇吧,晚点去坝上开会。”   “诶。”后生们没什么精气神的回道。   “二丫,走,上你家坐坐。”余宏义也不太明白在遇到这么大的事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就想跟许问枫商量。   进屋,余宏义灌了杯茶,就道:“又要乱了啊!”   许问枫顺着他话说:“是啊。”   然后沉默了。   后续的主意不该出自她口,全村几百号人,她背负不起,她所要做的就是护许家周全。   余宏义心里乱糟糟的,倒没注意到许问枫那点小心思,自顾自说道:   “地里颗粒无收,必然会涌现出大批灾民,搞的匪患四起,流民起义,而且新朝建立以来,之前的叛军并未清理干净,以残暴的白虎军为例,听闻他们的将领率着几千精锐退居在白翟北部一带蛰伏,那里离咱仓河镇可不太远。”   缺粮这些人还会蛰伏吗?   显然不会,肯定会出来作乱的。 第90章 谈交易    余宏义满面愁容说完,忍不住连连叹气。   “是啊,就几百里地,疾行军一天一夜即可抵达仓河镇驻军外围,何况咱村的河道与白翟国相连。”许问枫接话道:“要我,我定会选择派一支部队悄然从河道穿插到驻军背面,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她的心态已然发生变化, 不再纠结,不再去抱怨老天爷打乱自己恬静的生活。   当生命安全受到威胁,除了直面解决它,许问枫不觉得自己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怨天尤人毫无意义,也很矫情。   “届时咱这一带的村庄首当其冲,就是他们现成的粮食补给站,不是抢点粮那么简单, 听闻白虎军行军风格就是以战养战,甚至把作人两脚羊来当储备粮。”   许问枫将利弊分析出来, 至于要怎么选择,得里正去与村民商议:   “虽说咱村依山傍水,遇到灾年比外面好过些,只不过脑袋就要别在裤腰带上了。”   鉴于仓河镇的特殊地理位置,反正她是不会再留在岩滩村,把自己和许家置于危险之境。   性命优先于一切,在里正去了镇上没回来的当天夜里,她心中就有了取舍,果断的没有一丝犹豫。   意志坚定之人一旦心有定策,就不会被任何人任何外物所动摇,余宏义和村民的决定干扰不了她的决定。   以前她懒得去思考,如今祸患当前,才发现仓河镇实在不是安居乐业之地。   一有动荡,就要乱,就朝不保夕。   是以, 许问枫毅然决然放弃了这块养老胜地,并决定不会再回来, 她要另寻一个安宁之地定居。   余宏义深呼一口气:“我......”   话在嘴边溜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何尝不知道应该远离危险,为了活命,大概率是要准备逃荒了,心里有答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因为流亡过,所以深知流亡的苦。   不用想,村民们百分百的打心眼抗拒又要再一次抛家流亡异乡,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走到那一步。   下午全村开大会许问枫没去,让三妹去旁听,再回来告诉她结果。   没去开会的许问枫去了祁寻的房间。   进门,祁寻正在伏案疾书,书案一旁规整的叠着几封火漆封缄的密函。   不像是平时打发时间的写写画画,显然是在干机密要事。   祁寻眉眼宁静地看她一眼,复又垂眸继续挥笔疾书,许问枫也没有要窥探的意思,走去窗边将支开的窗户闭严, 然后站在原地安静的等他忙完。   感觉房间的光线暗了下来,祁寻抬眸:“有事?”   许问枫点点头:“我需要一张舆图,一本正统地理志,舆图最好是夏朝完整的疆域图。”   舆图在这个时代是保密品,属于高度机密的东西,平头老百姓是不可能弄得到的。   上一次余宏义就是因为搞不到舆图,只能朝着大体方向走,路途中会不会碰到匪患或灾民暴动全凭运气。   既然决意举家迁徙,就要做足万全准备,避开高危地区,安全直达目的地。   在途中任何无意义的消耗都是决策者的失误,而她身为许家的决策者,不允许出现这样低级的失误。   祁寻慢条斯理搁下手中的狼毫,不疾不徐走到盥洗盆前净手:“你就那么笃定我有?”   完整的疆域图,除最高统治者之外,满朝文武也就零星几个人能看,甚至连皇族一般的皇子公主都没资格一览。   许问枫唇边荡起浅浅的弧度,就那么看着他。   他住进许家没几天,许问枫就发现经常深更半夜有人翻她家后墙,来人个个身手不凡。   隐约听到那些人压低声音称他主公、殿下。   一墙之隔,许问枫起心想偷听点什么,除非他们讲唇语,打手语,否则休想瞒过她的耳朵。   想来,他应该就是现任统治者口中的‘前朝余孽吧’,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搞的他这么狼狈,要蜗居在这乡村陋舍,但可以确定的是,夏朝定有一股不小的势力在为他所用。   稍作分析许问枫就没管了,也没去出言警告,开玩笑他们的主子住在这里,他们不比自己要更加千倍百倍的小心谨慎?   至于有没有万一,那倒不排除,不过嘛要是出了纰漏,第一个擒了狐裘公子作人质,他隐藏的势力还不得乖乖给她清扫麻烦,差不多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个意思吧。   因此许问枫后面就没去偷听他们谈话,半夜窃听什么的是很累人的。   放任他们在自己家密谋,却不代表她心里没数。   看她成竹在胸的模样,祁寻深深看她一眼,不再打太极,而是直接问道:“你准备拿什么来与我交换?”   许问枫把皮球踢了回去:“你想要我拿什么换?”   未了又道:“你知道的,我就一个村姑,不要提超出我能力范畴的要求。”   “是吗?”他俊美清疏的脸庞浮起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转瞬压了下去:“我的要求简单,与你同行。”   许问枫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你的要求超出了等价交换的值,有舆图当然是好的,却没到必不可少的程度,而你是个大大的麻烦。”   她疯了才会带个累赘上路,当她是色令智昏之人吗?   被人直言,嫌弃自己是个大大麻烦,祁寻情绪不曾有波动,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脸上:   “除舆图外,我手中还有你需要的东西,确定不考虑?或者说你是不是应该认真评估一下我的价值,不可否认,我很麻烦,但同时也附带着许多便利。”   他难得说那么长一段话。   语毕便重新拾起狼毫唰唰下笔如神,留足时间给她思考。   许问枫犹豫了,她缺什么,缺粮啊!   村民们不走,吴满贯肯定是要跟她走的,两家人的话,杂货铺里的粮食和盐其实是够用的,可如果余宏义说服了村民,全村集体行动,她便很难做到冷眼旁观。   撇开其他人不说,余宏义一家、李贵一家、曾大勇一家、以及铁树他们这些后生,许问枫对他们的好感度还蛮高的。 第91章 新职业    房间静悄悄的,只有细细的沙沙声。   许问枫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思忖着。   狐裘公子说的没错,他麻烦,但他有他的价值。   就拿他“前朝余孽”的身份来说,他身后必定有一张千丝万缕的网,善加利用确实会带来不可预估的便利,许问枫衡量过后,启唇道:“你能搞到多少粮食和盐?”   祁寻执笔的手不停,头不抬道:“你想要多少?”   许问枫用标准的生意语气道:“经过我对你的风险评估,我需收500石粮食,替你遮掩身份和保证你基本的人生安全,如果途中有超出这部分的需求,我们后续再谈。   当然,你若信我,有多少物资尽管送来便是,你付我一定保管费,我替你保管。”   粮食这东西在荒年当然是多多益善,有粮赚她不建议当一回保镖。   祁寻微微一怔,抬起首来看着她,眼眸中显露出些许惊讶些许审视:“你能带走?”   许问枫神秘一笑:“这你别管,你只管把粮食搬来。”   顿了顿又申明道:“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我希望你我都能遵循三项交易原则,1明码标价等价交换,2信守诺言,3平等交易。   第三点我要特别说明,所谓平等交易就不存在谁比谁优越或谁对谁恩赐的问题,不要把我当作你的下属来命令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至于要怎么运粮,随你脑补,反正我拒不承认。   还是那句话,许问枫依然没有把黄金屋当作自己最重要的底牌,情况特殊之下适当泄露一丝半点,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话说回来如果她连自己的金手指都保不住,是不是也说明她不配拥有金手指。   昏暗的室内,青年的眼眸深幽,蕴着一点清澈的浮光,他凝视着对面的姑娘,声线清浅地道了声“好”。   平等这词很新奇,但出于她嘴,又显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她本就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主。   而如何运粮……既然她从未试图去探寻他的身份来历,祁寻的回馈是同样不去深究她要如何带走大量的粮食。   聪明人之间的交往总是心照不宣的,不会不知深浅的去刺探别人的边界线。   这种交往是舒适的,带着可延续性的安心。   交易愉快达成,许问枫重新支开窗,而后迈步往外走,走至门边她突然回头:“你有很多选择,为什么要选择我?”   纵观他房里每到三更半夜的热闹劲儿,不难判断出散落在各地的死士护卫,在以他的落脚点为轴心快速聚拢。   就费解,他干啥死乞白赖要跟她走?   在刻意隐藏实力的情况下,许问枫可不觉得是因为自己长的好看,或是因为自己懒得清奇,人家就莫名其妙喜欢上了她。   再说狐裘公子来许家之后,许问枫就给他划下地盘,一个在前院活动,一个在后院活动,一个多月以来两人拢共就见了三四面,根本就不曾有过深入接触。   况且,在某些方面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具有鲜明的独立人格,惯用理性去思考问题,头脑时刻保持清醒,绝不会是被男女之情绊倒的恋爱脑。   祁寻薄而浅红的唇勾起一个不大的弧度:“直觉,我信你,”相信呆在你身边是迄今为止最安全的地方。   窗外明亮的光线投射进来,他清澈的瞳孔在日光下一览无余,显得是那么的真诚不作伪。   许问枫没说信不信,短促地笑了一下,出了门。   大坝上。   会议进行的十分艰难,大家各抒己见磋商一阵,余宏义到底还是提出离村避祸的想法,他的话仿佛油锅倒入一瓢冷水,立时沸腾起来。   反对居多。   争论持续到夜深,都没个具体定论。   讨论到最后成果也不是没有,从坚决不同意到分成两派。   一派觉得不必急于立马就跑路,先观望观望,看看情况在决定,不到迫不得已实在不想又去当人嫌狗憎的流民。   这部分人大多是妇孺老者,其实他们的想法无可厚非,年纪越大的人,体质越弱的人,就越渴望安定平稳的环境,对家有着难舍的羁绊。   青壮年另成一派,觉得应该立即跑路,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余宏义坚定的拥趸者,对他的提议和主张都更容易接受。   吴满贯就更积极了,他姐前两天就跟他通了气,知道岩滩村留不得了,特别积极的说服着固执的老者,却遭了好些白眼。   对此他装看不见,继续卖力游说,他不像许问枫对自我有着强烈不移的信心。   逃难诶,在他看来就跟唐僧去西天取经差不多,路上九九八十一难等着呢。   人多壮怂胆,从心理层面上来说,人多点就是会给人一种更安全的感觉。   聚会结束,余宏义踏着更深露重的夜色来了许家。   开会许问枫没来,他内心莫名晃荡,不知几时起,他对许问枫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总觉得那丫头十分值得信赖,听她的准没错的感觉。   他在许问枫那里得到的答案是,不论村民的决定是什么,她是肯定会在十天之内启程的。   余宏义抹了抹脸:“叔知道了,我会尽量说服他们,倘若说服不了,少数服从多数,实在不肯走的我也不勉强,我坐在这个位置理应从大局出发。”   “你早些歇,叔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背影很是疲惫。   才回来多久,又要起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任谁都有点抗不住。   这世道,活着太难了!   次日,许家二房兵分四路。   许盛平去老宅说服许老太,许问枫去了山洞那边。   钱多多赶往茶湾村。   许玉晴带着家里其他人编织麻袋,这是二姐交代的任务。   把麻绳和棕绳丢进掺了氯化钠的水里浸泡一会,晒干之后用于编织麻袋,如此便可以用来装粮食装一切能装的东西,然后储存到镜面空间里。   妖艳空间之前只接纳书柜里的种子收上来的粮食,和沾染了书柜元素的物件。   现在好啦,被许问枫这么一搞,把无色无味的化学元素融入编织物当中,就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愁妖艳空间拒载啦! 第92章 叁九的悲伤   收纳物资也没那么麻烦了,不若每次放点东西还要在袋子外部刷一层氯化钠水。   氯化钠作为化学物品的一种,无毒无害,通常都是可以喝的,不是直接饮用,一般溶解在水里喝。   生活中的食盐,其主要成分就是氯化钠。   所以, 无须担忧浸染了氯化钠的麻袋用来装粮食会产生有害物质。   许问枫还研究出一个新空子,试验过后发现,用浸泡了氯化钠的麻袋把粮食物品运送进去,然后倾倒在镜面平地上,粮食不会被镜面空间抛出来,因此得出结论,麻袋是可以循环使用的。   编百十来个就足够用。   幸亏有新发现, 不然麻袋得编上千个备用,工程也太浩大了。   人进去也不用再往身上刷氯化钠水, 许问枫已经用上了吴满贯给她的塑料雨衣。   同理,丢盆里泡一泡,晾干只要不淋雨,一样能反复使用,而且这样的雨衣不止一件,备了五件,杂货铺的库存就是五件,应该够用了。   许家人分头行动起来。   许问枫前往桥头和吴满贯汇合,直奔哈克族临时居所。   到达山洞,许问枫递给来娜一个包袱,里面装的是金佛和几块玉佩,一封书信,让她即刻带回山寨。   金佛是陆二爷送的礼,玉佩是在破庙发死人财得来的,这些东西她要和哈克族换取大批的猎物和草药。   人都要离开了, 与哈克族的生意,自然就黄了。   信上写明了原因,也让多吉在之后的五天里为她提供尽可能多的猎物和草药,需要他们全族人倾力而为,金佛、玉佩、药方便是她给的报酬。   第一批人已经步入第三阶段的治疗,离治愈只一步之遥,完全可以照着药方抓药,只不过需要他们自己配齐药材,这点许问枫已经帮不到他们。   来娜走后,许问枫去看了一下自己庄稼,她开荒的时候特意选了一个倾斜坡,加上就这点一亩三分地,有几十个人照看,土豆番薯害涝的不多。   “走。”许问枫检查一番,带上吴满贯钻进了深林。   去干什么呢.......   两人停在一块看起来就很肥沃的腐积土前面。   那是厚厚一层经过漫长岁月淀积下来的腐殖质,土壤颜色呈深褐色。   腐殖土比黑土还营养,富含有机质,生长素、微量元素等。   质轻疏松,透水通气性佳,且保水保肥能力强,肥力持续性较长。   用来种植没有比它更好的土了。   许问枫眉开眼笑拿出几个前两天赶工出来的麻袋和箩筐,开始和吴满贯两个人闷头刨土。   凑满几麻袋,许问枫就运送到镜面空间里。   一次复一次, 里面很快垒起一堆堆深褐色的土包。   叁九:…………   窝草,这是准备在纯净之地耕种啊!   你可真是奇思妙想呢!   黄金屋里的叁九不住了:【警告,警告!!!速速移走脏污之物,否则后果自负!!!】   许问枫甩都不甩他,按叁九的尿性,要是能奈何她,早给她颜色看了。   吓唬谁呢,姐可不是夏大毕业的。   接着继续运土,撸草籽,铲草皮,时不时随手捉几只兔子装麻袋丢进去,经过试验,活物可存活。   要是不能装活物的话,不可能带着一群羊招摇在逃荒的路上,就只能把半大不小的羊宰了,那就太可惜了,花了好几百两,还等着剪羊毛呢。   这下,许问枫不仅要养动物,还准备等空了砌池子养鱼养虾呢,不把黄金屋利用到极致算她输。   叁九看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气的几欲吐血,可惜他没血可吐,更气了。   这突如其来的勤奋简直要人命!   叁九深呼吸又深呼吸,硬的不行,来软的【你别这样,污染了纯净之境我们都会受到惩罚的!】   许问枫勾勾唇:“是吗,我不怕,至于你受不受惩罚关我吊事,跟你熟吗?”   你不是很傲慢吗,接着傲慢啊。   叁九:......悲伤那么那么大!   【可以商量的。】   “我决定的事,没得商量,对,我就是这么独断专行,我劝你不要抱有说服我的期望。”许问枫傲娇哼声道:“你也别怨我,世道逼的。”   我认真了!   知道么,我认真起来自己都害怕。   当生存面临巨大危机,当性命受到威胁挑衅,许问枫的懒癌症瞬间不药而愈。   姐弟俩满林子乱窜,挑着肥沃的土壤一顿霍霍,一边挖土一边看到什么有用的动植物就往镜面空间里塞。   大半天吧,里面差不多七八亩宽的地盘,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别看许问枫一天跟个懒驴似的,实则身体里蓄满用不完的力气。   下了死心盘东西,很恐怖的。   中午两人随便啃点干粮,一直在干活,吴满贯体质跟他姐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受不住长时间劳作,许问枫就让他干轻松的活。   比如,她负责刨土,追鸡撵兔,铲草皮,拔树苗果苗,吴满贯就跟在她屁股后面装袋。   他姐超厉害的,小腿粗的树苗,往上一提,分分钟连根拨起。   牛逼坏了!   “姐,前面有一片毛竹林。”吴满贯一直记得他姐喜欢吃竹笋,钱多多家后面的竹林,基本都贡献给许问枫了。   如果说许问枫有什么喜欢的素菜的话,非嫩笋莫属。   竹笋煲汤炖肉都是很鲜美的,还有泡酸笋,嗦粉放一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笋干在古代的冬天也是不可多得的一盘美味佳肴。   嫩嫩的竹笋可以满足吃货的口腹之欲,竹子也是宝贝,用途很多,可以多伐一些竹子丢空间里备用。   “走,挖笋去。”许问枫拍拍手上的土,大步朝竹林走去。   竹笋其实很难挖,笋子几乎整根都埋在土下面,只露出一截小尖尖,嫩笋又比较脆弱,稍不注意就会挖断。   要慢慢刨开一层一层的土,小心翼翼的挖,所以挖笋是一件技术活,还很费时间,得到一根完整的竹笋差不多要费时一刻钟。   然而,对许问枫来说,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只需刨开表面一层土,双手抱住竹笋左右摇晃两下,轻轻一扯,整根就拔起来啦。   一个负责找,一个负责拔,不多时一片竹林的嫩笋就被祸祸干净啦。   收获足足六麻袋。   挖完笋,许问枫开始往空间里运石头枯树。   种植区和养殖区需要隔离开。 第93章 多吉的怀疑   跟着许问枫在山里忙碌一天,吴满贯累的直不起腰也没叫苦。   他深知,他们此刻的食物储备,是逃难路上活命的保证,杂货铺很多东西不方面往外拿,再说杂货铺吃空,要好几千点值才能补齐货。   像他姐说那样,不能过于依赖杂货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多一条后路总归没错的。   夕阳余晖洒落山林之时,多吉来了。   找到浑身脏的不像样的许问枫,多吉开口就问:“神女决意要离开此地?”   许问枫点头。   多吉试探着说:“哈克族欢迎神女入住,亦可为您的村民提供庇护之所。”   许问枫摇头:“不了,我计划找一域世外桃源,永久安居。”   逃难一次就足够,并不想一辈子东奔西窜。   “既然神女已决定弃乡不归,为何只字不问多吉愿不愿意跟随您离开?”多吉有些幽怨地说:“多吉舍不得神女。”   听了她的话,许问枫怔了一下,岩滩村前一次逃难的时候,哈克族就山里避祸,所以她想都没想过,多吉会不会跟她走的事:“你打算跟我走?”   这……前有一个狐裘公子,后有哈克族拖家带口,人数得上千了吧,这是去逃难,还是去打仗啊,乌泱泱一群人招摇过市,怎么看怎么不像正经灾民。   指不定教人当反叛军处理!   “嗯,可以吗?”多吉小可怜状问道,她体魄健壮高大,一看就是扛板斧的女中豪杰,做出小可怜样的幽怨表情,委实辣眼睛。   许问枫牙疼:“你想好了?”   多吉不作思考就答:“想好了,神女可愿接纳我哈克族?”   这是在山寨里就和巴桑大巫商量好的结果。   神女一走,哈克族通往外界的桥梁就断了,哈克族隐世避居够久了,不可能无限期龟缩下去。   多吉三十几岁了,巴桑大巫年近六十,数年之后还要面临青年断层的问题,如若族长之位后继无人,待巴桑大巫仙逝,多吉迈入老年,报仇雪恨回归族地的弘愿恐遥遥无期,甚至是无望。   留给哈克族的时间其实不多了。   两人一合计,决意追随神女的步伐。   许问枫沉默了,不是很愿意诶,总觉得带上这群家伙,事态会朝着她不乐意的方向发展。   离开仓河镇不是出去干架抗争啥的,而是为了寻觅一方清静之地继续过她的米虫生活。   吴满贯在后面拼命戳他姐后腰,小小声催促:“姐,答应她,答应她。”   哈克族男子虎背熊腰,女子膀大腰圆,体格个顶个的的健壮,性格生猛,这么能打的小伙伴,多有安全感啊!   干群架根本不带怕的好吗。   许问枫思忖着,哈克族的武器和战斗力,是岩滩村不具备的,一起上路确实挺互补:“行叭,那咱就结伴出发。”   她说的是结伴而不是接纳,两者区别大了,结伴可以随时随地散伙,接纳则代表整个岩滩村和哈克族揉搓到一起,成为一体。   多吉笑了起来:“好,今儿天晚了,我留宿一夜,明儿便回寨着手安排。”   许问枫给出的反应在多吉的预料之中,神女性情沉稳,是一个自主性非常强的人,也有较强的防备心,是不会轻易全盘接纳他们的,这很很正常,以后慢慢打动吧。   是夜,许问枫和吴满贯住进了哈克族给她爹盖的草棚子里,她睡里面,吴满贯睡在门口。   都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熏陶的人,思维里没有那么严明的男女之别,而哈克族作风豪放,压根不觉得一男一女睡一个屋有什么问题。   像他们还是男女混住呢,不讲究那些,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兴起叫上看对眼的族人,钻小树林来个二人合奏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睡觉前许问枫准备去空间里收拾一下,吩咐吴满贯帮她看着点人。   空间里面乱七八糟的,鸡呀兔的满地乱跑,树苗果苗东倒西歪,许问枫打算把树苗和果苗培植到土里,这东西不及时栽种,后期成活率低。   再把草坪理顺铺整规范,其他暂时不用管。   山鸡无须特意去喂,土壤里就能找到虫子吃,野兔有现成的草皮,让它们自由奔跑,空间无边无际,随便它们撒欢。   吴满贯在外面看守了三四个小时,眼皮不停打架,快要黏到一起的时候许问枫才出来。   破晓,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在林间,多吉的族人送来了第一批猎物和十数背篓草药。   许问枫让他们把食草动物和草药搬去山洞前面的小树林。   肉食型动物统统宰杀,抹盐腌制。   盐嘛,自然要靠吴满贯的杂货铺。   库存上限是五袋,一袋500克,现货剩下三袋,吴满贯又用全部的余额单独补货了六次盐,总共换出来33斤盐。   与狐裘公子约定好,三天之后会源源不断把粮食和盐运到山洞这边来,这两天三十几斤盐凑合够用。   趁着哈克族宰杀猎物的空挡,许问枫悄悄去小树林把食草活物和药材收入空间。   多吉走的时候,特地跑去小树林溜了一圈,神女让他们分出一小半的猎物单独放到一边,令多吉有些犯嘀咕。   难道神女打算养着它们,一路走一路吃新鲜的?   活蹦乱跳的肉混在逃荒的队伍里,简直不要太打眼哦,纯粹就是拉仇恨,惹麻烦,这不像神女处事的风格啊。   心里有疑惑嘛,总是想要去验证一下。   验证过后,多吉愈发迷茫,那么些猎物一根毛没剩下,草药消失的干干净净。   就离谱。   难不成连草药都长腿跑啦?   她可是亲眼瞧见神女去的小树林,在里面呆了不到半个时辰,东西去哪了?   似乎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神女施展了神技,用神奇的法术把猎物变没了,或者说藏在了某个凡人看不见的地方?   如果说,最初多吉对许问枫神女的身份只信了一两成的话,此刻就笃信了九成。   一开始她和巴桑大巫更多的是借用占卜的说辞,彼此心照不宣达成各自的目的。 第94章 囤粮    多吉福至心灵地想,自己应该要重新审视与神女的关系,手法如此神通广大,不是神女又能是什么呢。   于是,多吉调转头,快走到许问枫身前,笑吟吟道:“神女法术广大无边!多吉佩服的五体投地!”   许问枫笑而不语。   彩虹屁释放一波, 多吉征求道:“神女,多吉有个想法,您昨天给的报酬我想原样奉还,哈克族的食物和一些不便运输的物件可否请神女施法带走?”   看她去小树林转悠过后调转方向回来,许问枫就知道她大概的成算了,于是默许点点头。   她就没想过要瞒的滴水不漏, 要不然也不会大刺刺就把东西收走。   结伴同行,迟早会瞧出端倪,多吉可不是粗线条的蠢人, 智商在线不缺城府,心思细密,瞒是瞒不住的,除非不动用空间。   但许问枫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吗,显然不是啊,事情只要在自己可控的范围之内,她就不会委屈自己半点。   当然默许是一回事,她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的,给你们留足自由想象的空间,反正我不正面承认。   多吉得到许可,高高兴兴的走了,正愁很多东西没法带走,赶紧回去整理出来。   “米玛,内脏不要丢,洗干净放一边, 留到晚上炖卤肉。”许问枫去水源地打了声招呼,才与吴满贯进入深林。   多吉只留下十个女族人帮忙处理猎物, 其余全派出去漫山遍野狩猎。   决定要走了,不仅要帮许问枫打猎,还要给自己的族人准备大量的食物,哈克族500余人,所需食物量立增好几倍。   实在抽不出更多的人手。   不过也够用了就是。   今天许问枫换了个方向,昨天那地儿基本被霍霍的差不离,换个地方霍霍。   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计划是七天后从岩滩村出发,然后去哈克族逗留一两天,做一个最后的补给再正式出发,前前后后算起来就十来天。   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光是运土一项就够她和吴满贯忙活的。   搜索腐殖土期间,路过之地凡能薅的通通往空间里薅,走过路过不放过。   许问枫的眼睛仿若x光,四下一扫,什么好东西都休想逃过她的眼睛,穿梭在密林宛如无人之境,且只走直线,遇到荆棘灌木这些障碍物,挥起柴刀唰唰一顿砍, 几下就清理出一条路来。   吴满贯一边跟在她身后打包, 一边时不时瞄她一眼, 他姐那闷头干活的勤奋劲儿,相比之前的懒惰样简直判若两人啊!   他脑子里不可抑止地冒出一个念头,他姐不会是被谁夺舍了吧?   每当这样的怀疑生起,吴满贯就会感到异常的不安,就去观察他姐的眼瞳。   他姐的眼睛太有辨识度了,尤其是眼神,淡淡瞥过来一眼,平静却令人不敢造次。   那种不动声色震慑人心的眼神可不是谁都学得来的。   那是一种踏过尸山血海,最终归于淡漠,收敛在内的气势。   许问枫砍倒一片灌木,回过头看见吴满贯又用忐忑不定的目光在打量自己,顺手抄起一根灌木拍在他肩上:“又开小差!”   这家伙从昨天开始就经常悄悄咪咪端量她,仿佛在验证什么。   “发什么呆,灌木后面有好多葛根,动手挖啊。”许问枫专盯着根茎类食物下手,能移植就移植,已经成熟的囤起来。   葛根属于藤本植物,藤蔓长度可以达到八九米,有着繁茂的根系,繁殖能力超强,一长就是一大片,通常长在阴湿的地方,比如草丛山沟里。   灌木下面是一块阴面斜坡,葛藤盘绕霸占了整个斜坡,数量可观,两个人估计得挖半天。   葛根茎秆是食物,也是一味中药,可以像番薯一样蒸着吃,也可以炮制成葛根粉,只需开水冲一冲即可食用,有条件撒点白糖枸杞,生津止渴还饱腹,是一种补益品。   葛粉冲泡出来的成品与藕粉很像,只不过比藕粉颜色深一些。   被许问枫抽了一下,吴满贯嘿嘿一笑,看见斜坡下面蔓延的葛根藤,嘴角咧的更大了:“哇,发财了,下面全是葛根!”   整片斜坡缠满葛藤,初估得有上千斤,许问枫心情相当不错:“是有点多,咱们分工合作,你清理葛藤,留两三寸长,我来拔。”   “好咧。”吴满贯举着镰刀,冲向葛根藤海中。   等他清理出一块地方,许问枫走过去双手出动,一手拔一根,还有空闲聊:“你这两天不大正常,老是盯着我眼睛看,你在确认什么?”   吴满贯低头嘿嘿笑,不说话。   许问枫:“笑屁啊,说,你到底在抽什么风?”   吴满贯扭头,吭哧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看你一天是吃饱了撑的,浮想联翩些什么呀。”许问枫就无语。   除非她主动让渡,否则几乎不存在那种可能性,神魂强大之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夺舍。   吴满贯不好意思吐吐舌头,谁让许问枫前后变化太大了呢。   他是真把许问枫当亲姐,也是唯一一个跟他的前世有关联的人,他们思想同步,相处交谈起来无所顾忌,许问枫对他而言是十分特别的存在,难免患得患失吧。   两人花了半天工夫才把这片葛根采挖完毕。   “喝点水,吃点东西,歇口气再打包吧,我饿了。”许问枫一屁股坐在被他们糟蹋的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吴满贯依言坐去她身边,窸索往外掏东西,随后脚边摆满五香猪蹄、苏打饼干、香酥鱼仔......   全是他姐爱吃的那几样。   许问枫道:“还有可乐吗?”   “有的。”吴满贯拿出一听可乐递给她,给自己取了一瓶雪碧。   许问枫:“可乐就这一听了?”   吴满贯:“还有一瓶,给你留着。”   点值买盐花光了,他姐除了可乐,对其他的饮料不感冒。   许问枫说道:“想吃什么,抓紧多吃点,等启程了,一千来双眼睛盯着呢,这些东西就不好再随意吃了。”   吴满贯应好,他没说的是,其实杂货铺里的零食饼干,食物一类不多了,估摸在山里这几天就要消耗完。 第95章 生机    两人珍惜地小口小口喝着所剩无几的饮料,目视眼前几摞高高垒起的葛根,满足的笑了。   这地儿偏阴,周围长满灌木,长年无人光顾,挖采出来的根茎肥大,有些老的根茎拔出来足有一人多高, 一根就十几二十斤。   量要比预期多一倍,差不多有两千斤。   吃饱喝足许问枫起身:“我来收捡根茎,你去把葛藤搂一搂,装袋打包。”   葛根藤条中的纤维素成分占比大,柔韧性比较强,可用来造纸,也可制作衣物,价值很不错,值得收纳。   反正空间无限大,但凡有点用的东西许问枫都不会放过。   隐匿在她灵魂深处的囤积之魂觉醒了!   燃烧吧!   鉴于空间里入住了一批食草动物,未来几天还会源源不断进驻,需要大量青草,收割完葛根,顺势把已经挖松的土壤,搬运了百十来筐倒进空间,两人就开始搜觅青草丰茂之地。   遇到葱郁的草地,撬子深深插入泥土,在一米见方的位置,照着四个方位下几撬子,整块撬松之后,连带泥土一起撬进空间。   两人走过的地方,那真是连地皮都生生刮下一层来,身后全是坑坑坎坎的窟窿。   咦~许问枫忽然直起腰,视线望向东南方向, 那里的生机有些浓郁, 区别于整座山岭的浓郁。   由于个人特殊异能的关系,她对生机的感知尤为敏锐。   当即叫上吴满贯,朝东南边走去,越是靠近那个方位,异样越显突出,连吴满贯这般迟钝的人都觉出不同来。   植物苍翠欲滴,掐水的嫩,古树参天枝繁叶茂,地上的野藤疯了一样地朝着一个地方攀援,似乎在拼尽全力的挤进那块生机之地,汲取营养。   野草一人多高,地面满是缠绕的藤蔓,走的格外艰难。   绕开一棵要好几个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树,许问枫清理出一条小道,一汪碧潭展露在眼前。   碧潭水质清澈,周遭植物分外茂盛,绿油油的,一看就被滋养的很好。   许问枫站在潭边感应着生机的来源,吴满贯欢呼着奔向碧潭对面, 那里的水边生长着一簇簇水芋。   叶子翠绿,宽阔肥大,可预知, 根系底部定然结了不少圆润的芋头。   吴满贯蹬蹬蹬跑过去,潦草的卷卷裤腿就下了水。   水芋头常于湿草甸、沼泽等浅水域成片生长,这里的水芋也一样,整片长在岸壁的淤泥里,十分方便挖采。   下了水,吴满贯弯腰,一只手撑在岸上,一只手顺着根茎往下把淤泥扒一扒,抬手就拽起来一串芋头。   个头贼大,一窝估摸有七八斤,长在此地的水芋一株抵几株,个个圆润肥硕。   连续拽起来几株沉甸甸的芋头,吴满贯大呼过瘾,胖胖的脸蛋露出一个变态而愉悦的笑容,受许问枫复苏的囤积癖感染,他渐渐体味到囤积食物的快乐。   许问枫好笑地看一眼时不时发出欢乐猪叫声的小伙伴,慢悠悠沿水潭溜哒,一圈溜完眉头微微拧起。   此处生机蓬勃,只是因为风水得天独厚,藏风纳气的地理环境造就钟灵毓秀,而不是有异宝。   许问枫失望了一下,便加入了小伙伴的挖水芋大业。   既然不是异宝,就没便宜可占了。   其实吸收也是可以的,这里的生机抵得上数百逝者流溢出来的生机,但许问枫对吸纳生机这事有严格的准则,不吸活物,不毁草木生灵。   经她吸食过的地方生机必然灭绝,不出一日,水潭周遭的植物必将枯萎死绝,这潭水也废了。   失去生机,鱼虾水草三日之内必腐烂。   一旦启动异能,锚定目标,可没有吸一半就停下来之说。   曾经,许问枫一度以为自己是聊斋志异里吸书生精气的妖精投生的怪物。   一方世界,生机无处不在,山川河流,海洋森林......   有绿意,有生命的地方就有生机,倘无底线敞开吸食,许问枫怀疑自己能吸走整个世界的生机,因为她从未产生过饱涨感。   这种黑洞体质,要是无底线无准则,不严格规范自身,简直是比旱魃还恐怖的存在。   一足行,赤地千里。   所以,许问枫小小失落一下,就不再去想生不生机的事了,快快乐乐和小伙伴把水芋头全拔了出来,收获几百斤芋头就很满足了。   脚底板浸泡在水里,能感觉到丝丝凉意,潭底的水草鱼儿清晰可见,看到靠岸近水的几块大石头,潮湿的一部分上面长满青苔,许问枫心头一动。   苔藓对环境要求很高,有苔藓生长,代表水质优良。   天气渐热,今年的夏天肯定是要路上度过了,而且大涝之后恐有大旱,连续十来天的暴日无一不在证明着。   爬上岸,在水里淌淌脚面的淤泥,许问枫对吴满贯说:“剩下那些交给你了,我进一趟空间。”   “好。”吴满贯正拔的起劲,看着岸边堆满圆润可爱的芋头,成就感满满,感觉再拔三天三夜都不会嫌累。   进了空间,许问枫在一堆杂乱的物件中扒拉出一柄大铁锤,扛起铁锤挑块空地,狞笑着高高举起锤子,砸在镜面上。   用足八九成的力气真是生猛无比,以捶子为落点辐射出去,方圆几里都在微微颤动。   听到轰的一声响,叁九吓的一激灵,视野扫到许问枫的所作所为,差点没大小便失禁。   【你行行好,饶过我吧】   字里行间充满惨兮兮的调调。   可惜某人毫无愧疚怜悯之心,装聋作哑,在他疯狂的刷屏中,一捶一捶砸出一个深三米,长宽约六米的水池。   用时仅一小时。   站在完工的水池中央,许问枫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丝,准备另外再砸一个水池,专门用来浇灌种植基地和草地树木,这个池子装盛水质优良的潭水,供日常饮水。   说干就干,手掌撑在池边,一跃跳上水池,忽感手掌异样,许问枫翻手定睛一看,掌心附满透明的粘稠物。   什么东西?   她很确定自己还没往空间输送液体一类的东西。 第96章 又一新发现    眼风四下一扫,许问枫这才发现,之前砸坑刨出来的透明石块竟然液化了!   液化成一种粘稠的胶状液体,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   虽然镜面空间的地面,观感上有些类似冰,但许问枫却很确定那不是冰,而是一种特殊材质。   冰也不会融化成胶状物啊。   难道这种特殊材质会因摩擦热力而产生液化?   砸几下就液化, 又没有给予物理化学反应的刺激,咋就融化了呢,这也不符合热力学啊!   “喂,这是什么东西?”许问枫冲空气喊了声。   适才疯狂刷屏的叁九一声不吭装死。   许问枫呵呵笑了下,你个辣鸡,果然不值得同情。   思考片刻,哎哟~管他什么原理,什么东西呢, 黄金屋的存在都是属于玄幻一挂的, 不用追求答案,无须讲究科学。   随便把黏糊糊的东西赶到一边,胡乱垒成一堆,许问枫就没管了,去到种植区那边又开始闷头砸坑。   砸出来的多余物质再次液化,许问枫已经见怪不怪,拾起一根竹竿,将胶状物刮去跟前面那堆作伴,不然挺占地盘的。   并不想把活动范围扯太大,走路也会累人的。   等她把新的胶体赶到先前那地儿去的时候愕然发现,刚才垒在一起的液体居然固化了,凝固成一座镜面小山。   许问枫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掰了一下,没掰动,已然恢复了坚硬。   这玩意还真是可软可硬的呢。   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 沾染了黄金屋出品的东西就可以收纳进空间, 那么手掌附一层胶体,放入水潭里,以手作媒介,是不是就可以将水直接引入空间水池?   许问枫兴奋起来,正愁用特制的木桶运水麻烦。   赶紧趁第二批的胶体还没固化,裹一层在手心,兴致勃勃出了空间,趴在潭边,手伸入水里。   看见碧潭水位逐渐下降,许问枫险些高兴的跳了起来。   成功了!   不过她倒没有得意忘形,脑子飞速转动起来,举一反三,那是不是用裹了胶体的手覆盖在其他物体上也同样奏效呢?   立即马上把手覆盖在还没来得及装袋的芋头上,芋头消失了。   “哈哈哈......”许问枫仰天狂笑,一手叉着腰,一只手举过头顶:“滚蛋吧,麻袋!”   试验奏效,可以节省出大把的时间,省了多少功夫啊,关键还能收纳大件,这次的意外发现赚麻了!   “姐, 你一个人就把芋头装完啦?”吴满贯拎着一背篓野菜从对面的草丛里钻出来, 看见岸边已经收捡干净。   许问枫在空间里呆了两三个小时,吴满贯拔完芋头,犹觉不过瘾,见他姐一直没出来,就跑到另一边挖野菜去了。   “快来,给你看个神奇的东西。”许问枫心情很好的朝他挥挥手。   “什么呀?”吴满贯颠颠跑到她面前。   “呐......”许问枫的话一顿,伸出去的手干干净净,胶体不见了!   雾草,挥发了吗?   胶体又不是水怎么可能蒸发。   难道融入体内了?   这就有点惊悚了。   许问枫迷惑,吴满贯也迷惑,他姐给他看手是几个意思?难道是想让自己夸她的手漂亮?   姐不是那么无聊肤浅的人啊。   许问枫急于考证道:“快,把野菜倒地上。”   背篓同样侵染了书柜出品的氯化钠。   吴满贯一头雾水,却也乖乖照做了。   野菜摊在地上,许问枫先用左手试了试,野菜原封不动,然后再用裹过胶体的右手覆盖上去,野菜成功收入空间。   “哇,姐,你不用麻袋就可以啦?”吴满贯激动道。   许问枫没说话,死死盯着右手打量,肉眼看不出任何分别,手还是那只手,纹路清晰掌心干燥。   纳米物质?   蝙蝠侠的纳米战甲?   那岂不是在胶体里赤身裸体滚一周,就拥有了一副纳米铠甲,从此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想到空间里海量的镜面,觉得不现实,纳米物质又不是山里的杂草,要多少有多少,想想人家蝙蝠侠,凭借一副纳米战甲,一个人就抗起了整个世界。   不管怎么说,也要确认一下,肉眼看不见,就用意念去感知,许问枫凝神支配意念去细细感受。   觉察到不明物体在手腕以下的细胞里枕戈以待,许问枫有些惊着了,还真是吗?   调度意念,透明胶体自体内蔓延出来,如流淌的水银瞬间覆盖住整只手掌。   吴满贯看呆了。   许问枫捏拢手掌:“砸我的拳头。”   “啊?”吴满贯对她的话盲从惯了,脑壳发着懵,却也下意识遵照了她的意思。   “用力。”   “哦。”   “使出你吃奶的劲儿。”   “哦。”   “再来。”   两人折腾一阵,覆盖物纹丝不动,许问枫索性操起柴刀,使用巧劲,确保不会伤到自己,用了三成的力量给了自己的手一刀。   覆盖物应声碎裂。   说实话,在胶体碎裂的那一刻,许问枫着实松了一口气,在现代文明中都只存在于科幻电影里的大宝贝,她却多的如取之不竭的海水,这会给她造成心理上的负担的。   毕竟她就一只咸鱼,此等战略上的宝贝,落她手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还好没有到刀枪不入的地步,是具有一定防御性,却是有限的。   “姐,你到底怎么啦?”怎么挖点野菜回来,姐就变得奇奇怪怪的:“地上的玻璃渣子又是怎么回事?”   薄薄一层的胶体碎裂,落地上就固化了,看起来就像碎掉的玻璃渣子。   “晚点跟你说。”许问枫咻地钻进空间,别的不谈,两只手都要裹一层胶体,方便收东西。   回到空间,看到之前的胶体已经固化,许问枫又开始砸坑了。   嗯,这个坑以后用来堆粑粑,发酵肥料。   砸出的物质如约液化,许问枫连忙伸出双手,像糯米团滚黄豆粉一样,把两只手翻来覆裹了一层胶体。   静待胶体融入皮肉之后,又用竹竿把剩下的胶体赶到镜面小山那边去。   完全没有要深入研究的意思,一门心思放在囤积更多的食物上。   叁九:............好一朵清新脱俗的奇葩,怎么就被自己遇到了呢!   妈的,好想死一死哦! 第97章 第一批物资    残霞暮云时分,满载而归。   摒弃掉装袋一环,两手开工,储存起物资来顺畅快捷了数倍不止,如果说先前是刮一层皮,现在就是锄地三尺搜刮。   许问枫相信,有了这些储备作为后盾, 敲定居住地,自己很快就能过上梦寐以求的废喵生活。   回到山洞,余宏义已经等在那里了,这次他带了二三十个青壮年,一名花甲老人来。   看来是已有决断。   李贵家五个儿都来了,与二毛他们打过招呼后,许问枫和余宏义走到一边说话。   “叔, 确定啦?”   余宏义神情有些郁郁的:“嗯,有几位老人死活不愿离开故土,声称他们已是耄耋之年,一把老骨头没多少时日可活,就不去拖累后辈埋骨他乡,逃过一回难也不想去遭那罪了。”   难怪带了个老人来,应是领人来认路的,到时遇到险情可以到山洞来避一避,人少倒也安全。   许问枫猜的没错,余宏义后面也说了这事,见势不对就让他们躲来山洞。   这趟带来的人手,一是收集些野物,筹办路上的食粮,上次去县城就买到两袋粮,不够几天吃的,另外也要在山洞这边备一份物资,留给不走的人。   哈克族在这边住了两个多月, 山洞拾掇的清爽,附近的猛兽也被绞杀干净了, 刚好许问枫开垦出一块山地,种点粮食,平时采集点野菜,勉强够小撮人糊口。   留下的人也没能力打猎。   “对了,赵有才死了。”余宏义说完正事,顺嘴提了一下村里的情况:“死在他家后院的茅坑里,起夜不小心摔茅坑里溺死的。”   “哦,是吗。”许问枫闪了闪眼神。   自从狐裘公子住进许家,春喜就各种小动作不断,几次找借口往镇里跑。   她去干什么,许问枫并不关心,只要不涉及到许家人,作壁上观就好。   一个月前春喜的幺叔吃醉酒掉阴沟里翘了辫子,许问枫晃去瞅了一眼,一眼就发现他死的不正常,恐怕赵有才的死也一样另有蹊跷,不过嘛人渣死有余辜。   重生复仇那还不是基操。   现在赵家就剩下赵小宝、沈青梅,和一个老婆子,孤儿寡母的,后面是个什么下场不难预见。   换个人,余宏义定然要费心查一查死因, 赵家的两个祸害嘛,死就死了呗。   加之两人死的都不是时候,赵家小儿子死在水涝期间,大家都忙着疏浚,他居然有闲心跑去酒馆吃酒,多少有点自作自受。   赵有才呢死在逃难前夕,正是余宏义焦头烂额的当头,哪有空追查,打捞起来草草下葬了事。   两人说话的工夫,天黑尽,狐裘公子送来的第一批粮食到了。   搬上山的物资许问枫照旧让他们送到山洞前面的小树林里,等他们规整好,许问枫喊上余宏义一起去了小树林。   虽然祁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许问枫也去找里正报备了一声的,所以余宏义知道祁寻的存在,还有几个与她走近的人也知道许盛平收了个弟子住在许家。   举着火把进了小树林,借着火光,看见树冠下在立着个牛高马大的人,还是熟人。   在破庙见过一面,狐裘公子的贴身护卫。   “姑娘,这是单子请过目。”高旭简短道。   许问枫将火把递给余宏义拿着,接过单子一目十行扫下去,顿时有些心惊。   细粮三千斤,粗粮一万斤,盐300斤,绢布500匹,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香料,蜡烛衣被,这是把周边能调的物资全调来了?   这只是第一批啊!   狐裘公子就那么确信她能把巨量的物资神不知鬼不觉运走?   谁给的他自信?   余宏义在一旁瞄一眼资务单,瞄一眼地上一摞摞粮食物资,震惊的无以复加,住在许家那位究竟是哪路大人物啊?   要知道他赶赴县城,托关系求爷爷告奶奶才买到两袋粗粮而已。   许问枫比照单子核对过去:“数目对的。”   完成交接事宜,高旭从衣襟里掏出一物:“姑娘,舆图。”   他是个闷葫芦性子,人狠话不多。   道声谢,许问枫笑眯眯道:“那边的草药看见了吗?劳烦你替我捎回家。”   之前就约定好了运粮的时间,许问枫知道他们今天晚上会来,回来的时候就把草药放置在树林里。   空间没有保鲜功能,采集的新鲜草药需要及时炮制,她又抽不空,只能弄回去丢给老爹。   高旭用沉默抗拒了她的要求,公子不曾交代的事他一概不管,他只听令于公子。   许问枫依然笑着,温言细语道:“新鲜草药不能久放,须及时炮制出来,长途跋涉难免有个头痛脑热的,是人就免不了,你说对吧?”   言下之意,你家公子身份虽高贵,却也只是一具凡躯,逃不开是人就会生病的定律,这些药材说不定哪时就派上用场了呢。   高旭板着脸思量稍许,对空打了个手势,黑暗里嗖嗖钻出一队人。   当时给余宏义骇一跳,妈呀,黑咕隆咚,这些人神出鬼没冒了出来,冷不丁吓死人了。   待下属将地上的草药扛起,高旭挥挥手,疾步如风地往树林外走。   多留一会,谁知道这姑娘会不会又吩咐他干些与公子无关之事。   看他一副急急忙忙要远离自己的模样,许问枫忍笑,冲他背影喊道:“烦你再给我家三妹带句话,叫白夏她们不用编麻袋啦,把家里的粮食全部做成干粮。”   高旭脚步微顿,女人就是麻烦,稀汤滴水事儿多。   “丫头,那位公子交给你这么些粮食,咱要怎么运走啊?”量都够组成一个中型商队的了,拖着大批物资浩浩荡荡走在路上,绝对会成为抢劫的对象。   之前为口粮愁白了头,现在粮食富裕过了头,余宏义也愁,真是喜忧参半。   他还不知道这只是头一批,后面还有两批物资即将到位。   “叔,你去外边替我往望望风呗。”许问枫答非所问道。   故意带他来,却一个字不透露,保持神秘。   她需要这份神秘感,留存的空白越大,想象空间越大。 第98章 敲定目的地    许问枫首先把稍显湿润的袋子送进空间,里面的粮食倒在镜面上晾着,准备先消耗这批,免得发潮发霉。   清点数目的时候就发现一小部分粮袋和箱笼表层有水渍的痕迹,应当是走的水路,直达山脚下。   “叔,好啦。”   余宏义应声而来, 看见空空如也的地面,瞳孔骤缩震动。   半晌他目光深邃地看许问枫一眼,一言未发,背着手朝林子外走去。   许问枫亦是不作声,沉默地走在他身后。   静谧山林只闻细碎的脚步声。   眼瞅要走出树林,余宏义倏尔低语道:“丫头啊, 你这么信任叔, 叔觉得压力好大,睡觉都睡不踏实。”   万一哪天说梦话泄露出去可咋整!   许问枫使出千篇一律的招数   ——笑而不语。   暗示这种东西,不需要开口,只需要表现出不同寻常的一面,就能让人自动脑补出一系列神秘事物。   言多必失,开口就意味着要编织谎言,而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暗示既简便又无须担负责任,倘哪天你觉得自己猜差了,   或者在合适的时机下,直接将自己曾经展示出来的特殊能力抹灭掉也是可以的。   以上情况无论出现哪一种,她皆进退自如,完全可以两手一摊。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也没说过。   你自己在哪儿一顿脑补,怪我咯。   余宏义饱含深意瞥她一眼,抬头望着黑黝黝的天幕,感慨万千道:“哈克族的巴桑大巫确有真材实料啊!”   听他念叨这么一句,许问枫大概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内容。   与多吉一个思路。   嗯, 可以,正中下怀。   试探的结果令许问枫非常满意, 另外里正对她前后一致的态度, 也令她感到十分舒适。   “神女!”说曹操曹操到,一出树林,多吉就大步走来,亲亲热热去拉她的手。   不习惯过于亲密的行为,许问枫抽回手:“刚到?”   先前许问枫就告知过她,今晚能拿到舆图,需要她到场一起商议定居地和行进的路线。   毕竟已经决定拧合到一起,多吉和余宏义身为两方的领头人谁缺席都不好,至于狐裘公子,人是潜龙在渊,迟早要实现飞龙在天的。   人家憋着一股干大事的志向,根本不可能苟安一隅。   跟许家的关系属于半路伙伴,在不在无所谓。   “我安排好族里的事务,紧赶慢赶就来了。”多吉急不可耐道:“舆图可到手?”   龟缩太久了,终于要出山面世,复仇因子蠢蠢欲动。   许问枫笑点头。   多吉连忙招呼余宏义前往山洞商议具体事宜,许问枫把吴满贯也叫上了,旁听刷个脸熟。   余宏义得知哈克族要随他们同行,欢迎之至,想法无非跟吴满贯一样, 有安全感。   走进山洞,多吉叫人添了数盏油灯和火把,山洞里刹时变得火光通明,在地上铺开舆图,几人蹲在地上细细浏览。   反复浏览几遍,许问枫手指点在通诏城西南方向:“这里吧,南边暖和,物产丰富。”   通诏地处边城,靠西南那边是山地高原地形,属于亚热带和热带季风气候,四季气候宜人,自然风光绮丽,绝对的养老胜地。   况且,通诏城百里外便是百濮国,一有不对,还可以往外撤,不一定非要进入百濮国境内,往山地原始森林一躲,管他外面闹什么风风雨雨,我自遗世独立。   按照许问枫那个时代的地理地貌,百濮的位置差不多处于云南一带,只不过此间的百濮乃是一个独立在外的小国。   多吉看着许问枫手指的落点,心中狂喜,天赐良机!   本来在山寨里她和大巫好一阵密谋,想着要怎么说服神女迁往族地附近,没想到她一个字没说,神女直接就点在了她心中的目的地。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天意啊?   “你们觉得怎么样?”虽然她个人十分属意,却不好独断,许问枫抬头征询意见。   “好,好啊!”多吉激动的猛拍大腿,少见的失态道:“神女真是独具慧眼,那里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地,与哈克族的族地相隔不远,地形风土人情我甚解。”   两千多里地呢,余宏义犹豫不定道:“会不会太远了一点,再说边境,会不会太乱啊?”   听多吉一说,她选的地方机缘巧合竟是哈克族的族地,许问枫也犹豫了,哈克族身负血海深仇,回到族地岂不是要干架干的乌烟瘴气?   遂一想,回到自家族地,熟门熟路的完全可以让他们自己去划块地盘发展,咱当个友好邻居就行。   干架,坚决不参与。   “多吉请求神女成全!”见她面露迟疑,多吉不免心怀忐忑,生怕她改主意,一个劲描述通诏是多么多么的美丽,食物是多么多么丰富,卖力游说她前往。   许问枫看向余宏义,光她同意也不行啊,到底是集体行动。   有一点也很关键,那就是里正的位置和权威必须得到保证,在大方向的决策方面她是决计不会独断专行,乱冒头的。   尤其在外人面前,要特别注意,充分保持尊重的态度。   这是作为一条咸鱼的基本素养,毕竟等到了地儿,她就准备甩锅,洗洗躺平。   本来是打算支棱1块钱的,却计划赶不上变化,搞得她不得不支棱10块钱的,这已经是跳跃似的跨越,不能再多了。   看到神女对余宏义的尊重,多吉对他不由重视了起来,一边滔滔不绝宣扬通诏的好,一边用恳切的目光看着他。   耳闻多吉口若悬河的描述,余宏义渐渐意动,目露神往,深思熟虑之后颔首认可。   多吉感激涕零道:“多谢余里正成全,感恩神女成全!”   许问枫摆手更正道:“我可不是成全你,我就是单纯看上了那里的气候和自然环境。”   可不能裹太紧,撕扯不开会严重影响到我这只废喵未来的佛系生活。   多吉笑容灿烂道:“多吉不管这些,反正我认定了神女是上天赐予我族的恩泽。”   许问枫:……你高兴就好。   一旁的余宏义听她神女长神女短的,脸上露出秘而不宣的笑容,她叫一次,余宏义心底就更确认一分,许问枫神女的身份在两人心里已然无可置疑。   属于实锤了那种。   敲定目的地,接下来就是规划路线。   西北至通诏城两千里地,换到现代飞机两小时就到了,在古代却不亚于万里长征,他们又没有骑马坐车的条件,需要用双腿去丈量每一寸土地,起码三四个月打底。   这还是顺利的情况下,假设碰到意外呢?   规划无论做的多么完美无缺,在当下的环境之下,也无法确保从头到尾就一定会顺风顺水,所以要以最坏的结果去筹谋,那么一切的准备都要往半年以上来筹划。 第99章 后知后觉被骗    规划路线时,许问枫建议远离官道,尽量走山路,再一个就是避开容易内乱的郡县。   她的提议得到余宏义两人一致认可,两伙人加起来将近一千人诶。   哦,不,是三伙人, 当然狐裘公子的人肯定不会露面的,而是隐匿在暗处,但也很打眼了好不好。   话说狐裘公子那头。   高旭摸黑前去许家复命,与公子做完详细汇报,准备翻墙离开时,他家公子忽然出声道:“走正门。”   清泠泠的月辉透窗倾斜而入,映落在公子白玉无暇的面庞上。   “是。”高旭毫不犹豫转身。   别说公子让他走正门, 便是命他挥刀自戕, 他也不会皱一下眉毛。   堂屋, 许盛平正和家里的女娃在加班加点炮制二闺女捎回来的草药。   吱呀一声,里间的卧房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许盛平随意扫过去一眼,突兀嗷一声,人没坐稳,连人带凳一个后仰,啪叽摔个四脚朝天。   “爹,”许玉晴连忙过去扶他。   许盛平汗毛根根竖立,狂揉眼睛,嗓音颤颤道:“你是人是鬼?”   望着“死而复生”的高旭,他脑子里万马奔腾。   天啦噜,活见鬼了!   这不就是那位胸口插箭,还能跑的比他快的家伙吗,他不是死翘翘了吗?   犹记得他咽气前不由分说塞给自己一块玉佩,托付他照顾小貂, 说日后必有重酬。   当时他还嘀咕, 你都到阎王殿报道去了, 谈什么日后,拿什么重酬。   所以他是来履行承诺,报答自己的?   我滴娘呢,就是这样来报答他的?   真是应了那句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般别开生面的方式,说什么报答,报仇还差不多,把人吓个半死。   不不不,许盛平一阵头脑风暴之后,瞄见地上的影子,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厮其实是假死,目的就是为了骗他,好把小貂栽给自己?   许盛平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亿亿点侮辱。   看着他呆呆的震悚样,高旭明白公子为何要他走正门了,迟早要见面的.......   看来公子是准备与老翁坦诚了,高旭平静的站在原地,任他打量。   见他一副你若有气尽管冲着我来的死狗模样, 许盛平大为震撼,这厮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啊!   思及他断断续续说遗言的死样子, 再次觉得自己受到亿亿点暴击。   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貂根本就没失忆,什么单纯!   单蠢的人是他才对!   许盛平捂胸口,当日插在高旭胸口的箭,仿佛直直插在了他心上。   被我们纯良的狐裘公子深深伤害到了。   那就是一只披着兔毛的狐狸啊!   “许翁勿恼,当日我确实受伤不假,只是没您以为的严重,只是一时闭气,后面才缓过来。”公子既然决定坦诚,说明是看重这家人的,高旭很自然的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许盛平:“........”呸,信你个鬼!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且揭过许盛平一晚上如何翻来覆去置疑自我的智商,如何的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山洞的会议持续到月上中捎。   许问枫打着哈欠从山洞出来,米玛他们还没忙完,换着班在熏肉。   打回来的猎物一半做成肉干,一半熏制。   天气热了,肉食放不住,腌制好要立时挂到阴凉风口,然后用柏树枝不间断的熏干水分,不然很快就会腐坏长虫。   空间虽然没有保鲜功能,但温度适宜,肉熏干之后放在里面贮存,保质半年问题。   “神女,议完事儿啦?”米玛往烟熏堆里添了些柏树枝,看见她出来,站起来打招呼。   许问枫眼睛半眯半睁嗯了声。   “所有的下水都洗干净了,您之前说的卤煮法,我们不会,您看要怎么处理才好?”米玛看出她满脸倦意,却也不得不拉着她多说了一句。   内脏味道本就重,不处理,明天就坏了。   这一天忙晕了头,许问枫这才想起,之前要米玛保留下水的事:“吴满贯,你出来下。”   来了村里人,两人不好再混居在草棚子里了,晚上睡觉他就留在山洞里跟大伙挤挤。   “来啦。”吴满贯刚躺下,听见他姐召唤,立即弹跳起身,蹬蹬蹬跑出来:“姐,啥事?”   这家伙开会的时候,旁听没多会就昏昏欲睡的眯了一觉,给许问枫嫉妒坏了:“你来指点下米玛卤煮下水。”   后面又给他兑了一本美食书,在这之前吴满贯已经卖了一段时间卤菜。   “好的。”吴满贯一口答应下来,看她睁不开眼的样,说道:“姐,这儿交给我,你快去睡吧。”   睡什么呀,唉......许问枫默默叹气,白天在碧潭那边挖了好些个树莓、花椒苗、覆盆子,都在空间里等着她去侍弄呢。   不及时栽种下去,萎苗了不是白忙活吗。   回到草棚进了空间,去水池里舀一瓢水,呼噜了一把冷水脸,许问枫甩甩头,感觉终于清醒了一点。   撸袖子开整。   先配制泥土,腐殖质土壤混合普通泥土。   种粮食的土地按1:1配置,果树1:3,牧场草地不需要什么营养土,野草生命力旺盛,就用普通土壤即可。   土壤调配好,接下来是更大的工程。   种植小麦玉米、高粱这些主食需要40厘米厚的土壤。   菜地要铺两种,种植浅根系的蔬菜,土壤厚度只需10厘米,百合科蔬菜如:大葱、小葱、大蒜、韭菜。   十字花科蔬菜如:油菜,小白菜等。   伞形花科蔬菜如:香菜、芹菜等,还有茄科蔬菜中的辣椒也是浅根系蔬菜。   深根系的蔬菜,暂时不种,土不够用。   最费土的是果树和林木,起码要80厘米以上厚的土壤,许问枫打算小范围种点了事,已有的栽种下去,就不打算收集了。   果子树移植完毕,许问枫去了牧场那边,哈克族送来的两批猎物里混杂着不少食草性动物,空间里已有的食草动物,有鹿、獐子、山羊、野兔,山鸡。   数目加起来有100十头。   草地先整起来,别给小可爱们饿瘦了。 第100章 熬夜劳作    牧场到是很好收拾,撬的时候就是整块整块撬的,只需把一块块草甸码整齐。   像玩泡沫拼图地垫一样连接成一片就行,许问枫吭哧排列草甸的时候突然想到,动物跟人一样,缺不了水。   空间日常活动的地方,被许问枫分割成了四块区域。   分别是牧场、种植区、果园区, 收纳区。   饮水池和浇灌田地的水塘都划在种植区,牧场与其他几个区域中间用石头枯木拦着的,两边还随便种了些荆棘灌木,等灌木林生长成形,就是天然的屏障。   于是,草甸规整好, 许问枫就近在草地旁边开始砸坑,砸个长方形坑,供动物们饮水。   等草地面积达到一定规模, 到时围绕牧场砸一圈,再向外延伸几条支流,打造一个循环流动的小溪,不仅能让小可爱们随时随地喝到水,还能养虾养鱼呢。   黄金屋的叁九听她念念叨叨:.....................不愧是来自种花家的魂。   基建狂魔的属性初露端倪。   在确定必须要搬迁之后,许问枫一秒接受现实,立马就兑换了一本《农作物高效栽培技术》,以及一本《动植物养殖大全》焚膏继晷的吸收。   两本书老厚了,能把人敲晕那种。   理论知识可以说比较扎实的了,实践几回,对于种田这一技能,应该就能掌握的很娴熟了。   牧场前前后后铺陈的草地大概有六七亩的样子,看着小可爱们在初具规模的牧场上撒欢,许问枫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累也值了。   管你外面闹多严重的灾, 都无须担心食物来源, 随走随吃, 这么一想,空间还真是居家旅行的必备用品诶。   牧场暂定来个10公顷的吧,1公顷=15亩,150亩的牧场应当够用了。   畅想了一下美妙的未来,许问枫顿时不困了,浑身充满干劲,何不趁着这股劲儿,再接再厉捯饬几亩土地出来。   说干就干,整起来。   粮食类主打土豆番薯,小麦苞米。   小米高粱、黄豆绿豆次之,目前就先种这么多吧。   许问枫一直在空间忙到外头太阳初生。   熬这点夜算啥呢,前世经常性几天几夜无法安睡,实在困狠了,至多打个盹。   熬一天夜而已,毛毛雨啦。   要不是外面天亮了,怕被人发现自己不在草棚里,许问枫还能再坚持三五几块钱的。   出了空间,瞅眼外面蒙蒙亮的天,决定睡两小时, 躺在木板床上,许问枫本以为自己会秒睡过去,谁知,居然没睡着,脑海里全是囤粮种田的规划。   身体疲乏,精神亢奋。   各种计划满脑子乱飞,许问枫抓到一件漏掉的东西   ——母牛。   大姐家的妮妮一岁多,兴儿三岁,两个幼子总不能跟他们一样,啃干粮果腹吧。   最好弄头母牛。   清早,草坪上升起淼淼炊烟,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香气。   余宏义与多吉正在商榷合作狩猎的事。   许问枫就是在这个时候顶着两只熊猫眼出现的。   看见她眼睑下浓重的乌青,余宏义吓一跳:“丫头你昨晚干啥去了?”   “嗐,这不杂务紊乱,一整晚都在做梦,没睡好。”我哪是没睡好啊,我根本就没得睡,干了一晚上苦力,许问枫苦逼地揉揉酸胀的眼睛。   苦中作乐自我安慰道,坚持住,熬过这一段,就阳光明媚了。   “神女辛苦了。”多吉明亮的眼睛闪耀着光芒,暗想神女夜里多半是魂魄离体,去了仙界处理庶务,又或许是连夜把消失的物资,托管到某个秘密的地方......   她自己在那一顿脑补,脸上情不自禁露出姨母笑,笑的多少有点意味深长。   余宏义看见她别有深意的笑容,莫名就懂了。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不愧是思路同步的人。   许问枫看他俩默契的样,感觉里正叔离祭拜蚂蚱似乎不远了。   搞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朝食吃的是杂粮粥配卤肉,卤肉搁空间里抵死放五天,外面更不用说,隔夜就得变味。   首先消耗不能久放的食物。   下水虽是贱食,但用香料慢火一卤煮,身份立时高贵起来。   至少对岩滩村的村民而言,是难得吃到的珍馐美味,尤其遭水涝后,大家勒紧裤腰带,数着米下锅,每天就混个水饱。   内脏边角料也是肉啊,何况还添加了珍贵的香料,以秘法烹煮。   大伙扒一口浓稠的杂粮粥,夹一片香喷喷的卤肉,筷子舞的飞起,个个吃的头也不抬。   四陶罐的卤肉一顿就吃掉一半,几瓦罐粥更是一扫而空。   放下碗满足地打了一个悠长的饱嗝,才终于腾出空,纷纷竖起大拇指夸吴满贯的厨艺天赋。   吴满贯憨厚的笑。   在许问枫有意引导下,在吴满贯自身争气的情况下,他早就和村民们打成一片了,大伙已经全面接受了他改邪归正的事实。   饱餐一顿,就该干活了。   多吉这趟来,拨了100族人给许问枫,这部分人射杀的猎物属于许问枫个人私产,这是许问枫答应与她结伴的条件,以及帮哈克族装载运输物资的报酬。   里正带来30名青壮。   共计130人,岩滩村这30人打的猎物和采集的其他食物属于岩滩村的公共财产,交由余宏义统一支配。   双方一起行动,岩滩村的后生们安全会更有保障些,顺便沾沾光多猎点东西,毕竟哈克族长年以狩猎为生,经验丰富。   130人一分为二,一队负责采集野菜,捕猎小动物。   一队负责体量较大的动物,换而言之就是专挑肉多的下手,比如,野猪、鹿啊。   凶猛野兽是不碰的,万一受伤,到时既要赶路还要照顾伤员,得不偿失。   队伍准备出发去打猎时,许问枫叫米玛把剩下的卤肉打包分给他们人带走,中午打个尖。   卤肉她就没打算收空间,也放不住。   大家吃的饱了,伙食好了,肚子里有油水,身体里蓄着劲儿,之后赶路也能多走几里地不是。   参与捕猎的人数变多,猎物也会相应增加,下水边角料自然也就多了,余宏义回村的时候,许问枫让他晚点安排几个人上山,抬些下水回去分给村民们打打牙祭。 第101章 逐渐富裕的库存   余宏义走后,多吉随后也匆匆告辞,族里一堆杂事等着她安排。   而许问枫和吴满贯则是朝更深的密林探索。   不久就在一个阴凉潮湿的山林里看到好些木耳,木耳多寄生于阴湿腐朽的树干上,许问枫懒得一朵一朵去摘,碰到生长木耳的枯树,直接整根丢进空间里。   现摘现晒, 揪完洒点水,过段时间又会长出新的木耳。   搜刮干净木耳,继续撒网似的晃荡,走一路薅一路,可食用之物不拘贵贱,一律薅进空间。   自从能以手做媒介, 收起东西来不要太爽哦。   遇见泉涧溪流,就给牧场和浇灌庄稼的水塘灌满水, 至于饮水池早就注满碧潭的水。   目前空间里总共有三个水池,一个粪坑,大小都差不多,水容量大概在100立方米上下。   也就是一个池子可容水量是100吨。   小是小了点,只不过当前精力实在有限,日后再慢慢拓宽吧。   把几个池子的水装满,两人来到一处向阳的山坡地带,无意中瞟见不远处居然生长着一小片油茶林,许问枫眉开眼笑朝油茶林奔去。   油茶树结的果子妙用甚多,第一就是可以榨油,其脂肪酸组成与世界上公认的最好的植物油脂橄榄油相似,有‘东方橄榄油’之美称。   茶子油可食用,可润发,也可作药用,还可作润滑油,保养木制品。   茶果炸完油之后, 茶饼既是肥料也是天然农药的一种, 叶和根也有很高的药用价值。   这是个好东西啊!   有点全身都是宝那意思。   跑进油茶林,刚摆开要摘光所有茶果的架势, 许问枫一颗火热的心顿时被枝头才指姆大的青果浇灭了。   茶油果要到霜降前后才基本成熟,采摘季差不多在10-11月上旬的样子。   想到茶果的种种益处,决定不再移植果树林的心,瞬间动摇,许问枫考虑几秒,挖!   除此之外,还有一样好东西会长在小乔木累的油茶林里。   那就是茶树菇。   茶树菇的生长期是在春季末夏季初,这会稍微有点长老了,许问枫不嫌弃的,反正都是要晒干的,干的茶树菇炖肉贼香。   保质期也长。   一网打尽,全薅走。   这一天上午采集,下午玩泥巴。   满山搜罗腐殖质土壤,显而易见短期内是没空捣鼓化肥的,种田没化肥,腐殖质就很关键了,有它土地很长时间无须施肥。   而且无论是养花、种粮种菜,腐殖质比任何肥料都营养, 它里面所含的有机质异常丰富,土壤里的养分足够植物2-3年的生长, 还纯天然。   现在空间里铺好的地不到两亩,亟需大量的优质土壤,争取每样粮食最少种一亩,小麦玉米,高粱黄豆绿豆,最低标准五亩地。   对啦,还要搞一亩地种西瓜,夏天西瓜是不能缺席的水果。   用优质的沙土配比一定腐殖质,三个月之后定能结出圆滚滚的大西瓜。   漂亮诱人的瓜体躺在绿油油的藤蔓间,翠绿的表层镶嵌着深绿和青绿相间的花纹。   轻轻扒开藤蔓,拧下一个,抱回去冰镇一下,   用锋利的刀切成月牙状的瓜瓣,捧起来啊呜咬一口,舌尖立马就能品尝到凉爽甘甜的滋味,丰沛的汁水顺着口腔滑入食管,甜甜的味道一直流进你心里……   啊,不能再想了,许问枫的口水要泛滥成灾啦。   决定了,西瓜种子必须要在黄金屋采购。   当地西瓜还未经过改良,里面的瓤呈放射性状,可食用的部分不多,汁少糖分低,大部分的瓜瓤都是白色的,只有最中心位置有些许红色,红色部分味道偏甜,其他部分的西瓜吃起来没什么味道。   于是,继腐殖质之后许问枫开始满世界找沙土,为了吃上清甜爽口的西瓜,也是拼了。   功夫不负有人心,最终被她找到了红沙土,该土是砂岩风化物,无疑是高质量土壤。   家坐落在群山峻岭附近,简直太方便了,山里什么都有,真是一座任人予取予求的宝库!   未来新家也一定要依山傍水,许问枫如是想道。   又一次满载而归,途经小树林看到里面有一堆干菜,许问枫顺手收进空间。   最近阳光烈,野菜一两天就晒得透透的,多吉走的时候就叮嘱米玛,让她把可以入库的食物搬去小树林放着即可,除此一切莫过问。   当前,入库的主要是干菜,另有一部分肉干,熏肉还要多熏熏,逼出水分。   夜里,运粮小分队依旧是高旭带队前来。   核对完毕,许问枫不客气地张口跟高旭要母牛,粮种。   外面已有的粮种她不打算在黄金屋采购,大不了兑本改良粮种的书籍自己研究,比买种子划算。   要知道,黄金屋的种子大多只能种一季,一部分能留种的,下一季也会大幅度减产,也就是说每季都要重新买种子,这花费也太大了。   点值要用在刀刃上。   种植这个小妖精,自准备逃荒以来,无时无刻不在对她散发出致命的诱惑,搞的她开始有点沉迷种田。   那么往后就有很多地方需要点值,稀有种子化肥农药……   一眨眼,就第六天了。   这几天经过一百多人的疯狂大扫荡,附近几座山的动植物显著减少,尤其是许问枫踏足过的地方,直接遭薅秃噜了皮。   哈克族人为许问枫带回来大批的猎物。   空间里的食草动物直接迈入200大关,且新增了几只小猪崽。   猪崽子送进空间就被许问枫逐一摁地上,一刀骟了,结束了猪猪们青春期骚动的烦恼,以后只管快快乐乐长肉。   收完高旭送来的最后一批物资,将种在山洞前面的土豆红薯移植到空间,许问枫就预备下山了。   回家且要忙一两天,看看还缺什么东西,查漏补缺。   下山之时,后面的两批熏肉还未熏干,许问枫送走米玛她们,狂砍几大捆柏树枝,弄去空间里熏。   好好的一块纯净之境,被她搞的乌烟瘴气。   叁九从最初的气得肝疼,气得吐血,气得暴跳如雷,到现今的绝望的平静,躺平佛了。   不佛能怎么地呢,人软硬不吃。   心态佛了之后,叁九惊奇的发现,噫,好像还蛮舒服的呢,肝也不疼了,气血也不翻涌了。   心平静气,世界是如此美好。   难怪那位喜欢躺平摸鱼,原来摸鱼是这么令人愉悦的呀! 第102章 疑是又添一员    回到村里,许问枫径直找到余宏义,将账本交给他,上面详细记录着村民们在山上收集的物资,存放在她空间里的品类数量。   这样的账本哈克族和狐裘公子也各有一本。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感情归感情,财务一定要清爽。   多吉和狐裘公子, 一个暗势力遍布,一个人多,物资准备的比较充分,尤其是狐裘公子,肥得流油。   当然,许问枫个人私库也很丰盈。   就岩滩村可怜巴巴的, 几十个人汗流浃背打猎几天,收获的肉类, 熏干烤干之后才不到200斤,加上晒干的野菜、根茎类食物也就600多斤。   要离开岩滩村的人,已登记人数是342名,几百斤食物,撑不了多久,许问枫已经想好了,如果路上村民们缺衣少食了,少量可以适当接济一下,量大的话,必须记账。   日后要还的。   余宏义拿到账本没细看,等晚间空了在看,白天忙得脚不沾地,忙着组织人把各家带不走,值几个钱的东西搬到对面河岸的林子里,对外声称,运去哈克族山寨。   实际是要让许问枫施展法术处理。   另外, 组织老弱妇孺在河边,在山脚下, 在村庄周边疯狂采集野菜, 收集回来捏野菜团子。   看着身边络绎不绝的人,挑着担子,推着板车往河对岸搬东西,许问枫头疼:“叔啊,我得跟你讲句实话,我不会再回岩滩村,以后这些东西你们要怎么从千里之外搬回来?”   收纳容易,空间那么大,什么东西装不下,可问题是,返程少了她这个便携式利器,要怎么捣腾回来?   余宏义顿时惊愕道:“啥,你不打算回啦?”   “是的。”许问枫环视一周这个美丽的村庄,说道:“咱村环境确实不错,靠着大山傍着水,资源也尚算富饶,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经不起动荡。   局势一不稳就先乱, 委实不适合安家落户,三年一小逃,五年一大逃,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岩滩村资源充裕,为什么至今发展不起来,大家永远穷得叮当响?   究其根本原因,有两点。   其一,战略要地,乃兵家必争之地。   其二,前赴后继的上位者皆无能,导致战乱频发,无法带给民众长治久安的生活,安居在这里的百姓,日子刚有点起色,要么又要逃难了,要么乱起来被匪患,被所谓的各路义军盘剥洗劫。   基于这两点,能富起来才怪。   用带有迷信色彩的话说,这就是一个被诅咒之地。   许问枫的话余宏义何尝不知道,可整个夏朝的族群血脉里好像天然就刻有一种,穷家难舍,故土难离的情结。   一旦安土重迁,就会油然生出思乡之情。   讲究死了也要魂归故里,落叶归根。   余宏义皱眉沉思一阵,随后道:“先这么地吧,带不回来也比被土匪暴军糟蹋了强。”   让丫头施法带走,万一有个啥至少还能卖两个钱。   他现在还无法下定决心安土重迁,永不归故里,他做不到像许问枫一般洒脱。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话说到明处,许问枫自然无异议,让他尽管把带不走的物什转移到河对岸,她夜里再去处理。   然后赶着村里唯一的一架牛车,直奔镇上。   路过自家院子,许问枫坐在车上朝里面喊了声:“爹,我去一趟镇里啊。”   许盛平闻声匆匆忙忙跑出来,就远远看到一个牛屁股:“这孩子!”   怕不是学夏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   “镇上乱糟糟的,你当心点,没事早点回家。”许盛平追到尘土飞扬的路面上,虚掩着口鼻遮挡漫天灰尘,冲牛屁股大声喊道。   最近晴过了头,见天被烈阳暴晒,路面上全是松动的浮土,动作稍大一点就会扬起一片灰尘。   “知道啦。”许问枫甩着鞭子,清脆的回应道。   这见鬼的天气,一会雨水泛滥成灾,一会焦金流石大旱望云,成心不教人好活,许盛平骂骂咧咧回院,继续埋头炮制草药。   若是干旱再持续一段时间,植物大面积枯槁,到时有钱都买不到药材,闺女采回来的草药每一株都很珍贵。   许问枫去镇里,主要是找耿义帮忙出售大姐的院子,就是冯光耀置办给外室那栋,房契在她手里,那当然就是大姐的了,既然人都要走了,自然不会再留给丽娘住。   只不过现在时机不好,很难快速脱手,只能托给耿义。   另外在没和狐裘公子达成合作之前,许问枫就提前让耿义帮忙搞了一批盐,虽然现在不差盐了,但不要白不要,就没有嫌物资多的道理。   至于陆二爷,在一个多月前就握着许问枫给的大杀器荣耀回归陇西郡。   本来吧嫡出的两兄弟正在搞继承权的竞赛,结果因为许问枫的关系,陆二爷直接被保送了。   据闻二爷他大哥是七窍生烟。   耿家大宅院。   门房那边耿义提前打过招呼,守门的仆人看见是她,立即大开正门,方便她把牛车驶入院中停泊。   外头到处都是削尖脑袋想买粮的人,这几天镇里还陆续聚集了一些乞丐灾民,牛车停在外面一不注意就会被偷走。   “耿爷,你这是......?”许问枫跳下车愣在当场。   宽敞的前院堆满箱笼,花厅大包垒小包,挨挨挤挤站着上百青中年。   人群里面有好几个许问枫眼熟的人,庭轩居的掌柜就在其中。   垂花门停着一溜马车,仆从进进出出往车厢里搬东西。   一看就是准备打包跑路的架势,上趟来没听耿义说要跑路啊。   姓陆的早走了,耿义这个总管事也撤走了,仓河镇的一摊产业不要啦?   而且他没必要跑路啊,战乱对老百姓是不友好,但对底蕴深厚的巨贾家族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蛮抢,那不是因小失大吗,抢点东西,得罪的是一整个庞大的家族。   众所周知打仗养兵不是一般的烧钱。   打仗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撑,不就跟玩过家家一样儿戏吗。   所以,像陆氏家族这般的存在,各方人马只会拉拢,而不是杀鸡取卵。 第103章 队伍渐庞杂   “许姑娘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某就得去寻你了。”耿义笑容热情的迎上来:“外头离乱起来不远了,咱们早点启程。”   许问枫:“......”谁跟你咱们啊!   看着耿义脸上弥勒佛一样的笑容,咋感觉不大妙呢:“耿爷这是准备撤去陇西郡?二爷委派了你新职务?”   耿义乐呵呵道:“爷是委派了某新职务,却不是去陇西郡,姑娘前儿个说要迁离岩滩村需要大量的盐,某便给爷去了信, 爷昨儿个回信了,让某跟随姑娘左右,姑娘去哪某就去哪。”   反正陆家商业遍布夏朝,姑娘只要不离开夏朝,就有他发光发热的余地。   许问枫:“.......”不,我拒绝!!!   阴魂不散缠上她了是吧!早知道就不找他搞盐了, 后悔死了。   谁料想的到啊,姓陆的居然会舍弃仓河镇也要死缠着她。   “我的目的地是通诏城, 地处偏远边陲, 条件恶劣,耿爷确定要跟随我去受这份大罪?”许问枫说这话不全是借着这个时代的通讯不便在忽悠他。   用后世的眼光看,南边定居的好处不胜枚举,但是,时下自然环境未遭到破坏,此时那里还很原始,山多林多雨水多,不乏瘴气林。   以当下的眼光来看,那里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地。   况且通诏的地理位置,放在后世,就是接壤老挝越南那一带,荒远偏僻,交通闭塞, 妥妥的一块未开化之地,生活条件其实很差。   要不是许问枫来自现代,自身也有两把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选通诏定居的。   “通诏?”耿义在脑子里搜罗半天:“哪个郡啊?”   旁边一位拥有古铜色肌肤的大汉出言道:“禀耿爷,姑娘口中的通诏,隶属益州郡管辖。”   “对对对,通诏就是益州郡的边城。”许问枫连连点头,吓到了吧,赶紧打消主意。   耿义皱巴着脸说:“是有些偏远,我记得益州郡是陆家一房旁支在打理。”   “不行!这点人不够。”他一惊一乍道。   经郑戎一提醒,他想起来了,益州郡的生意是二爷叔公的庶子在打理,那一系不是相与的。   陇西陆氏在三百多年的漫长历史中,一点一点壮大,旁支无数,内部盘根错节。   诚然二爷如今掌了一部分实权,但天高皇帝远,谁知道会给他吃多少下马威,说到底他只是二爷手底下的一个奴才,旁系不管亲疏远近,人家到底跟二爷沾着亲。   沾亲带故说话就能比他硬气。   必须多带点人去压阵,不然很可能去到那边会陷入缺人用的窘境。   许问枫脸都绿了,头疼的厉害。   这老东西还挺执拗,把他家二爷的话奉为圭臬。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吓不退。   人家铁了心要去,许问枫拦不住,也没理由拦,那就各走各的,不若加上耿义的人,队伍一千多人了。   都快赶上一个大家族迁徙。   “我要的东西呢?我这边还有许多事待处理,不便耽搁太多时间。”许问枫又开始装傻充愣,避而不谈出发的事。   “在库房,某带你去。”耿义是何许人也,在商场上练就的油滑头,差不离摸清她是个什么性子。   姑娘惯会装糊涂,有事你就得挑明了说,不若她就能跟你装傻到底,于是一边领路,一边锲而不舍连环夺命追问:“许姑娘,咱几时出发?”   “咱行进路线出章程了吗?”   “咱是日旦出发还是趁夜走?”   “咱......”   神特么“咱咱咱”,许问枫服了他了,缠功了得。   在耿义的喋喋不休的追问中,在许问枫的沉思缄默中,库房到了。   “如何,姑娘可满意?”耿义指着满满一库房的物资,面露得色道:“二爷得悉姑娘要安土重迁,特命我筹备了一批粮资锦布。”   得知宝藏姑娘要迁离故土,再结合时局,二爷当机立断放弃了仓河镇,恩赐给了三房的娘家人。   粮油铺、布庄、银楼......大部分库存昨天已连夜运往陇西郡,入了二爷的私库,早年栽培的得力人才则由他带走,仓河镇的产业就剩个空壳子了。   喂狗的骨头,当然要剔干净肉。   看着库房满满当当当的物资,许问枫语气微惊道:“都是给我准备的?”   好大的手笔!   好一个财大气粗的土豪!   姓陆的自打从她脑子里挖出制盐秘方,就对她大方了起来。   “对的,这间库房里的物品都是馈赠给姑娘的,二爷说,算是他提前送给姑娘的一份乔迁之礼。”耿义再次见缝插针,旧话重提:“姑娘咱几时启程啊?某心中有章程,也好布置接下来的安排。”   许问枫:“......”你是魔鬼吗!   有点纠结。   接收惠赠的话,再装傻充愣就说不过去了,不接受嘛,想想岩滩村寥寥可数的粮食,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千里昭昭,预计到通诏城已是秋天,漂泊在外的无根流民无论去到哪,都是没有土地可种的,只能跑去山里开荒,开垦荒地是个不小的工程,今年肯定是种不出粮食的,要等到明年夏才能产出粮食。   也就是说,如果她不想看到岩滩村的村民啃树皮吃土,就需要储备几百人一年的粮食。   即便将她的私产计算在内,缺口也是蛮大的,空间是大,但她只有一双手啊。   而且白天要赶路,侍弄已有的几亩地,都只能靠夜里占用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如此又能种出多少粮食呢。   此外,假设哪天余宏义心念通达,决议定居通诏,全村几百号流民落户何尝不是个大问题,说不定真还要依托陆誉的人脉才能办成。   各种想法在脑子里转一圈,许问枫默默叹口气:“三天后出发,但我这边有点特殊情况,不好走官道,我的计划是翻越山脉直达府城,而后沿河道至怀远县,穿插到安定郡边境。”   “总之,见山翻山,见水蹚水。”   “山路隘险,马车无法通行,不如你们先行一步,到时我们在安定郡碰头?” 第104章 拖家带口    许问枫策划的路线,是走山路河道穿插到安定郡,然后从安定郡的边境线一直绕到通诏城。   差不多要绕半个弧形圈,要绕好几百里地。   没办法,走直线的话,要经过内陆几个大的城池,很多城池根本不让流民通过。   何况, 他们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守城士兵指不定就把他们当狼子野心的暴民给逮起来。   再有哈克族人个个高大威猛,一看就当兵的好料子,说不定就被哪路人给盯上抓去充军了。   包括狐裘公子那边,太多横生枝节的因素,要避免这些麻烦,还不如一开始就绕道。   耿义就不一样了, 只要亮出陆家商队的徽记, 大小城池畅通无阻。   听她这么一说, 耿义也犯难了,他这边带的人,以及其家眷,已经快卡出最大商队的规模,无法把岩滩村人揉搓进去冒充商队。   思量一阵,他道:“要不我带几个人随姑娘翻山越岭?”   许问枫没忍住,甩了他一个白眼:“你确定要跟我们走山路?你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就不怕折在路上?”   老奸巨猾的家伙,这是防着她谎报最终的落脚点呢。   真是的,把她许问枫当什么人啦,起心要隐瞒行迹只会明着拒绝,或装傻充愣,而不是把人弄去偏远边城溜一圈,对构不成威胁,反而有利于她的人, 她至于坏到这种程度吗。   耿义老疙瘩脸一僵,用商量的口吻道:“那某让郑戎随姑娘同行可好, 这样咱两方也有个联络人不是。”   姑娘灵慧天成,显然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 话说到这份上相当于挑明了,这样也好免得姑娘恼了他。   许问枫无所谓道:“随你。”   看在物资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别的不说,库房里那几百匹布,就值得许问枫对他多一分宽容。   要知道古代大多同时实行“货币”、“锦帛”两种硬通货。   钱在和平时期是主要的流通货币,帛则是辅助交易物资。   而在战乱时期,布匹、盐、粮食就要比金银好使多了。   尤其对于边境的异族来说,相对于不能吃穿和流通的钱币,流通和使用价值高的“帛”理所当然的成为他们的流通首选。   交易市场上他们更喜欢以物易物,去到异族繁多的边境,陆誉赠予的布匹很可能会派上大用场,本来许问枫就打算在路上逮着机会,就把手里的钱通通换成高价值的物资。   虽说吧,空间里放置着数千匹绢布,但那是人家狐裘公子寄存在她空间的物品,不属于她。   原本只是来取盐的,一辆牛车绰绰有余, 现在多出那么些物资,一辆牛车就拉不走了, 耿义另派了几辆马车, 帮她把物资送到岩滩村。   他倒是一句没问,你们走山路,要怎么搬移这些物资?   他这人吧表面看有些刁滑,实则做事说话很有分寸,偶尔展现出老奸巨猾的一面,也是能接受的程度,离惹人厌恶始终差那么一线。   运送物资的车辆行驶到接壤茶湾村的岔路口,许问枫吩咐跟来的家丁仆从把马车上的物资悉数搬去路边的草丛。   仆从们心有疑惑,却没有要违抗她命令的意思,耿义把他们调教的很好,不该问的哪怕憋死也不会多一句嘴。   倒是郑戎欲言又止。   许问枫就没打算要跟一个陌生人解释什么,等所有的东西全卸了下来,指着另一条路对他说:   “我要去茶湾村接家姐,这条路笔直走到底就是岩滩村,进村之后你直接去找里正余宏义,与他说明原委,他会看着安排你的。”   郑戎看眼堆放物资的草丛,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岩滩村。   来前,耿义就敲打过他,切莫要抱有轻视许姑娘之心,一切要听从她的调度。   待人走远,许问枫原地休息一刻钟之后,确定附近没有人类的生机,这才将物资收入空间。   收好物资,许问枫赶着牛车上路了,一会到了冯家且有一场硬仗要打。   之所以没让三妹去接,盖因在许问枫的计划里,此行只包含大姐和两个侄子侄女,带走大姐还好说,俩孩子就比较困难了,冯家二老不定怎么闹。   许家大概也就许问枫有那个能力应付此等棘手的事务。   跨入冯家大门,又给许问枫愣在当场,好家伙,院内除了人少一点,行囊少一点,那架势就跟耿宅一样一样的。   最让许问枫震惊的是,丽娘居然也在!   搞什么名堂?   许问枫困惑之极,目光都有点呆滞的看向大姐,许兰锳冲她使了个眼色:“二妹,我屋里好些东西没收拾,你来帮姐搭把手。”   “大姐,什么情况?”一进屋,许问枫急忙开口问道。   许兰锳拉她坐下:“二妹,你别怪大姐自作主张,自打你递信来,这几天我翻来覆去想了又想,不能这么干,强行带走妮妮和兴儿,俩老的恐怕会一病不起,这会要了他们的命的。   嫁进冯家几年,他们不曾亏待过我,一码归一码,冯光耀是混蛋,却不能因此就抹灭了老人对我的好。我做不到无视他们的死活,就这么甩甩手走了,大姐一辈子都会良心难安的。”   “二老愿意走?”大姐在冯家生活了几年,对他们有感情,这再正常不过。   许问枫没有要怪她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冯老爷会答应:“之前他们宁愿躲在地下室不见天日,也要守着家业,这次怎么肯走了?”   许兰锳道:“今时不同往日,那会家里除了茶地还有田地,佃户们每年上交的五成租子,冯家几口人根本吃不完,有存粮当然可以躲地下室,可这两年被冯光耀败的就剩茶叶一项收入,家里的口粮就得单拎花钱买。   前两日,公爹带了一批茶叶出门,结果一颗粮食没换回来,家里没粮,躲地下室喝风吗,反正那天我就明说了,他们要是不愿走,我就带妮妮他们走。   当时我就想好了,如若他们执意不走,那我就走的问心无愧了,我不可能因为怜悯他们,就眼睁睁看着我家妮妮兴儿活活饿死。”   二妹沉默,许兰锳有些紧张:“二妹,你没怪我吧?”   许问枫摇头:“我怪你做什么,人之常情,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无非就是多两人。   不对,差点忘了冯光耀和丽娘,冯光耀也就算了,冯家二老不可能舍得抛下儿子一走了之,他们真要能做到,也不至于任由他败光家产。   丽娘混在当中就理解无能了。 第105章 想法清奇   “大姐,丽娘是怎么回事啊?”许问枫万分不解道。   许兰锳撩了撩唇,冷声道:“路途遥远,俩孩子那么小,我得好生看顾着,没心力照顾俩老的,冯光耀是指望不上的。   家里唯一的老仆年纪大了, 自己赶路都够呛,他也是个苦命人,在冯家当牛做马一辈子,侍候了冯家三代人,冯家本该给他养老的,谁知道冯家会败成这个样子。   那女子冯光耀不是花了好几十两给赎身的吗,权当给家里添了个使唤丫鬟好了, 我也不在乎他会不会名正言顺收她做妾,反正甭管她是作为丫鬟也好,还是有小妾的名分也好,照料老人都是应当的。”   许问枫一愣,别说,大姐的想法还挺别致。   也想的挺开。   行叭,只要大姐不在意,她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反正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兴不起风浪。   等冯家把一应东西搬到牛车上时,天色已晚。   在夜色掩护下,许问枫偷摸摸把大姐一些不常用的东西偷渡到空间里。   一行人出发。   牛车堆满行李,除了赶车的许问枫,只够一个人坐。   许兰锳坐了上去,一左一右抱着俩孩子,冯光耀想往上挤, 被许问枫淡淡瞥一眼,他攀在车辕的手立时缩了回去。   丽娘眼力劲不是盖的,不用许兰锳开口,主动去搀扶冯老太,冯老太却不领她的情,板着脸甩开,冯老爷也在一旁哼哼唧唧表达不满。   冯家除了冯光耀没人待见丽娘,包括刘老汉。   许兰锳说道:“娘,夜路不好走,你就让她扶吧。”   冯老太这才别别扭扭把手搭在丽娘胳膊弯上,心里打着鼓,暗恨儿子不着调,一点人情世故不懂,跟个傻子一样,他们家跟着岩滩村人逃难,意味着什么,这点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明白。   说白了冯家以后都得看许家的脸色做人。   二小妹好似对儿子纳了个小妾不甚在意,可亲家公那边该怎么交代才好,许盛平出了名的宠妻宠女儿。   说来也是咄咄怪事,儿子把丽娘带回来,她和老爷打定主意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依了逆子, 结果儿媳妇却开口把人留了下来。   她是老了吗?看不懂儿媳妇为哪般。   赶路期间,每次许问枫不经意看过去, 丽娘就会露出几颗白牙,讨好地冲她笑。   世道一乱,百姓无不面临倒悬之危,尤其是像她一般稍有姿色的女子,一旦被流寇草莽之军掳去,只会遭到轮番蹂躏,求死都不能。   她之处境,必须要依附在一个强大的族群当中,方能求一线安稳。   本来,前几天丽娘已经打包好金银细软预备跑路,冯老爷突然找到家里来,拉着冯光耀在角落嘀嘀咕咕。   爷俩说着说着大吵了一架。   冯老爷怒气冲冲甩袖而去,走前给冯光耀下了最后通牒,让他赶紧收拾收拾,晚点来接他回村。   冯老爷前脚一走,冯光耀立马像个怨妇一样,抱怨小姨子不做人,拉他们全家跳火坑,丽娘心奇一问,冯光耀便竹筒倒豆子把冯家要随同岩滩村逃难的事说了出来。   丽娘一听,一秒没犹豫,当即打消偷溜的计划,哄着冯光耀领她回了家。   有许家二妹在,那个族群无疑是强大的,是安全的。   仅一面之缘,丽娘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对许家二妹充满如此强烈的自信心,兴许是来源于女人的直觉?   “许二妹,前头有个泥坑,您慢着点,小心颠簸。”茫茫夜色中丽娘扶着冯夫人,还不忘眼观六路,帮许问枫查看路况。   阿谀巴结的情感都快溢出来了。   许问枫忍不住撮牙花子,狂拍她马屁管什么用啊,自己身份摆在那里,注定是她讨好不了的人。   冯光耀养外室纳小妾,大姐无动于衷,那是大姐对他彻底失望寒心了,凉透那种。   所以不管他行事多荒唐,都无法再伤害到大姐。   自己这个亲妹妹,若是亲近丽娘,大姐指定要伤心。   就算丽娘乖觉做人,再怎么卖力讨好她,许问枫也不可能对她亲近半分,她能给丽娘最大的宽容就是默许她成为逃荒队伍中普通的一员。   牛车驶入岩滩村,许问枫抬起鞭子,指指背风口那片黑黝黝的竹林,让他们去钱多多家借宿一晚。   说罢,鞭子一甩,驾着牛车往家去。   老爹那么忙,就不把人弄去他跟前惹他烦了。   许家也确实住不下多余的人。   冯老爷站在夜色里,看着渐远的牛车,止不住的摇头叹气,怨不得人怠慢,都怪逆子不争气。   冯光耀才读不懂他爹的怅然呢,贴到丽娘身边嘘寒问暖:“丽娘你饿不饿,累不累?一会我让刘老汉烧锅热水给你泡泡脚,去去乏。”   刚才小姨子在,他不敢造作,小姨子一走他又行了。   给冯老太气够呛,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知四五六的二混子,造孽哦。   丽娘撇开脸,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这头看不清形势的蠢猪!   许家。   “爹。”许兰锳看着匆忙迎出来的人,带着些许哭腔喊道。   “诶,闺女,来了就好,咱一家人又在一起了。”许盛平拍了拍大闺女的手,笑眯眯看向她怀里的孩子:“这是咱家妮妮?”   许兰锳压制起伏的情绪,轻声嗯道:“小丫头觉多,在路上就睡着了。”   许盛平看着外孙女红扑扑的小脸蛋稀罕得紧:“那快抱她进屋,夜里风大,当心着凉。”   一家人说笑着进了院儿。   许问枫抱着同样睡熟的兴儿去卧房,安置到炕上,吩咐秋灵烧水给孩子们擦擦脸和脚。   然后又叫白夏给大姐煮点吃的。   安排好,话没说几句就行色匆匆出了门。   她现在可是太忙了。   洒满月光的乡村小路,只有许问枫的脚步声在回响。   人都填不饱肚皮,村里没一户人养狗的,村庄一片静谧。   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走了一刻钟,许问枫终于看见晾晒坝那边燃起的火光。   隐隐约约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死寂的世界这才有了一点生气。   就在刚才有一种仿佛全世界只剩她一个人的孤寂感,她很不欢喜,人啊,终归是群居动物。   她是不是应该试着说服里正,说服村民,与她一起打造一个全新的、美丽的、安稳富饶的村庄? 第106章 准备工作   “二丫来啦。”伍秋雨正带着村里的妇人们在坝子一角捏菜团,看见她,脸上不由带出笑来。   其他妇人也热情的跟她打招呼,许问枫一一点头回应。   “二丫,要不要尝一个婶儿做的菜团子?里面有肉干哦。”巧菊在她家住过,知道她爱好吃。   许问枫笑:“好啊。”   “你这孩子,这么晚莫不是还没吃饭吧?”伍秋雨见她两三口吃光一个拳头大的菜团, 以为她饿着肚子在忙活呢,他家男人没少跟她念叨,村里的盐和粮食都是二丫在张罗:“你稍等等,婶儿给你弄口热乎饭吃。”   坝子上人人忙得不可开交,许问枫哪好意思添麻烦:“婶儿,不用,我不怎么饿。”   “不怎么饿就是饿。”伍秋雨把手里装野菜的盆塞给巧菊, 起身道:“坝上有现成的火,又不费事,婶儿给你熬点肉粥,正好还有点卤下水,搭粥正好。”   巧菊搂过盆放在腿上,一边利索地捏着菜团,一边道:“就是,不费啥事儿,要带走的锅碗瓢盆都搬来坝上了,啥都是现成的。”   “是呀,二丫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不兴饿着肚子。”旁边的妇人也纷纷附和道。   她们家里的小子都是跟着许问枫上过山的,小子们个个对二丫赞誉有加,没少提二丫对他们的照顾。   再往前数,徭役那事,要不是二丫帮了大忙,这会想逃, 也没法逃,有几家舍得抛下自家孩子就这么往外跑的, 再说村里的青壮年全被抓去服徭役了,她们一群老弱妇孺跑出去能有活路?   怕不是会被人生吞活剥了!   还有农药的事,虽说最终因为水涝,粮食没能保住,但却不能因此就抹掉二丫的贡献。   岩滩村的男女老少,大部分人对她的观感好着呢。   撇开那些不谈,手里菜团子里面的盐就是人家二丫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吃不到盐,他们哪有力气赶路哦。   真要细数二丫对岩滩村的好,一下还数不过来。   许问枫听着大家关切的话语,心中微暖。   稍后,伍秋雨盛来满满一海碗肉粥,许问枫道过谢,端着碗在坝子里溜达着吃。   村民差不多全集聚在这里,忙的热火朝天,除去捏菜团的,斜对面还有一群老人在煮木薯山药蛋子。   把山药木薯蒸软,晾凉碾碎之后,撒些盐和蔬菜粒,细细搓成汤圆大小的丸子, 这是专供给幼子老人的主食。   最里面有一群人在熏肉,烤肉干,这批肉是最后猎的,在山上没熏干。   村里有力气的汉子都聚在坝子尾部,收拾葛根,拉磨过滤,这批葛根正是许问枫和吴满贯在山里收获的那几千斤葛根。   那么多,她一个人的话,估计要磨几个月,索性全贡献出来了。   够他们忙个通宵达旦的。   一百斤葛根大概能出12斤粉,三千多斤也就出400来斤粉,许问枫打算要个一二十斤偶尔解解馋就够了,其他算是给村民的人工费。   她不靠这个吃饭,可村民们就不一样了。同样的东西在不同人的手里,具有不同的价值。   许问枫端着碗,所到之处,大伙再忙都会抽空跟她说两句话,一圈溜达下来,一碗饭也就吃完了。   许问枫端着空碗,去了老人群那边:“阿嬷,你回去歇着吧,一会我叫秋灵来替你。”   后天就要启程了,累出个好歹,最后要么是老爹抗,要么落她们这些小辈身上。   感受到来自孙女的关怀,让老太太颇为受用,少见的慈爱道:“不用不用,这点活又不累人,倒是你忙一天了,赶紧回去歇吧。”   许问枫抬头瞅瞅天,明儿太阳莫不是要打西边出来?   老太太感动孙女的关怀是有一点啦,但主要原因是由于许问枫的关系,许老太如今在老人堆里,那可是绝对的话事人。   身份抬上来了,懂哇。   所以,现在再看这丫头片子顺眼多了。   说到底,其实两人都没什么真心啦。   老太太不愿回去,许问枫也不好生拉硬拽:“行,那你自儿个悠着点,要觉得不舒服就歇着。”   “我回去啦。”   “回吧,回吧。”老太太浮皮潦草摆摆手,转头就又去指导老妇们搓丸子了。   说是回家的人,径直去了河对岸。   适才里正就冲她使了好几个眼色,意思该搬的都搬到对岸小树林去了,你赶紧去施展法术吧。   进了树林,给许问枫吓一跳。   无他,树下空地塞得满满当当,都没地儿下脚了。   簸箕、蒸笼、锄头、小炕桌,酸菜坛子、大缸小缸、锅碗瓢盆......凡是农家有的这里都有,许问枫失笑,这怕不是把家搬空了?   许问枫一路收过去,借助月色,看见一口大铁锅下面扣着一大堆家具物什,噗呲笑出声。   全村就她家和里正家有一口大铁锅,铁是管制品,自然贵。   村民大多用土瓦罐,富裕点的买的也是小铁锅,反正他们也买不起油炒菜吃,像贴饼的话,就直接贴在用黏土烀的灶壁上。   里正还是真是口嫌体正直,嘴上说割舍不下故土,行动上却顺应了潜意识的本心。   里正搬空整个家的行为,潜意识里其实已经全盘接受了她安土重迁的提议。   不打算回来了。   东西收到一半,屏幕冷不丁自动弹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恶魔!!!】   黑灯瞎火的小树林突然飘逸幽幽蓝光,怪吓人的,许问枫不高兴了:“你个神出鬼没的幽灵,知不知道这样会吓到我的。”   【速速将污秽之物移走!否则将以吾道之名诅咒你!】   原来有特别勤俭持家的人,把夜香桶混在了刚收的那批物资里。   许问枫不以为然,人吃五谷杂粮,排泄五谷轮回之物不是很正常吗,至于大惊小怪成这样?   还诅咒我,脑积液过多的家伙。   “你诅咒一个我看看,你最好祈祷有效,一击弄死我,不然但凡我有口气,看我不把你逮起来摁粪坑里沤肥。”   叁九呆滞。 第107章 打包    听许问枫说空置的坑是准备拿来装人畜屎粑粑的,叁九惊呆了。   【什、什么?那个坑,是、是粪、粪坑?】   许问枫笑吟吟道:“对呀。”   很稀奇吗,种田当然需要施肥啊,无知的家伙。   【你这个可恶的魔鬼!!!】叁九差点没厥过去。   冷静冷静【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   许问枫不咸不淡道:“你有什么价值让我退一步?”   【你若一意孤行,我不会再允许你种地的行为。】   许问枫眸子微冷:“凭什么不让我种地,种地是我的自由。我就爱种地, 种地万岁,你管的着吗。”   笑不活了,把她当弱智一样,他要是能阻止,会跟她商量?   只怕早就把空间里所有的东西当垃圾一般全丢了出来。   这家伙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智商。   无计可施的叁九咬牙切齿输入【亵渎纯净之境,你会遭到天谴的!】   心态崩了。   许问枫无良的笑了起来:“哦, 我好怕怕哦~”   完虐!   叁九不停的深呼吸, 淡定淡定。   啊啊啊啊,淡定不下来!   看来自己佛的还不够彻底。   面对的是一个无所畏惧,甚至对神灵亦毫无敬畏之心的人,你斗不过的,躺平吧,不要再试图奋起挣扎了......叁九不断自我洗脑。   这场对峙以叁九的惨败告终,许问枫不但没把夜香桶移除,收完所有东西,还顺便在小树林刨了几筐土。   空间里大大小小的食草动物已有200余头,消耗惊人。   她这会无暇去撬现成的草皮,就打算在已有的草甸外围,铺土撒草籽,过上十天半月小可爱们就有新鲜的草吃啦。   翌日。   过滤之后的葛根水经过一夜静置,已充分沉淀,倒掉上面的水,将下面的粉块状掰碎晾在笸箩里。   湿哒哒的葛粉暴晒一天肯定是干不透的,不过无所谓, 这点东西不够他们吃多久的, 不等放坏就吃没了。   捣腾葛粉的同时, 几排瓦罐里还烧着开水。   水烧开晾凉之后, 灌入一节一节竹筒里,塞子塞紧,整整齐齐码到箩筐里,待会要发给村民,避免路上喝生水患痢疾。   别的不说,岩滩村人逃难的经验那是相当的丰富,又有许盛平这个大夫在一旁敦促,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一些不必要的悲剧发生。   等余宏义召集人把捏的菜团和竹筒水一筐一筐抬到坝子中央,大家开始排队领食物水,领到的食物和水小心的码在背篓底部。   这是一家三天的口粮。   回乡不到半年又要背井离乡,大家心情都很沉重,长长的队伍里,几乎没人说话。   沉默氛围中,一个声音突然道:“里正啊,我看这天气,今年恐要大旱,咱村靠着河,旱情再是严重也比外头好吧, 真要出去了半道上找水源就是个大问题啊。”   在外面站那么一小会, 就汗如雨下,朱永寿实在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尽管每次里正做的决定最后都证明他是正确的,可这次他怎么觉得里正有点不理智,丢西瓜去找芝麻的感觉。   旱年间,不守着水源,往外跑不是傻吗。   他这话一说,队伍里不乏有人露出赞同之色。   村里大多数人支持里正的决定,他们这些少数人只能随波逐流,如果有的选,他们当然不愿背井离乡。   余宏义点点头:“你说的对也不对。”   “留在村里确实能过上一段不愁水喝的日子,但能保证多久呢?   莫说旱年,正常年间,哪年抢种期间,上游的那些村庄不堵水的,为着这事咱村没少跟他们扯皮干架吧。”   人们大多都喜欢依水而居,河水从上游流到下游,一条河有多长就要浇周围多少地,中间没有新水源补充,上游挨个截流下来,下游很快就会干涸的。   为了争抢水源,械斗是常有的事。   “这还是次要的,仓河镇特殊的地理位置,注定了不太平,到时命都没了,守着水源有什么意义?”   短期看,留在岩滩村有益无害。   从长远来看,百害无一利。   趁旱情不严重,赶紧启程,这会途中找水并不困难,外面也还没彻底乱起来。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真到旱情全面大爆发,世道乱成一锅粥,强豪们扛旗造反,流民军闹起义的时候再走,那才是寸步难行。   那时,他们很可能连百濮界的边儿都摸不着就死在途中了。   二丫讲百濮那一带林多雨水多,物产异常丰富,只要到了那边指定饿不死。   听她一通描述,余宏义那是恨不得插双翅膀咻一下飞过去。   “要不咱再观望些时日,万一朝廷发善心赈灾,百姓有吃的就不会乱,白翟那股叛军不一定就会朝着仓河镇来,就算来了万一驻军勇猛伐逆,成功击退叛军,不就可以保一方安宁了。”朱永寿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   三年前白虎军将领乜仞还没打到仓河镇呢,边戍守城太尉闻讯当即弃城而逃,跑的比他们还快。   指望官吏庇佑,只会死的更快。   见队伍里不乏和朱永寿一样抱着侥幸心理的人,余宏义扫视众人一周,再次重申道:   “虽说外迁的决定是由我倡议,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但我也说了不强制,走不走全凭自愿。”   夷犹的人立时避开了里正的目光。   绝大多数人走了,剩下小撮人,真乱起来,别说匪徒叛军,随便来一小股流民就能料理了他们,进而鸠占鹊巢。   “行了,天气热,领好粮食水别在外头逗留,回家养精蓄锐,明天就要长途跋涉,保持充分的体力赶路。”余宏义也没有非要他们表态支持自己决定的意思,重申不过是要杜绝他们往后不能以此作筏子闹事。   与此同时,许家二房正在忙忙碌碌打包装箱。   干粮、锅碗瓢盆、衣服被褥、日常用品、能用上的家什统统打包。   许盛平一看整理出这么多东西,忍不住念念叨叨规劝闺女。   没有这么逃难的,一家充其量推辆板车,他们家还有那么一大堆草药,全加一起五车都拉不完。   哦,对,还有一群羊。   乖乖,这哪像逃难啊! 第108章 小露一手    有春喜白夏她们在,有些话许问枫不便详说,只道:“爹,你放心吧,我跟人谈好了,这些东西搬去河边小树林,会有人来运走的。”   闺女都这么说了, 一贯宠女的许盛平还能说什么呢,耿义那边的情况他是知晓的,估摸着是拜托商队运走?   别说他,白夏秋灵也是这么想的。   许盛平又想,让商队来运他们家的那些破铜烂铁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他家二闺女是越来越嗜财如命,恨不得把房顶都给卸下来带走。   搬去小树林的东西,许问枫稍后是要收进空间里的, 日常嚼用随行携带,绑板车上,不可能见天的往外拿东西。   路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许问枫都在外面备了一份。   手巧的秋灵还赶制出一批斜跨褡裢,这东西轻便贴身,每个人身上系一个,主要用来装驱虫药包和防身药粉,以及一些应急物品。   分门别类之后,秋灵白夏将包袱箱笼抬到树林外边,再由老爹和三妹搬进树林里,一会许问枫打算照着泄露给里正的方式如法炮制泄露给他们。   外人都透露了个大概,没道理瞒着自己家的核心成员。   开始搬运东西前,许问枫把吴满贯和钱多多喊来家里,帮忙收拾东西,说是收拾东西,实则是监视春喜,怕她在忙乱中搞小动作。   最近春喜小动作有点频繁。   照理说,春喜是黄金屋自动匹配到人才库的, 理论上她们天然就是同一个阵营, 不应该对她防范才对。   这是常规的思维模式, 但许问枫从一开始就没有遵照这种死板的思维模式去思考问题。   重生之人, 大多心怀一腔抱负,经历了受苦受难的一世,重生而来的他们一般都会自主赋予自我改写命运的使命。   除了希望自己从此无坚不摧无所不灭,誓死报仇血恨之外,还希冀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此般雄心勃勃的人岂会轻易臣服,屈居人下,就算要抱大腿,也不会选她这个平时看起来懒的要命,没有一点前途的人。   要选也要选一个粗大腿抱。   后面证实,自我的判断才是对的。   吴满贯因为和她是同乡的关系,起始忠诚度就很高,相处中很快就满点100,曾大勇的忠诚度虽然没吴满贯那么高,但后面许问枫给了他武功秘籍,指导他练武的过程中,也慢慢涨到了96。   唯独春喜的忠诚度始终是0,这也就算了, 许问枫本就没期望过她对自己忠诚。   可你忠诚跌破负数, 是怎么回事啊?   这是对她起异心了啊。   这就不能忍了。   第一次发现春喜对她的忠诚度为-1的时候,许问枫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冒犯到她了。   平日她对春喜关注的就不多,后来天天在河边放羊,就早晚饭食能碰上面,吃食不曾亏待,其他方面也没奴役她啊。   她、白夏秋灵、包括三妹都是干一样的活,在家洗洗刷刷,操持一日三餐。   后面水涝来了,许问枫一次都没让她们去排过洪。   她体质比较强悍,淋点雨无所谓。   就搞不懂春喜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以至于对她产生了怨怼,要给她打负分。   春喜忠诚度跌至-1,当时遭到叁九好一顿嘲笑,嘲笑她连黄金屋喂到嘴边的人才都收服不了,不堪大用。   许问枫就想笑,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收服春喜。   同样春喜也不会被她收服,在她看来,春喜是不甘雌伏的人,她有任重致远的抱负。   金手指给的判断就一定是准确的吗?   不尽然吧。   反正许问枫更愿意从人性的角度去剖析,春喜上一世多灾多难,一生被他人操纵玩弄于股掌。   绝地反击之后,反操纵的心理应该会很强烈。   许问枫将一箱重物拖到树下,调出春喜的属性资料一看,忠诚度已经-7了,顿时有点坐不住,把叁九拉出来问道:“她三不五时给我跌1点,究竟几个意思?难道就不能移除吗?”   至今没搞明白人物属性里“移动范围:一千米”是什么意思,留在人才库总觉得是个隐患。   叁九姗姗来迟【移除数值不达标】   许问枫:“多少才算达标?”   叁九给的说辞模糊不清【黄金屋判定她对你具有一定危害性即达标】   他是什么尿性许问枫还不知道吗,他这么含糊其辞就知道在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看来,不能再对春喜保持放养状态,得分神关注一下,仔细观察观察春喜是在哪方面对她产生的不满。   要是能化解就尽量化解,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敌对啊。   其实一直以来许问枫都是站春喜那边的,对她悲惨的命运深感同情更没有干涉过她复仇。   春喜小叔的非正常死亡,到赵有才的离奇死亡,许问枫知道是春喜的手笔,也未曾与人透露一丝半点。   “闺女,都搬完了哈。”许盛平气喘吁吁将最后一个箱子连拉带拽拖进小树林。   被打断思绪的许问枫回神道:“爹,三妹,你们到河边去站一会呗。”   许盛平牵起衣袖抹了抹一脸的汗,透过枝丫缝隙朝树林外的河道看了看:“不用出去看,这里就能看到,船还没来呢。”   东西搬到河边小树林,肯定是走河道啊。   许问枫坚持:“听我的呗,一会有惊喜哦。”   “行行行,一天神神怪怪的。”许盛平拉着三闺女说:“走,我到要看看你二姐能有啥惊喜。”   河道上下游一片风平浪静,还能凭空变出一艘船出来不成。   船许问枫变不来,但她能把东西凭空变没。   等两人重新回到小树林,看到的就是清清爽爽的地面,适才搬进来的东西全部消失不见了,包括他们家的羊咩咩也凭空消失了!   许盛平大张的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   许玉晴一双眼睛瞪的浑圆,不敢置信的四下张望,要不是地上拖拽箱笼的痕迹还新鲜着,她都要怀疑自己刚才搬东西的行为,是在梦游。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许盛平结结巴巴道。   大白天活见鬼啦! 第109章 不可言说的秘密   许问枫展示出来的能力,像余宏义的话,他是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因为他明白,他就算跟许问枫再怎么亲近,到底隔着一层,心里自动就会拿捏着分寸感。   对许盛平来说这可是自家亲闺女,定然是要追问的, 许问枫也早有准备,指指天,再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暗示天机不可泄露。   许盛平可不依:“这么大的事,少跟你爹我卖弄玄机,快说。”   许问枫眨巴眨巴眼,叽叽呱呱丢了一串英文过去:“你能听懂吗?”   许盛平茫茫然眨巴眨巴眼。   这倒霉孩子,他能听懂才怪嘞。   许问枫看向三妹:“你呢, 听懂了吗?”   许玉晴同款茫然地摇摇头。   许问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看嘛,不是我不想说,每当我想说出自己的秘密,出口的话就音译成了你们听到的那样。”   许盛平不认为闺女是在胡编乱造忽悠他。   闺女将才叽里呱啦说的那串话,是有它独特的语言韵律的。   断句轻重音,节奏感分明,他相信闺女不是在糊弄他,这就是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体系。   他都不会的语言体系,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闺女就更不可能会啦,他也不觉得闺女有自创语言的本事。   疑窦排除,只能说是上天赐予的不可言说的机缘吧。   想明白后,许盛平不打算再追问了,不过他突然想到闺女前面的一句话“每当想说出秘密时”   那证明这一次不是第一次啊!   “你还和谁说过,或者说还有谁知道了你的秘密?”   许盛平脸色都变了。   怀璧其罪啊!   “里正叔知道。”许问枫把之前透露给余宏义过程说了一遍,瞒下了狐裘公子和多吉大体也知道的事情,她怕老爹心脏承受不住。   里正毕竟知根知底, 老爹心里不会感到那么晃荡。   她也没法跟老爹保证,说你放心叭,一切拿捏的妥妥滴。   她只是个弱女子,这样的豪言壮语不符合人设。   许盛平面色几经变幻,最后道:“你里正叔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为人行得正坐得端,他知道也好,还能帮咱打打掩护。”   不然能怎么办,透都透露了,揍闺女一顿吗?!   幸好是里正,至少人品信得过。   他话顿了顿,语重心长道:“你跟里正叔这事爹就不说你了,你以后可不许再胡来,这会给你招来大祸的,咱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家,若引来权贵之人觊觎,爹即便豁出性命也护不住你的呀!”   天下眼见又有大乱之势,人所共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见后者的重要性,粮食是一个军队能打赢胜仗最基本的保障。   闺女新涨的本事, 简直就是移动粮仓。   许问枫虚心受教:“嗯, 我知道轻重。”   许盛平不放心的又叮嘱了很多注意事项,这才带着三闺女去里正家送药粉, 顺便跟里正通通气,商量一下如何能更好的帮二闺女打掩护。   这么大的事二闺女居然不是头一个告诉他,有点伤心。   “闺女,一会爹跟你里正叔说话,你可不许揭我底。”许盛平打定主意不能让余宏义知晓自己比他后知道自家闺女的秘密。   那不给他得意坏了!   哼,想跟他抢闺女,没门!   别以为他不知道,余宏义一直想要个闺女,只不过伍秋雨生下两子后就再没孕讯,老小子没少在他面前幽怨叹息说自己命中无女,遗憾着呢。   许玉晴言笑晏晏应:“知道啦,爹。”   本来还担心这次和上一次一样,流落在外挨饿受冻,现在不用担心啦,二姐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他们一家一定能平平稳稳抵达目的地,在那里重新建立一个全新的家园。   话说两头,秋灵把羊群赶到树林外,回去之后就被春喜拉着问东问西:“船来了吗,需不需要我去帮忙?”   秋灵摇头:“不知道,我没进去。”   春喜踌躇道:“要不我去看看,我怕人手不够。”   秋灵侧过头看着她:“主子没吩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最好不要自作主张。”   春喜面色一沉:“二丫早就把卖身契还给了我,我的身契也没上报官府录入登记。“   卖身契必须要到官府部门登记纳税,才具有法律效应。   她从来就没有认同过自己奴婢的身份,上一世她受够了为奴为婢的卑贱,许问枫把身契还她时,转个背她想也没想就撕毁了,严格意义上她是自由人,和二丫是平等的。   秋灵意味深长道:“也是,汝之蜜糖,彼之砒霜,我觉得好的别人未必认同,你觉得好就好吧。”   春喜脸子彻底冷下来,这是在讽刺她一个自由人还不如一个贱婢吗?!   好重的奴性。   春喜冷着脸越过秋灵,准备往河边小树林去。   钱多多蹿出来拦住她道:“春喜姐,那边会派人来的,那边与二丫姐说好的,不希望有太多知情人,所以二丫姐才让你们回避。”   “对啊,没看我跟我姐那么亲近都被排除在外了吗?”吴满贯佯装不满抱怨道。   春喜抿抿唇,笑道:“这样啊,倒是我自以为是了。既然那边不缺人,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看她打消念头,吴满贯松了口气,姐还真没说错,春喜果然起了异心,屡次三番意图刺探姐的秘密。   小树林。   许问枫在岸边伪造出有船只停泊过的迹象,才慢悠悠往家去。   一面走一面苦苦思索,春喜缘何要给她打负分。   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的某些无心之举伤害到人家的自尊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许问枫愿意调整自己的态度。   不管怎么说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咱得知错就改,毕竟伤人自尊的行为不可取。   回顾与春喜相处的画面,许问枫没发现自己有哪里冒犯到她,难道是自己没get到春喜不可触碰的点?   不然,世上哪来无缘无故的恨。   许问枫思索着跨进家门,召唤出屏幕,依照往常的样子,瘫在凳子上:“春喜,我渴,帮我倒杯水呗。”   春喜应一声很快端来一杯水,许问枫看看屏幕,没负增长,于是继续造作道:“外面好热,我出了一身汗,你去烧点水,我想洗个澡。”   春喜应声点头,仍然没减分。   于是,在她转身去烧水之际许问枫又加码道:“晚食我想吃你做的冷面。”   说到冷面,春喜做冷面的手艺真是一绝,许问枫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暗暗唾弃自己没出息。   能不能行了,办正事,你在想什么呢!   “好的,那我早点把面做好,冰去井里。”   随着春喜的回应,看着依然纹丝未动的-7分,许问枫就费解了,她和春喜的日常大体就这些啊。 第110章 事态有变    此时,高旭走出来道:“许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这家伙自打在许盛平那儿过了明路,就经常堂而皇之出现在前院。   春喜跨进灶房的脚一顿。   许问枫起身的姿势也微微一顿:“原来症结在这儿啊!”   唉可惜了!   倘若是自身的问题许问枫从来不会刻意回避,有错就正视纠正,但不是自己问题,许问枫绝不会为了迎合任何人而做出任何让步。   无论上一世春喜和狐裘公子有过怎样肝肠寸断的纠葛, 又或是春喜一厢情愿要攀附粗大腿,因此而把她臆想成了假想敌,她都不会因为春喜就影响到和狐裘公子的正常往来。   短时间也撕巴不开。   所以,只能遗憾道一句可惜了,她和春喜之间的关系估计很难调和了。   意念划走屏幕,许问枫没再去管春喜, 大大方方地去了狐裘公子的房间。   进去之后高旭乖觉地走向偏门外,许问枫却叫住他, 让他守住正门。   后院钱多多和吴满贯在菜园子里拔青菜,需要防的人在前院。   高旭在公子微微颔首后,转身走向卧房正门,打开门就看见春喜端着茶水过来,高旭皱了皱眉,许姑娘难道提前知道会有人来偷听?   晚点要禀告给公子,许家可能藏着不稳定因素。   “姑娘留步。”高旭目光透着冷意,像门神一样杵在门口。   春喜心下一凛,托着茶盘的手指无意识蜷了蜷:“家里其他人都在忙,我来送一些茶水。”   高旭表情活似一块成了精的冰块:“不必,请姑娘离开。”   春喜神情黯然转身。   祁寻来到许家,春喜很是狂喜了一阵,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根本接近不了他。   二丫画地为牢,不准公子出来前院,也不许其他人靠近,连送饭也只准白夏去。   白夏年纪小一点, 才十岁啷当, 平日就是跟如意做个玩伴, 家里其他姑娘差不多都到了定亲的年纪, 要避嫌。   而且送饭只准白夏去,并不是许问枫规定的,而是许盛平规定的。   但春喜不管,在她看来,不准其他人靠近,许问枫自己却偏偏可以频繁的,自由地出入公子的房间,凭什么?   怨怼慢慢滋生。   许问枫要是知道她是这么个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她哪里频繁了,狐裘公子来许家有两个月了吧,前前后后就去了三次,都是谈正经事。   房间内。   祁寻站在案前,眼皮微垂,不知在凝神看什么。   许问枫很直接:“找我什么事?”   他眼皮未抬,招手示意她过来。   他睫羽半垂着,在眼尾扫出一片弧度,营造出一种静谧的美感。   许问枫欣赏了一下美色,从善如流站去他身边, 低头便见宣纸上鸾漂凤泊的写着“祁寻”二字。   “你的名字?”   祁寻很随意的点点头。   许问枫眼角抽了一下:“你喊我来就为这?”你可真是闲得慌。   此时不到五点,但在没有玻璃的时代,房间的光线已接近黄昏,他半张脸掩在阴影下,慢慢抬起眼帘,不疾不徐道:“我的人查探到,白虎军已悄然压境,所料不差的话,今夜即将于河道而上,于后方偷袭驻军。”   他用那样的慢语速说出这么个晴天霹雳,搞的许问枫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确定是今晚?”愣了几秒,许问枫才慢半拍问道。   “不确定。”祁寻一副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的表情:“我说的是所料不差。”   许问枫无语地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抠字眼,转身朝门外走去:“让你的人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祁寻在她背后说道:“我还有事没说完。”   许问枫没好气呲了他一句:“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给我候一边儿。”   有什么事等先通知了里正再说,幸亏村里预先做好了准备工作,不然这消息一出,不定怎么兵荒马乱。   祁寻:“......”居然凶他!   凶他的姑娘走到门外,突然倒退一步,冲房里露出半个脑袋,又凶了他一句:“别忘了把你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收拾一下。”   “麻烦精。”人走了还不忘留下一句批语。   祁寻突如其来的觉得有点委屈,他可能是疯了吧!   他不是一个会受到外物干扰的人,尤其是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会有委屈的情绪出现?   太奇怪了!   他有被心中那点不明情绪惊到,神态身姿定格在许问枫离开的瞬间。   直到高旭进来提醒他该改头换面了,才倏然收拢神思,没再去纠结莫名其妙浮现的委屈。   片刻,村里锣鼓震天响。   在急促的锣鼓声中村民陆续赶到坝上集合。   余宏义不等他们人站稳,就抛出惊天动地的响雷:“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吧,我这边得到消息,白虎军今晚会从咱岩滩村借道去包抄驻军营地。   你们互相看看,要是有哪户人没到你们喊一声啊,半个时辰后在桥头汇合,动作都麻利点,情况紧急,过时不候啊。”   他话语未落,下面骤然炸开了锅。   里正绝不会拿这种事吓唬他们,大伙虽然震惊却没有人发出质疑声。   所幸,本就打算明早启程,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也不算很慌,大家听了信儿飞快地朝家跑。   有速度快的,推着一早就归整好的板车,或一家老小挑着箩筐背着背篓率先一步赶去桥头等着,生怕被落下了。   白虎叛军,听之就教人闻风丧胆。   “真是小貂那边带来的消息吗?”许盛平被闺女拉着跑,喘着粗气问。   闺女跑来报信的时候,他正在和余宏义商量要怎么守护闺女的秘密,听闺女跟余宏义讲,是小貂的人传来的讯报。   许问枫嗯了声:“对了爹,你别喊他小貂了,他名祁寻。”   听老爹喊他小貂,许问枫就会想到傻白甜老爹被人骗的憨样。   不管咋说,现在傻白甜老爹就是她亲爹,都说智商会遗传,她并不想上头有个笨老爹。   许问枫可以容忍别人质疑她的人品,质疑她的颜值,但唯独反感有人质疑她的智商。   嗯,就这么简单。 第111章 体虚公子   许盛平哼哼道:“小白眼狼,枉费救他一场,居然连真实姓名还要靠我闺女传话。”   “不对啊,你俩啥时候这么熟的?”许盛平心中拉响警报,倏地停下脚步盯着闺女打量。   两人会晤都是避开许盛平的,许盛平防狐裘公子防的紧着呢,尤其是知道自己被骗之后, 对他更是严防死守,就怕一个错眼,自家闺女就被他骗了去。   许问枫无语的推了他一把:“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还是快去看看阿嬷那边收拾好了没吧。”   “对对对。”许盛平一拍脑壳, 朝老宅跑去。   许问枫回到家,催促三妹她们带上随身物品, 去钱多多家叫上大姐,先一步去桥头。   平日大姐劳作,都是冯老太在带孩子,兴儿一天一夜没见到阿嬷,吵着要阿嬷,大姐今儿一早就带着孩子过去了。   如意趴在三姐背上,回头带着哭腔道:“二姐,你快点来啊,幺妹害怕。”   村里到处人仰马翻的,有些吓到孩子了,心里不安着呢。   “不怕,不怕。”许问枫温声安抚道:“等到了桥头你数200个数,二姐指定出现。”   如意吸了吸鼻子:“好。”   二姐从来不骗人。   送走三妹,许问枫转脚敲开祁寻的门。   房中祁寻穿着一身粗布旧大褂,脸色蜡黄,光滑如丝的黑发变得粗糙, 五官也有很大的调整,跟许盛平带他来那时, 已经是两个人。   身边不乏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啊。   “我家公子就拜托姑娘了!”高旭朝许问枫深深一鞠。   许问枫讶然道:“你不守护在他身边?”   她知道狐裘公子的人不可能显露在明面上, 但是一个人也不留吗?那岂不是衣食住行都要她照顾?   狐裘公子那懒劲儿可是跟她不相上下的啊!   高旭苦笑道:“我等不便露面。”   要是由于他们的原因暴露了公子的行踪,万死难辞其咎!   自己且有一大家子要照顾呢,许问枫不敢保证道:“我忙不过来的时候,你们还是得自己多看着点。”   你家公子的天赋大概全点在智商上了,身体弱的一匹。   其实人家祁公子并不弱,正因为体寒,人家从小就习武,以此来对抗寒症,在此界算是一流那一拨,但在许问枫看来,凡接不住她十招的人,都是弱鸡。   许问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中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看着她眼眸中毫不掩饰的嫌弃之色,祁寻心尖又萌生出一簇细小的委屈。   要培养情绪自控力,首先就要有敏锐识别自我情绪的能力,是以,他对自我情绪的变化相当的敏锐。   哪怕那股异样的情绪十分细弱,他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他眼神略带迷惘地抬手探了探额头,触感清清凉凉, 体温正常,他没生病没烧糊涂啊!   “闺女,快出来,走啦。”隔壁传来许盛平的声音。   忙乱中许问枫哪注意到他的异样,招呼一声,就去推院中的板车,这点重量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祁寻随她出来,一声不吭地将一只手懒懒搭在车沿,身体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板车上,许问枫感受到重量的增加,偏头看着他。   “你是不是看我太轻松了?咱俩是不是搞反了,按理说这车应该你推的。”古代不是大男子主义吗?   祁寻丝毫不觉羞愧,只用一双黑眸定定看着她,无辜的眸中透着“你怎么还不走”的质问。   许问枫撮撮牙,都是老狐狸,你搁这儿装什么纯良小白兔?   但是吧……她还就吃这一套。   她也是有大病。   许盛平瞧见闺女推着车出来,连忙过来要接过板车。   许问枫不让:“没几步路,到了桥头有秋灵春喜她们帮忙,爹你去看扶阿嬷吧。”   慌里慌张的,万一摔出个好赖,我是背还是不背?   反正家里不缺老爹一个干活的人,不论春喜是不是敌视她,只要她吃许家的粮一天,许问枫就能理直气壮吩咐她干活。   她还亏了呢,现在粮食多精贵啊!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缺物资。使奴唤婢的人家在钱粮吃紧的情况下一般都会选择发卖丫鬟仆从,减轻开支负担。   说来春喜还欠她几两银子。   见到许盛平,祁寻瞬间恢复了朗月清风的高冷样。   立马就会正常走路了耶。   许问枫暗叹,好一副切换自如的双面孔。   就这样许盛平还阴阳怪气冷哼了几声,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要不是那天高旭坦白的同时,兼带着说要以十石粮食作赔礼,并且已经运去山里,送到了闺女手上,许盛平早就把这只小狐狸撵出了家门。   没人喜欢被骗。   “二姐,二姐。”看见许问枫出现在桥的一边,如意小手臂都快挥断了。   许问枫快步走过去,将板车交给春喜,从三妹手中接过小如意:“二姐没骗你吧?”   “嗯,我才数到120呢。”小如意重重点头,表示二姐说话算话。   许玉晴在一旁憋笑,小如意数一百以内的数是很顺畅啦,但超过一百就经常数混,数混了就得从头来。   不知道自己受骗的小如意紧紧搂住二姐脖颈。   许问枫轻抚着她背:“还害怕呢?不怕了啊,你看,二姐、爹、大姐咱们全家都在呢。”   小如意松开一只手,掐出一点指甲盖:“一点点。”   虽然二姐和爹爹来了,可桥头站满许多面色恐慌的大人,小小的人儿心里知道有大事发生。   而且类似的事情曾经发生过,在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坏印象,那是一段可怕的记忆。   许问枫:“我们幺妹兜里还有糖吗?”   小如意摸摸兜,掏出一颗油纸包裹的水果糖,吴满贯杂货铺里的水果糖全部供给了小如意,他还贴心地撕了包装纸,剪裁油纸,一颗颗重新悉心包好。   “二姐先吃。”如意将一颗糖塞进她嘴里。   “唔,好。”   “三姐呢,我们幺妹不喜欢三姐了吗?”许玉晴故作伤心道。   “三姐也有。”   “大姐也有。”   “还有兴儿,妮妮。” 第112章 出发    “啊,我的糖只剩下两颗啦!明天没糖吃啦!”小如意大方的发完糖,发现兜里的糖不剩几颗,一阵哀嚎。   在许问枫的插科打诨下,如意不安的情绪稳定下来。   不过变得很黏许问枫。   许家来的算早的,后面陆陆续续有人赶来,余宏义一家卡在中间来的, 他一到就着手清点人数,一查发现还有七八户没到。   倒不是他们磨蹭,而是有好些人家,人丁少家中有弱小和残疾老人要照顾。   譬如铁家,就剩铁树和一个视力有障碍的阿公,自然就来的慢一些。   等待人员到齐期间, 丽娘挨挨蹭蹭到许问枫身边献殷勤。   伸手不打笑脸人,丽娘端着一张巴巴讨好的笑脸过来,许问枫也不好直接说你给我闪远一点,她还没那么霸道,只好板着脸道:“你的责任是照顾好冯家二老,我这边用不到你。”   “是,奴家得咧。”丽娘顿时喜笑颜开,就好像得到了一个什么了不起的任务。   许问枫就不懂了,丽娘心里应该很清楚大姐留下她的意图,她义务不就是照看老人吗,为什么这话打自己嘴里说出来,就变样了的感觉。   这些人都有毒吧,明明她很低调做人,从未暴露过自身的实力,活脱脱一个懒虫的形象,为什么好像个个都觉得她会虫化龙?   余宏义一个、狐裘公子一个、陆誉耿义一个组合、多吉巴桑大巫一个组合,现在加上丽娘一个,皆不约而同的莫名地对她萌生了某种信心。   仔细一扒拉, 穿越到夏朝至今,围绕在她身边的人还真就没几个蠢人, 要么知情识趣,要么很懂审时度势,要么是见风使舵的聪明人,要么是分寸感掌握得恰到好处的智慧型人。   外加吴满贯、钱多多这两个小迷弟。   哦,还有一个忠实拥趸曾大勇。   原以为拿的是农家乐撕逼小剧本,与一众极品亲戚斗智斗勇,然而通通不是,没有极品亲戚,想象中的剧情也没有,更没有蠢货在她面前跳来跳去。   反正后面越来越不对头,就好像有人为她策划好了穿越地点,甚至有可能她穿到许家都是有预谋筛选过的......   许问枫的神思又飘了。   “劳烦各位久等了。”后来的人连连致歉。   余宏义再次清点人数:“人齐了,出发吧。”   “大家互相帮扶着点,趁天色没黑尽,多走几步路,我们得翻过这座山,才好燃火把。”   逃难嘛,大伙怪轻车熟路的,本生也团结, 不用余宏义怎么协调, 家里人手宽裕的就主动去替困难户分担行囊。   二毛第一时间就把铁树家的行李绑到了自家板车上。   原计划要留下的老人, 也在队伍中,一开始余宏义没有确切的消息,叛军打来仓河镇只是他和许问枫私下的猜测,不好拿猜测去吓唬老人。   现今,祁寻的人送来确凿消息,余宏义自然就会以此劝服老人,预备留下的几个老者一听,白虎叛军要途径岩滩村夜袭驻军,当即就改变主意。   甭管白虎叛军夜袭成不成功,他们都得遭殃。   可不想一把老骨头了被丢去大锅里炖,死了灵魂都无法得到安息。   祁寻伸出手指戳戳神游的许问枫:“走了。”   他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没开口说过话,他这一开尊口,瞬间吸引住了小如意的目光。   如意好奇地打量着他:“二姐他是谁?”   他乔装打扮后,小如意对只见过两三面的客人已经认不出来了。   许问枫:“这是我们家远方亲戚,你大舅妈表兄的二舅家的娃。”   小如意被二姐成功绕晕,就记住远方亲戚这么一个信息:“远房大哥哥,要是二姐累了,你会背我吗?“   小丫头精着呢,还没出发就知道先预备一个顶替二姐的劳工,爹要照顾阿嬷,三姐要背兴儿,春喜秋灵要推车,白夏背不太动她,这样的话,二姐一个人背她会很累诶。   远房大哥哥就很适合成为背她的预备兵。   祁寻晃晃自己修长的手腕,脸不红气不喘地拒绝:“不行,我体虚。”   拒绝的相当无情。   小如意疑惑的嗯了声,体虚?   远房大哥哥比二姐足足高了一个头,身材虽然没大勇徒儿魁梧,却手长腿长,跟虚压根不搭边好不好,小如意偏头扑棱着大眼睛,软糯糯道:“远房大哥哥,你不喜欢如意吗?”   祁寻装作听不见。   许问枫颠了颠有点受打击的幺妹:“二姐不会把我们如意交给远房亲戚背的,他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小如意瘪瘪嘴,远房大哥哥真不讨人喜欢。   队伍浩浩荡荡进入树林,一队人在前面打草惊蛇开路,老弱妇孺走中间,最后一队人用树枝扎的大扫帚清除痕迹。   入夏了,天黑的晚,走的还算顺当。   丽娘有意识的远着冯光耀,许盛平半点不知女婿新添了个小妾,只当是服侍老太太的丫鬟。   所以也就没有冯老爷担忧的尴尬情况出现。   一个时辰后,天光黑暗,这时离岩滩村已经有一段距离,哪怕天已经全面黑透,大伙慌乱的情绪也得到了很大一部分的缓解。   毕竟离村越远,他们就越安全。   哪怕在密林里多摔几个跟头,也甘之如饴。   在不那么紧张的气氛下,许问枫突然惊呼一声:“哎呀,我的冷面。”   春喜冰镇了一盆冷面在井里,走的太匆忙忘记收进空间啦!   太可惜啦!   许家人纷纷露出痛惜的表情,旁边的村民听了都替他们肉疼得紧,面条诶,现在估计也只有城里的大户人家才吃得起了吧。   听说满满一盆诶。   原计划在出发前吃一顿好的,结果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王八蛋,幸好臊子还没来得及做,不然更肉疼了。   许问枫惋惜着她的冷面,掏了一块肉干狠狠咬一口作补偿。   午夜11点左右,终于翻过村对面那座山,下到一块洼地。   摸黑走实在艰难,一路磕磕绊绊,朦朦胧胧中摔跤的人此起彼伏,有几家的板车绑的不扎实,翻了几次。 第113章 大火    “可以点燃火把了。”翻山越岭到下半夜,许问枫出声道。   此时他们已翻过岩滩村河对岸那座山,中间有一座大山做遮挡,火光就透不出去。   火光照亮,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苦中作乐的笑了。   没几个不是鼻青脸肿的,露在外面的肌肤被藤刺树枝刮蹭的血迹斑斑,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一缕一缕迎风飘荡。   那叫一个狼狈。   余宏义见状道:“原地休憩片刻,伤的严重的过来找许大夫治一治,皮外伤就算了,别耽搁时间。”   大家伙身上的血痕看着吓人,其实大多是皮外伤。   就两个人稍严重,一个崴了脚,一个不小心撞在断枝上,手臂戳出个血窟窿。   许盛平替崴脚的正了骨,给另一位上药重新包扎。   这人也是能抗,受伤硬是没吭一声,自己撕了块布随意包扎了一下。   其余人自觉不去麻烦许大夫,药都是有定数的,就那么多,受点轻伤把药霍霍了,后面万一受了重伤怎么办。   就赵家老太欲起身要去找许盛平开药,也被沈青梅拉住了,不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赵老太这才愤愤按捺了下来,大概是知道家里成年男丁死绝,已失去了耍横的本钱。   气不过的她面目狰狞的恨恨地剐了春喜几眼。   春喜回以毛骨悚然的冷笑。   旁观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许问枫心道,消停点吧,不然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你要喝水......”许问枫喂如意喝了口水,转头正要问祁大公子要不要喝点水,结果见他慵懒地倚在板车旁,长睫微阖,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浑身干干净净,没有蹭破一点皮。   许问枫磨了磨牙,这家伙一开始倒老老实实跟在她后头走,后面天黑下来,仗着许盛平看不见,直接伸出魔爪拽住她身上的褡裢,她差不多是半拖着他在走。   虽然拖个人累不到许问枫,可想不过啊,凭什么我受累你舒服!不行,报酬得重新谈,得加钱,不然不干了。   小如意生气气,这远房大哥哥,又娇气又不要脸,拒绝了背自己不说,反倒赖上了二姐,这么大的人了,羞羞。   许盛平诊治好两个伤患,赶紧过来看看自家闺女有没有伤到哪,见她们没受伤,就衣服刮破了,遂放心的去照顾老娘了。   三弟一对儿女年纪尚小。   大哥丧生在上次的逃荒中,大侄子脚跛了,原本他已经考中童生,本是许家光耀门楣的希望,脚一跛前途尽毁,意志消沉颓丧,回村之后轻易不肯出门。   儿子男人遭了灾,对一个女人来说等于天塌了,大嫂在许家几乎成了一个只会机械劳作的行尸走肉,有时候跟她说话,她反应木愣愣的,许盛平甚至有些怀疑她精神上可能出了点问题。   大哥那一房已是七零八落,侍奉老娘的活只能落到他头上,还好家里的闺女通情达理,没一个闹的。   “走走走,别坐了,越坐越不想动弹。”歇息一会,余宏义催促道。   队伍再次出发,许问枫接手板车,让秋灵和春喜换着背如意。   “翻过这座山,再翻一座山就到哈克族了,天亮应该能到。”余宏义打气道:“山寨那边比较安全,可以修整一日。”   一听可以休息一日,大家不由加快脚程,爬到半山腰,无意间有人回头一瞥,大惊失色道:“你们快看,那边起大火了,是不是咱村啊?”   大片的火光在黑暗中尤为亮眼,那一片火红的天空,浓烟弥漫。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看着岩滩村方向冲天的火光,村民们像丢了魂儿,死一样的沉默。   难道是叛军发现村里空无一人,恼羞成怒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又或是夜袭失败,烧的是仓河镇。   “别看了,赶紧走。”余宏义按下心底的悲凉:“谁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畜生会不会烧林子。”   大伙一激灵,脚步迈的越发紧促。   本就天干物燥,万一点着林子,火舌可比人跑的快,再来点风一蔓延,他们岂不是成瓮中之鳖。   在火灾和人祸的两厢追逐下,队伍惶惶然,披霜带露终于赶到了山寨外面。   天边泛起肚白。   “二丫,你看咱要不要歇一日,不歇的话咱就不集体进去了,派几个人去喊多吉族长就成。”   不歇,老老少少急行军一样的赶路一整夜,走的又是崎岖山路,一些上年纪的已经累瘫,别说老人,年轻一辈的要扶老携幼,同样不掩疲态。   歇的话,又怕后面遭到大火烧山,余宏义一时有点两难,跑来找许问枫。   “歇,不要疲于奔命。”高强度赶路,又通宵未眠,不好好修整,老人小孩肯定受不住,许问枫扫一眼东倒西歪,呵呵大喘气的人群:“派几个人去高处守着,只要一见有火势的苗头,立即来报。”   余宏义点头:“行,这法子可以。”   涌进山寨,多吉很热情的要为他们接风洗尘,可他们实在累得不行了,连说话都觉得费劲,摆摆手婉拒,随便嚼两口菜团,随意找个地儿就倒头昏睡过去。   看见有人靠在树下,倒在田间地头,偎在柴垛子边呼呼大睡,须臾就呼噜声一片,多吉惊讶地看向许问枫:“他们这是...?”   就跟熬了三天三夜去偷了牛一样。   而且按约定岩滩村的人应该今天傍晚到,提前一夜,恐怕有大事发生。   现在还有精神的大概就许问枫和祁寻了吧。   许问枫将他们为何会仓促赶路的情况说给多吉听。   “这破世道,遭天谴的家伙!”多吉咒骂一句:“那我叫几个族人,去山上替换他们,让他们回来好好休息。”   “这可以,谢啦。”许问枫说道:“你们伙房有现成吃的吗?”   这点路对许问枫来说不在话下,精神还很饱满,就是肚子饿,饿的睡不着那种。   晚饭没吃就跑路了,能不饿吗。   多吉热情地领她朝伙房去:“有有有,卤肉几大桶,管你吃够。我们最近天天打猎,米玛跟小吴后生学会了卤肉后,回来天天做卤肉,都快吃腻了。”   祁寻默默跟在许问枫后头,蹭吃的去。   他也很饿。   多吉瞟他一眼:“这位是?”   看着面生嘛,一族一村来往密切后,岩滩村像他这个年龄的后生,多吉见了个遍。   许问枫:“远房亲戚。”   多吉笑笑,没再继续问下去。 第114章 娇懒公子    在伙房填饱肚子,许问枫一觉干到日落时分。   夕阳的余晖染红天角,泥金般的回光使天空变成玫瑰色,听见外面孩子们欢腾的嬉闹声,许问枫嘴角不由带起一丝笑意。   哈克族快十年没有新生命诞生,岩滩村的幼崽到来,给哈克族人稀罕得不行,尽数捧出好吃好玩的东西,与他们打成一片。   看着幼崽露出纯真灿烂的笑脸,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赖了会床,许问枫抻抻懒腰走到窗边,忽然想起出发前狐裘公子说还有事未说,被她怼回去了。   正打算出去找他问问是什么事,门就被敲响。   “进。”   门缓缓被推开,门外站着的公子,面容干净清冽如潭,已然换了身隐隐流动银光的轻薄缎袍,一头丝滑的乌发散落在腰际,懒洋洋倚在门边,无端透着旖旎。   许问枫怔了一下:“你沐浴过了?”   祁寻眼尾微扬,似乎在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多吉把她的起居室谦让给了许问枫住,祁寻顺势沾光住了进来,就下榻在旁边的偏厅,族长的起居室无许可,禁止任何人入内,自是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许问枫眉尾轻挑,准备稍后也要去洗个澡,有了对比瞬间感觉自己浑身黏糊糊的。   “你来的正好,之前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来着?”   祁寻懒懒抬手,露出骨相清晰纤长的手背,那姿态仿佛在说,你个凡人还不快过来扶本神。   许问枫眨了眨眼:“......?”   祁寻掀起长睫,朝她淡淡瞥来一眼。   许问枫终于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瞅一眼他前面略高的门槛,二十厘米而已,迈一步就这么难?   非得要人扶才能迈得进来?   这家伙怎么感觉懒出了新高度,搞的她这只千年懒虫都有点甘拜下风。   虽然很想一巴掌拍他上墙,但想着一会要跟他谈加钱的事,许问枫屈辱地伸出的手。   唉我到底是个俗人,终究还是在金钱.美色面前折下了腰。   下一秒,贵公子不疾不徐地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抬起贵脚跨过门槛。   下巴微扬,一副你很上道的赞许表情。   整个人显得又娇又懒。   许问枫:“......”   敢在她面前这么理直气壮的人,第一次见,关键还没被她揍,委实算是个稀有物种了。   “坐吗?”许是由于体寒症的原故,他的手干燥清凉,触感冰冰凉凉的,夏天握在手里还挺舒服,许问枫收回手,盘腿坐在蒲团上。   祁寻矜贵地点点头,以示同意。   “......”许问枫粗暴地踢了一个坐垫过去,看他誋坐下来,直奔主题道:“说吧。”   自己懒可以,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样懒,甚至更懒,感受怪怪的,并不想照镜子呢。   祁寻慵懒地斜靠在矮几上,拭袖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瞳眸里沁着一点水光:“你需不需要兵器?”   “我有。”说着有些傲娇的扬了扬下颌。   许问枫微微眯眼,看着他又娇又懒的傲娇劲儿,心尖尖麻酥酥地痒了一下,滋长出一股把他拖去草丛蹂躏一番的冲动。   我可能真的有病!   许问枫也是被自己的想法震得不轻,明明就在屋里,要拖也应该是往床榻上拖啊,为什么会想往草丛里拖?   许问枫你莫不是心理变态?   你冷静点!   走神片刻,许问枫清咳一声:“要,要大刀。”   弓箭的话太显眼,藏起来嘛,搭弓射箭需要费一些时间,大刀藏在板车下,遇敌抽出来就可以砍菜瓜了。   “好,到府城交接。”他有些困顿的说。   这村姑浑身散发着清新的暖洋洋的气息,贴近她仿若经过漫长的冬季,蓦然推开窗,外间已是春暖花开。   又如全身浸泡在温暖舒适的温泉当中,无比的舒爽。   身心都被洗涤了一般。   别人或许不易感知到,偏偏他有体寒症,故而有幸享受到了这份福利。   他自然是不知道许问枫逸散出来的气息,其实就是一种充满生机的生命力,就觉得呆她身边好舒服啊!   本能的不想走。   “回你屋里睡吧,晚点我让白夏给你送饭。”看他有赖在自己房间的意思,许问枫连忙下逐客令道。   拒绝做一个色令智昏的人!   见村姑确实没有留他的意思,祁寻慢慢起身,走出房间。   待他走出房间,许问枫一拍脑门,还说你不是色令智昏的人,怎么把加钱的事儿忘啦?   算了,到时再与他商量,用兵器抵吧。   夕食过后,山寨火光亮堂,哈克全族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装车打包物资。   多吉领着许问枫前往库房:“神女,东西有点多,没问题吧?”   许问枫没把话说满:“去看看。”   哈克族的库房约一百平左右,里面堆放的最多的就是这些年攒下的兽皮,另外就是他们从族地带出来的物什,具体不知道是什么,已经做了封箱处理。   还有些器具大件家什,农耕用品,冬季的厚被褥,应该是这两天刚搬进来的,方便她“施法”。   靠近门口位置堆的是这些天他们狩猎做成的肉干、熏肉,和采集的根茎类食物。   干货一类,叶菜类很少,多数是菌类,这一点到是和许问枫的口味很契合。   许问枫指着那堆食物道:“这些我我帮你们解决三分之一,余下的你们随身携带。”   “好。”多吉一脸我懂的表情,施展法术肯定要消耗法力啊,一天三顿的施法神女估计也是遭不住的。   许问枫又道:“对了,你族的弓弩最好是暂时不用,几天后有一批刀器,凑合着用如何?”   原因就不用她赘述了。   武器是安身立命之本,需要慎重考虑,多吉没有立刻答应。   许问枫也不催她,静等她思量。   多吉沉吟片刻,笑道:“多吉自是信神女的,我这便去安排。”   收完库房里的物资,许问枫坐在库房外面没等多久,多吉就带着人运来了弓弩,放置在库房里。   顺便叫人把剩下的一部分熏肉干菜拿去外面装车,然后她也主动的避了出去。 第115章 囤货不能停   次日。   千人队伍浩浩荡荡出发。   修整一天一夜,村民们已经缓过劲儿来,精神面貌尚算不错,而且有哈克族的加入,也给他们增添了一份强有力的安全感。   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在事前制定下完备的计划,就不会如无头苍蝇一般,漫无目的横冲直闯,是以此次与前一次的逃难截然不同。   在有计划性的安排下,他们只要朝朝着目的地进发终有一天会抵达。   山高有盼头,路远有奔头,远方的目标,就如一盏明灯引领着他们。   伍秋雨夫妇又不余遗力地宣扬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如何如何的好。   这些都是许问枫给里正画的饼,里正又照本搬科画给村民。   夫妇二人描绘的美好蓝图,把大家的期待值拔高了不少,带有希望,带有愿景的奔赴,无声地消弭着逃难的愁绪,反而有点模模糊糊的小兴奋。   环境优美气候宜人啥啥的,大伙倒不是特别关注,但远离战乱,物产丰富,人人可以吃饱饭,这诱惑力就太大啦!   崎岖的山林狭道也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碰到不好过车的地方,劈荆挪石,呼儿嘿呦一顿操作。   有哈克族勇士在,接下来的路走得很是顺当。   一面走一面还要薅点野物啥的。   要赶路当然不会特意停下来去采集,但路过看到肯定不能放过。   在山里走了三天,明儿就能走出这片山脉。   正午时分队伍停在一处水源地。   决定休息半日,做一次补给,走出密林,再想找到吃的就难了。   还有水。   没看他们千选万选的水源地,都只剩细细一股了,原先藏在水里的石头已经裸露了出来。   撂下板车背篓,队伍开始紧锣密鼓分组,反正没下雨的迹象,不用搭窝棚,露天宿营即可。   除老人小孩外,人员分成几拨,四散开。   七八百人涌入搜刮,这片山林瑟瑟发抖。   许问枫多歇了会才叫上吴满贯,准备去寻水源的源头。   这几日夜里,她每天都抽空进空间扩容饮水池,现在饮水池已有两个游泳池那么大。   “二姐我也要去。”小如意蹦蹦跳跳跟过来。   “不可以。”许问枫语气有几分严厉道:“二姐要去办正事,听话。”   小如意对着手指头:“真的不可以吗?”   “嗯,真的不可以。”   被二姐驳斥了意愿,如意本来就有点小小的不开心,转头还看见远房亲戚用一种你好没用的表情看着自己,好像在说,明明拥有撒娇卖萌的利器,却不会用。   哼,好气气哦,越来越讨厌这个远房亲戚了。   打发小如意,姐弟二人朝水源上游探索。   约摸半个时辰,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陡崖,那里原先是一帘瀑布,不过已经断流。   但有瀑布必然会形成积水洼。   果然,走近了,瀑布下方的跌水潭映入眼帘,就是水位蒸发了一半,不过这方瀑布不小,跌水潭挺深的。   水质也不赖,许问枫打算吸干它。   这几日行走在树木遮阴的山路上都能感受到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太阳这家伙过于勤奋,没有一天消极怠工的,准时准点暴晒大地。   可预见途中寻找水源将成为一大难题。   何况他们还须途经一处沙漠边缘地区。   吴满贯摘来一片芭蕉叶给他姐遮阳,许问枫趴在水边,两手开动,一只手吸水,一只手阻止水潭里的鱼类进入饮水池。   熟练之后,她已经可以做到灵活分离。   直到水潭只余浅浅一层水才住手,这时水中央的深坑里挤满密密麻麻的鱼,黑青色的背脊露在水面上。   吴满贯欢喜道:“姐,好多鱼,快收走。”   不用他说,许问枫也不会放过的,直接穿着草鞋踩水过去,把水坑里的鱼全部送到用于浇灌农作物的水塘,连带淤泥刮走一层。   搬运淤泥是因为计划要在水塘里养殖荷花。   养荷花当然不能为了欣赏,而是为了吃藕,桂花糖藕预定一下,许问枫不由自主吞咽口水。   “姐,泥里耸动的是什么,不会是水蛇吧?”吴满贯看见他姐脚边有一个滑腻腻的长条物体在蠕动,连忙出声道:“你当心点。”   许问枫伸手一薅,顿时眼睛一亮:“黄鳝。”   好肥的一条黄鳝!   又长又粗。   跌水谭经年累月被瀑布的水力冲击,它的深度近似于陡崖的高度,鸟类叼不到,人迹罕至的大山一般人又不会来,简直就是水体底层物种的天堂   许问枫手里这条黄鳝颜色已经变得黑黝黝的,起码活了五六年,差不多是它寿命的极限。   把黄鳝丢去草筐里,弯腰在淤泥里摸了一把,逮住几条肥泥鳅。   “快来,下面还有好多泥鳅!”   “来啦。”吴满贯兴致勃勃拖着草筐下去,一起摸泥鳅。   黄鳝泥鳅生活在淤泥里,身体滑不溜啾,平常很难逮,但是淤泥被许问枫刮走厚厚一层,躲在里面的泥鳅黄鳝就有点无处藏身了。   吴满贯都能一逮一个准儿。   在泥里随便薅一把,就能抓起来一捧。   两人弓着腰将整个跌水潭来来回回,地毯式搜索摸两圈,带来的两个草筐装满,许问枫又从空间里拿了一个草筐出来。   总共收获两筐半。   大丰收之后,姐弟俩坐在岸边把幼小的黄鳝泥鳅一一挑出来,送去空间水塘。   其余的带回营地烩了敞开吃。   今天晚上肯定是要海吃一顿的,出了大山,下次不定要什么时候才能吃饱吃好。   完事儿,两人稍稍清理一下满身的污泥,往回走。   回去换了条道走,希望能顺便再搞点物资填充空间。   两人弯弯绕绕穿过一处山体缝隙,眼前的环境豁然一变,缝隙另一边居然是一块地势平坦的开阔草地。   许问枫突然耳尖一动。   下一刻,一群野牛出现在视野里,看见野牛的一瞬间,许问枫不单单想到的是吃肉。   牛筋制弓是非常好的材料,他们要去的南边皆是未开发的原始森林,竹弓太简陋。 第116章 小露一手   “姐,要不要弄一只?”看着体型彪壮,一脸凶蛮相的野牛,吴满贯是不敢夸海口来个一网打尽。   野牛凶猛,一股子蛮劲儿,直直顶过来,要么把人捅个对穿过,要么给你怼地上踩踏成肉饼。   “全要!”   吴满贯眼前一花,一道虚影闪过,他姐就蹿出了几十米开外,借以冲刺的力量,踏着一只牛背跃入牛群中。   然后就看她一阵眼花缭乱穿梭在牛群间,或灵活闪避,或仰身屈膝从牛肚子下面梭地而过,一头牛消失,两头牛消失......   三十几头牛大概就用了一分钟不到,那片草地就空了!   吴满贯全程微张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许问枫展露出一角武力值,平时两人聚在一起大多是在吃吃喝喝上面打转。   后面进山也多是围绕着挖泥巴搞采集,没给许问枫发挥的机会。   看到他姐气息平稳地走过来,吴满贯星星眼,崇拜道:“姐,牛,牛逼坏了!”   许问枫笑靥如花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满载而归回营地。   营地里,许老太正积极地组织老人们在附近捡柴烧水,主事人和年轻人不在,只剩中老年人的团体就是她的天下。   “哟,在哪逮这么些黄鳝?”看见两大背篓泥鳅鳝鱼,许老太笑开了花,连忙帮孙女托着筐底,卸下背篓。   最近她对这个孙女亲善和蔼极了。   没看有什么重大决定里正都要找孙女商量么,许老太敏锐地觉察到,这队伍啊看着是由里正一手掌握,实则孙女也是隐形的实权人之一,而且还被哈克族奉为神女。   至于孙女怎么成为神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许家能不能从中得益。   权利是令人上瘾的东西,哪怕官微,也会在一些方面体验到特权的滋味,反正许老太是尝到了甜头。   “上游有个水洼快干了,在那儿逮的。”许问枫对老太太的心思自然是一清二楚。   只要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老太太消消停停的,由她发挥吧。   “逮完没?”   “没啦。”   “柳大妹,小虎他爷......,你们几个把鳝鱼抬去水边打整出来。”许老太点了几个五十出头的老头老太太。   “来了。”几个被点到名的妇人大爷,一副唯命是从的样,高高兴兴抬走草筐。   许问枫忍笑:“如意呢?”   许老太指向营地后面的灌木林:“捡柴的时候在那后头发现了一丛树莓,小丫头带着娃们摘果子去了。”   许问枫:“安全不??   许老太:“安全,我带人去看过了,后面是一块平整的砂石地。”   许问枫点点头,扫一圈发现祁寻也不在,想来是一起去了。   那家伙在她面前装羸弱,其实比大多数人都强,有他看着,问题不大。   于是,许问枫跟着柳婶儿她们去了水边。   源头的水被吸干,要不了多久就会断流,得稍微处理一下,把营地旁边的水源刨深一点,用石头拦一下,免得明早没水用。   “二丫,你这是干嘛呀?”柳淑芬看她一顿操作,把水都搅浑了,好奇问道。   “婶儿,我拦水呢。”许问枫说道:“刚才去了趟上游,我看水快枯了,怕一会没水了。”   柳淑芬应声道:“哦哦,那是得拦一下,要不你干脆刨深点,等会打猎的回来,要用不少水。”   “嗯好。”   截好水,柳婶儿那边也收拾好了:“二丫走啦。”   “来啦。”许问枫爬上岸,从他们手里拿过筐,轻轻松松拎走。   几个老人跟在后面乐呵呵夸她力气大。   那边留在营地的人已经把晾凉的开水灌到了竹筒里,趁着火没灭,许问枫去自家板车里摸索几下,从空间里偷渡出一罐油。   许老太瞄到她的动作,生怕孙女又大手大脚往外盘东西,连忙过去从她手里拿过罐子,打开塞子一闻,悄咪咪捅了捅孙女的后腰,低声道:“这可是菜油,你要干啥?”   老百姓吃油,大多从动物脂肪里提取油脂食用,植物油量少且贵。   “我想把黄鳝煸干水分,存到路上吃,用菜油更香。”起锅的时候撒点辣椒面和细盐,香喷喷,大夏天也能放十天半月。   过了明路的食物,时不时能名正言顺打打牙祭。   许老太瞅瞅一脸馋嘴相的孙女,硬生生把要骂人的话咽了下去:“知道了,我来掌勺吧。”   就怕她不知数的霍霍油。   “行啊。”许问枫答应的爽快,但人却坚守在锅边,不停出言指导:“阿嬷油太少啦,煸不干就粘锅啦。”   “油再来点。”   “翻快点啦。”   老太太面部抽搐,暗暗深呼吸,几度忍下要骂人的洪荒之力。   最后得到两簸箕干煸黄鳝,一簸箕放在营地给大伙解解馋,一簸箕用油纸包扎好,一包差不多一斤的量,一共十包。   一罐油用掉大半,老太太心口哗哗的淌血。   许问枫塞了八包在自家板车里,剩下两包给了老太太,许老太淌血的伤口稍微止住了一点。   不可否认,确实香,油水也足,还经得住放。   “什么东西,好香啊。”摘野果子的娃们连蹦带跳的回来了。   小如意带着娃们采回来三篮子红彤彤的树莓果,许问枫把一篮子树莓倒在瓦盆里:“这盆洗了给你们吃,其余的你们按人头平分,留在路上吃,用树叶包起来两三天不会坏。”   岩滩村十岁以下的孩子总共才17名,加上大姐两个孩子也才19名,一人能分不少。   “不吃了,不吃了。”小如意带头呲开嘴,娃们跟着呲牙,露出两排染得血红的牙齿,咝咝地说:“牙齿酸。”   孩子可不像大人,看到好吃的东西能忍住,这不一边摘一边吃了个饱,也幸好古代没什么污染。   许问枫失笑:“是不能吃了,一会肉都咬不动了。”   听到咬不动肉,娃们啊了声,后悔吃太多野果子。   许问枫瞥一眼姗姗来迟的的狐裘公子,皱眉道:“他们小,你是大人,在一旁光看着也不制止?”   要你何用啊!   祁寻不理她,径直往水边走,漱口去了,他牙也有点酸。   许问枫:……狗脾气! 第117章 走出山脉   落日余晖洒落林间,外出打猎采集的人陆续回营。   狩猎组和采集组皆收获颇丰。   只停留一夜,野菜没办法晒干带走,就收集了今晚和明早食用的量,采集组主要找根茎类食物下手。   最让许问枫惊喜的是,采集组除了带回来几大筐木薯葛根外,额外收获了一板车沉甸甸的参薯。   参薯别名,脚板苕、大脚薯。   此物根块肥大,长得也很有特色,非常相似人的脚底板,关键产量高,单株块茎产量一般可达10kg,高产的甚至可达50kg。   耐高温耐干旱,耐放。   它跟山药是“亲戚”关系,所以它也是淀粉含量较高的一种食物,完全可以当主食食用。   存放得当一直可保鲜到翌年下种前后,在没有地窖的情况下,一两个月没问题。   “婶儿,你们挖干净没有?”许问枫问采集组的领头人巧菊。   巧菊不确定道:“应当没,我们是最后才在一个山坡上发现它的,挖了不多时,天色就开始暗了,没敢继续挖。”   许问枫说道:“我去看看。”   巧菊道:“我带你去。”   许问枫:“不用,循着推车的印记不难找。”   巧菊连忙拉住她:“你别一个人去,那地儿要穿过一片树林,不大安全。”   曾大勇立马道:“打猎组的人都回来了,我去叫几个人。”   许问枫默许了,反正也没打算放空间,多去几个人也好,万一遗留的多,明面上她一个人运不回来。   一行十人,很快找到脚板薯生长的山坡,顺着采集组留下的泥坑向周边挖,一块块肥大的块茎露出土面。   整块山坡长满脚板薯,巧菊她们大概只挖走三分之一。   许问枫他们又刨了两板车出来。   一辆板车能放六个箩筐,一筐一百多斤,多走一趟,意外多收获了千余斤的主食。   营地烟熏火燎,热闹非凡。   三排土坑灶,一排三层大蒸笼,蒸的是要带走的干粮窝窝头。   一排用铁锅在烀肉。   一排陶瓷瓦罐炖的是泥鳅野菜汤。   拉回营地的脚板薯许问枫吩咐巧菊带人卸下三分之一,和木薯一起蒸熟捏成丸子,明天过后要尽量减少埋锅造饭,趁着最后的风平浪静日夜兼程多赶几段路。   晚上海吃一顿,安排好守夜,所有人早早入睡。   破晓。   用昨晚煨好的下水卤肉,就着野菜汤填饱肚子,疾速启程。   翻出大山,路逐渐平坦,但没了林荫遮挡,被火辣辣的太阳蒸腾着,还不如走山路。   没多久后背就湿透了。   亲眼目睹了大山外面干旱得厉害,大家越发舍不得喝水。   这样不行啊,余宏义声音洪亮道:“渴了就补充水分,脱水中暑了平添麻烦,不出意外后天中午就能到府城,城外有条大河。   许问枫规划路线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水源的问题,哪里水源充沛,哪里水源匮乏,一清二楚。   但是想着人多嘴杂,具体的行进路线就几个人知道。   大伙听他这么说也就不节约了,纷纷解下竹筒吨吨吨猛灌几大口,渴坏了!   许盛平补充道:“要是感觉有中暑的势头,就赶紧把藿香水喝下去。”   早上,他熬了几大锅藿香水,每人发了一竹筒。   “二妹,你来一下。”许兰锳坐在牛车上,喊住走在前面的二妹。   昨晚等饭熟的工夫,许问枫给村里唯一的牛车制作了个粗糙的遮阳顶,娃们听说牛车是给他们坐的,开心的拔了些花花草草装饰牛车,队伍里八岁以下的13个娃今早挨挨挤挤坐上了不伦不类的牛车。   妮妮年岁最小,才一岁多,自个儿坐不稳,许问枫就把大姐安排上了牛车。   冯光耀当时眼珠子咕噜一转,突然就父爱泛滥,抢着要抱妮妮,许兰锳极具讥诮地瞅他一眼,二话不说将妮妮递给了他。   可惜他平时不亲妮妮,几乎没抱过她,又长期不着家。   妮妮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顿时蹬着腿哇哇的哭,小手不停地朝许兰锳的方向扑腾。   丑拒的不要太明显。   冯光耀尬在当场。   大伙看他的眼神分外耐人寻味。   一向宠溺儿子的冯老爷都看不过眼了,亲闺女不识亲爹,丢死个人了!   在家丢丢人也罢,丢人丢到亲家和几百人面前,冯老爷头一次生出掐死儿子的冲动。   “大姐,怎么啦?”许问枫走过来。   许兰锳悄悄从草席下翻出一筒水,她观察过了,二妹是全队伍里喝水最频繁的一个人,这么个喝法只怕撑不到下一个水源地。   “不用,我水够。”许问枫笑着倾斜背篓,扒开最上面一层的草,露出一篮子红艳艳的树莓,篮子下面码着半背篓竹筒。   昨天采集大丰收,推车超载,水和干粮就得靠人背,力气小就只能少背一点水,像她这种力气大的,自然要装够水,虽然空间里不缺水,但白天不方便取用。   说着,许问枫索性放下背篓,抓了两大捧树莓给大姐。   水没送出去,反倒从二妹手里拿东西,这都是二妹辛辛苦苦背下山的,许兰锳哪肯要:“昨儿分过了,妮妮兴儿小吃不了几颗,给四妹留着。”   许问枫把树莓倒她衣摆上:“四妹昨天吃太多,刚才还在喊牙酸呢,这东西又不能久放,妮妮吃不了,你吃啊。”   大人也需要补充维生素的。   正午晌,终于在路边看到几棵比较茂密的大树,余宏义连忙招呼队伍停下休息打尖。   躲过最毒辣的太阳直射,队伍才继续赶路。   话说他们走了一整天,除了偶尔路过的马车,没碰到一个灾民,四野安静的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饥馑战火还未彻底爆发,不到最后一步没人愿意背井离乡。   所幸他们走的早,能避免不少麻烦。   天黑,队伍歇在离路边稍远的地方。   顶着大太阳赶一天路,不是一般的遭罪,余宏义一声令下,全员没什么形象的瘫坐在地上。   有人默默捶着腿,有人直接脱掉草鞋,清理磨破皮的脚底板,一会去领草药敷一敷。   排队领草药的时候有人摸着脸嘶声叫喊:“许大夫你快帮帮瞅瞅,我脸好痛啊!” 第118章 不明人士    暴晒一天,没戴草帽的人直接晒脱了皮,严重的甚至起了一块块红斑,脸部灼痛瘙痒。   本来吧,昨天许问枫睡前有让他们编草帽的,有人对她话言听计从,有人觉得编那玩意不如多睡会,庄稼人还怕晒?   对此,许问枫并没有要求他们一定要遵照自己的意思,她的处事风格就是把一件事的利弊说出来,由他们自己去权衡。   不喜欢费口舌去劝服谁。   人只有吃了亏教训才深刻。   你看,一些村民吃过亏,余宏义一下令安营,立马自发地四处扯草,手指翻飞编草帽,都不用她再提醒。   根据今天的状况,余宏义与多吉磋商过后,调整了行程时间。   改为凌晨3点起来,用过朝食4点出发,腾挪出来的时间用在阳光最烈的中午休息。   他本来是要找许问枫商量的,结果许问枫早早把草席一铺,搂着小如意呼呼大睡。   隔天上午十点。   “里正、二丫,我看到河啦!”走在最前面的人兴奋喊道。   这里离府城已经不远,许问枫隐晦地瞟祁寻一眼,意思武器啥时候送来?   祁寻回视一眼,意思还不到送货的地点。   两人就这么打着哑谜,居然交流的毫无障碍。   不知道第几次许问枫又看了看他,祁寻终于抬了抬他矜贵的下巴。   许问枫循着他扬起的下颚线看去,那里是一丛密集的蒲葵树。   许问枫会意,与里正知会一声,随后叫上曾大勇、吴满贯,和哈克族的几位勇士快步朝蒲葵丛走去。   一行人扒开宽大的蒲葵叶子,露出三个木箱子,曾大勇回头,目光征询许问枫。   许问枫点头:“抬出来,打开看看。”   掀开箱子盖,露出里面锃光瓦亮的大刀,众人惊喜不已。   男人对武器一类天然就充满兴趣,尤其是习武的曾大勇,抱着精锻的大刀爱不释手。   自打习武以来,苦于管制严格,他一直用着柴刀,他做梦都想拥有一把正经武器,曾大勇拎起梦寐以求的大刀耍了几招,感受到大刀带来的虎虎生威的气势,笑容都快裂到耳根去了。   看的吴满贯眼馋,也伸手去捞了一把,肩膀瞬时下坠:“好沉。”   没一把子力气根本挥舞不动,像他那样的武值弱鸡,光拿起来都觉得费劲。   许问枫指着旁边的箱子说:“你力气小,试试那个。”   吴满贯依言换了把刀,拿在手里轻松舞了几下,无比惊奇道:“姐,你怎么知道这个箱子里的刀要轻很多?”   许问枫:“材质不一样。”   吴满贯又用放光的眼睛看着他姐,大刀的样式大小都差不多,也不知道他姐是怎么用肉眼分辨出来的。   扭头看见钱多多拎着沉重的大刀,手背青筋凸起,脸都憋红了,吴满贯笑道:“快别逞强了,你来这个箱子挑。”   钱多多有些固执道:“不,我就要这个!”   之前他和吴满贯去镇上做买卖,地痞跑来收保护费,他哥用了几斤卤肉,一贯钱才摆平,看着他哥小心翼翼陪着笑的样子,那时钱多多就发誓,要变得强大保护他哥。   回来就央求许问枫教他习武,许问枫这个懒鬼,就把他推给了曾大勇。   于是钱多多就拜在了曾大勇门下,搞的小如意的辈分瞬间上涨。   师父的师父钱多多得尊称她一声师祖奶。   小如意也很懵,夭寿哦~小小年纪就莫名其妙荣升奶奶辈。   后面许问枫发现钱多多是个不可多得的习武胚子,比曾大勇悟性高。   但他毕竟年龄小,受个子臂力的限制,所以四五十斤的大刀实在不适合他,许问枫言道:“人与武器契合才是最重要的,那刀现在不适合你。”   钱多多和吴满贯的关系,是兄弟朋友那样无间的亲密,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是可以耍一点小性子的。   但他对许问枫除亲近之外更多的是敬畏,是以许问枫一发话,他从心的听了,乖乖拖着精锻大刀放回箱子。   “勇叔你也把刀放下,抬回去再分配。”许问枫又对曾大勇道。   “诶,好。”曾大勇恋恋不舍放下刀。   正当此时,远处河堤下的乱石堆后面突然出现一群人。   许问枫瞧见时,眉心微微一蹙。   很明显这不是狐裘公子的人,如果是他的人没必要鬼鬼祟祟的,完全可可以堂堂正正的出来交接啊,他们家公子就在自己背后不远的地方,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搞这样的小动作。   难道是高旭那边出了纰漏,被人守株待兔了?   应当不能啊,高旭这人,二十啷当岁,却有着四五十岁人的持重老成,是个一根筋的死板人,向来是一丝不苟的执行他家公子的命令。   他出了问题,那就是狐裘公子下达的指令有问题。   千年狐狸一只,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几个念头闪过,那群突兀出现的不明人士已经从河堤下攀了上来。   六个武夫模样的人,两个丫鬟,簇拥着一名妙龄女子。   占据中心位置的女子,瞧着约莫十六七岁,一身拖曳的水蓝色罗裙,衣裙布料精细,头上插满朱钗簪花,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姐。   这就有点出乎许问枫的意外了,看不懂这样的贵小姐缘何会出现在野外。   贵小姐被扶上岸堤之后,两名丫鬟匍匐在地,为她仔细擦拭锦帛鞋。   贵小姐娇滴滴的拧着眉,看着丫鬟从鞋面上刮下来的泥灰草屑,整个五官都揪在了一起,仿佛在看什么腌臜物。   神情和作派显得和这僻壤荒郊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许问枫愈发看不懂,这到底是哪路神仙。   曾大勇攥紧柴刀,神情戒备:“你们是何人?”   “你是接收这批武器的话事人?”说话的正是被簇拥在当中的女子,她高高扬着下巴,眼高于顶的看人。   曾大勇下意识去看许问枫。   可能是没想到这支近千人的队伍居然是一个女人在掌事,苏语容很是吃惊,眯眼端量着许问枫:“你是话事人?”   语气中充满不可思议。 第119章 来意不明    许问枫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额头,唇边露出一个无害且有些憨纯的笑容道:“姑且算是吧。”   此时不是推卸责任的好时机,着实被这位突然出现的娇小姐整迷糊了,居然对她的来意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场面需她出面应对。   听她亲口承认是队伍的话事人,苏语容扫量她的目光变得似尖针一般,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   她淡定从容地站在一群彪壮大汉当中,仿佛天生就是这群人的主宰。   通身上下并无奔波的落魄狼狈,一身干净爽利的粗布装束,袖口挽至臂弯处,露出半截手臂,褡裢绑在腰上,便似一根宽腰带束紧着,显得腰身纤细有致。   最近许问枫成天山里山外的忙碌,莹白的肌肤晒出浅浅的小麦色,不过皮肤质感却很好,细腻的一点毛孔都看不见,五官明艳大气。   可想见这少女若是养白几个度,是何等的绝色。   再看她笑的像一只小白兔一样柔软,当真是分外刺眼。   这些外露的特征看在苏语容眼里就是软弱可欺,不知廉耻。   数百堂堂男儿竟然听从这样一个人的号令,简直荒唐之极!   说穿了,就是嫉妒了,嫉妒一个贱民出身的村姑居然掌控着一支千人队伍。   但许问枫不知道她的想法啊,就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不知姑娘找我何事?”她目露疑惑道。   苏语容愠怒道:“你们手里的东西是我送来的。”   许问枫不懂她在恼什么,依然好脾气道:“哦,既然货已送到,姑娘还有何指教?”   她压根不相信高旭会把运送武器的任务交给一位傲慢无礼的千金大小姐。   苏语容怒意更甚:“你在盘问我?”   许问枫敛了笑意,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们着急赶路,没空与你磨磨唧唧,姑娘不妨直接说明来意。”   苏语容阴沉着脸斥道:“放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许问枫不觉皱皱眉,撂脚就要走。   麻雀绑鸡毛,你以为你是个什么鸟。   “你给我站住!”苏语容先是凌厉娇叱一声,而后稍稍软了语气道:“这几箱货物的交易条件是,让本小姐加入你的队伍,你等需护送本小姐一程,你若不同意就把箱子给我留下。”   明明有求于人,却偏要以一种胁迫的口吻命令人。   许问枫顿足,清清淡淡道:“不好意思,你的要求恕难从命,事前我与货物的主人交涉中并不包含护送活物。”   前一刻,自己还和货物的主人并肩而行,他可没说会有这茬‘惊喜’在等着自己,估计身后的狐裘公子也是相当意外吧。   她越气定神闲,苏语容越觉难堪,压制怒意稳住心神道:“事态有变,临时决定。我倘若骗你,你很快就会知道不是吗,我没必要编一个随时会被戳穿的谎言。”   这时不远处的山坡沟沟里,趴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举着蒲葵叶当掩体的健壮汉子低呼道:“糟了!”   苏语容在诈许姑娘!   当人心生疑窦难辨真假,而答案恰恰又近在眼前时,本能的反应就是去求证,此刻若许姑娘回头看公子一眼,公子当即暴露无疑。   一旁的高旭捏紧了拳头,公子要暴露了!   不过,他的隐忧显然是多余的,许问枫怎会不知道这女人在诈自己,从头到尾视线不曾偏移半分,审视着她道:“你可有信物或印信证明?空口白牙别人凭什么信你。”   如意算盘落空,苏语容表情阴郁,松开手掌,半块玉佩从她手心坠下来。   藏匿在山沟沟里的北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疑惑道:“苏都尉竟胆敢将信物交于外人,狗东西莫不是叛变了?好哇,看我晚点不杀了这个贼子。”   “你闭嘴,安静点。”高旭用看傻子的目光瞅他一眼:“笨蛋莽夫!用用你的脑子,那不是外人,那是他女儿,苏都尉真要是叛变了,会把独女送到虎口边任人宰割吗?”   北萧挠挠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随后不服气道:“我承认我脑子是没你灵活,但我武功最高,你打不赢我,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看他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蠢相,高旭摇头啧了声,沉思起来,按理说苏都尉借由这次的事件先斩后奏将家眷送了过来,本就是在公子的容忍底线的边缘蹦跶。   如此冒险一赌的情况下,竟还敢公然刺探公子的行踪,这也太蠢了,除非他成心作死,不想活了还差不多。   苏都尉不是这般的蠢人,公子麾下除了旁边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蛋外,就没有蠢成这样的,有没有可能是苏语容擅自主张?   山坡下,许问枫认真端详信物片刻,略一沉吟,盈盈笑道:“好,我应了。”   对面大小姐手中的半块玉佩,跟高旭骗他爹那块玉佩几乎无差,唯一的区别就是,高旭给她爹那块是完整的。   信物是对了,但许问并不认为这是枫狐裘公子的安排,其中定是在什么环节出了差错,有一点苏语容说的对,问题出在哪,不日便知。   她猜多半是其内部浮起了个瓢,啧啧,御下不严啊!难得看狐裘公子吃瘪,莫名还有些期待呢!   反正人她已经给留住了,之后要怎么处理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了,也不想插手。   看她见到信物当即应下,苏语容心中的郁气总算是舒解了一些,自得道:“算你识相。”   不与傻瓜论长短是许问枫一贯的准则,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我等俱是乡野粗人,为免冲撞到你,我替你择了两个备选位置,最前面和最后面随你选。”   这话与其说是尊重,不如说是制约,苏语容正欲发作,就听她又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山岭野外流寇山匪横行,出个意外死无全尸不算稀奇,你说对吗?”   她的语气堪称温和,看过来的眸光也甚是平和,却让苏语容不寒而栗。   这可恶的贱民在威胁自己! 第120章 打渔    苏语容心中不胜怨恨的扫视一眼许问枫身边一溜的魁梧大汉,以及她身后乌压压的人潮,再对比一下自己身边的人,她再蠢也明白,自己必须忍下这口恶气。   且走着瞧吧!   苏语容咬着银牙打发仆从去把隐藏起来的马车赶过来。   此行她一共带来六辆马车,随车武夫28名,丫鬟仆从12名。   从车印的深浅程度,许问枫判断出其中四辆马车拉载的应当是贵重物资,量还不小。   随意瞄一眼,许问枫带着曾大勇等人回到队伍当中,把分配武器的事交给里正,转头朝自家推车走去。   平时歇脚期间,总是赖在推车旁打盹的狐裘公子不见了踪影。   许问枫并未四下搜寻他的身影,神色如常的牵着小如意,叫上三妹去了牛车那边,坐到车沿上,悠哉晃着双腿,打开一包干煸鳝鱼,姐妹四个美滋滋分之而食。   高旭一直盯着许问枫,见她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眼中浮现出欣赏之色:“北笙你和北萧即刻进城探明情况。”   “是!”应声落地,两人快速消失在山坡上。   今晚队伍要歇在河边。   准备就地取材捕鱼。   原本在酷热的天气下,抹盐做熏鱼也是不成的,鱼的腥味本就大,不好保存,何况是炎炎夏日。   不过许问枫的干煸黄鳝给了里正灵感,做不成咸鱼熏鱼可以片成块用油煸干水分啊。   他们自然是没有植物油的,但前阵打猎存下不少动物油脂。   再往后走估计这样的机会不多了,一张张嘴跟吞食兽一样,不抓紧多存点食物,后面就要饿肚子。   尽管杂七杂八的食物加起来足有两三千斤,可岩滩村有370张嘴,再是怎么勒紧裤腰带也吃不了多久。   余宏义是不想再像上次逃难一样,饿的啃树皮吃草根吊命。   这几日以来,许问枫对余宏义的领导能力是越发的满意,最可圈可点的是他并没有事事依赖自己施展“法术”,而是带着村民们自力更生,想方设法的尽量多存储食物。   冲着这点许问枫就很愿意在他们困难的时候借出大部分粮食。   岩滩村的后生们欢天喜地领完兵器,将带出来的渔网统统扒拉出来,奔向河边,布网打渔。   前前后后旱了二十几天,水位明显下降,很利于捕鱼。   不时能听到河边传来欢呼声。   起初的几网每次都能拉上来沉甸甸一网,河边打理鱼的妇人一字排开,手脚麻利地杀鱼清理内脏,内脏丢去河里打窝,清理干净的鱼甩去身后。   后面一排的人在石头上将鱼片成手掌厚的块状,扔到桶里,再由一队后生挑回营地,交由老人们煸炒。   许问枫站在岸边看她们如工厂流水线般的操作,都有些惊叹。   食物激发了劳动人民的潜能。   看了会,借口想找水芋,她和吴满贯去了下游。   今天她要多储备点水,顺带捞些水草浮生物水塘里饲养鱼虾。   拐过一个弯道,避开所有人视线,等吴满贯站到望风位上,许问枫开始疯狂吸水。   她每天下半夜偷摸摸钻进空间劳作,空间里的五亩地,已经全部种上粮食,昨晚还种下一亩西瓜,水塘也扩大了三倍。   大水塘灌满水再顺带用震波把下游的鱼群往上游赶了赶,暗中帮一把捕鱼的村人。   吸饱水,又在河边挖了好些鱼腥草和芦苇水竹这些水生植物丢空间里。   鱼腥草种在水塘边上,芦苇水竹打算沿牧草的小溪种一圈。   说到小溪,最近几天忙着种地,牧场那边的水源还是原先的几米长,争取在接下来几天把整个牧场的溪流砸通。   忙完这一切回到群众中,河里的汉子们已经转移到上游一点的地方布网,岸边堆积如山的鱼儿蹦跶得欢,几十个妇人都快收拾不过来了。   看这量,怕不是把这一河段的鱼给捞光了。   村民存的动物油脂怕是不够用,许问枫对吴满贯道:“一会你教教他们做干烤鱼片。”   阅览过几本美食书,自认已称得上是美食小达人的吴满贯一口答应:“没问题。”   上次教米玛煮卤肉,杂货铺奖励了4个点值,姐弟分析过后确认,杂货铺的机制不仅仅局限于见义勇为。   教授别人技艺或做出令普罗大众受益之事,杂货铺同样会奖励点值。   吴满贯去找到巧菊,巧菊听说他要教大伙烹饪新奇食物,连忙喊来几位心灵手巧的妇人过来学习。   夜宿地的男男女女各尽其责忙碌着,似乎就许问枫一个清闲人,就连孩子们都在帮大人干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杵在一群勤劳的蜜蜂当中,显得特别的游手好闲,许问枫略微有点不自在,要不我就负责动动脑看看书?   毕竟每天夜里操劳,白天想偷个懒很正常,但别人不知道啊。   许问枫拿出一本地理志,靠在推车旁专心研读起来,熟悉地区自然环境和人文方面的地理状况。   没翻几页,钱多多兴冲冲拎来一桶河虾:“二丫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他记得清楚,上回岩滩村捕鱼,二丫姐不要鱼,要了一盆小虾。   许问枫凑近一看,桶里的河虾个头要比岩滩村的大,品种也很丰富。   有青虾、草虾、鳌虾,这几种水塘里没有,于是手伸进桶里薅了一下,各收了10对进去:“拎去给秋灵,让她晚上煮一锅盐水虾。”   “好咧。”钱多多状似俯身去拎桶,悄声说道:“公子在铁树那边,铁树去打渔了,他照看着铁阿公,我瞧着他混在里边一点都不显得突兀,挺像一家人的。”   许问枫嗯了声:“待天色再暗些,该通气的都给他们通通气。”   钱多多人小机灵,这种事交给他办最合适不过。   “注意隐秘。”   钱多多:“知道,包我身上。”   转头把河虾送去给秋灵,钱多多便似一只滑腻的小泥鳅穿梭在营地各处。   “谁家带酸菜了?”伍秋雨端着个空簸箕四处征集酸菜。   无论是干煸鱼块还是干烤鱼片都用不到鱼头,她打算通通做成酸菜鱼头汤,再配上一个窝窝头,就是极美味的一餐。   “我家有。”   “我家也有。”无数人响应道。   逃难最重要的就是食物,别的可以拉下,吃食是绝对不会落下的,走的时候家家的泡菜坛子捞的可干净了。   伍秋雨很快征集到满满一簸箕酸菜,扭头交给掌勺的妇人。 第121章 要鱼    天际绚丽的落霞,潺潺的流水,河岸茂密的阔叶树,人在其中忙碌穿梭,营造出一种静谧祥和的错觉。   在一片烟火气中,妇人们埋头将酸菜切得细细碎碎,锅里倒一点油,撒些野葱野姜煸香酸菜,刺啦浇上几瓢水,烧开下鱼头,再撒一把吴满贯提供的辣椒面。   红色料水咕咚咕咚冒泡,细碎的酸菜伴着鱼头上下翻滚,酸香的鱼肉味飘满整个营地。   几十口锅同时飘出香味,一旁还有几口锅在持续不断的煸着鱼块,对面垒的石头灶上烤着鱼片,几种煎炸炖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闻之令人陶醉。   香味入鼻,好些人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咽着口水,小声议论着:“我咋觉得比咱们在家的日子滋润?”   “可不吗,你说怪不。”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逃难逃出踏春的感觉来,反正跟上一次有太大的区别。   苏语容端坐马车里,闻着这无孔不入的香气,忍了一会,没忍住,撩开帘子一角:“去挑些鱼回来,我想吃鱼羹。”   “是。”绿萍叫上两个婆子,拿上瓷盆就去了。   她没问小姐支银子,在她看来,那伙人就是来保护她家小姐的外聘打手,连镖师都算不上,跟他们要几条鱼是看得起他们。   绿萍站在营地中央,颐指气使道:“那谁谁谁,去帮我捡一盆鱼。”   “挑肥美一点的。”   “快着些,饿着我家小姐唯你们是问。”   都没人搭理她,她就在那下了一通指令。   村民跟看神经病似的,哪来的二傻子,这年头食物宝贵着呢,有钱都不好买,再说你就算要饭也该有要饭的态度吧。   这家伙可倒好,要饭还给她要出优越感来了。   况且经过钱多多东晃晃西晃晃,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新来那伙人不是什么好鸟,是需要他们防着的人。   “这位姑娘,不好意思啊,我们没活鱼了。”伍秋雨站出来道:“炖熟的鱼头要吗?”   她不打算白给,准备高价出售敲一笔,那可是放了油和稀罕辣椒面炖出来的鱼头。   只是她不知道这位看起来不差钱的姑娘,压根就没想过要付钱。   绿萍撩一眼没二两肉的鱼头,面露嫌恶之色,指着一筐还没来得及煸炒的鱼块,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捡一盆鱼块也行。”   伍秋雨道:“那是我们腌制过的,恐怕不合贵人口味。”   鱼头就算了,鱼块是储备干粮,给银子也不卖。   许老太插话道:“可不咋地,鱼块腌制过就不新鲜了,放了不少我们乡下人用的辣根水,你们是精细人肯定吃不惯。”   想什么美事儿呢,鱼肉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   “话多。”绿萍不悦她插话,斥了一句道:“既如此,再去打捞些活鱼上来不就是了,对你们这种干惯了粗使活的人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   伍秋雨彻底冷了脸:“既然容易,何不自己下河捞,想吃多少捞多少。”   绿萍黑沉着脸:“你什么意思?你敢驳我家小姐意?”   许老太撇嘴一通怼:“你是耳朵聋,还是听不懂人话?你家小姐是你家的,咱认识她是谁呀,四六不分跑来别人地头上耀武扬威,谁给你脸了!   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教养当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老太太本就是个好面儿的人,被一个小丫头斥了,心中别提多不痛快了,而且自从孙女长本事以来,全村上下谁不给她几分面子。   “放肆!”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绿萍作为苏语容跟前得脸的一等丫鬟,平时对着低她一等的丫鬟婆子,动辄打骂,现在被一个乡下老太婆漫骂,怎么可能咽得下那口气,当即扬起手要掌掴她。   不过,手刚扬起来就被另一只手死死捏住,绿萍偏头就撞进一双平淡无波的黑眸里。   掌掴老太太就是在打许盛平的脸,打许盛平的脸就是打她的脸,许问枫岂会坐视不理。   她一动,营地里干着活的汉子们纷纷站了起来。   绿萍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捏住她的手跟铁箍子似的,她都怀疑自己挣扎狠了,那姑娘会拧断她的手:“放开!”   “嫌手多余,我可以免费替你剁了。”许问枫不咸不淡瞥她一眼,拽着她手稍使力往后一撂,绿萍自由落体摔了个四仰八叉。   讲真,绿萍有点怯那双黑眸的主人,对着俩婆子大呼小叫道:“你们是死人吗?”   俩婆子胆怯地挪动一小步就不动了,看看周围一堆如狼似虎的汉子,再来二百个她们也不够人家摆弄的,再者她们对绿萍并无好感,犯不上为了她挨一顿毒打。   看着四周黑压压的人头,绿萍爬起来色厉内荏放狠话:“你给我等着,开罪我家小姐,定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三人落荒而逃,起身的人重新坐了回去,该干嘛继续干嘛,仿佛刚才那场风波就不曾出现过。   “废物!不堪用的东西。”绿萍立在车窗前添油加醋的告状,不料状才告到一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她想掌掴老太太不成,反倒挨了自家小姐的掌掴。   绿萍恨毒了死老太太。   “去捞鱼,捞不到你就别回来了。”苏语容作为苏都尉唯一的掌上明珠,一贯在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今儿这鱼非吃到不可。   “是。”绿萍条件反射的一抖,捂着脸退下,也顾不得去恨谁了,一刻不敢耽误地带人前往河边。   她太了解小姐是什么脾性,今儿若不能如小姐意,小姐真的会把她溺毙在那条河里。   苏语容探出头,眸色沉沉挨个观察营地里的年轻人,公子说那位贵不可言的人极可能就混在这支队伍中,会是谁呢?   虽然她的马车被安置在队伍外围,但营地里有几十口土灶燃着火,就似点了几十根火把一样,光线不比白天暗多少。   苏语容最终将视线落在许邵元身上。   许邵元正是许家的长房长孙,他原本乃读书人,一身书卷气。   且许家人长相都不差,又因父亲早逝,自身意外跛了脚,与考场失之交臂,一直沉浸在失意当中无法自拔,倒是养出一股子忧郁气质。 第122章 报仇    许邵元沉默寡言地坐在边缘位置,看起来就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神秘意境。   这类人有着一种难言的魅力,也难怪苏语容会锁定他为自己所寻的目标,众观全场就许邵元特别一点。   先前她也暗中观察了许问枫很久,没发现任何异常,苏语容一时有些迷糊,不知是那村姑太狡猾,还是那人不在队伍当中。   锁定许邵元之后,苏语容才不甘不愿认定,村姑过于狡猾。   绿萍河边并无什么收获,附近河段被岩滩村大扫荡过,天黑又没渔网,最后只捞到几条二三指宽的小鱼。   这等大小的鱼小姐通常用来喂猫。   短短一截路,绿萍走的如履薄冰,满脑子都在想要怎么糊弄过去。   马车横侧支了一方矮案,苏语容抱着一只雪白的短腿猫坐在案后的杌凳上,旁边一名丫鬟在用风炉烧水煮茶。   绿萍惴惴不安道:“禀小姐,鱼交给刘妈了。”   苏语容纤纤细指捏着瓷杯轻啜一口:“捉到鱼了?”   绿萍含糊嗯了声。   那名叫刘妈的婆子,端着盆快步走来。   刘妈恭敬地停在案几对面,恭敬地福了福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手里的盆倾斜到苏语容平视过来,将将能看清的高度。   她笑容敦厚道:“小姐老奴瞧着这鱼,煎一煎煮豆腐汤是极好的,只是荒郊野外没得豆腐用,清炖恐怕会有些腥,红烧又稍小了些,老奴一时拿不定主意要如何烹制才好,特来请示您。”   绿萍攥着衣裙的指尖发白,这老货心思歹毒!   看清盆里的几条小鱼,苏语容撸猫的手微微一顿,忽而伸出一只手,抓住绿萍的手按在炉壁上。   风炉乃铜制品,茶沸时热度惊人。   只听滋啦一声响,空气中立时飘荡着一股皮脂的焦糊味。   “啊......”绿萍发出一连串尖利凄厉的惨叫声。   车窗里,一名贵妇人探出头朝外看了看,嗔怪道:“阿容,怎地又胡闹。”   苏语容歪头,拖长语调撒娇道:“母亲,她办事不力该罚。”   贵妇似拿她无法,对煮茶的丫鬟道:“小婵你愣着做甚,还不快带绿萍下去上药。”   “是夫人。”小婵颤着手,扶起痛得在地上打滚的绿萍。   荒山野外,冷不丁冒出一阵阵凄厉惨叫,怪瘆人的。   惊的营地里的人纷纷端着碗四下张望:“咋啦?发生啥事了?”   “不知道嘛。”   “我听着好像离的不远。”   “别不是山精怪吧?”不知谁说了一句,让本来围在土灶边上吃饭的人,不由向同伴靠拢。   “说不定是水鬼。”也不怪接话的人乱想,身处火光明亮的营地朝外看去,山坡黑黝黝一片,河边树影幢幢。   眼看大伙越说越离谱了,余宏义连忙制止道:“瞎揣测啥呢,当心吓着孩子。”   “大勇,你点一队人去外头巡察看看是咋回事。”   “叔,没事。”许问枫往外围努努嘴:“是新来那伙人。”   她听出是之前来营地要鱼的绿萍。   “我去探探。”钱多多嘴里叼着窝窝头,去溜一圈回来把那边发生的情况说了说。   “人主仆之间的事,与我们无关。”许问枫摸了摸紧紧贴着她的小如意:“没事了,吃饭。”   大家心安下来,七嘴八舌议论开了,有人就道:“反正我家是打死也不会典儿女,卖身为奴太惨了,活的猪狗不如,生杀大权握在主家手里,让你三更死活不过五更,太没保障了。”   “可不咋地。”这话引来一片附和声。   老太太看着沈青梅一家,意有所指道:“只有黑心肝的人才会打主意卖儿卖女,有的蠢人啊还不惜福,世上找的出多少像我许家一样的和善人。”   赵老太脸一黑,却没敢吱声,没办法,死老太婆现在是她惹不起的人物。   “阿容,你来。”   端庄娴雅的夫人将苏语容唤入马车,语重心长道:   “阿容啊,此行你我母女二人,身边拢共就那么点人,她们身子不爽利,如何能伺候好主子。今时不同往日,路途漫漫远足山野,短了人用,上哪添置去。”   苏语容不耐烦听她长篇大论:“总要途经村镇的,何愁买不到人。”   苏陈氏凝眉:“你阿父虽说让我们安心跟着这支队伍走,却并未交代他们将去向何处,只道届时会有人出面安置我们,没个目的地,为娘心里不踏实。   便是如你所言,不愁买不到人,可外头村镇大多是穷苦人家典出来的儿女,不曾受过调教,粗手粗脚行事无章法,如何用的惯!阿容莫要使小性子可好。”   苏陈氏神色略显疲倦,她家阿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也出挑,就是任性了一点,骄纵了一点。   苏语容敷衍道:“行啦,我知道了。”   今天刘妈心里格外痛快,繁忙中嘴角都带着丝丝笑意,老话说的好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小蹄子终于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   刘妈烧制好小姐夫人的饭食,去下人锅里舀了些饭菜,脚步轻快地走去车尾的阴影处:“彩云,吃饭了。”   她家彩云,数月前本是小姐房里得脸的绣娘,一日绿萍不小心打碎了小姐心爱的玉器,小蹄子害怕被责罚就把这事栽赃到彩云头上。   害她女儿被小姐打烂了双手,伤好之后再也做不得精细活,被拨去做了最低贱的粗使丫鬟,她家彩云一手的绝活,就这么毁了。   毁的不仅仅是一门差事,她家彩云签的是五年短契,本打算入苏府攒下一份嫁妆,日后脱了籍,有技艺傍身不愁嫁一户好人家的。   “阿娘我们逃吧。”彩云瑟缩道:“我怕她报复咱。”   “闺女不怕啊,娘仔细看过,小蹄子活活燎下一层皮来,大热天一个没养好说不得整只手就废了,即便养好也必是疤痕狰狞,小姐不会再叫她到跟前侍候了。   贱蹄子一贯嚣张,把下面的人得罪了个遍,咱母女二人还怕她一个失了势的下等婢子不成。” 第123章 背后之人   彩云捧着碗,呆呆望进茫茫黑夜,低喃道:“阿娘你想过吗,小姐明知道女儿一双手何其重要,为什么偏挑着我的手惩治?”   刘妈怔然,彩云出事后她恨毒了绿萍,一门心思要收拾绿萍给闺女报仇,对苏语容,怨怼是有的,但多的......不敢想。   “老爷仓促送走小姐夫人,定是又要乱了,咱们孤儿寡母离了苏家多半是个死,你别胡思乱想了,快用饭吧。”刘妈没敢去看闺女眼睛,匆忙转身到前头候着。   营地的人用过食后,接着把剩下的鱼肉做成干烤鱼片。   攒的动物油脂没煸几筐鱼就用完了,要不是吴满贯及时贡献出新点子,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才好。   以伍秋雨带头的妇人们把吴满贯好一顿夸,是人就喜欢听好话,吴满贯嘴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从极度排斥到真心接纳不容易啊!   已经很久没有人再提“他”以前干的那些混事儿,切切实实与村里的后生们打成一片,以前看见他就退避三舍的妇人姑娘们都对他好感倍增。   在良好氛围下,连带他那位喜欢胡搅蛮缠的娘都变得讲理了许多,一个人的改变带动全家。   吴家人脑洞没那么大,猜不到儿子是换了个芯子,只知道自打儿子和许家二丫走的近了,才幡然醒悟的。   天下父母就没有不盼着自家子女成器的。   吴父见总闯祸的儿子迷途知返,不知道有多欣慰,下了死心管束家里最溺子的媳妇老娘,生怕一不注意又把儿子带回沟里。   吴母一改无理搅三分,动不动就恶声恶气的作态,尤其是在许问枫面前,掐着嗓子学那些温婉的妇人细声细气的说话。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许家二丫头有多得里正看重。   干烤鱼片虽不耗油却极其费时,须得把捶松的鱼片里的水分烤得透透的方能保存的更久,忙到夜里十一二点才把所有的鱼肉处理完。   烤干最后一筐鱼片,顾不得收拾满身的鱼腥味,倒头就睡,天不亮就要起来赶路。   夜,万籁寂静。   前去城里查探的萧北回来复命。   高旭沉声问:“如何?”   北萧抱剑回道:“说了也没说。”   高旭深深皱眉,什么叫说了也没说,正事上岂可含糊,派你出去探了个寂寞。   看他脸色不对,北萧连忙道:“主子的行踪是最高机密,岂是他能知晓的,我猜他是猜到许姑娘的队伍与主子交情匪浅,所以才把家眷丢进队伍里的吧。”   猜你个头,你除了武功高还剩什么啊,一点脑子都没有,这种事能用猜的吗,高旭对他不抱希望,让他滚一边去,看向易容成普通人的北笙:“你去见了他。”   北笙垂头应是:“不亲自去不放心。”   所谓鉴貌辨色,自然是要面对面根据对方的言语表情去揣摩其真实想法。   高旭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据你辨察,他是否洞悉了主子的行踪,苏家女诈许姑娘的举动,是她自作主张还是苏都尉授意?”   北笙:“当时属下摸进他房里亮出令牌,他吓得不轻,连滚带爬下榻,伏地迭声请罪,声称最近府城那边动作不断,恐有大乱,他忧心届时乱起来无力看顾后方招致家眷遭难,才起了送她们走的心。   属下有九成九的把握,他并不知晓主子的行踪,至于将家眷混入许姑娘的队伍,应是赌的成分居多,赌这支队伍最终目的地是密地。”   毕竟武器属于违禁品,极其难搞到,而且又是临时起意,加上许问枫的队伍良莠不齐,既有身强力壮的哈克族人,又混杂着岩滩村的老弱病残,实像是在故意为了掩人耳目,行机要之事。   北笙继续道:“他只叮嘱其家眷安心跟着队伍走即可,到时会有人出面安置她们,刺探主子是否在队伍里,应是苏家女擅自为之,他没那么蠢。”   “头儿要不要...?”北萧不甘寂寞插话,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怕他坏事。”   苏都尉保护家眷的心其实无可厚非,只是手法不得当,犯了公子的禁忌,高旭揉揉眉心:“罢了,找机会禀明公子,且看公子作何处置吧。”   依他个人想法的话,掌握着苏都尉的家眷,他只会愈加卖命,只是他先斩后奏的行为,大概会败尽主子对他的观感。   身处他那个职位,难以近主子的身,不了解主子的真实性情,才走了这么一招臭棋。   此时身后传出轻微的悉索声。   看清来人,北萧当即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样,几人齐齐躬身行礼。   祁寻站在深黑的阴影里,听高旭汇报完,缓声说着:“预备好接替他位置的人,让埋在城里的线人盯紧他,一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高旭垂首:“家眷要如何处置?”   “按兵不动。”祁寻道:“此事绝非你们查到的那般简单,应另有隐情,着人细查她近半年来与哪些人有来往,尤其是最近一个月,要事无巨细。”   苏家女如此急切冒进的刺探他的行踪,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收买,许下了她无法拒绝的重利,令本就不怎么聪明的她这般急于完成任务。   恐怕苏石仓促送走家眷亦是背后之人在推波助澜。   能入他麾下的人,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布局,蒙蔽了他的眼睛,不至于蠢到出这等昏招。   高旭从不怀疑主子的敏锐,主子总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当下一凛,不敢掉以轻心,即刻再次派人连夜摸进城。   同一时间,府城薛府。   薛源于粮仓核查一番,满身疲惫回到袅袅沉香的室内,几名美婢围上来侍候他沐浴更衣。   整个人陷入柔软的床榻,薛源才揉着太阳穴在脑海中呼唤道:“小八。”   他是开车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之后便穿到异世绑定了一个叫“江山系统”的外挂。   从小就在国外接受精英教育的他,本就不缺野心。   再者,征服欲是男人与生俱来的天性,男人的一生中只有征服才能带来源源不断的快感,在男人的世界里也只有征服才能充分显示他们的雄风。   无论是征服世界亦或是女人。 第124章 蒙在鼓里   一腔野心的薛源穿过来不久,就很快接受了现实,且带着难以言状的期待,期待乱世早一天降临。   逐鹿争霸啊,思及此,他心中就涌动着跃跃欲试的澎湃冲动。   站上世界权利的巅峰,后宫佳丽三千,应当是所有男人的终极梦想吧。   “主人,小八在哒。”一个萌萌哒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应道。   闻声薛源手一顿,每次听到系统用腻死人的小甜音说话,他心中都忍不住一阵恶寒,作为上层精英中的一员,实在对这种幼稚园奶音有点接受无能。   罢了,未来有很长一段时需要倚仗它,这点小毛病尚可忍。   薛源十分擅长管理自我情绪,飞快按捺下不适,用亲密无间的口吻道:“怎么样,查到他的行踪了吗?”   他穿过来之后,借助原主的身份和系统的相帮快速摸清夏朝局势。   外有强敌环伺,北有叛军未扫清,内部朝局动荡,新朝本就根基不稳,又碰上灾年,江山颠覆在即。   种种迹象表明,他才是众望所归的天命之子。   据他查探到的消息,前朝皇室只有一位不受宠无诏不得进京,镇守边疆的皇子侥幸逃亡在外。   起事讲究师出有名,那位他必须要攥在手里才能名正言顺。   他的野心很大,也很爱惜羽毛,要做就要做千古明君。   小八:“还没有哦。”   薛源压下心中的不悦:“你不是号称只要支付积分就可以对关键人物进行精准定位吗,为何我花了足足一万积分就定位到苏都尉这条小鱼?”   小八声音有点蔫:“是哦,我也觉得奇怪呢,按理说那位前朝皇子气运比你低,扫描定位他完全没问题,可最终定位却偏移到他的暗线身上,怪得很呢。   不过还好啦,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查到一条暗线,笼络了一位美人儿,为主人的后宫预定下一员,说不定苏家女能顺藤摸瓜帮主人找出三皇子呢。”   有一种情况小八没跟薛源讲,如果三皇子身边恰好有一位比他主人气运更高的人,便能隔绝系统的扫描,导致定位数据出现极大误差。   小八仔细检查过,结果是,他家主人的气运依然是此界最高的人,没有之一。   所以小八就没提这事。   薛源略显郁结,他消费足足一万积分居然只定位到苏都尉这只外围的小虾米,连核心人物都不是。   现在也不是贪图美色的时候,宏图霸业大成,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思及此,薛源不再压抑心中的不虞,隐含敲打意味道:“小八,我不是喜欢坐以待毙的人,我希望你能尽早查明定位系统失灵的原因。”   听出主人的不满,小八语气委屈道:“好的主人,我会尽快查清原由。”   薛源收拾心情,笑语晏晏道:“辛苦你啦。”   主人的体谅,令小八云开雾散:“主人不客气啦。”   监听着这一切的叁九忍不住默默吐槽,瞧瞧人家相处的多融洽,哪像他家那位,除了气他就是气他。   哼,这次休怪我不提醒你,等着看你吃闷亏的一天,你才知道我的重要性,叁九有些坏心眼的想道。   负气的他没看到是,在小八下线后,薛源英俊霸气的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屑的冷凝。   翌日凌晨四点,将昨夜烧好的凉白开灌进竹筒里,队伍出发。   昨晚那顿吃的饱,今儿又起的早,还不怎么饿,于是直接省去了朝食,路上要饿了随便啃两口干粮对付一下。   “小姐,他们动身了。”   苏语容睁眼,望见一团黑的车厢,有些迷糊道:“什么时辰了?”   “寅时一刻。”   被扰了清梦,苏语容恨得牙痒痒:“她是故意折腾我的吧。”   出入有马车代步,自是体会不到正午的阳光有多晒人。   听见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外面的人呼吸都放轻了,忐忑请示道:“那小姐,我们跟是不跟?”   苏语容磨牙:“跟!”   车队快速起动,跟上队伍。   可恶的女人就给了她前后两个选择,傻子都知道宁愿缀在后面,也不去当那马前卒。   而前面的队伍因着要照顾老人的脚程,还要推板车,速度快不起来。   看着慢腾腾挪动的人潮,殿后的苏语容火气很大,恨不得出去狂甩鞭子催他们走快些。   但她不敢。   前面有人开道,队伍最后面也安排了一队青壮,一前一后把老幼妇女护在中间,苏语容撩开绸帘,看着马车前面那些汗流浃背的粗俗汉子,忍着恶心把人召到近前来说话。   打探许邵元的信息。   只不过被她叫到跟前的人,收银子收的倒是爽快,却是没从他们口中打探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要么傻不愣登的挠头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一样,要么拘谨的憨笑着东拉西扯。   一个个跟不开窍的呆瓜似的,愚笨之极。   又没法明着问。   苏语容气极落了帘。   那些收了她银子的后生转手就把银子系数交给了里正。   余宏义越发谨慎,果然应证了那伙人居心不良。   许问枫回头瞅一眼行进缓慢的队伍,心里计算着路程,再忍两天,老人就有马车坐了......   大中午的太阳烈的似火烧,烤得人浑身冒油,地面越来越烫,透过草鞋烫进人脚底板。   连青壮年都有些蔫巴了,余宏义让前面打头阵的人多注意周围,找块背阴的地方歇脚。   钱多多自告奋勇顶着宽沿草帽小跑向前,终于在前面一里多地找到一块背阴地儿。   等到了地儿,大伙呼着热气一屁股坐下,有的直接躺下了,顾不得地上烫不烫。   许盛平连忙吆喝着让大家不要躺地上,赶紧把头天熬好的藿香水喝了。   秋灵拿把蒲扇出来,坐在许问枫身旁扇风。   许问枫稍微得了点凉快,看她红扑扑汗渍渍的脸,用手挡了下蒲扇:“可以了,歇着去吧。”   秋灵抿嘴笑:“婢子不累。”   “人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会不累。”许问枫笑着递给她一筒绿豆百合汤。   话落起身,去推车底部翻出绿豆百合汤,发给体质较弱的老人孩子们。 第125章 遇匪    绿豆属于细粮,百合既是中药的一种亦是名贵食品,许问枫手里也不多,不过当下不是藏私的时候。   她每天晚上都会熬两锅备着,加上她爹的防暑草药,倒是没人中暑。   秋灵捏着绿豆汤,摸摸养出婴儿肥的脸蛋,经历过磨难的她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时也不免心中的酸涩,如果...如果能早些遇见许家二姑娘,她的爹娘是不是就能活命?   她觉得答案是肯定的。   此次逃难她没有上一次的彷徨惊惧,一点都不慌,她坚信有二姑娘在,这天就塌不下来。   从进许家起,二姑娘就没给她们立过规矩,更不曾对她们呼来喝去,她们家性情惫懒的二姑娘甚至在水涝期间承担起最繁重的活,将她们这些下人和许家姑娘视同一律挡在风雨后。   身在尊卑严明,人分三六九等的时代,秋灵无比清楚那样的呵护,那份自在平等,有多难能可贵。   秋灵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遇到了二姑娘。   便是逃难也是一视同仁,好到有时候她会偶尔忘记自己奴婢的身份,恍惚生出自己就是许家女的错觉来。   许家人的宽厚仁慈没有让她飘飘然,许家越好秋灵就越是牢牢守住自己的本分,唯恐毁了这来之不易的福分。   两天后。   大狸山笼罩在一片霞光里。   一名武夫站在马车外禀告道:“小姐,前面不远就是大狸山。”   大狸山巍峨屹立地势险峻,过此山需得穿过一条狭长的峡谷,此地一贯山匪猖獗。   苏语容隔着帘子,声音阴狠道:“谨慎些,一有不对就往后撤,若有异也无须慌张,有人于前面垫背。”   这几天无论她怎么千方百计套话都无用,一个个口风紧得很,后来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伙人是存心装疯卖傻戏弄于她。   当真是可恨之极!   就没见过如此奸诈狡猾的泥腿子,跟成精了似的。   鉴于双方人数上的巨大差距,苏语容窝着一肚子火敢怒不敢言,她巴不得窜出一帮土匪,乱刀砍死那些胆敢戏耍她的贱民。   最好是造成大规模减员。   在她满心的期待中,队伍缓缓停靠在峡口外面。   隐约响起嘈杂声。   “怎么停了?”苏语容探头问。   队伍前天开始白歇夜行,清早赶一截路,然后找地方歇脚,直到太阳有偏西的势头才继续上路,夜幕下还会燃着火把走两个时辰夜路。   一名络腮胡去前头探了探,回话道:“好像是有辆拉载粮食的车翻了。”   苏语容脸上浮起一个恶劣的笑容:“死人了没?”   络腮胡顿了一下:“不清楚,他们一向不让我们的人靠太近。”   苏语容冷嗤了声。   车队停留大概两刻钟,队伍重新启程。   队伍在天光昏暗的峡谷里缓慢穿行。   忽闻悉索声响。   碎石土堆后面乍然跳出来一个凶神恶煞的莽汉,喊出毫无新意的劫道黑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自此过,留下买路财。”   已经从中间位置挪到最前面的许问枫嘴角一抽。   峡谷里乱石嶙峋,这特么哪来的树,就不能因地制宜换个词儿?   这古代啊连土匪都透着一股不懂变通的迂腐,真是没趣儿。   那人喊完黑话,土包后头接二连三冒出百十来个穷凶极恶的匪徒,打头的匪徒骑着高头大马手握大刀。   “有土匪,快逃啊!”尖叫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失控。   看似惊惶不安的人却乱中有序地朝许问枫身后聚拢,一些体态健壮的妇人和零星十几个后生不着痕迹将老幼护在当中,瑟瑟发抖的抱着一团。   对面的土匪见一群老弱病残吓破了胆,一片兵荒马乱,举着大刀发出兴奋的怪叫声。   许问枫抬眼看向峡谷上方,上前一步露出全貌,紧紧捏着衣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嘴里却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太好了,终于等到你们了,实不相瞒,你们再不出现,我该担心了。”   山贼窝隐秘,这些人不来,她还真抽不出空满山遍野去寻他们。   很明显,她是要黑吃黑。   黑吃黑并不是一拍脑袋临时起意,出发前许问枫就跟里正、耿义打听的清清楚楚,哪哪山匪泛滥。   听闻大狸山惯匪成群,数十年间占山为王,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闹的附近百姓昼不敢单行,夜不敢出户,行人商队深受其害,许问枫当即决定要替天行道。   狠狠捞一笔。   否则准备的粮食根本不够,别看他们有十几车储备粮,但同时他们有千来张嘴,勒紧裤腰带至多撑十天半月。   劫匪们面面相觑。   这小娘们在说啥?   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他们在大狸山横行多年,被他们劫道拦住的人要么哭哭啼啼抱头鼠窜,要么跪下双手奉上财物求饶,吓尿裤子的比比皆是。   但眼前......说是终于等他们这位,就让人很是猜不透了。   “大当家,这娘们带劲儿。”劫匪们集体愣了愣,前面一排的人看清许问枫出挑的相貌,摩拳擦掌要冲出去。   这小娘们虽然好像精神有点不正常,但有什么关系呢,长的好看就成,还年轻又水嫩,反正他们是想不到居然有村姑敢反抢他们。   “且慢。”   能当劫匪头子盘踞大狸山多年,不是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蠢货,见许问枫状似害怕,又像是有恃无恐的模样,实在怪异。   一位大哥模样的人喝住急不可耐往前冲的兄弟,转头吩咐道:“去两个人,到周围查看一番。”   “行镖商队咱都照抢不误,何惧一群老弱妇孺。”一位满脸横肉的大汉语气嘲弄道。   对方壮年不足二十人,大当家小心过头了。   许问枫负手而立,笑眯眯地慢条斯理道:“诸位不必害怕,我早有耳闻,听说大狸山住着一群劫富济贫的义士,我等从家乡逃难至此,已是弹尽粮绝,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竟在山穷水尽之时遇到了诸位。”   让我们别害怕?   劫富济贫的义士?   劫匪们怔了怔神,哄笑出声。   笑过之后又觉得这小娘们说不出的古怪,横肉汉忍无可忍道:“大当家,依我看这小娘皮就是在装神弄鬼。” 第126章 黑吃黑    许问枫再次抬头看向峡谷上方,见多吉带领着族人已就位,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   见状,后生们速即从板车下抽出明晃晃的大刀,原本吓得瑟瑟发抖的老弱妇孺腿脚瞬间变得异常灵敏。   在后生们的护送下快速退至峡谷最里侧。   或找石头作为掩体,或趴进沟壑里藏好。   这一变故给劫匪们看傻了眼。   原本腿脚蹒跚的老太太老头们就好像猛地爆发出突破天际的求生欲,一下子健步如飞,窜的飞快,跟兔子精似的。   就tm魔幻。   抬头,峡谷两边黑麻麻列着两队人,一边大概有一二百人,不说每个人手里端的重弩,在人数上就足够秒杀他们。   显然,他们被包了饺子。   匪徒们脸色倏地一变:“大当家有诈,我们中埋伏了!”   “小娘皮,你耍诈!”   许问枫听得这话,顿时不赞同了,怎么能把这种雕虫小技说成是我在耍诈呢,不过是提前稍作布置而已:“这算什么耍诈,我是怕吓到你们,不识好人心。”   把你们震慑住了,怯于露面,怎么黑吃黑?   在峡谷外面,翻车是事实,只不过是有意为之。   趁着混乱曾大勇领着村里一半的青壮,多吉率领族里的勇士,和身强体壮的女族人摸去了峡谷上端。   不若他们这支混杂着哈克族勇士的千人队伍,一般匪流还真不敢轻易下手,一看就是啃不动的硬茬子。   留下一群老弱病残和少部分青壮年惨兮兮赶路,为的就是能让匪徒放松警惕,继而放心大胆地走出来送菜,许问枫觉得自己也是用心良苦了。   因着峡谷上面千沟万壑路难走,又不能闹出动静以免打草惊蛇,所以曾大勇等人要比下面的队伍滞后一步。   先前许问枫云里雾里扯一堆,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土匪头子咬着后牙槽,五官狰狞叫嚣道:“臭婊.子,敢玩我们,你最好别落我手里,不然非得叫兄弟们玩死你不可。”   他连打几个手势,抓紧缰绳打马,带头冲了过来,欲捉拿许问枫一干人等当人质。   其实他很清楚,他这边一动,就要迎接来自上方的箭雨,但是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这狡诈的小娘们很可能就是这支队伍的头领,就算有所误判,也定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拼着死伤大半,也誓要一鼓作气擒住许问枫,只有这样他和兄弟们才有活路。   “二丫姐,刀。”钱多多仗着身形的优势,在一团乱之际,乘隙钻去板车底,一直趴在下面没动,看到匪徒们目标明确的朝许问枫而来,连忙手脚并用爬出来,丢了柄刀过去。   他随曾大勇练武一段时日,杀敌或许还差点意思,准头是有的,刀稳稳落在许问枫脚边。   许问枫脚尖挑起地上的刀,直接掷向冲在最前头的匪徒。   毫无意外匪徒中刀。   最可怕的是这刀仿佛带着某种可怖的威力,中刀的匪徒整个人竟是从马背上飞了出去,如炮弹一般一连撞到好几匹马,数人瞬间落马。   马儿吃痛打转,纷纷嘶鸣,扬起前蹄,无差别来了一顿乱踢胡踩。   场面刹时乱成一锅粥。   漫天箭雨趁势疾射而来,哈克族人箭术精湛,准度很高,箭无虚发几乎没有落空的。   许问枫一边往后退,一边扯嗓喊道:“小心伤着马!”   这场搏斗,先是与匪徒进行了友好的交谈后,又瞬间打成一片,物理上的。   将匪徒悉数射下马,峡谷上的人快速冲下来,把剩下的土匪摁地上摩擦,侥幸留了半条命的匪徒肝儿颤,被捶的七晕八素。   许问枫除了一开始掷了一刀,引起混乱之后,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一伙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凶恶匪徒就在大家齐心协力下,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这波操作可以,毫发无损。   “您怎么样,没伤着哪吧?”在丹巴忙着捆人之际,曾大勇和铁树等人汇集到许问枫身边。   跟他一起过来的后生们,因激动而脸色发红,精神分外昂扬。   以前他们就算迫不得已与人干架,也是以保命为主,这种优势在我,一面倒的局势,是他们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身体里有一股热血在沸腾。   别说他们,就连旁观了这场战局的老头老太都老激动了。   突然就觉得,逃难而已,没什么好怕的了。   许问枫笑着摇头:“走,清点战利品。”   大伙眉花眼笑应声。   反抢匪徒,收获战利品对他们来说也是极其新奇的体验,就很兴奋。   “你们呆在原地,看好孩子别乱跑。”余宏义招呼一声,快步上前去帮忙清扫战场。   场面比较血腥,担心小娃们做噩梦。才几岁大的孩子实在没必要让他们过早的见识鲜血淋漓的一面。   清扫过程中,发现有两马匹腹部中箭,一匹脑袋一侧中了一箭,有一匹屁股上插着箭,这匹还有救。   许盛平化身兽医,在二闺女的协助下,利索替它拔出箭矢,清理创口,养一养又是一匹好马。   完好的马只有七匹。   土匪也不是人人都有马骑,有排面的才有资格,毕竟古代的马珍贵稀缺。   许问枫喊人把已经咽气的马抬到一边放血,一会打理出来,做成肉干,总归是没有浪费的。   “还剩多少活口?”   丹巴回道:“十一人。”   许问枫说道:“劳烦你把他们的老巢审问出来,包括土匪窝里还有多少人一并问清楚。”   丹巴:“神女客气了。”   之前在山寨被族长敲打一番,又经过一些事情后,丹巴对她的态度大有改观,收敛了野性。   随后许问枫喊来二毛:“你带些人找个僻静的地方刨一个深坑,把尸体埋了。”   天气这么热,弃尸不管,会祸害到路人。   “好咧。”   来娜拎着一个獐头鼠目的人,抓小鸡崽似的丢到多吉面前:“族长,这人要去报信,被我们给逮住了。”   这人也没想到,山上还埋伏了一队人,堵住了他们报信的退路,这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如此面面俱到。   教他们这跟头栽得惨不忍睹。   多吉居高临下瞥一眼:“交给丹巴处理。” 第127章 疏漏    战场清理干净,藏起来的老弱妇孺纷纷走了出来,开始着手处理死掉的几匹马。   剥皮的剥皮,燃火的燃火。   晚上又有肉吃了,代步工具也有了,颇为欢天喜地。   丹巴那边的审讯就不怎么美妙了,仿若天堂与地狱的差别,时不时能听到俘虏们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也有一边痛苦哀嚎,一边破口大骂的。   胆子较小的姑娘听着异常凄厉的嚎叫声,抑制不住地颤栗身子,不过大多数村民尚算平静。   有赖于曾经逃难的见识,村民无不明白一个道理,土匪好活,死的就是他们。   能死的干脆都算是好的,媳妇姑娘们落他们手里,才真叫生不如死。   再说无恶不作的匪徒有什么可值得怜悯的,惨死在他们刀下的亡魂不知凡几。   “二丫,有个事很是邪乎。”余宏义清点完人数,发现居然对不上数,紧锁着眉头过来找到许问枫,悄声道:“春喜不见了。”   黑吃黑并非临时起意,一切事宜都是事先安排的妥妥帖帖,说是滴水不漏也不为过。   何况土匪根本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也就不存在伤亡的情况,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怎么看都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于是余宏义便没作声张,此时还没人知道春喜不见了。   许问枫正坐在石头上,拿着一块肉干在啃,听他一说也顾不得吃东西了:“就少了她一个人?赵家三口还在吗?”   余宏义沉着脸道:“就她一个。”   许问枫脑子转的飞快,春喜的复仇名单,囊括赵家所有人,应是不会抛下复仇目标一走了之才是,现在也不是脱离大部队的好时机。   既然不是主动离开,活了两世的她要比其他村民机警得多,在有规划的布控下怎么就偏偏是她落单了......   “不好。”许问枫猛地起身,与多吉道:“你点五十个人跟我走。”   她神色促急,多吉没多问,当即点满五十人。   “叔,你留下来组织一下,加快速度做饭,不用等我们,煮好先吃,板车套马准备好。”许问枫来不及解释,风风火火叫上秋灵,大步流星朝峡谷外走去。   “你放心去,这边我会安排的。”看她严肃的表情,余宏义知道现在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   许问枫边走边问秋灵:“你仔细想想,最后一次见春喜是什么时候?”   秋灵努力回忆道:“好像是在峡谷外面车翻了那会,我喊她在车上替我拿个筐下来,帮忙收捡东西。”   说完又怕误导了她家二姑娘:“其实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最后一次见春喜,后面有点乱我就记不大清了。”   进入峡谷以后,全体都打起精神严阵以待,许家有三个不大点的孩子要照顾,大姑娘那边,大姑爷指望不上,三姑娘在进峡谷前就去了大姑娘身边帮着照看妮妮。   她和白夏寸步不离守着四姑娘,因为知道接下来很可能要遇袭,搞得精神比较紧绷,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四姑娘,真没闲心去关注春喜的动向。   之前自己怼过一回春喜,春喜对她的态度很冷淡,一般都远着她,   平时春喜也跟她和白夏不咋合群,约莫是不愿意跟她们这些下人混在一起吧。   许问枫眉头轻蹙,春喜极有可能是那时候趁乱躲去了路边草丛。   因为一踏入峡谷,她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果队伍里有异动的话,她应该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   所料不差的话,春喜的去向就很明了了。   去找苏语容了。   苏语容的车队虽然随他们进了峡谷,但是不像之前跟的那么紧,而是远远地缀在队伍后面。   匪徒一现身,苏语容的车队就迅疾地朝峡谷外面撤离。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苏语容搞的那些小动作,傻子都知道她在找人。   而春喜在怨上她之后,几次三番试图接近狐裘公子,狐裘公子那人不是一般的清贵高冷。   每次春喜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接近他,祁寻要么奉送她一个嘲讽至极的冰冷眼神,要么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一个,而且那家伙有一项技能,遇到他不想理的人,不爱听的话,就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在一次次的无望打击下,春喜终于放弃狐裘公子这条粗大腿,选择另投他人?   队伍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春喜无法接近苏语容,所以她只能脱离队伍,连仇视的人都暂且放下了,另辟蹊径去与苏语容接头,用狐裘公子的下落递上投名状?   猜测到这里,许问枫不由有些汗颜,是自己太过想当然了。   寻思妇孺一向被保护在队伍的中间,春喜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翻不出花。   并判定春喜短时间内不会离队,才造成了如此重大的疏漏。   如果苏语容这个变数不出现,春喜确实不会离开队伍,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孤身上路。   只不过当苏语容出现时,她就应该重新估量春喜下一步的思路转变,说一千道一万,是她轻视自大了。   春喜重活一世,不是不懂变通的人,这条路不通换条路走就是,难不成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春喜的想法不难猜,是由于她的轻视不曾花心思去揣摩,才酿成如今的局面。   狐裘公子的行踪暴露,她要负全责。   接下来刺杀遇险恐怕会接踵而来,一个不好就会连累到同伴。   她不是逃避责任的人,她必须承担一切后果。   捅出篓子就该尽全力补缀。   闹心,许问枫略显烦躁地捏了捏鼻梁,对秋灵道:“你回去吧,暂且莫要声张。”   “婢子知道。”秋灵福了福身。   待秋灵回转后,许问枫脚步不停的同时调出人物面板一览,春喜负数的忠诚度并无变化。   不是她为自己开脱,这玩意多少有点误导她。   要不是春喜最近一直保持-9的忠诚度未曾发生变化,她应该不会松懈至此吧。   所以啊,依赖外物是有代价的。   春喜对她的不满没有加剧,却不妨碍她换条大腿抱啊! 第128章 惊变    稍微动动脑筋何至于此啊!你个懒驴这回栽了吧......许问枫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视线下移,看到移动范围一栏,目光顿时一凝。   可移动范围:一千米。【此人物已处于失联状态,是否要重新定位】   许问枫不作停顿点了是。   叁九捂嘴偷笑【哔哔,超出一千米,无法定位】   “垃圾!”脱裤子放屁的垃圾,卵用没有,许问枫气恼划走屏幕。   “什么?”跟来的人中,达瓦离她最近,听她嘟嘟囔囔,支起耳朵也没听清:“神女在说什么?”   许问枫闷声道:“没什么。”   “你们在此处等我。”   随后用比平时快三倍的速度奔向峡谷外,直直去到翻车的地点,一路搜检过去,果然在不远的草丛里,发现有踩压的痕迹。   许问枫撮了撮牙。   当时人为制造翻车后,她先一步摸去了峡谷上方,将弓弩从空间里运渡出来。   其他同伴一部分围着倾倒的车闹闹腾腾帮忙遮盖多吉等人的动静,一部分人在外围警戒,谨防苏语容的人靠太近,瞧出端倪坏事。   春喜这空子钻的还挺妙。   扫一眼路面上重叠加深的车轱辘印子,许问枫心知追也是来不及了。   想来两人接上头,苏语容就栽着春喜快速离开了此地。   前前后后耽搁有一个多时辰,消息肯定在第一时间就快马加鞭递送了出去。   许问枫调头往回跑。   事已至此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达瓦,快,你们分成两队,上去推石头。”许问枫远远就出声招呼道:“把这截路给我堵死!”   这处狭隘小道,由于地质疏松的原因,时不时有山石滚落,中间仅够一辆车通过。   也不知道苏语容的消息会送去何处。   按离这里最近的府城计算,骑马疾驰一来一回,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再把必经之路堵严实,应该还能拖个半天。   那就是说他们有一天半的时间,不算特别紧迫。   此时许问枫无比庆幸队伍里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具体的行进路线,有人问,余宏义也只会含糊的告诉他们,前面哪哪有水源,哪哪可以歇脚。   目的地也只说了个大方向,反正村民只知道他们要去南边。   只不过南边就广泛了。   何况许问枫不走寻常路,从西北出发到南边,正常思维肯定是直接南下啊,谁能猜到她会继续北上然后再斜插到安定郡,紧挨着边境线绕个弧形圈去到达通诏。   所以,现在他们只要日夜兼程赶到八十里外的驿站,大体就安全了。   驿站道路四通八达,届时掩盖好行迹,待追兵赶到必然是要毫不犹豫南下。   完美错过。   即便追着追着发现不对劲,再倒回去,多少天过去了,而且他们就一定就能准确判断出她们朝北边去了不成?   这不还有两个方向待选吗。   那时恐怕会面临选择困难症。   将通道堵严实,许问枫一路跑回去:“饭都吃好了吧?”   “吃好了,锅里给你留了肉,快来吃。”巧菊挥着锅铲招呼她。   “我不饿。”许问枫撩起袖口擦擦汗津津的脸:“赶紧收拾收拾,即刻启程。”   “二丫,这就走啊?还剩好些生肉没处理嘞。”饱餐一顿之后,伙食组的妇人正准备开工,像制作鱼松片那样烤干剩下的马肉。   “可不嘛,不处理了明儿就坏了。”   “坏了可惜啦。”   其他人不明所以,自然是觉得食物比赶路重要。   许问枫轻叹一声,说出春喜失踪的事。   此话一出,安营地瞬间炸了锅。   “咋走丢的?”   “在峡谷外那会我还看见她来着。”   春喜莫名其妙失踪,给村民蒙上一层阴影。   “不会是落单被土匪掳走了吧?”   “按理说不应该啊!下山的土匪不是都被咱们的人一网打尽了吗。”   “不管咋说,赶紧四处寻一寻啊!”   “是呀,就算寻不到人也该留在原地等她一两天。”   他们不明内情,自然对春喜保有着一份善良。   “对啊,咱就这么走了不大合适吧,世道险恶,她一个姑娘家,荒郊野外的多危险啊……”   众人七嘴八舌发表意见。   除了担忧春喜,心中还有另一层隐忧,今天二丫丢下春喜急慌慌走人,改天会不会丢下他们其中的谁呢……   所有人都对此事感到忧心忡忡,只有赵老太是发自肺腑的感到高兴,死丫头老是阴恻恻盯着小宝,那恶狠狠的样子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家小宝。   失踪了好啊,最好是被土匪掳走,永远不要再出现。   虽然许问枫没展开说,但余宏义猜也猜到了,春喜消失一事大抵不简单:   “都别吵吵了!这里面有你们不知道的情况,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我们要相信二丫,她不会无缘无故丢下同伴不管,更不会无缘无故就催着咱赶路。”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那倒是,从预备要逃难之初二丫就处处为他们打算,一路上对老人孩子照顾有加,免费提供草药,熬煮解暑绿豆汤给他们喝,点点滴滴,是有目共睹的。   细数种种,二丫绝非薄情寡义之人,里正都这么说了,那很可能春喜的失踪会给他们带来某种未知的隐患。   心里有底之后,没人再说什么,开始麻利收捡东西。   板车套马,卸下一部分食物背着走,腾挪出位置供老人坐。   趁大家忙碌的空挡,许问枫将里正喊到自家这边来:“爹、叔,你们先行一步,我得上趟山。”   她不能被春喜打乱了计划,粮食是必须不能放弃的东西。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反对。   “我必须去!”   避免拉拉扯扯耽搁时间,许问枫表现出来态度很是强硬。   “苦心策划一场为的是什么,你们还不清楚吗?咱们那点余粮能顶多久?错失这次,不一定还能碰的到这样的机会,远渡千山万水,不久的将来口粮耗尽,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吃土度日?”   两人沉默了。   许问枫句句在理,令人无法反驳。   村人的口粮更是余宏义无法逃避的问题。   ------题外话------   感谢:出尘不染心打赏   感谢正版阅读的亲们。   哎,我被关了快一个月,人都要傻了。 第129章 孤身前往    余宏义沉吟片刻:“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啊,多带点人。”   许问枫直言不讳道:“带上他们于我而言是累赘,再说有人在,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余宏义和许盛平心知肚明。   当然是不方便施展法术啊。   好说歹说劝不听,许盛平退了一步:“爹跟你去。”   “我的爹哩,您可别去拖我后腿,我一个人才是最便当最安全的,您在我还得腾手照护您。”   在得知春喜叛逃后,当时许问枫确实微觉心浮气躁,却也很快就淡定下来,甚至这会还有心情玩笑。   “放心吧,你们就是跑去天涯海角我也能撵上。”   “相信我!”   许盛平哑然。   行吧,老了不中用了,被闺女嫌弃了。   许问枫收敛笑意,肃目道:“叔,到了驿站化整为零掩人耳目,按照原定的路线走不要停,后面的事别管,我来扫尾,你们只管争分夺秒赶路。”   余宏义叹口气:“叔知道,你这丫头拿定主意的事,任谁阻拦都没用,叔就叮嘱你一句,粮食固然重要,人更重要,安全第一。”   许问枫道:“嗯,我有数。”   许盛平跟着叹了口气,他家闺女主意太正,劝不动就只能支持呗。   埋头在包袱里翻出一堆迷药、各式毒粉,一股脑塞给她,许问枫失笑,她大概率是用不上这些东西的。   不过嘛到底是老爹的一片拳拳慈父心,许问枫自是不好辜负,收下也能安他的心。   说通许盛平和里正,许问枫将狐裘公子拉到一边,准备坦然面对自己的失误。   “春喜的去向我已大体查明,她已倒向那位苏小姐。此事是我的疏忽,后续给你带来的一切不良后果,我会负责到底。”   祁寻眼帘低垂,盯着那两根拽着自己袖口的纤细手指微微出神,他应该第一时间甩开的,但他并没有。   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格外困惑。   他凝眉冷目的模样,看在许问枫眼里,就像是在无声地谴责,于是乎她凶巴巴道:“我有深刻反思自身的过失,也说了会负责到底,差不多得了啊,难道要我切腹自尽给你赔罪?”   错是错,但不能输掉控场的气势。   祁寻于困惑中抬眸,颇有些无奈地瞥她一眼,犯错也能如此理直气壮,是她的性格。   怪异的是,他居然不生气!   “无心之过,何来赔罪一说。”他眸子依旧清冷,声线却尚算柔和。   许问枫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人家态度温和,闹的她怪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道:“我打算按原计划去土匪老巢走一遭,预计会耽搁一至两个时辰左右,你继续跟着大队伍走。   你那边要是有什么其他的部署,最好在出发前绸缪妥当,接下来我们要日夜兼程赶一段路了。”   两位权威长辈都阻止不了她的决定,祁寻不觉得自己就行。   “你...万事当心。”他半垂着眉眼,语气别扭,别扭中又带着一种克制的疏离感。   许问枫与之对视一眼,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也没空去探究。   颔首一下,转身离开。   祁寻负手而立凝视那道背影几秒,转而抬了抬手。   约摸半盏茶后,高旭来到近前。   “即刻传信,将安插在府城中的人尽数撤走,换一批生面孔接替他们。”   “苏兴安暂不动他,但要切断他与我们之间的所有联系,严密监控。”   “责令北萧尽他所能,拦截苏家女和春喜一干人等,羁押去3号点,不拘一切手段审问出其背后之人。”   几条命令下去,祁寻面色冷然道:“你亲自带队上山清剿残余土匪,斩草除根,歼灭干净。”   他黑瞳幽凉,不带情绪地仿佛在说今儿天气不错。   高旭迟疑道:“我把人带走了,您身边......”   祁寻清浅皱眉,周身气息淡漠而内敛。   高旭立马咽下所有的话,屈膝领命。   “扫清一切障碍物,勿让她动手。”他幽暗的瞳孔闪着微光,这时的他仿佛才有一点人类的情绪。   高旭顿了顿脚步,心中震动惊奇,公子的意思是莫要脏了许姑娘的手?   是这意思吧?   我没理解错吧?   其实在岩滩村他就察觉出春喜那丫头生了反骨,且对公子居心不良,他如实禀告上去,公子却说此乃许姑娘的家事务,不允他插手。   果不其然,被他料中,春喜叛逃了。   春喜的叛逃将公子的行迹暴露无遗,可公子非但丝毫没有怪罪许姑娘,反而对她颇有几分维护之意,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法不容情冷面寒铁的公子吗?   另一边,许问枫去找丹巴。   丹巴递给她两张草纸:“只有这两张图大体一致。”   一开始丹巴就把人分开审问,咣咣敲着脑袋让他们画地形图,为非作歹当了十几二十年悍匪,有人是骨头养硬了,顶住严刑拷打胡乱画一通,有人则是不会画地形图,甚至东南西北都分不大清。   难为死没文化的人了。   许问枫展开两张鬼画符,仔细瞅半晌才勉强分辨出大致的方向,诚然她能靠土匪们的活动轨迹摸去匪寨,但黑漆麻乌的,不是费事吗,有图当然最好不过。   将草纸折叠塞入腰襟里,许问枫淡漠瞥一眼躺在地上要死不活的匪徒们,冲丹巴使了个眼色,意思不能再明显,统统灭口。   以免留下他们为祸一方百姓,她去把土匪的大本营一扫而空,残存下来的土匪只会变本加厉的祸害附近的百姓和行人。   她与祁寻不曾沟通过,却默契的皆采取了不留活口的处事手段。   许问枫融入夜色茫茫的大山中,祁寻随大部队朝峡谷出口疾行。   两人背道而驰。   目视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叁九面露纠结,最终却并未出言提醒。   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总是气的他肝疼,教她吃点苦头也好……   许问枫方向感奇强,又有大致的地形图,很快就顺利地摸到山匪大本营。   突然,她敛足,鼻尖轻嗅了一下,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许问枫调整呼吸,放慢步伐靠近匪寨。 第130章 囚徒    匪寨前的空地上,有几个黑衣人,砍菜瓜似的在收割匪命,地面血流成河,对方毫无反击之力。   或被一剑刺穿心脏,或被割断咽喉,招招致命,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接着从各处房中陆续走出二十余名手持剑的黑衣人,剑刃上血珠滴落。   最后高旭缓步从大堂出来,所有黑衣人齐唰唰躬身行礼:“禀统领大人,山匪尽数伏诛。”   看见他,许问枫心中的疑问有了解答,不再隐藏,现身于人前。   高旭挥手,黑衣人隐去,而后才走过来朝她拱手道:“许姑娘,匪寨已清理干净。”   顿了下,他又道:“我在地牢里发现数十名女子被囚禁在那里,我等在房中也发现了数名脚栓铁链的女子在服侍......”   剩下的话对着一个姑娘家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来的时候,匪徒们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摁着那些神情麻木、脚锁铁链的小娘子在行不轨之事,到处都是靡荡淫乱之音,甚至三三俩俩互相攀比着男人的雄风,此番场景大堂各个房舍也在上演着。   很显然,这些命运悲惨的小娘子是被匪徒强掳上山的。   他自然不忍心对那些本就很惨的无辜弱女子下手。   他正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虽然公子命他斩草除根,但他很清楚公子说的斩草除根是针对山匪,不包含这些惨遭囚禁的无辜小娘子。   他七岁就去了公子身边,公子对待仇敌确实是出了名的狠辣无情,但却从不滥杀无辜。   许问枫瞬间意会到他的未尽之言:“你回去复命吧,这里交由我处理。”   “辛苦姑娘了。”高旭神速下了山。   公子身边半数以上的人都来剿匪了,他放心不下。   待他走后,许问枫笑纳完逸散的生机,见魂力有所壮大,嘴角噙着些许欣悦,款步朝大堂走去。   步入大堂,许问枫唇边的喜意淡了下来,适才剿杀匪徒时,高旭的人并未伤害小娘子们。   但她们关在匪寨里遭受了非人的虐待,早已是惊弓之鸟,哪怕高旭的人没动她们一根汗毛,也令她们惊惶不已,四散躲藏。   许问枫能看见,那些趴在桌子底下,缩在墙角根儿的姑娘们,皆衣不蔽体,细瘦的脚踝上拖着锁链,裸露在外的身体部位布满青青紫紫的不堪痕迹,她甚至看到有一位姑娘大腿根有血淌下来。   听见脚步声她们目光空洞地看过来,眼神呆滞地看着许问枫,有的则抱膝缩在墙角一动不动,恨不得能融进墙里才好。   大堂中居然有那种才十岁出头的小土匪衣衫不整腰襟半褪,作案工具都没发育成熟竟也参与在其中,学着成年匪徒作恶。   恶臭糜烂之极。   一路观察过去,许问枫一路紧紧抿着唇努力压制内心的火气,她怕自己气狠了,把那些恶贯满盈的狗东西拉出来再鞭一遍尸。   行至后院,几张十一二岁的稚嫩脸孔,瑟缩着肩膀,惊恐无助地望过来,许问枫胸腔的愤闷压都压不住,抬脚欲将脚边的死尸踩个稀巴烂时,一名女子披头散发冲了过来。   只见她举起手中的石头,一下一下砸那具死尸的脑袋,白的红的瓤飞溅。   那张凶恶的面孔渐渐变得扁平,那女子依然不知疲倦地砸着,把死尸的首身生生砸分了家,稀烂的脑袋嵌入泥坑里。   离得近的几位小娘子头扭到一边,发出干呕声。   许问枫短暂惊讶过后,没管溅到裤腿上的血液脑浆,弯腰抓住她胳膊道:“你手受伤了,别砸了。”   那女子心中恨意滔天,凭借着本能在行事,此时被人拉住理智慢慢回笼。   她扔掉石头,坐在地上喘匀几口粗气,整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才抬起头看着许问枫道:“是你的人剿灭了这些畜牲?”   她虽同为阶下囚,却不像其他小娘子那般麻木空洞,她的眼神坚毅,里面闪烁着大仇得报的灼热光芒。   眼睛亮的惊人。   她脚踝处有一道深深的血痕,铁链却不见所踪,应当是乱起来的时候想办法解开了锁链。   身处囫囵境地,陷于泥沼依然不放弃自救的人,让人心生敬佩。   许问枫点头,温声道:“嗯。”   她又问:“你是官家的人?”   许问枫摇头:“不是。“   她笑了下:“乔安阳。”   许问枫愣了愣。   她说:“我的名字。”   经历万般苦难却没被打倒,这姑娘坚强的令人心疼,看着她发亮的眼神,许问枫心中那股闷气得到缓解:“你好,乔安阳。我叫许问枫。”   乔安阳伸出细瘦脏污的手,无声仰头看着她,许问枫无声叹息,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这是在测试自己会不会嫌她脏。   乔安阳眼中的光更亮了一些,站直后稍作整饬,郑重福身:“大恩不言谢,承蒙许姑娘不嫌弃,安阳愿追随姑娘左右鞍前马后,不知姑娘可愿允我一寸容身之地?”   “可。”跟吧,跟吧,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许问枫没问她你家人的呢,你不要回家吗?   时下的贞洁观念,一旦清白被毁,往往以自尽终结,就算侥幸偷生,大多也是得个孤独终老的凄凉结局。   便是有家大概也难回吧。   乔安阳眉眼舒展:“姑娘当真与众不同。”   因着赶时间,许问枫没再和她寒暄下去,四下翻找到一串钥匙,让她紧着带路,去地牢把里面的人放出来。   地牢里散发屎尿发酵的味道,混杂着人体的汗臭味,在空气不流通的地牢里,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恶浊气,囚禁在里面的女子瘦得皮包骨。   这里宛如地狱。   听见脚步声,纷纷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往黑暗里缩。   乔安阳出声安抚:“姐妹们别怕,遭天谴的恶棍全死了。”   “死了?”胆子稍大些的小娘子小心翼翼探出头,不敢相信的呢喃。   乔安阳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是,死了,死光了!这位姑娘帮我们杀死了他们。”   此话一出,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围着乔安阳询问,一面问一面偷偷拿眼角去打量许问枫。 第131章 无路可去    环视一圈,许问枫发觉囚禁在地牢里的人全都很年轻。   且有三几名小娘子肚腹微微隆起。   许问枫呼出一口浊气。   恶魔们死得过于痛快。   关押起来的小娘子再三确认凌辱伤害她们的歹人下了地狱,有人捂着嘴呜咽啜泣,有人放声嚎啕大哭。   听着或高或低的凄婉哭声,许问枫心里很不得劲儿,女人活在这样的世道要比男人难千倍万倍,何况她们还被......   她们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或者说还有路给她们走吗?许问枫不是心软的人,可在这一刻坚硬的心脏仿佛被泡在了酸水里。   这见鬼的世道,女子失了清白就该投缳自尽,世间哪有她们的容身之地啊!   许问枫微拧着眉心,安安静静站在一旁,让她们尽情地宣泄情绪。   可哭完之后,只剩下一张张茫然无助的脸,她们该何去何从?   “乔娘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们当中很多人,都是在乔安阳的开解打气下才忍辱活了下来,她是她们的主心骨。   乔安阳满含期许地看向许问枫。   许问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你们若想要回家,我便去搜些钱财粮食让你们带走。”   听到回家,所有人俱是迷惘摇头。   乔安阳接话道:“我们中很多人都是与家人路过此地遭的难,在山下亲人就被土匪杀了,即使家里有亲戚,也知道她们被土匪劫上了山,回不去了。”   就算是至亲都不一定会接纳她们,何况亲戚。   许问枫看一眼站在乔安阳身后的女子,再算上躲在大堂屋舍各个角落的人,得有七八十人吧。   见她沉默,地上呼啦啦跪倒一片,低低哀求:“求姑娘收留!”   “都起来,我答应了。”许问枫搓一把脸,横竖已经拖了一摊子人,再多几十人似乎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随后许问枫递给乔安阳几瓶金疮药:“你把躲在各处的人召集到一起,处理一下身上的伤,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带她们去伙房,煮点东西吃。”   “尽量捡易熟简便的食材煮,抓紧点时间。”   乔安阳自然是对她言听计从,迅速帮姐妹解开锁链,领她们去了大堂。   交代完,许问枫前往库房。   土匪在此间盘踞几十年,拦路抢劫积累下不少的财富,几间库房堆的满满当当。   许问枫来不及打开箱笼去看里面装了些什么金银珠宝,反正实行三光政策,见什么收什么。   扫光库房,转道去了粮仓。   好逸恶劳的恶匪可不会费劲巴拉种地,粮仓一半空着,大概不到五千斤,许问枫不是很满意的收下了。   之后直奔马厩。   马厩里栓着两匹马,旁边的草棚子里还养着十几头驴和骡子,刚好能用来驼些东西掩人耳目。   许问枫从空间里捡着轻一点的粮袋,放置到驴背上。   本来她一个人的话,所有的东西全收入空间,然后骑马疾行即可。   现在多出几十人,计划就要调整了。   归置好,许问枫大踏步去了大堂。   乔安阳见她来,将一个油纸包递她手上:“我们用的面疙瘩汤,稀汤滴水不方便带路上吃,我给您烙了几个饼。”   她是知道的,救命恩人争分夺秒要去追族人,定是没空用食,于是就单独烙了几个饼给她带路上吃。   许问枫道声谢,说道:“你领她们去寨口等我,要带走的东西我已经收拾齐活,骡子马都栓在寨口的树下。”   支走乔安阳等人,许问枫快步迈进伙房,把里面的食材、各种佐料、缸缸罐罐、咸菜坛子一扫而空。   最让她满意的是,在伙房发现了三口特大号铁锅。   人多锅小转不开,每次埋锅造饭,都要出动全村的瓦罐,怪麻烦的。   许问枫迈出伙房刚走到大堂门口,就见乔安阳携着一身煞气朝这边走来。   她两只手各提了一捆干柴,还没走到她跟前就大声喊话道:“我要一把火烧了这藏污纳垢之地。”   此时的她已将乱蓬蓬的黑发用头绳高高束起,虽然穿了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却难掩眉眼间的英气。   急着赶路,许问枫还真没考虑到这层,笑着回道:“好。”   匪寨房舍连成一片,木质结构,一把火就可窜烧成片。   乔安阳在大堂点燃一堆火,推翻青铜灯架,灯油泼了一地,火舌瞬间卷起蔓延。   她转身,背映着火光,脸庞煞气褪去,露出一个绚烂之极的笑容,欢喜地奔向许问枫,牵起她的手:“姑娘,我们走。”   许问枫任由她牵着。   火势蔓延得很快,整座匪寨已经被火海淹没。   燃起来的火光映红整片夜空。   走到寨口,乔安阳抬头看一眼被烈火染红的天,对着小娘子们爽朗笑道:“姐妹们!恶人加诸在我们身上的耻辱烧没了,此刻即新生,以后谁要再跟我提这段我跟谁急。”   许问枫开始打心眼喜欢这姑娘了。   不沉浸过往,干脆利落朝前看。   受她感染,许多小娘子眼中有了些许的光,麻木的表情增添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也许她们做不到像乔安阳那般说放下就放下,说释怀就释怀,但她们会尝试着慢慢去淡忘所受的伤害。   因着她们身上不同程度带着伤,一行人紧赶慢赶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追上大部队。   乔安阳等人自然是不知道她们已经离恩人的族群不远,但许问枫耳力灵敏啊,心知拐过这个弯道约莫就能看见她家幺妹了。   “我的族人就在前头不远,你们在此处歇歇脚,我先去同他们打声招呼再来接你们。”   乔安阳应好,她们一群弱女子,没有哪个族群会随随便便就收容她们,理应要先由姑娘去知会一声。   其实吧,许问枫只是想避开她们,从空间里往外盘东西。   看见恩人赶着驴马快步拐过弯道,刘秀娘忐忑道:“姑娘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历尽一场不堪回首的苦难,难免变得敏感多疑。   乔安阳掷地有声道:“不会!”   一拐过弯道,许问枫就拼命往运输工具上添东西,很多平时找不到合理借口往外拿的东西,趁着这次全拿出来过过明路。   包括一些这个世界没有的种子,稀有调味品。   反正到时一句话就打发了,谁知道土匪在哪劫来的。   最后扣上几口大铁锅。   驴背险些被压塌。 第132章 清点战利品    弯道前面不远处生长着一片稀稀拉拉的杨树林。   队伍就歇在那片树林里,外围站岗的人远远看到许问枫,欢快跑进树林里报信:“里正叔、许叔,二丫回来了!”   余宏义从许问枫的只字片语中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催着队伍夜以继日的快行,今儿正午就歇了半个时辰,急行走出一百多里地。   要不是有人中暑,还不打算歇的。   这会大家正累瘫在地上,双目无神如同死鱼一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听闻二丫终于追上了他们,瞬间活了过来,纷纷起身,前去迎接许问枫。   里正是他们的主心骨,里正又潜意识地把许问枫当作他的主心骨,许盛平则是他们身体健康的守护神,而许盛平又是许问枫的亲爹,许问枫不在,队伍里最重要的两个人无意间泄露出来的焦躁不安的情绪,对他们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就感觉二丫不在,半边天塌了。   可算追上了!   就连轻微中暑的许老太都强忍身体不适,跟紧人潮走出树林,她越发清晰的明白一件事。   她家孙女啊,在无形中已成为整个队伍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没看哈克族的族长和大巫都要尊称孙女一声神女吗。   至于哈克族因何而奉许问枫为神女,老太太其实并不是很关心。   凡是能抬高许家身份的事,老太太就十分乐意接受,并接受的毫无障碍,其中的原由重要吗,根本不重要。   11头骡子驴,马2匹,许问枫总共带回来13头运输工具,每头牲畜背上最少驼了四个麻袋。   骡子耐造些,驼了六麻袋。   人群乌泱泱从树林里涌出来。   “二姐!”   “姐!”   一大一小,俩人形炮弹朝她冲过来。   许问枫伸展双臂,接住幺妹。   吴满贯如法炮制,想往她怀里扑,许问枫一腿无情脚把他薅开,这家伙最近是瘦了些,却也有一百二三十斤,这么大一坨,大庭广众往她怀里扑像什么话。   吴满贯一个趔趄站稳,委委屈屈瘪嘴。   许老太嘴角抽抽个不停,吴家小子脸皮不是一般厚,整天死皮赖脸围着二丫打转。   要不是看他姐啊姐的喊得亲热,待二丫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模样,老太太都怀疑这小子对二丫藏了别样心思。   她家二丫可不是吴家小子能高攀得上的,别说现在,就是换到以前她也断不会同意把二丫聘去吴家,瞅瞅那眯眯眼塌鼻梁,怎么看怎么丑。   还有他那个娘,也是个厚脸皮的,一天天舔着脸百般讨好她。   明明是个粗嗓门,偏偏要去学柔弱娘子的温柔小意,听她每天掐着嗓子说话老太太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老太太腹诽一阵,扭头看见身边啃着手指头,一脸憨笑的小孙女,顿时怒其不争道:“咱许家数你最没机灵劲儿。”   外人都知道使尽浑身解数跟二丫攀关系,这丫头占着天然的优势,也不知道多跟堂姐亲近,木戳戳的,瞧着就来气。   才五岁大的许盼儿茫然眨眨眼,就不懂为什么会挨骂。   “二丫,累不累?”   “二丫辛苦了。”   “二丫又给咱弄回来这么些牲口,马有了,驴骡子也有了,不愁牲口拉东西了,二丫你太能干了,一个顶十个!”   男男女女欣喜地朝许问枫奔过来,热情似火。   头顶毒辣阳光赶一天路,人要被烤化了,许问枫的里衣早已湿透,也有点招架不住大伙的热情:“都出来做什么,外面热。”   一行人簇拥着她进了杨树林。   不用许问枫开口,众人一进树林就开始往下卸货,骡子驴这些牲口在庄户人眼里是相当宝贵的财物,有些人家一辈子都买不起一头。   驼着重物走这么长的路,搞的精气神都蔫儿哒哒的,教人心疼得紧,好些人自发把竹筒里的水倒盆里给它们喝。   娃们也在大人的招呼下,在树林里收集草料喂牲口。   物资全部卸下来,就该清点战利品了。   所有人异常兴奋,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站在最外头的人垫着脚也看不大见,干脆爬到树上,观看这振奋人心的一刻。   土匪见人就抢,食物种类很杂。   除了米面,荞麦、苞米,高粱、大豆小豆应有尽有,这是主食,副食品有白糖、油盐酱醋、海味干货。   当然还有许问枫混在其中的种子调味品,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私货。   林林总总大概两千斤左右,再多就不合理了,毕竟许问枫已经根据牲口们能驼的极限在加载了。   超大号铁锅最招伙食组的妇女们喜欢,要吃一顿热乎饭,需要用到上百个瓦罐,通常一个人要照看十口锅,太难了。   听许问枫说,匪窝里的东西只运下来不到一半,不知其秘密的人不由扼腕痛惜,也有些怨上春喜了。   要不是她弄这一出,他们就能跟着二丫一起上山,别的不说,粮食怎么也要全搬走。   知情人自然明白,没什么好惋惜的,按许问枫的性格,匪寨里的所有物资指定已经悉数收入囊中。   “二丫,这是什么?”李贵提起一串带着秧苗的土豆好奇问。   种在空间里的土豆是之前种在山洞外面那批,因着遭过涝中途又移栽过,就有些慢熟,许问枫挑了好久,才挑出来几株勉强成熟的土豆。   “不知道,我无意间在匪寨后面发现的,应该是食物的一种吧,一会摘一个烀熟试吃一下,要是能吃,就留种,我看这东西一株能结六七斤。”   李贵手上的土豆,令许盛平立时想起那些被闺女支配的日子。   这秧苗分明跟闺女让他照看的不明杂草一模一样,这玩意还真是粮食?   一株能长这么老些?   一亩得是多少啊?!   闺女不知从哪弄的农作物,简直就是造福天下苍生的神奇之物嘛!   许盛平有被震撼到。   帮着许问枫侍弄过荒地的米玛他们也认出来了,不过他们只是悄悄互视一眼,都没吭声。   神女秘密多,需要保守秘密很正常。 第133章 分赃    许盛平能想到的,他们那些跟庄稼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焉能想不到,一株结六七斤,那种一亩岂不是能丰收两三千斤?   这是什么神仙物种啊!!!   李贵也想到了这一层,本来随意拎在手里的土豆秧苗,立刻被他轻柔地捧在了怀里,爱惜的样子像极了在呵护刚出生的婴儿。   余宏义激动道:“快,赶紧烀一个试试。”   这比许问枫带回来的大量粮食更令人激动,毕竟那些粮食吃完就没了。   农谚语有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而且这还是他们闻所未闻的高产作物啊!   有了它,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忍饥挨饿,此般美好愿景光想想就让人激动万分。   立马有人当场点然一堆火,小心翼翼摘下一颗土豆,再小心翼翼地埋进火堆里。   然后也顾不上清点战利品了,余宏义带头蹲下来盯着火堆。   火堆险些没被千来双眼睛盯出窟窿来。   过了几分钟,有人开始问:“里正叔好了没?”   余宏义扭头看许问枫。   许问枫:“......我瞧着这玩意跟山药蛋子差不多,应该还要再等会。”   漫长的一刻钟过去,土豆终于烀熟。   余宏义小心扒掉外层焦掉的皮,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轻轻抿了几下,眼睛刹间暴亮:“好东西!口感绵软细密,面面糯糯的,很适合老人牙口。”   面的东西一般饱腹感很强。   说着,他掰下一小块,递给许老太,老太太尝过之后的表情跟他如出一辙,眼睛晶晶亮道:“嗯,很是绵软细密,七老八十吃这都没问题,蒸熟水煮肯定也好吃!”   我家孙女可不得了,又立了一大功!   许问枫心想何止啊,牛腩炖土豆、土豆红烧排骨,酸辣土豆丝、土豆泥、土豆淀粉、炸薯条.......了解下。   “里正叔给我尝一口。”   余宏义掰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土豆递过去。   “我也要!”   “我我我,里正看我。”后面的人垫起脚尖喊。   一颗土豆,再怎么细分,也就够二三十人尝个味儿,没吃到的人反复问试吃过的人什么味道,听一遍还不过瘾,反复问着。   纵是很好奇黄疙瘩是啥味道,可拢共就几株,哪还舍得继续吃,恨不得给供起来才好呢。   试吃环节结束,余宏义连忙叫人拿几个瓦盆,装上土,准备把宝贝培植进土里,这东西值得他们精心侍弄。   许问枫:.......大可不必。   “叔,我瞅这东西应该跟木薯山药蛋子差不离,估摸着能保存很久,路上就不用种了吧。”   逃难还要在板车上搞种田事业,也是没谁了。   余宏义第一次没听她的:“那可不行,到底是新物种,万一放久了不能顺利出芽可就白白糟蹋了这天赐之福。   早一日种植放心些,我们还可以观察下它的生长习性,摸索出最合适的种植方法。”   那架势就差掏出个小本本,详细记录土豆每时每刻的生长过程。   瞧他无比重视的样子,许问枫没在阻拦。   毕竟他们不知道自己空间里有很多,黄金屋也不缺种子。   许问枫拿起一颗土豆佯装把玩,忽而指着土豆表层的芽眼启发道:“叔,你们看这儿,还有这儿,是不是芽口啊?   既然铁了心要在路上搞种田事业,就不能让他们走弯路。   顿时几个脑袋凑到一起细细观察。   “是!”   “好几个芽眼!”这一发现,激动坏了,这些芽眼证明一颗黄疙瘩可以种好几窝。   下面就不用许问枫多说什么了,人家祖祖辈辈累积下来的种田经验不比她强?   立马领悟到应该切开,切口面要裹草木灰才能阻止块茎腐烂,防止虫蚁啃食,还有就是芽眼得朝上埋进土里。   直到土豆安然种到盆里,众人喜不自禁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继续清点战利品。   最后的重头戏,是两麻袋金银珠宝。   两麻袋金银珠宝倒出来,自带耀眼光芒。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等财富啊,直接看呆了眼。   许问枫挥臂将地上的钱财平均一分为二,按堆分赃:“这堆是我们村的,那堆是哈克族的。”   “粮食就不用分了,反正都在一个锅里吃饭。”   原本她没想跟哈克族裹那么紧的,两方人一开始是各管各管,各吃各吃的。   结果没两顿,多吉就藉词哈克族人不擅厨艺,提溜着粮食硬要跟他们搭伙,后面就很自然的混在了一起吃。   “我们村的钱财交给里正叔统一管理,这是我们齐心协力共同获得的战利品,每个人都有份,届时要怎么分你们再商议个章程。”   余宏义接话道:“目前暂作为咱村的共同财产,由我统一支配,路上如果有需要添置的东西,我会记一本账,等到了地儿还有余盈的话,按户分配吧。”   “你们可有意见?”   “没意见!”   余宏义乘机加油打气道:“有了这些粮食和财物,又有牲口替我们拉东西,老人也有车坐了,咱轻装上阵,以后每天争取多赶二十里地,好不好?”   “好!”   有粮吃,有钱财托底,队伍气氛高涨,对未来信心满满。   这次的行动带来的可观收益,让大伙油然地开始隐隐期待下一次再遇土匪,黑吃黑什么的简直太爽了,有点上瘾了!   他们家里正曾经天南海北走镖,哪哪有土匪窝那是十分的了然于胸,二丫呢似乎天生就自带黑吃黑的天赋,在行动前就做好了一切周密部署。   未来可期啊!   趁大伙兴高采烈与同伴分享喜悦,感受着天降横财的时,许问枫分别朝多吉和余宏义递了个眼色。   三人悄悄走到一边。   许问枫压低声音道:“那伙土匪肥得流油,装盛财物的箱笼堆满几间库房,途中我点了点数,一共是382箱,一箱刚好装两麻袋。   此外粮食我保留了大概三千多斤下来。”   余宏义嘴巴咧到了耳后根,兴奋地搓手道:“那帮畜生不知道抢了多少商队和行人。”   现在全便宜他们了!   妥妥的一夜暴富啊!!! 第134章 某人不满了    这次的逃难超乎想象的值!余宏义再次为自己的英明决定感到由衷的骄傲,信二丫果然没错!   多吉也是喜出望外,回到族地,少不了要用钱财开道。   许问枫直言无隐道:“不过,那382箱得分成三份,我个人拿82箱,余下的你们两方人马平分如何?”   能者多劳,多劳者多得,许问枫觉得自己理应得一份私产。   两人自然毫无异议,还觉得她分少了呢。   若不是依托许问枫神秘莫测的手段,便是他们跟上山,几百箱沉甸甸的金银珠宝加上几千斤粮食,他们运不走不说,大笔财宝摆放在明面上不知道要担多大的风险。   不定惹来什么祸头。   况且这事本来就是由她全面策划的,人甚至在出发前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   再一个,这笔巨额财富换个人十之八九会瞒得死死的,如果许问枫选择只字不提,他们根本无从得知。   话说有几个人能在面对如此大的诱惑之下,做到像她那般全盘托出。   也就这丫头心性高洁,为人敞亮。   见二人无异议,许问枫又道:“自古财帛动人心,此事我们几个知道就行,待安定下来再分赃。”   听她一口一个分赃,余宏义忍不住失笑:“那是自然,咱俩想到一块儿了。”   许问枫说道:“之所以摆两袋钱财在外面,是因为我计算过盐的存货,约莫就够三个月,后面碰到管理松弛的城池,我们除去要采购盐,还得想法子尽可能多的换些布匹,我听耿管事讲,那边的外族人更喜欢以物易物。”   余宏义满脑子全是几百箱金银珠宝在binglbingl闪光,许问枫说什么他都乐呵地应:“成。”   多吉不由称赞道:“神女想得周全,在那边帛和盐的价值不相上下,颇受欢迎。”   许问枫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我给忘了,我还带回来几十个人。”   “啊?”两人茫然一阵,心想不会是捉了些活口,准备牵回来当牲口使吧?   这种事别人或许干不出来,但神女......就难说了,越深入接触越发现,她是个完全不受条条框框束缚的人。   迎着两人茫然不解的视线,许问枫将匪寨那边的情况娓娓道来。   余宏义喟然唏嘘:“唉,都是可怜人啊!”   哈克族民风是开放,可多吉却也知道,外面的世俗格外看重女人的贞洁,这些破了身的女子,神女若不收容,怕是没活路走。   “神女,赶路累了您歇着,我带人去接。”   “不了,我亲自去,她们遭受了重大的磨难,心中自卑胆怯。”许问枫是看在眼里的,下山之后她们大多含胸驼背走路,羞于抬起头来示人。   临走前她特意交代道:“叔,我既然应允接纳她们,就是自己人,不需要特别对待,一视同仁就好。”   “我会与大伙说的。”余宏义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担心她们遭到歧视。   匪窝里出来的女子,不用猜定然是失了清白,村民虽良善,有些观念却根深蒂固。   许问枫耽搁的时间有点久,连乔安阳都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姑娘的族人不愿接纳她们......?   薄暮冥冥,哒哒哒的马蹄在空旷荒野荡起一片尘土,乔安阳连忙跑出弯道,垫脚眺望,看见马背上熟悉的身影,她展颜一笑:   “姐妹们,许姑娘来接我们了,她没有抛弃我们!”   众女惶惶不安的心这才落到实处,纷纷立在乔安阳身后翘首以盼。   望着远处奔驰而来的少女,仿若黑暗前的最后一抹余晖照进心里。   许问枫动作轻盈翻身下马:“抱歉,有点事耽搁来迟了,让你们久等了。”   “不久,不久。”姑娘们连连摆手,她们哪担得起救命恩人的致歉。   乔安阳笑盈盈道:“不迟,来了就好。”   许问枫牵起缰绳,笑意温柔道:“走,跟我回家。”   尽管暂时没个固定居所,但有家人和同伴在的地方就是家。这话听的一众小娘子热泪盈眶。   家啊,多么亲切又遥不可及的词汇,她们落得这般境地竟还有家可归!   这需要多大的福气啊!   回到小树林由伍秋雨出面接待,带人给她们发干粮,小娘子们局促地捧着干粮不停道谢。   看出她们很是拘谨紧张,发完口粮后伍秋雨贴心地将她们安置在离许问枫不远的地方休息。   许问枫没过多插手去管,融入需要时间。   安顿下来,余宏义召集人在林子里伐树。   牲口有余,板车少了,另外至少还要制作三辆简陋的车厢,供老人坐。   忙完,他过来找许问枫商量要不要即刻启程。   许问枫道:“这里离驿站有六七十里地了,应当问题不大,有人中暑休整半夜吧,下半夜早点出发。”   “行。”   因着附近没有可取用的水源,简单吃些干粮就睡下了。   除去树林外守夜的人,大伙酣然入梦。   黑暗中有人慢慢起身,弯腰卷起草席,轻手轻脚穿过躺一地的人潮,抖落草席铺到许问枫旁边,用手戳了戳深陷梦乡的人。   许问枫迷蒙睁眼,就看见那家伙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直勾勾地看着她,许问枫脑门正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彼此对上视线,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的人也出力了。”   隐藏的财富富可敌国,他还不至于计较贪恋那点财物,可总是无视遗忘他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叽叽咕咕躲到一边商谈分赃竟是问也不曾问过他,直接就把他摒弃在外。   他是空气吗?!   睡梦中被人强制唤醒,思维有点迟缓,许问枫困惑眨眼,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你也想分一杯羹?”   她倒是不知道这家伙是来找存在感的。   细思,将他排除在外的做法确实有些欠妥,不管咋说,不管她是不是需要,高旭率人荡平匪寨是不争的事实。   祁寻盯着她不说话。   在对方幽深暗沉的视线下,许问枫承认错误:“是我考虑不周,只不过我已经和多吉他们谈好,不好再重新分配,这样吧,我从自己的私库里拨六箱酬谢你手下人的相帮可好?”   六箱财物聘请二十名高手应该不算吝啬吧,平分是不可能的,辛辛苦苦策划一场,凭什么要分出去一半啊!   也太亏了。   本来她是可以一个人摆平的。 第135章 只管撩不管负责   对面的人自顾斜睨着她,深幽的瞳孔里闪烁着许问枫读不懂的情绪,似有些欲语还休的委屈。   行还是不行嘛,一个劲盯着人看几个意思嘛?许问枫读不懂他莫名其妙的委屈,也不想费心思去懂,一门心思想困觉。   见他不说话,许问枫眼睛一合,不伺候了。   意识渐渐模糊,有人不放过她,又伸出指尖戳她手臂做乱,耳畔有道低醇的声音在说:“醒醒,还没说清楚。”   许问枫迷迷瞪瞪掀开眼帘,撞入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里。   最烦有人在她睡觉的时候闹了,最近又老是睡不够,再次被扰了清梦,顿时来气了,一把扼住他衣襟:“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你这人怎么那么难搞!”   一番动作下,祁寻的衣领被她扯得松散了些。   两人都是侧躺的姿势,从敞开的领口看进去,能看见他精壮的胸膛,身形看似清瘦,肌肉的形状却很明显。   许问枫毫不掩饰那一刻的萌动,清眸撩人:“郎君身材样貌处处合我心意,食色性也,乃人之天性,当心哪天被我吃干抹净。”   嘴上说着暧昧的话,她困倦的面容却是一片慵懒的平静。   差不多就跟饿了该吃饭的状态一样。   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暗黑中祁寻的耳根腾地一下殷红似血,他何曾见过这般直率胆大的女子!   封建礼教之下谈性色变,人们的思想、精神、肉体都被严苛的礼教死死禁锢着。   这女人...如此隐晦私密的话竟是张口就来。   祁寻无措挣开她的手,略显慌乱地避开她的视线,欲盖弥彰道:“我想尝尝你带回来的新奇食物。”   “土豆?”她撩人眼神褪净,眼中已是清明一片。   他嗓音暗哑的“嗯”了声。   就这?也值当你半夜越过人海跑来骚扰我?许问枫无语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半夜三更你没病吧?”   随着动作,袖子滑至手肘处,光洁似玉的半截手臂在祁寻视线里乱晃,祁寻索性一声不吭闭上了眼。   “臭脾气。”许问枫瞌睡上头,懒得再理他,嘟囔一句睡了过去。   凌晨时分,队伍开拔。   出了春喜这茬事,许问枫是不敢再有丝毫马虎大意,缀在队伍的尾巴后面,兢兢业业负责扫尾。   在无人的视野里,车队走过的地方,无风荡起震波,掀起铺天盖地的尘土碎石,掩盖所有行迹。   其间许问枫还偷偷烀了个土豆,满足某人,那颗土豆是在空间现挖的,也是在里面烀熟的,现在村民把土豆看得跟命根子似的,她动都不行。   半布袋土豆被余宏义仔细保管,种在瓦盆里的土豆搬进马车里由老人看护,歇脚的时候再抱出来晒晒太阳,晨昏浇水,照看的相当精细。   这待遇,许问枫都没享受过。   队伍里的老幼有车乘,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四天,走出500里地,进入安定郡辖内。   这几天风平浪静,并未遭遇预想中的刺杀围攻。许问枫徐徐舒出一口气,危机应当是解除了。   只是,她没看到黄金屋里的叁九露出报复性的坏笑。   小丫头高兴的太早。   迎接考验的暴风雨吧!   许问枫自然是不知道,薛源的系统可以对世界关键性人物进行精准定位,在大狸山她和祁寻分开那会,薛源的“江山系统”神奇的恢复正常,扫描定位到祁寻的移动轨迹。   前方已布开一张天罗地网。   隔天,队伍抵达鹿城。   鹿城再往前二百里,乃夏朝的边塞城   ——赤崮   赤崮城再往外就是关外西域。   鹿城属于连接关内关外的中转站,来往行商密集,商贸发达,混杂着形形色色路过的跑商,管理相对松懈,是填充库存不可多得的机会。   将队伍安置在比较隐蔽的地方,许问枫挑出几名随行人,赶来一辆马车,几头骡子,驼着杂七杂八的货物,扮着跑商准备进城。   “二姑娘,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乔安阳唇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仰头征询道。   许问枫点头:“上来。”   被关押一年余,去城里感受感受尘世的热闹也好,别看许问枫待所有的小娘子似乎并无差别,其实心里对这个坚毅洒脱的姑娘要多几分纵容和喜爱。   得到首肯,乔安阳神情雀跃爬上马车。   车厢里堆满货物,只有靠近车前端的地方能坐人,乔安阳挤啊挤,挤开随行的祁寻,横插在两人中间。   许问枫对乔安阳而言本就是特别的,后来她发现这支千人队伍居然是由许问枫在主导,心中无比诧异震撼。   在当下的时代,一群男人竟然心甘情愿被一个姑娘家领导,这份本事不说举世无双,也绝对称得上是出类拔萃,所以乔安阳现在对许问枫除感激之外,满心满眼都是佩服崇拜。   姑娘就是吾辈楷模!乔安阳打定主意要做二姑娘身边的第一人,既然定下奋斗目标,那肯定就要了解潜在的竞争对手。   通过细细观察,她无意间察觉到这人对二姑娘存了些许别样的情愫,虽然很淡,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她们家超尘拔俗的二姑娘当该匹配天底下一等一的好男儿,而旁边这人吧相貌平平,就一双眼瞳出彩,肤色蜡黄五官平庸,丢到人堆里毫不起眼那种。   委实与她家二姑娘不般配。   被挤开的祁寻平淡地瞥来一眼,对上那双不明情绪的黑眸,乔安阳莫名心下一抖。   悍匪那般折辱都没把她打倒,还能被一个良民吓到不成,乔安阳不由挺直背脊,来掩盖心底无端的怯意。   怪了,乔安阳不明白那股惧意从何而来,偷偷窥了几眼祁寻的侧脸。   平凡的不能在平凡了,但他席地坐在简陋逼仄的车厢里,却如坐于高庭,仿佛生来就身居高位,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等气势,不是出生权贵之家蕴养不出来。   当然她们家二姑娘是特例。   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思索中,视线里出现一堵黄土胚筑砌的城墙,马车缓缓停稳,侯在城门一侧。 第136章 进城采购    天微微亮,城门一开,里面呼啦啦涌出一堆人,和源源不断的牛车。   城门口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这阵仗让候在马车里的人不免心惊。   莫非城里出了什么大乱子?   乔安阳跳下马车,拦住一个仆妇模样的人打听情况。   稍后,她回到马车上。   西部地区少雨,气候本就干燥,遇上大旱城里断水了,刚才的车流人潮是出城打水的牛车。   城外十里地的山脚下有一处深湖,昨晚队伍便宿在湖边。   听她打探回来的消息,许问枫松了一口气,再往前就要出关了,很多东西需在这里置办齐活。   乔安阳探出半颗头,看着外面络绎不绝的牛车:“姑娘,我们要此刻进城吗?”   许问枫摇头:“稍等等。”   待第一批打水的牛车返回,马车才缓慢靠近城门口,许问枫戳了一下闭目养神的人:“下车。”   祁寻睁目,整整衣衫面无表情下了马车,许问枫又在后面戳了戳他:“别木着一张脸,注意身份,微笑。”   你一个小小跑商摆出一张大爷冰块脸,不招守城士兵生疑才怪。   给爷咧嘴笑。   祁寻嘴角不太明显地抽搐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城门口,祁寻嘴角挂着一抹僵硬微笑,出示文牒路引。   许问枫一副狗腿样,跑前跑后主动打开布袋给守卫检查,瞅准时机悄悄塞给守卫几角碎银。   守城士兵握在手里捏了捏,露出满意的神色,随意瞟几眼袋子里的菌子干货,便让一行人进了城。   顺利进城后,许问枫去马车里将压在最下面麻袋翻出来,从空间里置换出两袋珠宝玉器,由祁寻带走,去换取盐和布匹。   量大,又是来历不明的赃物,不便大大咧咧出手,所以得要祁寻去找他的人隐秘交易。   再将现银分出一半,交由二毛,让他带乔安阳等人前往交易市集采办水囊、纱布、馕饼、高帮靴子......   越往前走水源越难找,竹筒已不适用,一家至少要配备一个大水囊,关外风沙大紫外线强,需要用到纱布遮挡面部。   出了关之后要途经一段沙漠路径,地面温度高,沙地穿草鞋显然是不行的,防沙还得高帮靴子。   沙漠地带生火是个大问题,热不说还不好找燃料,馕饼是作为干粮的首选,能保存一个月不变质。   细细交代了要买的必需品,许问枫独自赶着马车去街市,采购高度白酒和药材。   白酒在古代是稀缺资源,稀缺就代表贵,这种奢侈品当然不是买来喝,而是准备弄去空间用来蒸馏酒精,以备不时之需。   草药一类他们虽然在出发前准备了很多,不过人多量的需求就大,种类也不齐全,应对气候的不同,需要添置一些抗过敏和呼吸类的药材,和一些现成的膏药。   许问枫办事向来利落,不到一个时辰就购齐所需物品,看看离约定汇合的时间还早,索性把马车赶进胡同巷,钻进车厢把酒坛和药材转移到空间,人也跟着进了一趟空间。   用六个大木桶在水池里装满水,然后驱赶马车转到饭庄酒肆后门,敲门问收不收水。   最近不乏专门去湖边运水,在城里干起倒卖水生意的人,许问枫此般行为倒是一点不打眼。   酒楼用水量大,只要敲开门问一句,对方皆是毫不犹豫地说收,她不要铜板,只换食材一类的东西。   满城转着圈卖了十几二十趟水,换到不少大酱,腌菜、剩菜、大骨、羊杂以及几簸箕隔夜大饼。   新鲜食材酒楼都不够用,人家不愿换,许问枫很好说话,只要是能进口的东西通通来者不拒。   赚一点是一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也不缺水,最近牧场那边的溪流已砸通,昨晚歇在湖边,又抽空进去挖了一个饮水池。   种植庄稼的地全是肥沃土壤,暂时用不到肥料,预备的粪池也一并灌满了水。   现在空间里有一条循环的溪流,两个饮水池,一个大水塘,外加一个粪池,即便是在找不到水源的情况下也够千人用一年。   小有收获后,许问枫这才赶着车前去约定地点,路过一家布庄,瞟见祁寻那家伙正坐在布庄一角的地方悠哉品茶。   许问枫:......慕了,慕了。   可真悠闲!   许问枫怀着羡慕嫉妒的心情绕去布庄后门。   门虚掩着,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门两侧摆放着几十个大箱笼。   许问枫一一打开看了眼,有五个箱子里面装的是盐,其余箱笼装的是各式各样的布匹,有葛布、绫、麻布、棉布,还有少量丝绸。   不得不说,这人是越来越懂她了。   知道她要行避人之事,后院一个人没留,给她留足了发挥空间。   箱笼搬进车厢,一边搬一边往空间里塞,一辆马车根本装不下几十个箱笼。   搬完许问枫不嫌烦琐的给马车里的箱笼来了个掉包处理,把箱笼里面的布匹全换成一些不值钱的杂物,再锁箱码在车厢里。   一是防着出城的时候应对检查,二来万一丢了也不可惜。   大概两炷香之后,二毛他们赶着托满货物的骡子过来汇合,人到齐祁寻才慢悠悠从布庄的后门出来。   上了马车,祁寻扫视一眼车厢,嗯,少了四十个箱笼,他眸光里透着些许惊奇,瞥一眼许问枫。   几十个箱笼,究竟是怎么消失的,这手法太过神鬼莫测了!他并非好奇心旺盛的人,这时也不免起了猎奇之心。   许问枫回视了他一个充满威胁,充满感情色彩的眼神   ——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说,更不要试图探寻答案,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差不多就是那么个意思。   读懂她眼神里的饱含色彩的威胁之意,祁寻差点自闭,他还一个字没问就被威胁了,有点不高兴。   他冷着脸,嘴角抿成直线,一副你快哄我的表情。   许问枫压根没去看他是不是不高兴,丢过去一眼,整个人就歪歪靠在乔安阳身上打起盹来。   最近太缺觉了。   很快,身旁的呼吸变得规律平稳,显然已经睡了过去,祁寻好笑又好气,他在那儿生闷气,人家几息就没心没肺的睡熟了。   对着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人生气,何苦来哉。 第137章 出事    出城不久,许问枫忽然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弹了起来。   要不是祁寻反应快,伸手挡在车顶和她头之间,脑袋就直直撞到车顶,而不是柔软的掌心上。   乔安阳连忙托着她身体一侧:“姑娘是梦魇了吗?”   许问枫轻蹙着眉没说话,无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悸。   见她面色苍白,汗水打湿鬓角,祁寻目露担忧。   乔安阳掏出帕子替她擦汗:“还有几里地,姑娘再睡会呗。”   许问枫沉默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稳了稳心神,默算着距离。   在离队伍不到一千米的地方调出面板,看到人才库里的曾大勇和吴满贯均显示已失联,顿时面沉如水:“泉子停车。”   泉子吁停马,他只当是许问枫内急,正打算喝口水,就见许问枫一个箭步跳下车喊住后面跟车的二毛等人,指着队伍驻扎地的反方向道:   “快,你们赶着马车骡子去那边的荒沟躲一阵。”   二毛懵懵然。   四野静悄悄,此刻正值午时,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不明白为什么要躲起来。   许问枫道:“我怀疑里正叔他们遇险了。”   “啊,什么?”二毛听的目瞪口呆,迟疑道:“不、不会吧。”   而今他们要武器有武器,要人有人,寻常之辈根本惹不起,除非是遭遇正规军,可他们就是一群逃难的良民,正规军没什么理由为难或逮捕他们啊。   而且这里距离队伍停驻的地方差不多有两里地吧,又是在山坳坳里,间隔这么远二丫怎么会知道他们遇险了?   心灵感应吗?   这也太玄乎了吧!   许问枫凝目威严道:“相信我!听我的指挥。”   在看到曾大勇吴满贯失联的之后,她立刻释放了魂力去感应人类的生机,一千人汇聚到一起的生机是很浓郁的。   但她只在那处山坳坳里感应到寥寥几个人的生机。   那点微小的生机很可能还不是她的同伴,而是俘虏了同伴的不明人士,在坐等她自投罗网。   许问枫历来是温和淡然的,这是二毛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不容置疑的严厉,二毛不再废话,立即吩咐泉子调头。   玄乎就玄乎吧,“听二丫的准没错”,这是里正叔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里正叔都要听二丫的,他没道理在那胡乱怀疑。   许问枫嘱咐道:“我若在一个时辰后还没回来接你们,你们就返回昨晚夜宿的湖边找个隐蔽地方藏起来,直到我来接你们为止。”   二毛小鸡啄米点头:“好,我记住了。”   祁寻和乔安阳下了马车。   “你俩下来做什么?”许问枫不假辞色道:“上去!”   和颜悦色的姑娘突然面露厉色,乔安阳想也没想,当即重新爬回马车。   祁寻却没动,许问枫皱眉。   “我跟你走。”他道:“你当知晓,是冲我来的。”   他不确定事态发展到了哪一步,他一移动,高旭等人自然要护在他周围,队伍里没留他的人。   她的队伍人多势众且具备一定战斗力,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逮着他们找茬,出事的话多半是他的原因,且北萧带人去拦截春喜,至今未归。   许问枫沉思片刻:“走吧。”   两人没走出多远,高旭不知从哪钻出来,扑通跪在地上阻拦:“公子,请随属下离开。”   祁寻居高临下冷冷睨着他:“陷人于危一走了之,在你眼里,我是那等背信弃义的懦夫?”   高旭不答,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执拗的跪地不动。   祁寻绕过他,前去追许问枫。   情急之下,高旭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家公子的腿:“属下不懂那些高义,属下的职责是护公子周全,绝不让您陷于危难之中,恪尽职守保护您是卑职矢志不渝的使命。”   “恪尽职守?”祁寻低头,看向他的眸光淡的如天边风一吹就散的云:“三番违背我的命令,我且问你,你尊的是我这个人,抑或是我的身份?”   这话就相当严重了,高旭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放开了爪爪。   主仆掰扯期间,许问枫已疾步如风走出老远,耳闻背后紧随而来的脚步声,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   毕竟多半是冲他来的,他一走了之,对方见不到正主,难保不拿她的家人同伴撒气。   穿越之后削弱的实力恢复不足两成,要毫发无损救出所有人,并不容易。   很显然,来者的实力定然远远超出了队伍的总合,一旦兵戎相见就会产生大量伤亡,才会令多吉和里正选择束手就擒。   生者与死者散发出来的生机大不同,她没感知到死人的生机。   值得庆幸。   至少目前还未出现伤亡。   万死不辞要保护的公子义无反顾的去撵姑娘了,高旭爬起来,惶急抹一把汗,认命地追了上去。   前些日子看出公子似有情动的苗头,高旭由衷地替他感到开心。   公子性情本就生而冷淡,淑妃娘娘薨了之后公子被先皇赶出皇城,发配至边疆,性子变得更冷了,身边也是冷冷清清,有时候他都觉得他家公子冷的不像一个正常人。   能有个放在心里喜欢的人是幸也。   可这一刻,他不确定了,公子和许姑娘之间到底良缘,还是孽缘。   靠近山坳坳,三人悄然摸去高处,看清下方的情形,许问枫心下豁然一沉。   下面就六张陌生面孔,正在用他们大铁锅炖肉,板车被翻的乱七八糟,食材包袱洒一地。   入口马蹄印驳杂。   许问枫心情愈发沉重:“我爹和里正他们已然被转移,不知道被关去了哪里,他们在等我乖乖现身。”   不,准确的说是在等狐裘公子。   “我肯定是要自投罗网的,你怎么说?”许问枫偏头去看他,   尽管人是奔他来的,可归根结底这桩祸事的起因,她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如果祁寻不愿犯险,她不勉强。   祁寻简略道:“一起。”   高旭一听他要以身犯险,捉急慌了:“公子.....”   祁寻淡淡瞥他一眼。   高旭悻悻闭嘴。 第138章 智商低洼?   许问枫略感意外,坦言道:“来者意图不明,倘若目的是取你性命,我不一定护得住你,我家人在他们手里。”   言下之意,若你和我的家人放在同一个天平上的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舍弃你。   她又道:“其实你留在外间探明情况,整合人马支援于我,我们里应外合更为稳妥。”   高旭在一旁疯狂点头,心中默默道,对啊对啊,许姑娘说的太对了,公子您就听她的吧......   “他们不会动我。”祁寻静默一瞬:“天下大乱群雄纷争,前朝皇子的作用无非是讨个好听的名头,以博个名正言顺,我一死价值全无。”   他袒露身份。   许问枫抬了抬眉,还真是皇子啊。   如此,他确实无性命之忧……   “你不能跟我去。”确认了他的身份,许问枫略一思索后调整策略:“谈判桌上的筹码,岂能轻易露面。”   当然要用到刀刃上。   她决定用狐裘公子去换家人同伴出虎口,安全送离之后再孤身前去营救他。   不受掣肘,便可大开大合无所顾忌。   祁.筹码.寻呆了呆,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成为别人手中的筹码。   不可否认,如此计划更周密可行。   许问枫又道:“旁无牵制,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她的尽我所能,就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只不过她一向不喜欢把话说满。   高旭眼睛瞪圆:“你竟意图拿公子去交换人质,你把我家公子置于何地?”   他家公子身份尊贵,是可以随意拿来交易砝码吗!?   许问枫没理他,只是看着祁寻道:“你信我。”   祁寻看她一眼,她明澈的眸子映着金色的日光,如平静的湖面撒满碎金,事发至今她不曾有过一丝慌乱浮躁,始终冷静从容。   他说:“依你。”   高旭张了张嘴,到底没出言置喙公子的决定。   许家姑娘……原想她能暖公子的心,哪怕是个平民女子也是可以接受她成为当家主母的,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公子明显被她捏得死死的。   “你去……”许问枫刚想说,让他去湖边与二毛他们藏在一处,那边出城打水的人络绎不绝,熙来攘往人多眼杂,很适合反其道藏身。   面板自动弹了出来,   【警告,警告!】   许问枫到嘴边的话一顿,   【有屁快放】   叁九犹豫再三,终是出言提醒道【他离开你才是最危险的!】   两人一旦分开,必然两头俱失,大抵是只能任人宰割了。   搞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小小捉弄一下无所谓,继续让她蒙在鼓里行事,讨厌的黄毛丫头恐怕要伤筋动骨了。   倘家人同伴出事,他无法预知许问枫会变成什么样子,无论是意志消沉,抑或是变得失智不可控,都不是叁九想要的结果。   他终归只是异界的一缕孤魂,全倚赖许问枫的生机蕴养才得以苟活,许问枫若有闪失,他很快就会魄消魂散。   许问枫脸色变了变,冷然道:【什么意思?讲清楚。】   叁九头皮隐隐发麻,他隐瞒重要信息知情不报,会不会被秋后算账啊!   【我、我刚得知,穿越男的外挂能定位世界关键人物的坐标,只有你能屏蔽他的扫描。】   许问枫捋了捋这番话,恍悟。   要不是时机不对,许问枫当即就要钻进空间将这只狗比崽子揪出来大卸八块。   商议半天,终于定下计划,才姗姗冒出来告知。   早干什么去了!   去tm的刚得知,纯粹把她当三岁小儿在诓骗!   救人如救火,许问枫深知越是危急关头越要冷静,她也做到了,但心里其实是压着一股邪火的。   这只狗子成功挑起她按压下来的邪火。   很好,总有一天要拧断你的狗头……   许问枫深吸气,缓缓呼出一口气:“我改主意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并肩作战比较好。”   祁寻:“……”   女人果然善变?   这变化多端的,简直让人琢磨不透。   感知她突如其来的躁意,祁寻收回目光没再多问,只道:“也可。”   高旭心生气恼,看吧看吧,他家公子果然中了许姑娘的毒!   想一出是一出耍人的吗!   二人并肩前去“自投罗网”,高旭唤来一名跟踪高手,尾随其后。   他侧紧锣密鼓安排人去四方调遣人手。   两人走到坳口时,里面的人正在大快朵颐。   耳闻动静,丢掉手里的肉,手按在挎刀上,戒备地盯着入口处。   看清来的只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且是弱质女流,鼻翼处有颗大的黑痣的男人上前一步,上上下下扫量着祁寻,目露不确定。   前些天祁寻又变装了一次,对方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分辨出谁是他们要找的人。   打算能瞒多久是多久,见机行事。   黑痣男微微眯眼盯着祁寻:“你,报上名来。”   祁寻:“许顾。”   许问枫:……百家姓任挑任选,干啥偏偏冠上我的姓?   黑痣男转头看向许问枫:“你呢?”   许问枫:“许问枫。”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黑痣男:“你们是兄妹?”   许问枫:“是。”   祁寻:“不是。”   许问枫:……能不能统一口径?   “表兄妹。”祁寻补充道。   许问枫:……???   这家伙关键时候智商滑坡!   黑痣男面露恼意:“戏耍我?”   祁寻淡淡道:“随母姓,不可以?”   黑痣男皮笑肉不笑:“可以,怎么不可以。”   妈的,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姓氏在哪儿掰扯半天。   管他姓啥,人确定是在这支队伍里,有一个算一个带回去严刑拷问便知。   “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你的族人被我们请去做客了。”   祁寻答道:“知道。”   黑痣男有些惊疑了,盖因这两人太过淡定,淡定过了头。   族人被俘,正常情况不该是惊慌失措吗?   怎么表现的像是无关痛痒的外人,一点波澜都没有。   黑痣男心存疑惑,不放心的拿来枷锁。   两人乖顺地任他套上枷锁。   黑痣男越发惊异,心下琢磨着赶紧把烫手山芋送走:“我跟刀疤押人回去,你们几个守在此处,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一个瘦猴男人笑嘻嘻应。 第139章 牛鬼蛇神   “二位请吧。”黑痣男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头儿,我负责小娘们。”刀疤男动作下流的抓了抓裆部。   黑痣男没说什么,只是警示了他一眼,就随他去了。   刀疤男眼珠子滴溜溜在许问枫身上扫荡来扫荡去   淫秽的目光令人作呕。   光视奸似不过瘾,调笑着凑近:“小娘子,许人家了没有……”   许问枫抡起枷锁,一囫囵拍他脸上。   祁寻同时抬脚,照着他后背猛地一踢。   “噗通”刀疤男咣当砸地上,一口鲜血混着一颗牙从嘴里喷出来。   刀疤男震惊抬头,两人的动作太快了,几乎是无缝衔接。   许问枫好整以暇摆正抡歪的枷锁。   祁寻没什么情绪起伏,淡漠的目光落在刀疤男身上,明明称不上锋芒毕露,刀疤男却觉着他黑瞳里暗藏着刀尖似的冷和锐。   “臭、婊子!”刀疤男大怒,爬起来抽出腰刀,对准许问枫:“老子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许问枫就无语。   挑软柿子捏?   她不过是打落一颗牙,狐裘公子的一脚伤及内腑,伤害加成可比她大多了。   “刀疤!”黑痣男喝道:“休得胡闹。”   首先,上面只交代将人一个不落捉拿归案,多的他们并不是很清楚,暂时动他们不得。   再者,这一男一女浑身透着古怪,刀疤冲动行事,事态或会失控。   “头儿,臭娘们生生打碎我一颗牙,就这么算啦?”刀疤男恶狠狠呲牙,一手举着腰刀,一手捂住胸膛。   五脏六腑抽抽的痛,他怀疑自己内伤了,小子功夫了得,他打不赢。   黑痣男冷冷道:“你难不成想违抗内参的命令?”   刀疤男似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颤,讪讪收刀。   祁寻声线寒凉:“再有下次,一对招子别要了。”   刀疤男凶恶地瞪许问枫一眼,却是不敢再像先前那般放肆。   许问枫笃定他们在找出祁寻之前,会忍耐几分,当然是有气出气。   黑痣吹响口哨,一辆马车从路口驶来。   进入马车,眼睛被蒙上黑布。   坐稳后许问枫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覆在手掌下的指尖微动。   两个时辰后,颠簸一路的马车徐徐停稳。   一张路线图清晰出现在脑海中。   到了地方,黑痣男替两人解开黑布枷锁。   马车前方是一处坐落于半山腰的庄园,后山隐约可见大片果树林。   许问枫不着痕迹观察着周围环境,刀疤男在后面狠狠推了一把她:“臭娘们磨磨唧唧,给老子走快些。”   许问枫稳稳站定,转身小弧度扬起手。   刀疤男条件反射一躲。   许问枫嗤笑一声:“怂包。”   “你,”刀疤男羞恼不已,作势又要抽刀。   “刀疤莫要造次。”黑痣男一掌拍在他肩上,视线瞟向庄园内:“不要命啦?”   刀疤男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似充满忌惮,梗着脖子收势,一张脸憋的通红。   踏入庄园,里面花团锦簇却静悄悄的,活似死人墓。   黑痣男轻手轻脚去通报过后,说了一句“候着”,速疾退走,生怕慢一步就要被恶鬼拖进地狱一样。   许问枫心中奇怪。   十名侍从立于厅门两侧,含胸低垂着头,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脚尖大气不敢出,空气里无声地弥漫着恐惧。   身份低等也不至如此战战兢兢吧?   许问枫越发好奇,都有点迫不及待想去见见里面到底藏着哪尊牛鬼蛇神。   她偏头去看祁寻,刚要说话时,厅内传来编馨的敲击声。   清越而富有穿透力的玉振音,一声紧接着一声。   立在门口的侍从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上前来无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捻手捻脚引他二人步入厅中。   甫一跨进正厅,身后唰地垂下一帘厚重的帷幕,厅中霎时伸手不见五指。   许问枫眨了眨眼,什么脏东西,见不得光?   一只手伸过来,虚虚环在她腰际,只听“别怕,我在。”   许问枫心间飘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情绪:“我不怕黑。”   他低笑一声:“忘了你是个胆识超群的奇女子。”   此时,一团火焰突兀亮起,一名身披黑袍的仆从蹑手蹑脚点燃数盏壁灯。   整间大厅沐浴在昏黄的幽光中。   许问枫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上方的髹金雕龙铜椅上,阔大的椅子镶嵌着各式玛瑙宝石,奢华之极。   象征着威严和权利的宝座,当匹配宏伟气魄的宫殿,否则就会显得很不协调。   尤其是宝座上坐了个皮肤青白,不男不女的怪物,就显得更加的不伦不类了。   即便有十名黑袍武士静立椅座两侧,彰显著威严,也画虎类犬。   许问枫数了数,整个铜椅盘旋着13条龙。   啧啧,登基称帝了?   喂,妖妖灵吗,这里有人在搞违法登基,快来人抓他去药检。   宝座上形容枯槁的男人抬起半瞌的眼帘,端起茶杯抿一口,细长的眼睛盯着祁寻端详半晌,陡然发出桀桀怪笑,声音尖细道:“化成灰我亦认得你。”   祁寻眸色忽而一凝。   许问枫挑了下眉:“认识?”   祁寻:“认识。”   许问枫:“有仇?”   祁寻:“嗯,与我母族恩怨深厚。”   许问枫懂了,宫廷纠葛。   之前听黑痣男提到“内参”,她这个现代人乍一听只当是某种职称,回过头细品,内参不就是太监的一种尊称吗。   太监刘瑾放下茶杯,起身笑吟吟拱手执礼:“洒家参见三殿下。”   话谦逊,姿态却很是轻谩。   “免礼。”他神态矜贵,淡漠高不可攀。   刘瑾恨死了他那副模样,正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毁了他一生:“数年不见,我们贵不可言的殿下怎地如此狼狈?”   祁寻眼皮都没抬一下:“拍马不及,甘拜下风。”   哪赶得上你,都快癔症疯魔了,疯的在这山旮旯光杆杆称帝。   刘瑾凸出的颧骨抽搐两下,阴沉沉盯着他手腕上因枷锁留下的红印,暴怒道:“放肆,胆敢给我们殿下用此等粗鄙的枷锁,取洒家的锁龙链来。”   许问枫就觉得这老货精神不大正常。 第140章 疯批    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很快呈上两条细长的链子,刘瑾笑呵呵走向祁寻,尖声尖气道:“殿下身份尊贵,洒家得亲自侍候。”   许问枫辨认材质,应是玄铁。   估摸着是因为离刘瑾太近,为许问枫套锁链的侍从,手一直抖啊抖,然后就不小心没扣稳,锁链掉地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清脆的哗哗声,在寂静的室内催人心跳加速,侍从匍匐在地浑身发颤,却不敢出声告罪求饶。   一片死寂中,一根细长的金线如灵活的蛇缠住他脖颈,细窄的伤口慢慢溢出血珠,转瞬喷流如涌,猩红的血洇一地。   刘瑾收回金线,两指寸寸捋着金线,用沾满血的大指姆在嘴皮上一抹。   青白的脸,衬着殷红湿润的口脂,宛若厉鬼。   许问枫默然,这是个心理变态的死太监。   许是见了血,刘瑾毫无征兆的发起疯,一把扼住祁寻的咽喉,表情狰狞而暴戾:“先皇在世时就异常厌恶殿下,若非你母族势大,你个孽种在你母妃的肚腹里就已化作一滩血水。   不如洒家送你下去,让你们一家团聚?洒家真是爱极了你们相爱相杀的样子。”   “该死!你们通通该死!”   “我死,你的价值荡然无存。”祁寻嘲讽至极的淡淡一笑。   刘瑾面部扭曲一瞬,薛公子尊他一声内参,是因为他挂虎皮拉大旗,光是捏住一个前朝皇子还不够,还需要一个能证实三殿下身份的人。   而他作为先皇身边的大太监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刘瑾眼底恨意翻涌,眼白部分泛着骇人的红,恨不得生啖眼前人的血肉:“来人,替殿下沐浴更衣,好久不曾目睹龙子龙孙清贵面容,洒家甚是想念。”   祁寻朝许问枫投去安抚性的一眼,便随仆从去了内室。   许问枫点点头,自顾自找位置坐下,站半天怪累人的。   刘瑾扭脸看她。   许问枫摸摸脸蛋:“我是原装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刘瑾死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盯出个窟窿来:“你胆子很大,正妃?”   啥玩意儿?许问枫看着他凹陷的脸颊,有些发懵。   见她久久不语,刘瑾自以为是道:“原是上不得台面的侍妾啊。”   许问枫怒了:“你才侍妾,你全家都是侍妾。”   这下,换刘瑾发懵了,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他把自己活成人间恶鬼以来,一步步揽权腐化朝堂,游走于各方势力搅风搅雨,哪怕前朝轰然倒塌,就是世家贵族也要忌惮他一二。   毕竟正常人等闲不会去招惹疯子,何况这老疯批权势在握时就喜欢豢养犬牙。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还是保存了几分势力的。   玉石不与瓦砾相争。   “有趣。”刘瑾双手撑着案桌,俯身过去,舔了舔嘴皮上凝固的血液:“洒家很欣赏你的胆色,姿色也尚可,要不要随侍洒家啊?”   许问枫身体后仰,妈的,神经病。   刘瑾面带微笑,笑得非常温柔,伸出枯爪去抬她下巴:“洒家最喜欢硬骨头了,来嘛来嘛,洒家定会好好疼宠你。”   来你尼玛呀,死阉人,许问枫啪地一下拂开他手:“丑拒。”   刘瑾疑惑的嗯了声。   许问枫保持后仰姿势,超大声地喊道:“我说你丑,你踏实。”   “知道为什么说你踏实吗,因为长的好看会被赋予各种属性,比如聪明、美丽、纯真.......而长得丑就一个词   ——踏实。”   “丑人多作怪这句话不假,而长得好看的就算无理取闹也叫撒娇。”   噼里啪啦喊完,许问枫坐等他暴起。   厅中的其他人呼吸都放轻了,完了完了,这姑娘要血溅当场了。   刘瑾愣了愣,突然拍桌子狂笑,动作狂放的头发都散乱了,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所以,你是在跟我撒娇?”   许问枫绝倒,是在下输了。   没十年脑血栓说不出这话来。   正当时,通往内室的门开了,一双锦纹鞋踏入,他缓缓行来,似携带万丈清光照亮昏暗。   沐浴过后的他五官清逸,面似冠玉,懒散而高贵,那张脸无论是皮相还是骨相都堪称完美。   赏心悦目,对着那张脸饭都要多吃一碗。   他举步而来,眸光直直落在许问枫身上,唇边不自觉荡起一个微笑。   许问枫回了他一个微笑。   刘瑾凝视着他,眼神发滞,似怀念似追忆,转瞬满目阴鸷,挥手将许问枫面前的案桌劈了个四分五裂。   许问枫:“......”   疯批!   他披头散发,眼中一片血红。   夺妻之恨让他对皇家恨之入骨。   摆饭案桌惨遭五马分尸,许问枫坐去祁寻身边,好奇道:“他那么恨你,你们家是诛了他九族,还是挖了他家祖坟?”   “恰恰相反,我招先皇厌恶其人功不可没。”祁寻顿了顿:“他倾慕母妃,自愿挥刀自宫。”   原是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啊!许问枫突然就明白刘瑾为什么要祁寻去沐浴更衣了,估摸着是想从他身上透视出那位淑妃的影子吧。   啧啧,这变态的爱情!   许问枫若有所思,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穿越男胆敢冲她的家人同伴下手,她理应要翻倍回敬,这疯批用的好,就是一把刀......   疯批疯一阵,就很秃然的喜笑颜开了:“今天洒家高兴,设宴。”   就是这么的阴晴不定。   等饭期间,许问枫脸上写满狡黠的揶揄,俯耳呢语对某人道:“你说,谁睡谁比较好?”   “嗯?”他侧首,俊美脸庞晕着淡淡的困惑。   许问枫一本正经撩拨:“有个叫上帝的人说了,如果遇到一个会令你心跳加速不自觉微笑的人,排除万难也要把他睡了,方不负此生。”   祁寻轰地面红耳赤,体内腾地蹿起一股不明躁动,心脏砰砰乱跳,一时之间竟是方寸全失。   他失守了......   大概离失身不远了,许问枫微眯了眼,如一弯弦月。   只要姐功夫深,就没有撩拨不动的人。   头顶壁灯从灯罩缝隙间碎下来,落在她身上形成斑斓迷离的光影,眉眼弯弯,凤眼乌亮,实在担得起倾城绝色四字。   惊鸿一瞥,他触电般别开视线。   他为什么总是被撩,毫无还手之力! 第141章 赌命    就在乱了心的祁寻努力维持淡然时,许问枫低声道:“他们人大部分不在庄园里。”   她端正了神色,仿佛刚才撩骚的人不是她。   话说相处几个月,许问枫对他们的生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在整座庄园里她只感知到几道熟悉的生机。   不若她早擒了那疯批,大开杀戒了,何必看他在那表演疯疯癫癫。   祁寻眼眸微闪。   这阉人深谙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   狡猾之极。   仆人开始上菜,许问枫拿起筷着就准备开整。   管他一会要敲什么锣打什么鼓,吃饱再说。   “稍等等。”刘瑾兴致勃勃道:“宾客未到齐。”   不多时,里正、多吉、小如意、妮妮走入厅中。   妮妮是被一仆妇抱着进来的。   许问枫瞟过去一眼,垂眸掩去满目凌厉。   带路的仆人将一行人引去许问枫对面的案桌。   小如意转着脑袋好奇打量着这间富丽堂皇的屋子,看到许问枫眼睛顿时一亮:“二姐!”   多吉牵住她的手紧了紧,弯腰在她耳边说:“如意乖,你二姐要谈正事,不方便带你,我们安安静静用好饭,晚些再去找她好不好?”   如意眼里包着泪,吸吸鼻子道好。   许问枫抬眸,笑盈盈冲幺妹做了个鬼脸。   如意破涕为笑。   随后又进来几名汉子,黑痣男也在其中。   大致是叫来作陪热场子的工具人吧,疯子的想法你别猜。   再来就是舞女。   弦乐奏响,舞女翩翩起舞。   场子瞬间热了起来。   不过都是假象,舞女肢体动作略显僵硬,如履薄冰就跟在拿命跳舞似的。   被拉来作陪的汉子更是人人一张死妈脸,简直如坐针毡。   “砰。”刘瑾砸了酒杯:“摆出张死人脸作什么,断头饭?”   作陪之人两股战战,扯嘴僵硬笑。   黑痣男后悔死了,他就应该留在山坳坳。   而许问枫是一点不受影响的埋头干饭,祁寻捏着玉筷,扒下一块鱼肉,挑出鱼刺放她盘里,温声道:“鲮鲫鱼细刺多,你吃的时候小心些。”   许问枫吞下一口鱼肉,道:“别光顾着我,你也吃,吃饱点。”   “真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啊。”刘瑾眼中闪着嫉恨的光,阴阳怪气地笑。   他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别人也不配拥有,两人眉来眼去的互动就像一根根刺扎他心尖尖上。   凭什么,凭什么……流着皇室血脉的人,合该受尽折磨死绝才好。   一根金线从袖笼里射出,缠住一名黑袍武士四肢。   黑袍武士整个人瞬间短了一截,随着齐根断掉的双腿,还有两只手臂。   多吉连忙去捂如意的眼睛,将她转移到自己背后。   那名倒霉的武士哀嚎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四肢离体。   鲜血潺潺冒,地板上到处都是血。   大厅中心跳舞的舞女面无血色,惊恐万状恨不得直接夺门而逃。   刘瑾眼中血红一片:“洒家让你们停了?”   嗜血的眼神教人如临深渊,舞女哆哆嗦嗦扭动身姿。   武士断了四肢一时半会咽不了气,连自杀也不能,只能低低凄凄痛苦呜咽。   许问枫闭了闭眼,掷出一根玉筷,刺中他心脏。   临死前,武士投来感激的一眼。   刘瑾拔高声调,尖声道:“你杀了我的人。”   许问枫:“影响胃口。”   他脸上浮起一缕讽笑:“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他看着祁寻道:“这就是殿下为自己选的正妃?”   “呵,洒家看啊,殿下识人眼光倒是和你阿娘如出一辙,眼瞎心盲。”   祁寻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为自己斟杯酒,慢慢抿了一口。   大抵是觉得唱独角戏太过无聊,疯批当着众人的面将一包药粉倒进酒杯里,冲许问枫森然一笑:“这杯酒你喝是不喝?”   抱着妮妮的仆妇,拿糖的手已然换上一柄锋利匕首。   小奶娃自是不识危险,看到亮晃晃的东西,挥舞着肉嘟嘟的手去抓,仆妇怕提前伤到她,便左闪右避,逗得妮妮咯咯笑。   还以为那妇人在跟她逗乐。   许问枫起身:“喝。”   “二丫!”   “神女!”多吉和里正心猛地提了起来。   许问枫微微摇头。   祁寻不复淡定,面色刹时间煞白,电光火石攥紧她手腕,冷白手背青筋突出:“我去。”   许问枫低头:“信我,乖,松手。”   他紧紧抿着唇不松手。   刘瑾青白的脸出现一抹诡异的笑容,阴嗖嗖道:“殿下是害怕了吗?”   许问枫挑眉,眉眼里划过一丝不耐,祁寻缓缓松开了手。   刘瑾拍桌乐:“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尊贵无匹的殿下竟被一个女子把持住了,哈哈哈哈……”   “废什么话。”大步走到宝座前,许问枫一把夺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抹抹嘴当着他面把一颗药丸丢进酒杯,咄咄逼人道:“到你了,敢喝吗?”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疯批虽疯,却并非理智全无,许问枫断定酒杯里并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而是一种慢性毒药,再以解药来要挟祁寻配合薛源行事。   只要不是立时毒发身亡的毒药,她就死不了,至多吃些苦头罢了。   有赌的成分吗,自然是有的。   人的一生就是一场赌局,赌青春、赌明天、赌梦想、赌爱情……赌无处不在。   许问枫从来不是不敢赌的人。   虚声恫吓对她不管用。   见她痛痛快快喝下毒酒,刘瑾脸上笑容还未来得及扩散开,就被她接下来的举动给劈裂开了。   一弱女子都面不改色干了一杯毒酒,自命不凡的他要认怂吗?   正常人大概会认怂,这是在赌气吗,这是在赌命啊!   疯批之所以称之为疯批,就是因为他们会行常人所不行之事。   刘瑾瞳孔微缩,起身将酒倒进嘴里,丢了酒杯,又斟了一杯毒酒,阴恻恻道:“再来。”   祁寻眉心狠狠一颤,素来淡漠的黑瞳酝酿出风暴。   许问枫笑了笑,既然喝了第一杯也就不在乎多喝几杯,反正是死不了的慢性毒药。   “该你了。”   “再来。” 第142章 好大的惊喜    如此你来我往,许问枫灌下七八杯不同药性的毒酒,乱七八糟的药性在体内横冲直闯,五脏六腑绞痛,许问枫呲牙咧嘴疼得倒吸凉气。   祁寻抬眸,看到许问枫身形都有些不稳的一瞬间,立即收回目光,指节摁在酒杯边缘。   刘瑾却是越喝越亢奋,感觉整个人飘飘欲仙:“痛快!”   还有点欲罢不能,情绪高涨道:“再来。”   “喝不下了。”许问枫接了酒杯,往地上一泼,撑着案沿一屁股坐地板上,颇有点趾高气扬耍赖的模样。   她又不是疯子傻子,再喝就要超出身体承受范围了。   “我赢了,我赢了。”刘瑾兴奋地从案桌后面翻了出来,癫狂哈哈笑着冲去与舞女们共舞起来。   张牙舞爪披头散发的样子着实辣眼睛。   许问枫慢慢朝座位走去,整个人透着肉眼可见的虚弱感,里正多吉看着这样的她,面色沉重忧心如焚。   朝两人摆摆手,许问枫平静转身,攥着袖子拭去唇边的血,忍不住闷咳了声,更要命的是心脏跳的飞快,呼吸之间心脏像是要炸开。   祁寻指间的酒杯被捏得咔咔响,醇酒自杯壁裂缝中漏出。   看一眼,他眼帘低垂,大约是惊吓过了头,竟渐渐平静下来,在许问枫回到座位上时,他递去一方丝帕,惜字如金道:“擦擦。”   刚刚那一瞬间他的心脏也是真的疼,陌生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大脑。   心疼、愤怒搅动着他的神智,差一点,差一点就让情绪控制大脑,做出冲动之举。   “给我一杯清水。”许问枫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正常的红,身体时冷时热,气息紊乱。   祁寻赶紧打住乱糟糟的心绪,倒了杯水递至她唇边。   许问枫就着他的手喝完,合目调息。   先前她已封住血脉,将毒素逼至神厥穴,防止毒素乱窜。   身旁的呼吸乱而重,他好看的唇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嗓音沙哑问:“为何......?”   为何要以身犯险,在仆妇动手前,是有把握救下妮妮的,明明构不成威胁,为何要以伤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   其余人不知所终,但总能找出来的,至多费些时间,何以要用极端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许问枫声音有些绵软无力道:“明日便知。”   许久,他才哑声道:“你狠。”   语毕,他不再说话,目光淡淡,举杯自酌。   狠吗,许问枫不觉得,家人同伴下落不明,谁能预料疯子会干出怎样疯狂的事来。   大姐,爹、二妹和上千人的性命捏在别人的手心,她输不起!   之后一名仆从将二人带到一间小院安置,毒性带来持续性的衰弱,许问枫有些脱力的撑着他手臂,短短一截路额前细汗密布。   许问枫侧眸,看着他冷峻的侧脸说:“我没大碍。”   祁寻面若冰霜,全程没再和她说一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接近零度。   许问枫不擅长哄人,也不耐烦看他那张冰冷脸。索性将人打发走:“你去歇着吧,我要疗伤了。”   祁寻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许问枫盘坐于床头,掏出一根银针,撩起衣衫深深扎入神厥穴。   针孔源源不断渗出黑血,待到针孔开始溢出鲜红的血,点指封住穴位,调动生机修补所受之伤。   生机代表生命的活力、生存的机会,只要头颅不断心脏不碎就能化腐朽为神奇,不过区区一个时辰,许问枫的身体机能全面复原。   入夜,她摸进刘瑾房中,点燃迷幻香,在他耳边蛊惑人心,低吟讲故事。   次日一早。   刘瑾不修边幅赤脚跑进两人居住的院子,眼中满是血丝,抓住正在用朝食的祁寻,激动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吾儿!”   “啊哈哈......皇帝老儿,绿头老乌龟......”刘瑾撩开遮住眼睛的灰白长发,目光炯炯看着祁寻说:“像,越看越像老子的种.......”   欣喜若狂。   他时而在屋里打转,时而拍墙狂乐,满嘴胡言乱语。   看起来比昨天更疯了。   祁寻一脸迷惘,差点被这疯子整破防,他撇头无声质问许问枫:这就是你说的明日便知?   睡一觉起来,喜提一疯爹,真是天大的惊喜啊!   许问枫佯装中毒不浅,有气无力托腮忍笑。   祁寻看了她几眼,木着一张隐忍脸:“他们人在哪?”   堂堂皇室之后,摇身一变成了阉人之子,这是何等的天大侮辱,可这是许问枫栽过来的,他除了顺应,好像也别无他法。   刘瑾:“谁?”   祁寻似笑非笑看着许问枫道:“王妃的族人安置在何处?”   许问枫:“......”   此刻的刘瑾喜不自禁,知无不言道:“赤崮城矿山。”   他人生有两大遗憾,   一遗憾心爱之人被皇室强取豪夺。   二遗憾绝后。   而许问枫不仅替他弥补了遗憾,还为他深恶痛绝的前朝皇室编织了一顶绿帽子,人生简直大圆满!   刘瑾满心满心的慈爱:“他们不敢伤你,你安心去,朕这便去安排。”   疯疯癫癫跑走。   祁寻悄声问:“你昨日给他吃的什么药丸,药效似乎异常凶猛。”   许问枫笑:“致人幻觉,妄想。”   昨天在刘瑾身上闻到一股五石散的气味,就知道这老货大抵是嗑药嗑傻了,他神志本就不清,许问枫要做的就是替他巩固疗效,将他思之如狂的臆想植入脑海。   “你默认了。”祁寻不紧不慢拿起小汤勺,动作优雅的尝了一口红豆粥。   粥甜香浓郁,很是开胃。   许问枫愣了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突然就笑了:“这个嘛......就好比闺房情趣,无所谓谁上谁下。”   祁寻耳根迅速染起一片殷红,他又被反撩了。 第143章 来,看我表演    刘瑾难得清醒,对着下首的两个人在讲述许问枫为他编织的美梦,打算来个感人肺腑的现场版认亲。   许问枫非常给面子,听的津津有味。   祁寻全程一张雷劈脸。   许问枫的情绪配合着故事的起伏而起伏,脸上时而露出讶异的表情,时而发出惊叹声:“嗐,我就说你俩咋隐约挂相,原是这层关系啊!”   仿佛昨天骂刘瑾丑逼的人不是她,这借风使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演技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刘瑾一副你很有眼光的欣赏表情。   许问枫特真情实感地说:“您说,还是真是不打不相识哈,搞半天是一家人。”   刘瑾喜乐的哈哈笑。   两人那热络样,看的祁寻眉心突突跳。   “叔,我爹是大夫,我听他讲,有的人心灵受到创伤,就会出现间歇性失忆。得亏叔及时想起来了,不然咱们自相残杀,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许问枫就跟上门打秋风,好不容易攀上关系的穷亲戚一样,一口一个叔叫的特亲热。   “其心可诛!”这一声声叔叫的刘瑾通体舒泰,相当于得到未来儿媳妇承认,瞅着许问枫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叔这记性是一天不如一天,哪天请亲家翁给我瞧瞧。”   聊着聊着,直接省略六礼,叫上亲家了,许问枫半点没有女儿家的娇羞:“好啊,有空聚聚,您二老喝几杯。”   祁寻一连瞄了她好几眼,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丰富多彩。   “敢情好!”刘瑾满含期待看向祁寻,人逢喜事精神爽,慈眉善目的样子哪还有一点疯子的影儿。   背景板祁寻身子一僵,他是没有许问枫一秒入戏的本领,昨儿个私底下还一口一个疯批,转过脸儿就能叔啊叔喊的亲热。   真情实感的足以假乱真,要不是他知晓内幕,还真就信了。   这声爹他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羊肉是怎么也贴不到狗肉身上去的。   许问枫还不知道他什么德性吗,连忙把话头接过去说:“叔,我觉得吧,认祖归宗且得稍稍缓缓。”   说完她娇嗔地瞥祁公子一眼:“您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个什么性子您还不了解吗。再一个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任谁一觉醒来发觉换了个爹都接受不了,叔,您给他一点时间适应适应。”   祁寻嘴角抽抽,眼角不受控制痉挛。   他不但升不起反抗之心,甚至有些害怕自己言行不慎坏了她的事,忍的好辛苦!   唉......他能做的貌似就只有无声配合。   “是这个理儿。”对于这个回答刘瑾是满意的。   祁寻的反应在他看来委实太正常不过,突然从身份高贵的前朝皇子成了阉人之子,有几个人能立马接受良好。   逆反抗拒才是人之常情。   若是祁寻表现的跟许问枫一样,他反倒要怀疑这两人在做局诓他。   刘瑾不再执着要祁寻马上开口喊他爹了,对许问枫招手道:“你上前来。”   许问枫心知接下来是什么流程,款步恭敬上前。   对这个未来儿媳,刘瑾爱屋及乌,和蔼的不行:“这是解药,快快服用。”   许问枫二话不说依言服下解药。   这份溢出来的信任,搞得刘瑾汗颜又紧张:“身体无碍吧?是叔不好,险些伤着你,回头好好调养。”可别有碍子嗣。   许问枫笑意温婉,一点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反过来安慰他道:“我有武功底子,啥事没有,叔切莫自责。“   刘瑾愧疚道:“好孩子!”   这孩子气质沉静,温婉素雅宽容大度,配得上他儿。   门第阶级之见他曾深受其害,不奢望他儿娶个世家贵女回来,两情相悦比什么都重要。   许问枫半真半假与他说了说出关之后的打算,刘瑾风风火火安排车马赶去赤崮城。   许问枫相当沉得住气,从头到尾一字不提被他关押起来的同伴,让刘瑾愈发觉得亏欠了未来儿媳。   差点酿成悔之晚矣的大错,刘瑾把这笔账记在了薛公子头上。   不枉许问枫暗搓搓挖坑。   别看刘瑾在“儿子儿媳”面前努力表现的像个正常人,其本质还是个疯子。暂时腾不出手去搞薛源,策反个疯批去添添堵,收点利息。   稍后,刘瑾裹着一件黑斗篷出来。   疯批疑心病很重,即便喜得儿也没完全放松警惕,将多吉里正和妮妮小如意四人安置到了他的马车里。   不论他做何安排,许问枫都一个态度,您是长辈,您说了算,我全听您的。   许问枫毫无芥蒂的信任和尊重,让刘瑾颇为受用,心中那点疑虑在渐渐消融。   昨儿个拼毒酒拼得你死我活的人,转天竟变得其乐融融,看呆黑痣和刀疤等人。   这世界变化太大......看不懂。   尤其是刀疤,心头那叫一个七上八下。   黑痣摆正杌凳,恭谨道:“姑娘公子请。”   昨日就觉得这一男一女不简单,果然不容小觑。   “不慌。”许问枫缓步拨开他,出其不意将他身后的刀疤拖到面前,扼住他脖子,用力一捏。   刀疤只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脑袋就软软一耷,生机断绝。   许问枫松开手,看也没再看一眼地上死狗一样的人,转身上了车,仿佛只是捏死一只蚂蚁。   黑痣男大惊:“你做何杀他?”   许问枫站在车辕上,语气平淡道:“恶意冒犯我之人,死。”   在家人同伴被人挟持后,收敛锋芒的宝剑,隐隐要破鞘而出。   她已经意识到不能再一味低调,必要时刻须震慑宵小,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以为她好欺负。   刘瑾拊掌大赞:“甚好!”   未来儿媳越来越合他胃口了,有胆识,够狠辣,有仇必报。   对于死了一个手下这种事,毫不在意。   黑痣男刚想说你杀了内参的人,是不想活了吗,结果就是没结果。   疯子,都是疯子! 第144章 小白兔遇上大灰狼    马车徐徐行驶在颠簸的山路上。   车厢里,祁寻和许问枫并排而坐,对面是黑痣男和一名黑袍武士,美其名曰保护,实则监视。   武士一上车就抱剑假寐,黑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两人。   许问枫朝祁寻挪了挪身,很快彼此就手臂贴手臂。   温热的触感,让祁寻下意识摒住呼吸。   许问枫伸手抓住他手掌,祁寻十个脚趾头瞬间蜷缩成一团,但很快他就将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手合掌握在了手心。   嘴角不由自主的疯狂上翘。   或许已经适应了许问枫这种直白明快的节奏?   不过从他紧绷的颌角,看得出来他很紧张,紧张的同时还有点期待,既怕许问枫觉得他孟浪,又期待许问枫接下来干点什么出乎意料事来。   大概就是被撩拨上瘾了那种期待吧。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把黑痣男眼睛都看直了,而且...而且还是女方主动的,他哪见过这等场面。   便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行这般亲昵之举。   实在有伤风化!   然而许问枫这次可不是在撩骚他,人家在干正经事呢,既没抽开握过来的手,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而是顺势在他手心写字交流:“消息递出去了么?”   昨晚从刘瑾那儿出来,她去了一趟祁寻的房间,用他的人传消息给二毛,让他们先一步赶到赤崮城去找耿义汇合,让耿义先安排他们出关。   祁寻克制着手心直达天灵盖的痒意:“卯时已送达。”   许问枫算算时间,现在大概十点左右,有三个多时辰了,顺利的话,二毛他们傍晚就能出关。   先走脱几个是几个吧。   “那边没动。”他说的是遗落在山坳坳的板车牲口。   “此时从简非坏事。”这个当口不是心疼贪恋那点东西的时候,丢了就丢了,反正贵重物品和紧要的粮食收在空间里。   之前放在外面的两麻袋财宝带进城换了盐和布匹。   最主要的损失是村民们从家里带出来的衣物和锅碗瓢盆,以及牲口和几天的口粮。   出了关再想法子筹备,购入一批代步牲口,问题不大。   就是几口大铁锅挺可惜的。   “我的物资你大可随意调用。”祁寻自然要比许问枫这个外来人士更了解各地的风土民情,关外土地贫瘠,气候恶劣,想要在关外筹备粮草恐怕很难。   近些天,路上开始陆陆续续有难民出现,只不过都是朝着他们的反方向,关内富庶之地而去的,没有一个人像许问枫一样迎难而上,专往旱情严重的地区跑。   许问枫摇摇头,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动用他的物资的,无论两人发展到哪一步,情分是情分,私是私公是公,不能搅合到一起。   她若有所思,赤崮城之外对标前世的疆域,地下可是蕴藏着大量的珍贵资源,比如石油天然气等等发展工业必不可少的原材料和能源。   各种矿产也极其丰富。   又由于日照长的关系,种出来的瓜果甘甜美味,还很适合种植棉花一类的产物。   在古人眼里贫瘠、地广人稀的关外,其实是一块绝佳风水宝地,肥的流油。   综上所述,作为同是穿越人士的薛源不会不知道,那块疆域定然在他的规划之中。   所以,早前的计划要调整了......   坐着挨打不是许问枫的性格,敢踩她的红线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薛公子要的,她偏要破坏,总之必是不能如他愿的。   看来关起门过悠闲小日子的咸鱼梦想,只能暂时搁浅,先抢占了那块地盘再说。   身旁的祁寻,耿义背后的陆誉,都是不错的合作伙伴......   “你在想什么?”他指腹微凉,在她手心描摹着。   “高兴的事,晚点说。”正事谈完,又到了观赏美人环节,许问枫抽回手单手撑头,指尖按着眉骨,笑颜如花地看着他。   目光专注。   手掌一空,祁寻心头不可抑制的感到一阵失落,又被她专注的眸光盯得有些心慌意乱,自掘坟墓道:“要怎么补偿我?”   两人之间的哑谜黑痣自然是听不懂,许问枫却秒懂,这是在为认贼作父而做出的巨大牺牲,索要补偿呢。   他矜贵清冷讨宠的模样给他整个人带来极大的反差,凝神目视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许问枫执起他骨节分明的手,意味深长道:“待此间事了,你想要什么奖励都是可以的。”   言语间勾缠着丝丝缕缕的暧昧,眸光深情而专注。   眸中倒映着他的影子。   时间恍若停滞,在那一刻,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口蔓延而出,席卷全身。   他想,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会义无反顾跳下去。   他浑然不知,世上有种渣生物,她专注看你时,仿佛你是她的全世界,然而心底却是波澜不惊,有的只是见色起意。   其实就是馋你的身子。   “路还很长,你不妨想想要我怎么补偿你。”她眼波流转,一双眼俏皮灵动地眨了眨。   刚平静下来祁寻又被撩到了,面上泛起一层薄薄红晕:“不符礼节。”她口中的补偿,实在是.......   许问枫微微倾身,几乎是贴着他耳朵在说话:“我就喜欢打破陈规。”   吐气如兰的气息全喷洒在他耳廊和侧脸上,祁寻感觉自己半边耳朵乃至整个头皮都麻掉了。   脑子轰的一下,全身的血往头上涌,浑身控制不住的烧了起来。   守礼的君子,对上食荤的大灰狼,大抵是只能节节败退。   被硬塞一嘴狗粮的黑痣:......我特么就不应该在车里!   狗男女,旁若无人勾勾缠缠,把车厢里的其他人当空气。   话说,这姑娘也太会吧,只怕那些江湖浪荡子在她面前都要自叹不如。   招招精髓,学到了,学到了。   许问枫可太懂适可而止,松弛有度了,撩完收势一本正经起来,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道貌岸然。   板正坐了会儿,她似有些困倦,闲闲往后一靠,阖目养神。   不多时就呼吸绵长。   祁寻侧首看她,指尖鬼使神差虚虚落在她脸庞上,细细勾勒那张容颜,眉如青黛,卷曲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唇色鲜亮诱人。   标新立异作风,与众不同的性情......就像一泓自足的井,他侧成了渴望饮水的人,不由自主想靠近。   ------题外话------   祁白兔:听说你馋我的身子?   许渣女:是,我摊牌了,我就是馋你的身子。   祁白兔:……可以买一送一吗?我的身体和我的心分不开,会死。   许渣女:这……要不起,要不起。 第145章 喜当娘    下半晌,马车驶离官道,进入一片荒原。   荒原尽头是一座巨大山体,近处山脚下分布着几栋联排石屋。   车辆通过几道关卡,最终停在一处露天场地。   片刻,石屋里走出一名身穿轻甲衣,腰系金兽面束带的将领。   刘瑾在几名仆从服侍下,慢吞吞出了马车。   二人拱手见礼。   “内参。”   “燕都统。”   “狄蒙把人押下来。”   狄蒙也就是黑痣男钻进马车:“二位,到地儿了,请随我来。”   态度比头天真诚多了。   许问枫笑吟吟道:“原来你叫狄蒙啊,你父母替你取了个不错的名儿,很大气,听起来颇有几分大将之风。”   冷不丁受到赞美,狄蒙三分受宠若惊,七分心惊肉跳。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憷许问枫,先前快到的岱山时,刘瑾命他为二人绑上绳子,他上前去绑许问枫莫名的一阵心惊胆战,生怕妖女一个不高兴就拧断他脖子。   妖女当时对他说:“你和他不一样,你是聪明人。”   狄蒙脑壳皮发麻:......我谢谢你啊。   他一字未言对方竟洞悉了他内心的想法,不是妖女是什么。   燕都统眯眼打量祁寻,这通身的气度,和刻在骨子里一般的端方姿态,说他不是王公贵族都没人信:“他便是前朝遗珠,可确认?”   刘瑾斜睨着他:“你在质疑我?”   “内参说笑了。”燕都统笑眯眯道:“您老是公子身前的红人,这回又立了大功,本将岂敢质疑您。”   许问枫细察到燕都统眼底轻蔑厌恶的情绪,嗯,这位笑面虎燕都统是薛源的人,两人可能还不怎么对付。   这时一名副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不爽开口道:“兹事体大,都统盘查几句合情合理,拿什么乔,别以为尊你一声内参,你就有蹬鼻子上脸的资本。”   如果说燕都统把对刘瑾的不喜掩藏在笑脸之下,这位副将就是把对他的不屑明晃晃摆在了脸上。   刘瑾危险眯眼。   燕都统呵斥道:“启光,不得无礼。”   旋即又笑着对刘瑾道:“让内参见笑了,我这副将啊就一介武夫,粗鄙不懂礼,您莫与他一般见识。”   老货最讨厌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他虽权焰盛极一时,但到底是从至微极贱的底层爬上去的,刚入宫那会受尽冷眼,得势之后最见不得有人轻贱蔑视他。   许问枫都怕这家伙突然发疯,在关键时候坏她菜。   不过还好,刘瑾只是冷哼了声。   见此,许问枫重新评估了一下那位燕都统,能让老疯批隐忍克制的人,毫无疑问是薛源的心腹之一。   “来人,松绑。”燕都统唤来副将:“你亲自护送贵客入室休息。”   特意嘱咐道:“礼待。”   那名副将颔首领命。   至于一旁的许问枫,燕都统眼神也没给一个,不重要的人随便吧。   刘瑾出声道:“且慢。”   燕都统皱了皱眉。   刘瑾将许问枫推向前:“此乃他夫人,便叫他们呆着一处吧。”   燕都统这才扫量了一眼许问枫,此女姿色出众,与那前朝皇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对待前朝皇子明面上少不得要礼遇有加,燕都统首肯。   刘瑾冲狄蒙使了个眼神,狄蒙心领神会去请多吉几人下马车,刘瑾指着妮妮和小如意又道:“这俩稚子乃他二人子嗣。”   许问枫嘴角一抽,夭寿哦~我才17岁,就生两个娃了?这是什么人间惨剧啊!   亲妹妹亲侄女变闺女,这又是什么伦理大乱炖?!   古代十二三岁嫁人生子是常态,燕都统并未怀疑,倒是可惜起是俩女娃,若是小公子就可杀大留小,毕竟幼子要比大人好掌控得多。   祁寻见许问枫一脸来个雷劈了我吧的样,唇边的笑容不禁扩大。   多吉里正现在的身份是前朝贵族的忠仆,他俩倒是接受良好,一人抱一个孩子低眉顺眼站去许问枫身边。   于是,几人被送进了同一间屋子。   薛公子费尽心思寻来的前朝血脉,将来可堪大用,副将没为难他们,一路平平顺顺把人引进屋。   很快就差人送来饭食,然后才从外面落了锁。   黄昏日暮,门一关里面黑漆麻乌的,许问枫四下摸索,拿到火折子点燃油灯。   “神......”多吉凑过来。   许问枫竖指嘘声指指门外,示意外头有人在监听,多吉意会点点头。   多吉里正咽下满肚子话,沉默吃饭,小如意几次张嘴要喊二姐都被多吉及时捂住了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几句。   如意瞪大了眼,看看许问枫,看看祁寻,眼珠子滴溜溜打转,估摸着是在消化二姐变怎么就娘亲了?   哦,顺便还多了个便宜爹。   吃过饭,熄灯就上床睡觉了,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块木板。   哄睡俩孩子,许问枫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与祁寻两手相握交流:“下面有603人。”   “我爹他们在矿山上,上面除去我们的人外,有740人。”   “不知道矿工有多少人。”   祁寻写道:“根据我的人查到的消息,岱山是薛家的私矿,矿工不会超过三百人。”   矿业有关律法,严格限制不允许私人开采矿产,尤其这儿还是座赤铁矿,开采铁矿你想干嘛,造反啊。   矿工人数必然要控制,等开采完,山上的矿工会被全部封死在矿洞里窒息而亡,以免他们走漏消息。   许问枫明白了,那就是说燕都统派了将近500名士兵看守在山上,还真是大手笔。   谁叫哈克族个个身强体壮,而且围住他们的时候,青壮年居然人均一把精锻大刀,这让燕都统不得不谨慎对待。   夜间且有一场恶战要打,交流了一些关键信息,便闭目入睡。   天地间,暮色弥漫。   一间石屋内,燕都统燃着一豆油灯捧一卷书在看。   “都统。”副将怒冲冲进门,抱怨道:“老不死的,嫌这嫌那儿,要不是公子留他有用,老子提刀砍死他。”   燕都统抬头睇他一眼:“与一个将死之人置什么气,瞧你那点出息。”   副将愤愤不平道:“您是没瞧见,那老东西有多气人。”   “行啦,说正事。”燕都统微微皱眉,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即刻上山一趟把我们的人召回来,明日队伍要早些开拔,尽快将人安然无恙送到公子手里,功才算立稳了。”   副将点头道:“那群泥腿子要怎么处置?”   “听吴管事说天气酷热,矿洞里闷死了不少矿工。择五十名壮年送去挖矿填充损失,挑些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犒劳将士,其余人等坑杀。”燕都统轻描淡写道。   外界若知晓前朝皇子被公子擒住,公子恐成为众矢之的,麻烦不断。   他须得小心隐秘行事。   山上关押的人质,如今于他而言是累赘。 第146章 援兵到了    “夜袭!”   “夜袭!”   主副二将正商讨着如何处理山上的人质,忽闻屋外骤然响起急报声。   细听,轰隆隆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燕都统神情一凝,与副将对视一眼,拎起兵器,翻身跨马前去应战。   “列阵备战!”   燕都统扫量自四方汇集而来的人马,暗笑自己太过草木皆兵。   他傲视着领头之人,轻蔑冷呵道:“就凭尔等也想营救你家主子,自不量力!”   敌袭状似声势浩大,不过廖廖一二百人。   且不说山上有500精兵作为后备援军,光山脚下囤兵就是这些余孽的三倍。   燕都统信心十足双眼暴精光,清剿前朝遗留下来的旧部,又是一功。   此次战斗指挥是高旭,他可不是会跟人对峙废话的主:“杀!”   一声号令,甲乙丙丁四队,势若奔雷冲杀出去。   空旷荒原充满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震天声浪里夹杂着惨嚎声,空气中浓重血色弥漫。   纵然事出仓促,只在附近调遣到200余人,   但别忘了守护在祁寻身边的亲信,个顶个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精英,   说一句以一敌百一也不为过。   他们不惧生死杀入敌军当中,冲乱阵行,快速形成掎角之势,   在匪寨砍菜瓜那队黑衣人,迅捷在混乱的战场中劈开一条血路,   长驱直入抵达祁寻所在的石屋。   “启光,速去拦住他们。”燕都统越打越心惊,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变得惊疑不定,   万不料前来援救的人,居然有一小半身手不凡,剩下的卒士虽有不及,可他们悍不畏死。   这就很可怕了。   燕都统暗自懊恼,是他低估了对方。   其实也不怪他,我们的三殿下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一直是一个碌碌无为,存在感十分透明的边缘人物。   传闻他毫无执政才能,又因生而携带的寒症而身体孱弱,   试想这等懦弱无能的主子能得几人真心效忠。   在燕都统心里他就是一条不足为惧的丧家之犬,围绕在他身边的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罢了。   他预料到押送途中不会太平,但他没料到这位无能的皇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   身边高手如云,底下的人堪比死士。   刚才燕都统有多沾沾自喜,现在就有多懊悔。   谣言害人啊!   燕都统表情阴沉的能滴出水,当机立断拉燃旗花,信号烟火冲天一幌。   他厉声传令道:“所有将士听我令,速疾朝后方靠拢,死守石屋等待援军。”   他手下的兵不到半个时辰就折损一多半,他已经没心思去管山上的人质,   此时他就一个想法,绝不能教人劫走祁公子。   厮杀声逼近,成功进入石屋的甲卫队摆开防守阵型严阵以待。   屋子里猛地多出二十个人,一下子变得逼仄起来。   祁寻抱着许问枫最爱的幺妹和多吉里正退到房间最里静待战势平息的到来。   听见外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小如意紧紧抱住祁寻的脖颈,害怕的把小脑袋深埋在他肩胛处。   她家二姐在打起来的前一刻就已经摸上了山,把她留给了远房大哥哥。   二姐走的时候把她塞给大哥哥,小如意心里毛毛的,   超担心这个比二姐还懒的大哥哥会松手给她摔地上。   还好,她安全坐陆了。   当落入清凉的怀抱,小如意都有点不敢置信。   恍惚记得自己当初想把这个远房大哥哥发展成备胎,来减轻二姐一个人背她的负担,   当时大哥哥用身体虚的借口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她。   彼时推却背她的人,此刻正视若珍宝的把她抱在怀里,   用他微凉的掌心覆在小小人儿的背部一下一下轻柔安抚着她,温言细语跟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爱护亲妹妹也不过如此。   小如意很困惑,人的变化怎么可以这么大呢?   是因为我太可爱了吗?他是不是被我的可爱打败了,嗯就是这样。   被许多人惦念的许问枫这会早已和北笙接上头,他带了一队人潜伏在山腰处接应许问枫。   北笙在她到之前已经探明许盛平他们被关在一个废弃矿洞里,两人稍作商量,分头行动。   矿洞出口不大,兵卒里三层外三层守的密不透风,莽莽撞撞开干,混乱中不可避免会误伤到许姑娘的族人。   更怕燕都统的兵不讲武德,杀红眼会拿手无寸铁的妇孺泄愤或把他们推出来垒人墙。   这种情况几乎接近百分百。   所以需要分批引出来,出其不意伏击。   北笙打草惊兔,很快引出巡逻队。   一名百夫长带队巡逻什么也没发现,但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他没由来感到一阵心慌:“都他娘别迷瞪瞌睡,给我打起精神来,”   他的话音未落,身后袭来一道势不可挡的气芒,他想转头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听见接二连三的咚咚声。   仿佛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是他的头,   连带腰部以上的身体滚入了枯草丛里,   由于腰部没有与呼吸有关的器官,人不会立即死亡,有一个失血的过程。   大概还有好几秒意识。   于是他迷惘地眨了眨眼,便见影影倬倬的树叶间,一道纤细身影脚踩在一棵繁茂大树的枝丫上。汜减 .net 汜   她轻飘飘踏在细细的树枝上恍若悬空,看过来的眸光深邃沉静,发丝因气浪波动而肆意飞舞,空灵飘逸的不像人。   树妖?这是他留在世间最后的疑问。   北笙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竟也是惊愕的眼珠子都呆滞了,   刚才他趴在草丛里只看到许姑娘缓缓举剑一挥,背对她的两列人就齐腰而断。   剑气吗?   什么剑气如斯霸道?!   他能感觉到地皮都在隐隐震动。   剑气所过之处,一整个巡逻队就这么没啦?   记得统领曾瓢皮提过一嘴,说许姑娘不简单,这哪是不简单啊,这都超出人的范畴了吧!   要知道这些人可不是一般兵卒,薛大公子派来的是一支精锐部队,一个至少抵仨。   数十精锐被许姑娘一招斩杀。   简直不可思议!   矿洞外一鹰钩鼻隐隐听到动静:“什么声音?”   他旁边一个八字胡男人竖耳:“哪有什么声音。”   “伍长,我真听见了,好像闷葫芦砸地的响动。”   “疑神疑鬼,不要扰乱军心!”伍长不悦责骂一句,   想着巡逻队还没回来,心里莫名有点不安了,遂再次派了一队人前去一探究竟。 第147章 歼灭者    许问枫如法炮制歼灭掉三拨巡逻队,待山上的头领意识到不对时,扭头便瞅见一簇焰火冲天一亮。   他神情凝重道:“不好,山下营地遭敌袭!”   信号弹传达不了那么准确的信息,那位头领并不知晓燕都统已经放弃了山上的人质。   是以他整合人马下山支援的同时还留下了五十名兵卒看守矿洞。   大部队撤离,谨防有人偷袭上山,八字胡伍长从矿洞里拖拽出数名人质增强安全感。   这会许问枫正忙着吸收生机,山上山下死了那么多人,赶紧吸一波,壮大自身。   无主生机纷沓朝她涌来,欢喜地钻进许问枫的灵台,仿若终于找到归属的小可爱,欢心雀跃。   大量的生机让她的魂力不断充盈......再充盈。   实力有了一个小小的突破。   生机入驻灵台,流转于奇经八脉,它们承托着她的身躯悬空,许问枫脚尖点在树枝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谁?”头领举着火把警惕四望。   许问枫飘然落地。   “装神弄鬼。”在微弱火光的照耀下,见树上跳下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弱女子,头领轻蔑一笑:“不知死活。”   许问枫轻笑一声,缓缓拔剑出鞘。   朦胧夜色中恍惚有一道淡金剑光闪过。   剑出鞘,无尽杀机凝聚出宛若实质一般的煞气。   未知又恐怖的气势将整支队伍钉在原地,   呆怔中,他们看见对面的女子淡然举剑,   一股冲天威势似搅动了天际乌云,云层滚滚而来,遮掩了月华。   头领惊恐瞪大眼。   他的大脑失去思考,只闻破空声起,剑尖的煞气一如大河决堤,巨浪滔天汹涌而至。   背后的岩壁颤颤轰鸣,訇然炸开。   山石漫天落下。   刹时,几百人葬身山石之下。   北笙瞳孔地震。   恐怖、强悍至此,令人肃然生畏!   距离岩壁稍远处,有一人幸免于难,正试图趁乱逃逸。   许问枫飞掠过去落在幸运儿面前,伸手......指尖点到之处,筋骨根根错位。   北笙不由骇然。   许问枫提剑转身:“我并非好杀之人,一般情况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德服人。”   北笙:“......”   端看他复杂难言的表情就知道人家根本不信,凶残形象大概是实锤了,许问枫叹了口气:“你该下山去接应你家公子了。”   北笙怔愣点点头,他在与不在确实对姑娘没什么影响,反倒是公子的安危更教人忧心。   诚然公子身边不乏高手保护,可他必须要承认一个事实,他们所有人叠加在一起也不抵姑娘一个人十分之一的威力啊!   北笙望着那道纤细笔直的背影,眼里写满狂热的崇拜。   矿洞前,一个吊角眼男人抱住刘秀娘,在她脸上啃了几口,旁观的人吹着口哨,笑容猥琐。   那人是伍长的侄子,便是在这种需要警觉的关口他如此胡作非为也没人出言呵斥,其他人却是不敢太过。   吊角眼男人眼神淫邪,罪恶的手上下作乱……   刘秀娘羞愤欲绝,强忍屈辱死死咬紧牙关,满嘴血腥味。   被捆缚手脚的男女老少们颓然垂着头,不忍去看遭受屈辱的刘秀娘,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沉默着。   每个人心头都有一把烈火在焚烧,死命压制着心中滔天的愤恨,斗争反抗只会招来变本加厉的凌辱和鞭笞,不少人因此受了重伤,甚至差点身死,他们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里正与他们分开时一再叮嘱,万事以保命为首要。   赶来的许问枫见此一幕,眼中寒芒闪现。   遽然,地面上的青藤野草微微抖动,抽条发芽疯狂生长,无数藤条悄然攀上士兵的腿,瞬间缠遍全身,将他们一个个缠成密不透风的虫茧。   一根根锋利尖刺淅淅嗤嗤对准心脏,宛如利剑穿体而过。汜减 56S*u ku .nET* 汜   心脏打穿一个大洞,血汩汩流淌。   所有兵卒同时毙命。   被拉出来当肉盾的村民愕然抬头,眼中的惊恐立时化为惊喜。   二丫来了!   在看见许问枫的那一刻刘秀娘眼神暴亮,她艰难撑起身狠狠踩了恶臭的虫豸一脚,望着许问枫眼泪啪嗒啪嗒掉,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姑娘一定会来救我们......”   “二丫,”伍秋雨欢喜哽咽。   矿洞外面的人泣不成声。   许问枫踏步过去,拿起匕首挥断绳索。   没工夫抹泪述说苦难,解绑后伍秋雨甩甩麻痹的手腕,急声道:“二丫,你快随婶儿来,曾大勇要不行了,你爹也受了伤。”   许问枫眸色一沉,快步朝矿洞里面走去。   伍秋雨跟在她身后,捡着紧要的情况说了说。   在许问枫以身作则的影响中,在里正的导向下,年轻一辈的青壮们已经形成要保护弱势群体的观念,他们为了护住老弱没少遭受殴打。   所以队伍中的主力全都不同程度挂彩负伤。   而他们当中曾大勇反抗的最厉害,数他伤的最重,肩胛骨到胸膛的位置挨了一刀,胳膊也挨了一刀,鞭子也没少挨。   而许盛平是在抢药箱的过程中,摔在地上,被人碾踩,造成小腿粉碎性骨折,手掌肿胀。   许问枫一来,大家伙惶恐绝望的心瞬间就安定了。   只不过好几人生命垂危陷入昏迷,情形不容乐观,大伙无暇去感受劫后余生的喜悦,在许问枫的指挥下,将伤员有条不紊抬到矿洞外面,点燃火堆,开始医治伤患。   还好许问枫料想到会有人受伤,特意从空间里带了药品来。   许问枫着手处理几名受伤严重的伤患,许盛平一瘸一拐过来帮忙。   他的骨折许问枫还没给处理,虽是亲爹,但许问枫分得清轻重缓急,骨折能稍等等,昏迷不醒的重伤员等不起。   “爹,不是让你坐着别动吗。我治疗外伤是有天赋的,这里放心交给我。”许问枫在包袱里扒拉出几包药粉:“你要实在坐不住,就和三妹给受轻伤的人配配药吧。”   “嗯,爹知道了。”行动不便,许盛平确实没法上手医治伤患,他自己就是个伤患,就不给闺女添乱了。 第148章 沉痛    受伤后因着没有及时上药加之天气又热,曾大勇多处伤口已化脓发炎,腐烂发臭。   剔除腐肉,用酒精消毒后撒药粉包扎好,许问枫握住奄奄一息的曾大勇的手输送生机。   生机所到之处如暖流洗涤,他能清晰感受到伤口在缓慢愈合,都准备交代遗言的曾大勇愣住。   许问枫说道:“你不会死,上次我能救你,这次也一样。”   曾大勇咧开嘴,虚弱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许问枫拍拍他手:“安心睡吧。”   曾大勇也是撑不住了,嗯了声就沉沉睡去。   另外几名重伤员许问枫也在治疗过后,给他们输送了一些生机。   生机滋养万物,疗效惊人,急剧恶化的病情很快稳定下来。   许问枫没有立马就让他们生龙活虎起来,毕竟枯骨生肉触手生春什么的太过惊世骇俗。   量掌控在能保障他们平稳渡过凶险期,转危为安即可。   轮到许盛平,许问枫就放开了手脚,直到愈合到只剩外部的肿胀才住手。   这是亲爹又知晓自己一部分秘密,大胆一点无妨。   况且粉碎性骨折在现代都是需要动大手术的,一个没养好,就会出现局部麻木功能障碍、骨折畸形、慢性疼痛这些后遗症。   慢性疼痛会伴随一生,但凡气候变化,天气寒冷刮风下雨疼痛还会加剧。   长途跋涉根本没条件静养,后遗症不可避免。   许问枫自然是不忍心他以后长年受这样的苦楚。   许盛平瞪大眼惊讶地看着闺女。   他自己就是大夫,身体恢复到哪一步再清楚不过。   许问枫冲他眨眨眼。   父女二人心照不宣会心一笑。   “如意和妮妮好着的吧?”许盛平问起别的来。   他面颊干巴皱襞,嘴唇开裂出血,其余人也是一个状态。   “好着呢,一会你就能见到她们了。”许问枫回了他的话,又道:“祁公子的人帮忙搬了些吃食上山,就在前面,我去拿。”   “别耽误时间了,赶紧离开这里为好。”许盛平舔了舔干渴的唇,想到吃的喉咙发紧,胃部不由地跟着痉挛了起来。   被俘后大家伙是既担惊受怕,还又饿又渴,**子不把人当人,两天两夜就给了一点水吊住他们的命而已。   许问枫说道:“不急这一时,耽搁不了多久,吃点东西才有体力赶路,咱们还有那么些伤号要照顾,不吃东西哪行。”   一刻钟前夜空闪现了一簇蓝色烟雾。   之前和祁寻约定好,发射信号弹,一响安全,二响紧急,三响危急。   显然下面的战事已平息,大概这会已经开始清点战利品了。   不多时,许问枫拖回来几个沉甸甸的大包袱,招呼伍秋雨:“婶儿你们来分发一下口粮。”   “饼掰开,一人半个。”   食物有点紧巴,前两天在城里采购的馕饼和水囊在二毛那里,许问枫的空间里并无多少熟食,   好在早前用竹筒存了许多凉白开,卖水换回来不少隔夜干烧饼和腌菜。   加上许问枫私人珍藏的肉干,勉强够这支千人队伍混个半饱。   “诶,来了。”妇人们围了上来,许老太也积极的过来搭手帮忙。   老弱妇孺被保护的很好,只有少数人受着点鞭伤,现在就是她们撑起半边天的时候。   “秀娘你们咋排后边去了,快到前面来。”排队领口粮的队伍里不时有人在说话。   刘秀娘不愿插队:“不用,不用,一会就到我们了。”   排在她后边的小娘子也是连连腼腆摆手,不肯上前。   几个本村姑娘不由分说把人拉到前面来。   许问枫视线一扫,眉心微皱起。   先前太忙没注意,这会细一打量才看出不对劲来。   从匪寨救下来的小娘子们衣裳破破烂烂挂在身上,缕缕条条怪模怪样拼凑打结才堪堪遮住身体,不至于让她们衣不蔽体。   而许多汉子们的袖口裤腿短了一大截,短掉的布都拼凑在了小娘子们身上。   许问枫看向伍秋雨。   她和里正不在,伍秋雨就是队伍的主事人。   伍秋雨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游移晦暗,她呼了呼气,将手上的活儿交于旁人,拉着许问枫走到一边,涩声在她耳边低语。   “是婶儿没用!”最后,她无比羞愧内疚道。   听她说完,许问枫怒气值节节攀升,眼底迅速涌上一片嗜血的凶煞之气。   败类兵卒兽性大发欲行不轨时,小娘子们主动以己身相替,才让本村的姑娘媳妇们躲过一劫,免遭侵犯。   揭开残酷的真相之后,许问枫久久未语,浑身冒着森然的寒气。   伍秋雨看得出她是气狠了,她心里同样极度不好受,这他娘的世道,有时候你使尽浑身解数也无能为力。   “她们站出来的时候我没拦,我不知道要怎么选才对。”伍秋雨以手拭泪,哽咽的声音里满是心余力绌的悲凉。   默许并不是伍秋雨把刘秀娘她们当外人,当初许问枫带她们回来,就说了要跟本村人一视同仁对待,她家男人也发了话,伍秋雨自然是照着两人的话在执行。   许问枫素来不怎么管事,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伍秋雨在和刘秀娘她们对接,近距离接触处出感情是必然的,身世惨烈的小娘子们又乖巧懂事的教人心疼。   伍秋雨是打心底的接纳了她们的。   她们和本村的媳妇姑娘们放在一起,属于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选都是错。   她似乎别无选择,唯有揪着心沉默。   许问枫何尝不知,在这件事上是无法用对与错去评判伍秋雨的。   错的是施暴的人,错的是这个世界。   一个人内疚的无以言表,一个人胸腔鼓涨的无处宣泄,两人望着黑黝黝的天空无言静默。   这时刘秀娘带着几个小娘子走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许问枫的袖子,轻声说:“姑娘莫要自责,我们是自愿的......”   未尽之言的话,她想说“我们本来就脏了,能为姑娘的族人挡一劫是我们的荣幸”最终她咽了下去,怕说出来招姑娘不高兴。   她虽然很少说话,但她经常默默观察着许问枫的一言一行。   姑娘不喜欢她们自轻自贱,姑娘欣赏坚韧自强的人,比如像乔安阳那样的,刘秀娘也想讨她欢喜。 第149章 咸鱼要支棱了    刘秀娘小心翼翼的卑微模样刺痛了许问枫的每一根神经。   许问枫垂下眼睫,将她的手握住,声线沙哑,歉疚道:“对不起,是我没能护住你们。”   我失言了。   我失职了……   既然应允接纳,自然而然就背上了一份责任,理应护她们周全。   她没有做到。   同时许问枫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懒散忽视刘秀娘她们,应该对她们投入更多的关注,解开她们的心结,去治愈她们千疮百孔的内心,帮助她们树立自信心才对。   这操蛋的世界,像乔安阳那般能自我治愈的女子毕竟是极少数。   “姑娘没有对不住我们,姑娘很好。”刘秀娘扬首冲她笑。   站在她身后的小娘子不住点头,她们不善言辞,说不出什么打动人心的话。   其实,能用自身保住姑娘族人的清白,她们心里甚至是有一点点开心的。   微贱如她们,能得姑娘和她的族人真心接纳,平心对待是她们的幸运。   姑娘的好她们无以为报,总想做点什么去回报。   以这种方式牺牲自我,虽有不堪,但结果是好的。   许问枫嘴里泛着艰涩的苦味,她默然道,这是最后一次……   一个人强大总有顾前难顾后的时候,下一步她要做的就是让整个团队全面强大起来!   全族皆兵,全副武装,从脚趾武装到牙齿!   谁敢欺到他们头上,就用绝对的实力碾压回去。   领到口粮,三两下用过食后,制作简易担架,抬着伤员快速朝山下走去,大家伙都是同一个心思,赶紧离此地远远的。   平时与许问枫走的近,受她思想影响最深的青壮们,目光躲闪羞于面对她,没能保护好同伴令他们感到无地自容。   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凌辱糟蹋,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令他们备受打击,精气神萎靡,一个个走路都直不起腰。   就连一向喜欢围在许问枫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吴满贯都变得沉默。   他穿越过来不久就跟许问枫接上头,有许问枫这个坚挺的后盾在,实际上他是没受什么苦的,这是他首次直面血淋淋的残酷。   也真正意义上的理解了何为人如草芥命如蝼蚁。   底层就是猪狗不如,就是会被人肆意践踏。   落后一步的许问枫看着前面一道道无精打采、萧索落寞的背影,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世界,审视自我的抉择。   她沉下心思考,自省自问想了很多。   乱世之中要如何独善其身?   真要带着他们,苟去原始森林当野人吗?   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无论去到哪里,想要发展就无法规避接触外界,有接触就有斗争,就会遭来觊觎。   完全封闭,最终只能走向落后愚昧。   他们的未来,他们子孙的未来一眼望穿。   只图吃饱,与野兽何异?   是人就有梦想,譬如曾大勇有一个将军梦,吴满贯想做一个日进斗金的富翁,二毛向往成为一名勇士,她家幺妹立志要当一个尝尽天下美味佳肴的老饕客......   自己真要因一己私欲的咸鱼梦,就把他们禁锢在一方世界,断绝他们施展才华的可能,剥夺他们做梦的权利?   汜减 56sknET* 汜。无疑,这条路是错的!   前面的路该拐道了!   回到正确的路上去,推进发展一方势力,不只是求一个自保,要让四方势力忌惮胆惧。   权势......   寇可往,吾亦可往。   队伍闷头前进,到山下时,一份新拟定的规划在许问枫脑海里渐渐成型。   “媳妇!”余宏义早早候在外边,听到动静抬头看见下山的队伍,眼睛一亮,快步跑过去。   “当家的,呜呜呜......”刘秀娘等人受辱一事,让伍秋雨良心备受煎熬,在大伙和许问枫面前一直强撑着,看到自家男人那一刻,再也忍不住了,眼眶就跟决了堤似的,泪如滂沱。   余宏义唬一跳,粗声粗气道:“你哭啥,莫不是有人.......?”丧了命。   伍秋雨有点不好意思了,别过头扯袖擦泪:“都在,好好的。”   “都在就好!”余宏义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然后又一脸不解道:“那你哭个什么劲儿?”   平白吓人一跳。   伍秋雨啐了一口:“大老粗。”   余宏义不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伍秋雨又是个爽利性子,老夫老妻的突然整这一出,搞的他很莫名。   潦草安抚媳妇两句,撂脚就去找许问枫了。   伍秋雨:“......”   看到他过来,许问枫开口道:“叔,下面还顺利吧?”   余宏义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来:“顺利,全歼,就燕都统逃了。”   许问枫没把燕都统的逃逸放在心上,转头问起:“马匹清点出来,有多少?”   燕都统逃逸事小,抓紧时间筹备出关才是眼前的头等大事。   反正有人会收拾他。   刘瑾若打算继续蛰伏在薛公子身边,燕都统就必须死,整件事其实是经不起细细推敲的,刘瑾必不会留下活口。   退一万步,就算刘瑾击杀失败,燕都统这一趟啥也没捞着,带出来的精兵还全军覆灭,回去也没他好果子吃。   余宏义笑意深了些:“不老少,我听祁公子的人说,燕都统带来的军队有300骑兵,完好的良驹有一百多匹,还有六架拉矿的车架子,拾掇拾掇坐人没问题。”   是他们在拗口损失的牲口好几倍,财富又增加了。   许问枫道:“够用了。”   “对了,祁公子带着如意去了矿仓那边,他让你回来去那儿一趟。”余宏义隐秘地挑了挑眉。   铁矿石稀有难得,肯定要变走。   许问枫道:“呆会再去,我得再上趟山。”   计划有变,搞基建少不得要开矿钻井,既然碰到熟手,自然要带走,山上的矿石和人她都要,顺便把挖掘出来矿洞毁了。   姓薛的不让她好过,他也休想安生,能给他添堵的事许问枫就很乐意干。   “你安排他们把收缴的武器领回来,车厢规整好,四下再搜搜能用得上的物什,衣物炊具咱都没了,缺的东西挺多。   不方便带走的揽到一边,我晚点回来收,另外趁着这点时间抽些人把死了的马打整出来,烤炙成干粮。”已经转变思维的许问枫细致安排道。   “成。”余宏义一副了然态。   想来是去搬没来得及运下来的铁矿石,倒是不知道队伍马上又要添丁进口。 第150章 看,我给你画个饼   许问枫上山不久后,山间传出几声轰隆隆的巨响。   已开采或开采到一半的矿洞纷纷垮塌,那阵仗感觉整个山体都在微微颤动。   山下的人不由跳了起来,惶惶然,吱哇乱叫:“怎么了,怎么了?”   “莫不是天杀的狗贼子又来了?”   青壮们唰唰抽刀,如绷紧的一根弦,警惕张望。   众人刚历经一场磨难,尚未缓得过来,心理上的创伤后遗症还比较严重,稍有动静就紧张恐惧,草木皆兵。   多吉正带人四处收刮战利品,耳闻响动,先是小惊了下,而后想到什么,不以为然道:“不怕,没事,没事。宵小触怒神女,小惩大诫而已。”   “咱跟神女是一伙的,能有什么事。别愣着了,抓紧把吃的用的打包,一会神女下山就该启程了。”   在多吉和余宏义的安抚下,大伙才慢慢冷静下来,重新投入各自的工作中。   何以解忧,当买买买,这儿没条件靠购物来发泄,但战利品也是一种安慰剂。   于是乎,负责收集物什吃食的人,在石屋之间来回窜,见啥薅啥,草席破锣都没放过,恨不得把石屋都给拆下来搬走。   雁过拔毛刮地三尺疯狂收刮,暂时用不上和不便运走的就用板车拖到矿仓那边去,等待二丫来收。   至于二丫要怎么弄走,他们虽有些好奇却也习惯了不去问。   胆子大的青壮甚至组队跑去焚烧坑那边摸尸,兵卒的武器战甲早被祁寻的人统一捡走,堆在了矿仓外边。   能扒的就只有靴子衣服了,大伙也不嫌弃,衣服靴子有一件算一件,通通扒下来,遇到合脚的靴子干脆直接换上了。   燕都统率领的精兵装备都不差,战甲里面穿的是细棉布,脚蹬铆钉战靴,比他们的脚上破破烂烂的草鞋不知道好多少倍。   越摸越兴奋,心头的憋闷都消散了一二分,一个个给剥的光溜溜再踹下焚烧坑,真正做到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伙食组那边因为炊具悉数丢失,这边收集到的锅也不多,摆不开索性找些薄石板,架在火上。   随即把一块块巴掌大的马肉丢上去烤熟。   石板烤肉又没油,烤出来的肉焦糊焦糊黑乎乎的。   卖相一言难尽,却没有一个人有嫌弃的意思,只要能填饱肚子,管它是黑的黄的,好歹是肉食。   伙食组对面的空地上坐着十数名手巧的老妇,不断有人把收集到的干净衣裳送过来,老妇们将过长的裤管裁剪掉,袖口收一收让刘秀娘她们换上。   整理的差不多时,许问枫收获满满,领着一群面黄肌瘦的矿工浩浩荡荡下山了。   她带走的都是被薛家强制押来开矿的穷苦劳工,走狗监工统统被许问枫抹了脖子送往极乐地狱。   看到许问枫身后一张张饱经沧桑的脸,余宏义惊疑道:“二丫,这是?”   我滴娘呢,咋又捡这么老些人回来!捡人捡上瘾了,二丫难道是有捡人的癖好不成?   要老命了!   余宏义一个头两个大,这些人瘦巴巴的样子一看就没少挨饿受渴,一个个还是壮劳力。   饥渴得紧那种,敞开吃绝对能把人吃穷吃垮。   况且他们在拗口丢失了十几车粮食,自家都要闹粮荒了,这又新增二百多张嘴,岂不是雪上加霜。   余宏义尚不知许问枫已然决心换一条道走,排斥很正常,外人当然远远不及自己人重要。   “叔,我自有用意,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晚点跟你细说。”许问枫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余宏义抹了一把脸:“已准备妥,伤员一早就抬上了车,由你爹和老人们照看着,随时可以动身。”   许问枫点点头,转身朝矿仓走去,将里面的铁矿原石和外面的几堆小山收入空间,豪气一挥手:“出发。”   发号施令,而后爬上马车。   这辆马车是刘瑾留给他“儿子”坐的,有减震功能,内部设施齐全,松木车厢,内铺虎皮地毯,设有书柜茶具,可以说相当奢豪。   弯腰进入车厢,许问枫动作一顿,眼神询问祁寻:他怎么还在?   许问枫说的人正是狄蒙,他是刘瑾的人,老疯批走了,他怎么留下来了?   阉狗着狄蒙留下保护他安全,实则是安插的眼线,祁寻眸色凉凉盯一眼狄蒙,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要看着烦,出关杀了就是。”   对面的狄蒙脑壳一麻:妈的,敢不敢再小声点,我听见了!   这对狗男女,都他娘的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动不动就杀人灭口。   说起来还真是跟他家那位疯主子不遑多让。   许问枫失笑:“倒也不必。”   来都来了,就别想走了,勉强收为己用吧,身边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   人可以当人用,也可以当牲口用,端看他怎么选择。   许问枫坐稳,牛饮了一口祁寻递过来的茶,把茶杯递回去,撩开帘子:“多吉族长,里正叔你俩上来,我们开个小会。”   既然打定主意要干一番事业,路上的时间也不能浪费。   啧啧,我认真起来自己都害怕!   多吉余宏义相继上了车。   没等余宏义屁股坐稳,许问枫直截了当来了句:“叔,想不想干一番大事业?”   余宏义目露茫然,这没头没脑的,说啥呢,他脑子短了下路,才试探道:“什么大事业啊,多大?”   关外有马匪,难道二丫又想黑吃黑,马匪跟土匪可不一样,好战凶悍着呢。   他目前的境界能想到的,抵死也就黑吃黑了,不然呢。   身份地位限制了想象啊。   许问枫想了想:“多大啊,”   嗯~我能(画的饼)X掉。   “我能许你最大的官,应该是大司农吧。”   逃难都不忘用瓦盆种田,大司农,你值得拥有。   “啥啥玩意儿?”余宏义脑子浆糊了好一会才理解了她说的话,磕巴道:“我、我没听错吧,你说的大司农是我知道的那个大司农吗?”   得亏他有点见识,不然一般老百姓根本不知道大司农是个啥官,那是他们接触不到的阶级官层,顶天了县大老爷,再往上他们一辈子也没机会见。   许问枫笑:“是。”   余宏义脑子宕机半晌,磕巴的更厉害了:“二,二丫,你,你.你该不会,该不会是想?”   许问枫答的相当干脆:“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大司农为朝廷九卿之一,掌管贡赋农政,治粟内史,农桑水利,为司农司最高长官,正二品。   这是他能想的?做梦都没敢想过!余宏义脑子彻底糊掉。   我滴祖宗呢,我滴神呢,灶王菩萨观世音菩萨呢,二丫竟、竟想造反称帝啊!!!   心脏有点负荷不过来了。 第151章 偏见    其实余宏义只猜对一半,许问枫不想造反,她的目标是   ——平地建国。   圈地划拉地盘,从零开始。   给未来的大司农画完饼,许问枫面上带着姐妹情深的款款笑意看向多吉。   多吉也是被震得不轻,半天没说得出话,见神女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咽了口吐沫:“神女的意思不去南边了?”   许问枫:“嗯。”   目前不去,但早晚会辐射到南边,从战略纵深上来说,圈地建城只是一个起点,   未来必然要纵向横向朝四面发展,不若主城太容易遭到围攻了,也极易被打个措手不及。   管辖辐射的区域面积越大,一旦打起仗来,战略性运动的地域空间就越大,对战中己方军队才能腾挪出更多的喘息时间,并很好的利用时间差去进行重新集结,部署修整。   战略纵深是不容忽视的问题。   多吉沉默了。   举族追随神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许问枫的终点是南域边境,神女改道不去了,哈克族的血海深仇岂不是又要变得遥遥无期?   哈克族要报的世仇牵扯到十几个大族,没有神女襄助,便是以卵击石。   如此,在她有生之年报仇还有望吗?!   唉,多吉神情黯淡,心情很复杂,难受又无助,她了解神女秉性,神女决定的事,是不容更改的。   多吉的想法许问枫大体能猜到,她直视着多吉的眼睛道:“你的族人若能暂时听用于我,起始助我一臂之力,届时不管对方是谁,势力有多大,你们之间的仇怨有多深,且给我两年时间,我定让你痛快淋漓一雪前耻。”   多吉眼神豁然一亮:“神女此话当真?”   十年都等了,两年她还等得起。   许问枫掷地有声承诺:“一言既出,金玉不移。”   “好!”多吉伸手与她击掌:“多吉信神女!哈克全族愿为神女效犬马之劳!”   合作达成,许问枫将自己初期的规划一一道来。   余宏义晕晕乎乎的听着,整个人就跟飘在云端似的,就很虚幻。   逃难,逃着逃着咋就发展成建国?   哎呀,妈呀,头疼。   祁寻若有所思。   狄蒙就很操蛋了。   救命啊!妖女同族人商议造反建城的机密要事,也不知道避着点人,他这么大个人杵那儿瞧不见咋地?   心大的咧。   不对,妖女一脸奸诈精明相,一肚子坏水,怎么可能疏忽掉他,绝逼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哎呀完蛋了,我就不应该在车里!   刘瑾要他留下明为保护,暗中打探消息,当时接到命令的狄蒙真是如遭雷劈,实想撂挑子不干。   这份差事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啊!   玩呢,在妖女面前作妖,不跟作死一样一样的。   狄蒙叫苦不迭又不敢反抗疯主子,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妖女能够机灵点再机灵点,别让他知晓太多秘密。   往外传递消息,被妖女洞察,一定会她被狠狠拧断脖子,   不,一定会叫他生不如死!   一定会往死里折磨自己!   十八般酷刑轮番想一遍,狄蒙瑟瑟发抖抱紧自己,慌忙闭上眼睛装睡,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会议持续了一个时辰,等余宏义最后一个晕乎乎下了车,许问枫抻腿踹了踹狄蒙:“有兴趣聊两句不?”   啊啊啊……妖女点我名啦,我要死啦……狄蒙默默在心里数足十个数,才缓慢睁开眼。   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还装模作样揉了几下眼睛:“姑娘,有事?”   许问枫笑嫣嫣盯着他不说话,演,接着演。   狄蒙内心暴风哭泣:“抱歉,一夜未眠实在困乏,我是不是打鼾吵到姑娘了?”   许问枫似笑非笑勾着唇:“你没睡。”   狄蒙就差对天赌咒发誓了:“我睡了,一上车就睡死了。”谁说我没睡,我跟谁急!   许问枫目光如炬,用犀利的眼神刺穿他的伪装:“你没睡。”   狄蒙扶额苦笑:“姑娘何苦为难我。”   我不想与你为敌啊,你就不能假装我睡着了吗?   “没想为难你。”许问枫眼眸流转:“我在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不必急于回复我,将才我们的会议你也听了个全,你有三个月考察我的时间,什么时候想通愿意诚心投靠,随时欢迎。   至于这段时间你要怎么传消息,你看着办,我不会因此问罪于你,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在男女极度不平等的古代,女人要混出名堂,就是要比男人难千百倍,收服一个小小卫队队长都要如此大费周章。   常理而言,他家主子行事乖戾,喜怒无常,妥妥一个沉迷嗑药的老疯批,在他跟前当差能博多大的前程。   很容易下决断的选择,可就因为她是女性,世人对她的信任度就会大打折扣,就会充满疑虑。   毕竟她此时此刻还拿不住任何傲人的绩业,能把实力拍到桌上去折服于人。   万事开头难嘛,没事,将要面对的困难,许问枫有心理准备。   狄蒙看着她,心思百转千回。   她身上散发出势在必得成竹在胸的光芒,说实话真的有点打动他。   但.本该在家中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的女子真能成就一番事业?   层层阻碍非是一般大!   怕是玄而又玄!   根深蒂固的性别偏见,令他心头依然存疑,再看看吧。   狄蒙悄悄瞅一眼一脸淡然的祁寻,这是他更深层次的疑虑。   讲嘛讲,两人的亲密程度,只差婚前那啥了,他当真就甘愿退居幕后?作为一个男人这不是奇耻大辱吗!?   别看现在浓情蜜意,后期说不定要闹翻,唉,妖女能搞定吗?   女子一旦嫁人,就要遵从三从四德,无条件服从当家男人,要不俗语怎么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呢。   倘是祁公子出言招揽,说不定他就一口应承,当场来个叛主。   其实他早就不想伺候疯主子了,近年主子愈发的疯,迟早要完蛋走向灭亡,另择明主才是明智之选,妖女要是个男的该多好。   有狄蒙这种想法的人在当前的社会里才是最具普遍性的。   不像岩滩村出来的人,在许问枫一次次拯救他们于危难,无私帮他们解决难题,彼此扶持的过程中,信任早就建立牢固。   不知不觉中也早已习惯了听从许问枫的话。   他们一起经历困苦患难,休戚与共,加上前期奠基的信任基础,模糊了她的性别。   这些也不是凭空而来,有付出心血。 第152章 边城置业    隔日。   赤崮城,一间茶寮里。   “姑娘,某可算是等到你了。”说话的人正是阔别月余的耿义,他笑呵呵道:“姑娘比预计晚了十天,某日日挂念。”   “途中略有波折,耽搁了些时日。”许问枫开口便问:“耿爷,我那几位同伴人现在何处?”   “姑娘交代的事,某自是要尽心尽力。”耿义说道:“二毛兄弟等人已于昨日随同我们的商队出关了。”   “多谢!”许问枫道声谢,旋即又言:“我这边待出关的人还有一千六,接下来还须劳烦你前去疏通关节。”   一路捡捡捡,人口本来就有一千三四了,许是知道她缺人用吧,来矿山支援的人祁寻并未遣回,而是全揉杂进了她的队伍,这不人员就突破了一千六百大关。   “这么多?”耿义讶然一惊,正常情况逃难不应该是减员吗,咋还多出将近一半的人来:“人数庞大,有点难办。”   “耿爷,劳驾你移步,随我来。”许问枫并不多言,直接将他带去停靠在院外的马车里,然后依次打开木箱。   高低排列整整十箱。   耿义挡了下眼睛,被金钱的光芒闪花了眼。   “能办下来吗?”许问枫的法子很简单,砸钱,狠狠砸钱。   钱能解决世上90%的事情,剩下的10%即便不能直接依靠钱解决,但却也能用钱来缓解。   “能!”耿义就搞不懂,原本拮据的人怎么突然就暴富了,不过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事,只感慨道:“姑娘好大的手笔!”   十箱金银珠宝折算作白银少说有上万两吧。   他顿了下:“容某多句嘴,待某运作一番,再行组建商队,取十之一就能办妥,实在没必要斥巨资喂肥那些个蛀虫。”   “我今晚就要出关。”组建商队层层手续审批下来,拿到通关文牒最快也要十天半月,她耗不起。   姓薛的如果见派遣出去的部队迟迟未归,谁知道他后续会搞出什么动作,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她拖家带口的,跟人也碰不起。   不作无意义的消耗。   不就多花几个钱嘛,今时今日的钮钴禄.枫并不把这点小钱钱放在心上,她脑子里有无数的敛财点子。   只见她胸有丘壑大手一挥,豪气道:“钱这东西没有了可以再赚。”   她那不吝金玉的豪气,让耿义怔然,分别月余,隐隐感觉姑娘整个人的状态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斗志燃烧当然与昔日的咸鱼瘫截然不同。   “行,某这便去办。”耿义一口应下了,有钱开道,有二爷的人脉打底,不是什么难事,他充其量就是多跑点路,多陪几个笑脸。   生意人陪笑脸是日常,能让姑娘欠他个人情,这买卖值。   人情归人情,许问枫仍旧准备了一匣子财宝作为酬谢,另外还交给他一封密信,代由送至郡城,信中内附陆二爷心心念念的印染术,以表诚意。   许问枫打算与陆二爷展开深度合作。   平地起楼,人、钱缺一不可。   待耿义走后,许问枫结了茶钱,出了茶寮沿街逛起来。   因着旱情的关系,让这座水资源本就不丰沛的边城被饥荒席卷,城里行人稀少,街面上空置了不少铺子。   许问枫用眼睛挑挑拣拣,相中几间商铺之后,又往城北逛了一圈。   然后直奔牙行。   一个时辰后,五间商铺,一座位于城北的大宅子落袋。   赤崮城是她联通关内关外的中转站,肯定要有自己的房产和产业。   这时候置业,价格实惠。   揣好房契地契,许问枫示意祁寻驾着马车,带她光顾一个个典当行、铁匠铺、杂货铺、锡器店、作坊、木料市场……   两人一马穿梭在各个坊市间,采购了大量的生活用品、器皿、各式工具等。   自打知道自己是祁大公子的人形屏蔽器后,许问枫就把他当作身上的一个挂件,走哪带哪儿。   任劳任怨的祁.车夫.寻,载着许问枫穿行于大街小巷,纵容地看她挥金如土,大肆采买,再忙上忙下把拉拉杂杂的物品搬进车厢。   随即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铺子。   车厢空了,又满了,又空了……   在满了空,空了满的循环往复中,两人忙至日落黄昏,才驾车穿过几条街,停在来福客栈。   他们分批进城后并未一窝蜂住进客栈,而是化整为零分散在破庙,乱葬岗,平民窟各处等待出关。   进入客栈,二楼廊间走到底,许问枫叩叩敲门。   门吱呀斜开一条缝,钱多多探出半颗头,看见来人,露出一口小米牙:“二丫姐。”   坐在桌边的余宏义和吴满贯回头看了过来。   “姐。”   “二丫,事情都妥啦?”   许问枫点点头,坐到两人对面,摸出一叠契书递给里正:“这里有五间商铺,一间宅院。”   “宅子在城北西巷,位置有点偏,但胜在隐蔽,离城墙近。我已经把你们所需的日常嚼用搁在了杂物房,留给你们周转的银钱在厨房灶孔里。”   “明儿你们去规整一下就可以入住了,哈克族的丹巴会带二十名勇士与你们一同入住,他们的任务是挖地窖开凿一条通往关外的密道。”   “密道事宜你全权交给丹巴,你主要负责收揽流民,也可适当去人市采买些奴仆回来听用。   不过有一点一定要切记,入那间院子的人必须签死契,最好是拖家带口,一个人犯事带累全家,有顾忌比较稳妥一点。”许问枫细致交代。 第153章 排布    “挖密道?”   话说这两天在路上许问枫召集他们开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场会议,余宏义听她规划布局的未来,本来已经听麻了,这会耳闻她的话还是不免心惊。   “丫头,你究竟打算招纳多少流民啊?咱养得起吗?”   听二丫的意思,是准备把招收流民当成一个长期事业啊!   “多少都不嫌多!叔,咱们的基地建设,哪一样不需要砸人工?”许问枫缓缓道:“漫说现在极缺人手,便是日后的发展方方面面一样离不开人。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兴衰繁荣与人息息相关,所以人口才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我们既要善用也要善待。   至于口粮问题,我有法子解决。”   当下的大环境收容流民,干劳工都不用付工钱,给口吃的就行,在许问枫看来差不多跟白嫖一样。   当然这只是困难时期的一时之举,等走上正轨,待遇各方面肯定要优化的。   她道:“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不拘一格,不论男女,不论老少,有多少收多少!”   看她一副恨不得摁头让自己跟着念一遍的样子,余宏义无语凝噎,行叭,丫头是他劝不动的人,主意大着呢。   长了一颗虎胆龙心。   不过不能凭脑子热,丫头虽聪慧能干,到底年纪轻,难免考虑不周全,余宏义出言提醒:   “丫头啊,你有没有考虑过,外来人口蹭蹭上涨,打破了外部和内部的平衡比例,万一有那不安分的,按不住可就麻烦了。”   别到最后玩脱了。   他的担忧非是无的放矢,但许问枫早考虑过这些问题,心中有应对之策:   “问题不大,我心中有数,只要我们快速把基本盘撑起来,制定相关律法,你的担忧自会迎刃而解。   叔,咱们就是从底层走过来的,至今也还未脱离底层,你应该最了解底层人的诉求,无非是吃饱穿暖,在安稳的环境里居家乐业。”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   当衣食得到满足,仓廪充实,民众就会畏惧律法,害怕因犯错失去眼前的生活,而遵守规矩,保持基本操守。   余宏义陷入沉思,二丫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了他对她的认识。   “若遇到棘手的事,你便去七里街玉喜坊寻邹掌事。”许问枫把该交代的交代完,递给他一枚信物,顺便甩了几本农业水利、人才管理方面的书籍给他。   余宏义瞅着厚厚一沓书,脑壳抽抽的疼,刚要说“我这把年纪再来烧香抱佛脚会不会太晚了”就听许问枫道,   “学习什么时候都不晚,您可是未来的大司农,咱不说博览群书,至少专业知识要专研透,以后才不至于让人在背后议论您瓦釜雷鸣庸才居高位,您说是不是?”   尊称都用上了,余宏义一脸苦大仇深,认命接过书。   这丫头讲起大道理一套接一套,洗起脑来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忽悠功夫了得。   只能接着呗,不然能怎么办,他是不想又听丫头长篇大论,早些时候咋一点没看出来她那么能掰扯呢,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可能絮叨了。   “还有你。”许问枫瞥一眼在旁边忍笑的吴满贯,掏出几本商贸书籍拍桌上:“给我往死里伏案苦读,我要写信来考的。”   吴满贯笑不出来了,脸瞬间垮了下来。   许问枫无情呵呵道:“你不是立志要腰缠万贯吗,脑子里没点过硬的商业知识,难道指望天上掉金疙瘩?”   “那几间商铺还等着你去发扬光大呢,你要是敢给我赔钱,我就让你天天倒立拉屎。”   “噗”钱多多笑出声,二丫姐罚人的角度好新奇,说嘛说,还有点想看他哥怎么表演倒立拉屎。   吴满贯瞪眼,幸灾乐祸的小家伙,等姐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钱多多捂嘴,闷闷憋笑。   许问枫目光移到他身上,钱多多立马站的笔直,眼睛亮晶晶等待她发布任务。   “你字还没认全,这本“情报理论学”你先收着,等能看懂了再细读。   此外,我交给你两个任务,每天跟你哥学二十个字,其余时间混进城中的乞儿堆里,发展下线打探各方消息,每隔十天做一次汇总上报给我。”   是时候建立一张情报网了,钱多多伶俐机灵,胆子大心理素质过硬,做事不拘泥于,最适合干收集情报的行当,好好栽培就是未来可期的情报头子。   况且,他有过讨饭的经历,能与同样出生的乞儿感同身受,发自肺腑的共情最能打动人,相信可以迅速和乞儿们打成一片。   钱多多背脊一挺:“保证完成任务!”   许问枫抬手rua了rua他的头:“长高了,任务要做,也莫要懈怠了练武,学到的任何技能都是你的立身之本,要灵活的学以致用,多学多看多思考。”   钱多多心里一暖,重重点头。   吴满贯挤过来争宠:“姐,你还没嘱咐我呢。”   许问枫失笑:“你的东西,要善用,慎用。”   所指的是他的金手指杂货铺。   其外,多给你姐我挣点数。   先前救援村民,收容乔安阳一众小娘子和一干矿工,加上吴满贯一路上帮助教学村民,两人合计攒下三千出头。   重新制定了计划后,许问枫就把矿物、工程、治炼类解锁了,因为很快就要派上用场。   光是解锁这三大类一下子就用掉2800,后面又兑换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书籍,目前余额趋近于归零。   她看了,越往后书籍就越贵,动辄三五百起跳。   一部分工程项还需要从黄金屋里购买化学物品才能实施的下去。   缺口甚大。 第154章 根据地落停   入夜,子时。   北城门口,守城的士兵似约好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月夜阒然,一支队伍从虚掩的城门一角鱼贯而出。   顺利出关,夜行五十里,与耿义的商队会合,稍作修整队伍继续朝目的地挺进。   此行耿义没有随同许问枫一道出关。   许姑娘临时改主意不去通诏城了,打乱了原先的铺排,他是不是该随姑娘的步伐走,这事他做不了主,得回禀二爷。   后续的具体调度不明,所以他留在了赤崮城候二爷的信儿。   关外地广人稀,他率领的那支商队能在其中发挥多大作用,他表示存疑,总之看二爷怎么安排。   三日之后。   戈壁滩上响起哒哒哒的马蹄声,蹄声渐近,掀起一片沙尘。   “报,五里开外发现了一个聚集地。”二毛驱马来到许问枫的马车外面,勒住缰绳朗声报告道。   人小鬼大的钱多多不在,最先学会驭马的二毛就被许问枫委以探路先锋的职责。   “你们原地修整,我去看看。”许问枫从车厢里出来,带上挂件,打马朝游牧民集聚地而去。   关外戈壁深处是蛮夷的地盘,期间散布着一些游牧民组成的部落。   为抵御蛮夷的劫掠他们大多选择三三两两抱团,在春夏交季的时候赶着牛羊从冬窝子向水草丰茂的地方迁徙,再在寒冬大雪来临前转回到气候较为暖和的冬季牧场。   他们逐水草而居,有游牧民的地方应是不缺水的。   荒漠草原地带水源是关键。   满以为达成了一个小目标,许问枫脸上不禁带出一点笑意来,可当她站在集聚地外围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入目是稀稀拉拉的枯草,以及干涸的水源,集聚地的贫穷程度超出想象,几个小部落形成的集聚地居然连个最简陋的夯土墙都没有。   出入集聚地的游牧民一个个面容干瘪愁苦,蓬头垢面,比她们这些吃了几天风沙的赶路客更显落魄。   这叫啥事啊。   本来她琢磨着,拖着大部队漫无目的在荒漠上寻寻觅觅不是事儿,打算“以德服人”降服几个小部落,   将大部队暂且安置下来,蹭一蹭过渡一下,然后再由她带一小队人轻装简行,勘探最佳的建城根据地。   现在看还是算了吧,把人安置在这块儿,还不知道谁蹭谁呢。   失望而归,继续启程。   顶着酷热在荒烟戈壁里兜兜转转十数天,在许问枫否定了一个又一个地点后,大伙快要晒成人干,呼气都能喷出沙子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神往已久的绿色。   队伍里不分男女老少齐齐欢呼起来,虽然有许问枫的空间作支撑,他们不缺水喝,可在荒漠里行进,头上连一寸遮阴的都没有,见天被火辣辣的太阳炙烤,昼夜温差又大,真是遭老罪了。   这是一块绿洲盆地。   与途经的恶劣环境迥然不同,这里堪称是名副其实的绿洲。   着令队伍停下后,许问枫策马四处视察,爬到高处俯瞰。   一天逛下来,确定了这里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宝地。   广阔的盆地平川背面是延伸的山体,由南北两支,形成一个喇叭口状的构造,向西侧张开,   一条水流丰沛的河谷穿流而下,河流半点没有枯竭的迹象,极目的远方隐隐可见雪山脉。   不用探查,几乎可以确定,河谷的起源出自雪山脉脚下,只有经过成千上万年积累凝固的雪山冰川才能在极旱年间依然保持住河流的水量。   许问枫推测的没有错,河谷的发源地正是雪山脉脚下,而且山脉的千里之外就是海洋。   本是干旱少雨的地区,却因南北山脉相互拱形,喇叭口形的构造,收集了西边不远千里穿越而来的海洋暖湿气流,高耸的山脉再将暖气流牢牢地锁定于此,山地的抬升形成了迎风迫降雨现象,使得当地水汽相当充沛。   特殊的地理环境孕育出一片湿润的仙境。   “怎么样,怎么样?”   许问枫乘晚霞归来,大家安耐不住的围上来,七嘴八舌相问。   “查看了一天地形,你觉得还满意吗?”   “我们还走吗?”   这里有清澈深邃的河流,有绿油油的草地,有能够纵马疾驰的广阔平地。   从漫天风沙的荒漠落入此地,简直怀疑是不是误入了仙境。   他们不要太满意哦,但他们满意有什么用,拥有决策权的二丫没一口敲定,只说探查了再决定。   众人生怕她又说哪哪又不合适,不管是出于长途奔波的疲乏,还是出于环境的考虑,他们都想赖在这儿不走了。   这儿的草嫩得能掐出水,土壤湿润肥沃,开垦一片田地出来,必是会迎来大丰收,这里恍若一块独立在世界之外的世外桃源。   “不走了,就这儿了。”许问枫话音甫一落地,耳边响起山呼海啸的欢腾声。   下一秒,簇拥着她的人咻咻四散开。   徒留许问枫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   在她定策前,大家没敢往下卸行李,仔细巡视地盘,就怕太喜欢舍不得走,许问枫一锤定音后,卸车的卸车、打水的打水、垒灶的垒灶忙开了。   汉子们更是直奔河边,噗通噗通跟下饺子似的跳进河里。   快两个月没洗澡了,每天汗流浃背赶路,衣裳是湿了干,干了湿,人都馊了,好些人还生了虱子,难受劲甭提了。   逮着机会就偷偷钻去空间洗澡的许问枫听着从四面八方飘来的欢声笑语,都替他们感到舒爽。   汉子们在河里尽情扑腾,看的一众姑娘媳妇心痒痒。   浑身痒痒的姑娘们凑一堆一合计,扒拉出草席找地儿一围,不一会儿营地边缘位置就多了几间简易澡堂子。   这下老老少少都美美地洗上了热水澡。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糙汉子帮忙日子照过。这是她们在许问枫身上学到的长处之一,女人完全可以独立完成很多事,不必事事依赖男人。   一身清爽用过食,全体开始搭毡帐,只是短暂过渡一下,不讲求多牢固美观,能住人就行。 第155章 开会    “都出来,开会了,开会了。”许玉晴和乔安阳带着一群姑娘们挨个在毡帐外喊。   只听毡帐里哀嚎声不绝于耳:“今儿还开会啊?”   就不能歇一晚么?   舟车劳顿长达数十天,可算抵达终点,身心全盘松懈下来,就想舒舒服服困一觉,结果还要开会!   自打出了矿山那事之后,二丫就焕然变了一个人,不仅强制他们每天必须学几个字,还特别特别热衷开会。   途中在车厢里跟几个小头头开小会,扎营还要来一个全体大会。   每天每天都逃不脱开会的魔咒。   许问枫日日摁头开会,有两层意图,第一层意图当然是为了将策划高效的实施下去,深层意图那就是把洗脑大法隐藏在开会之下。   常常是一边开会一边悄摸无声的夹带私货给他们从头洗到脚,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大伙揉着眼睛,困顿的围着篝火团成一个大圆圈。   “咳,”随着许问枫清咳一声,全体纷纷打起精神,睁大眼睛专注听讲,会写字的还掏出小本本记要点。   无他,现在的二丫可气人了,经常开到一半,冷不丁抽人起来答题,答对还好,答错就要迎接一千多双眼睛的洗礼,臊死个人了。   许问枫也知道大家这些日子以来确实辛苦,是时候放松放松了,今儿的会议不宜拖太长,过犹不及。   主要讲四项工作.   1,开荒播种。   此事宜早不宜晚,须得赶在入冬前收一茬粮食,她空间里的私库粮已经消耗掉一多半,后面且有流民陆陆续续要来,粮食是头等大事。   2,抽一百人找黏土,修建窑洞,烧制青砖青瓦,由于阴干胚体需要一段时间,这事要与耕种齐头并进,争取播种完毕就能立即烧砖盖房。   粮食、住宿最重要的两大民生问题解决,就没那么紧迫了,后面便可有条不紊地进行其他基础设施。   3,派50人出发探索矿源和盐湖。   矿方面,煤放在第一位,关外的冬天十分寒冷,取暖是重中之中,绿洲里的树最好是一棵不动,不能竭泽而渔,造成水土流失,得不偿失。   而且很多工业都离不开煤,就算想烧木头也没那么多木头给他们烧,没看许问枫几乎买空了赤崮城的木料市场吗,就是因为她知道戈壁滩的树木珍贵难寻。   4,成立集训速成班,训练两支甲士军。   随着流民源源不断到来,需要甲士维持秩序,哪怕训练时间短,一时外强中干,也是一种威慑。   一支由曾大勇负责。   一支由乔安阳负责。   各自在队伍里招募100名适龄男女青年。   训练科目,日常练兵要素许问枫已详细抄录下来,分发到了二人手上。   不厚此薄彼,都暂定百夫长,同在一个起跑线上以后能爬多高,用能力说话。   她都计划好了,慢慢加强军事力量是其一,等空闲下来要全民练武,力求达到前一秒拿锄头耕地,下一秒就举起刀砍人的程度。   散会后乔安阳拉着刘秀娘,动员道:“你来不来,报名算你一个。”   刘秀娘面露犹疑:“我能行吗?”   毕竟女子当兵什么的实在罕见,怕自己做不好,拖了乔安阳和姑娘的后腿。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我不也是什么经验没有,姑娘就让我带兵吗,你怕什么。”诚然她近期跟着姑娘在打武术基础,算是小就收获,但对带兵是一窍不通,   但有什么关系呢,有姑娘在,不懂的地方还不会不耻下问吗?   谁生下来就会带兵打仗,不会就学呗,多大点事儿。   就冲姑娘无条件信任她,她就是呕出三升血也要做出一番成就来。   刘秀娘看着眉眼飞扬,意气风发的乔安阳,咬咬牙道:“我报。”   “对嘛,这才是我的好姐妹。”乔安阳豪爽笑,揽着她肩,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说:“走,跟我招兵买马去!”   另一边,许玉晴兴冲冲撵上许问枫:“二姐,我想报名参军。”   许问枫有些诧异,她本打算把后勤交给三妹和大姐的,三妹在家时就很会料理家中的大小事务,分拨她去管后勤算是知人善任了。   不过三妹好像对当兵更有兴趣,许问枫那么开明的人,自然要尊重她的意愿咯。   “想去就去吧,二姐支持你。”   到时要觉得不合适转职就是,自家亲妹妹还不能有点特权咋地。   “谢谢二姐。”许玉晴转身就跑去找乔安阳报名了。   目送风风火火跑走的三妹,许问枫嘴角微微上翘,弯腰正要钻进毡帐睡大觉,就感觉自己后衣角一沉。   回头便见我们的祁大公子用温情似水的眸光凝视着自己。   呃,自己近日好像确实是疏忽他了。   搂也搂了抱也抱了,小手手也牵了,已是名副其实男女朋友的关系,渣女.枫自觉对待情人应多一分耐心。   抬头瞅瞅,嗯,天上繁星闪耀,银月如钩,既然气氛渲染到位,哪怕困倦上头,抽一刻钟陪他看星星看月亮也算是自己应尽的义务吧,不过再多就不行了。   别人是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反正她一旦投身事业,情欲就会自动无限降低,切换到清心寡欲的境界。   在矿山之前许问枫还有花花心思撩拨撩拨,现在事务纷杂,脑海里全被各种各样的计划塞的满满当当。   实在没空去想情啊爱啊的,当然,对方如果欲求不满,适当挤挤时间满足对方的需求也可,不能渣的太彻底。 第156章 被渣女渣了   见她一副舍命陪君子,勉为其难的模样,祁寻眼眸微暗,说不失落是假,却也深表体谅和心疼。   她最近确实很累,祁寻不忍占用她宝贵的睡眠时间,简扼说明来意:“探索矿源的差事能交给我吗?”   许问枫怔忪一瞬,目光澄澄直视他道:“你确定?风餐露宿很辛苦的。”   不管怎么不受宠,他到底是有过封地的王爵,麾下也不乏能人异士追随,许问枫很清楚他是具有一定军事才干的,用他去训练管理军队最合适不过。   然而许问枫不但没那么做,将来也没有这样的打算。   军政必须掌控在自己手里,就是几乎百分百忠诚于她的曾大勇,她也不会让他一人独大,要不然也不会把乔安阳丢进军事体系里了。   她要走分权于下,集权于上的政治体制。   她清晰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同样也清楚祁寻他有他的抱负,如此一来,彼此的立场就变得比较敏感尴尬了,所以就这个问题一直避而不谈。   她在等一个促膝长谈的机会。   她的想法是,天下那么大,她不可能永无止境的征伐,他完全可以独立出去发展自己的事业,未来建立友好盟国,想见了就去见,不挺好的吗。   然而......他此刻却说要去替她分忧解难,这是不准备走了?   他不是恋爱脑啊?!   理智如许问枫目露狐疑,祁寻见状如坠冰窟,心口隐隐绞痛,他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做不到像她那般时时刻刻保持理性。   他眼底蓦然失去光亮,失魂落魄转身:“也罢。”   “等等。”许问枫感觉自己是不是渣的有点过分了,拉住他道:“我不是那意思,找矿是份苦差事,我......”   “行了,我就直说了。”看着他重燃光亮的眼神,许问枫突然编不下去了:“你应该很清楚我想干什么,你不觉得咱俩的弘愿重叠了吗?   说实话时至今日,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倾向的理想状态是,我们各干各的事业,彼此独立,没有谁依附谁一说。”   祁寻眸色深深凝视着她:“你的意思是要与我绝别?”   “不是啊,我很喜欢你的呀,又不是有了什么化解不了的矛盾,干嘛要分手?”许问枫一脸正色道:“你晓得不,我们脚下的土地是圆形的,相隔千里万里也阻止不了想见的人,你想我了,可以来见我,我想你了,可以去见你。”   有什么难的,为了见面方便,我肯定把高速路修到你家门口。   不就是异地恋嘛,还能保持新鲜感,完美!   祁寻不禁气笑了:“一年见一次?”   这是什么关系?   置我于何地,当我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情夫吗?   标新立异过头了!   许问枫很认真的想了想:“前期繁忙大概只能这样,忍一忍嘛,等我们的事业走上正规,一年约三次五次都行啊。”   祁寻简直要败给她了,他深深沉下一口气道:“我若说我不愿,你当如何?”   他所期许的是朝朝暮暮长相厮守。   此般荒谬的提议在祁寻看来相当相当的名不正言不顺,属于一种不正当关系的范畴,你让他一个古人如何接受得了!   许问枫瞥一眼对面人的神颜,内心天人交战一番,暗道一声遗憾,还能怎么办,只能踩刹车啊:“那便各自安好吧。”   扪心自问,她无法开口,自私的把他拘在身边,却又不肯分权。   换位思考,如果对方敢这么对她,她一定会让对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她的话似一把拆骨刀,残忍的将他四分五裂,极致的痛令他喉头发紧发涩,像有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勒住人的神经。   他指尖掐着手心,手背清晰凸显出血管的脉络。   月辉与火光在他身上交织出冷暖两种光影,但他周身气息却冷得可怕。   迎上他深而静的眸光,许问枫咽了咽口水,莫名有点心虚,是她先撩拨人家的......造孽哟!   其实,她也挺不舍的,毕竟恐怕很难再遇到一个如此契合她心意,戳她审美的人了。   然.....已经开始了,搞事业才是正道啊!   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可能就是人生吧。 第157章 开荒    两人不欢而散的第二天,许问枫带着大部队在荒原上开始热火朝天投入事业。   忙着建立隔离带,烧草开荒,忙至中午才发觉似乎哪里不对,某个形影不离的人好像一上午都没出现。   别不是气病了,卧床不起?   良心微痛的许问枫招来北笙询问:“你家公子是否身体抱恙?”   “没啊。”北笙稍稍愣了愣:“姑娘不知道?”   许问枫茫然:“知道什么?”   北笙惊讶道:“我家公子一早就和高统领几人随探矿队出发了啊!”   他委实惊着了,昨儿个公子夜里去找过姑娘他是知道的,姑娘却一脸毫不知情,那公子昨晚去找姑娘是干什么去了?   难道姑娘不同意,公子瞒着姑娘擅作主张?   呦呵,公子胆儿肥了啊!   他们一众手下是看在眼里的,公子在姑娘面前那是指东不往西,姑娘哪怕指鹿为马,公子都能帮姑娘自圆其说,纵容的没边儿了。   这还没成婚呢,就深度惧内,以后铁定就是个标准的妻管严,一辈子翻身无望那种。   难道公子觉醒了,不甘心被姑娘吃得死死的,准备奋起反抗重振夫纲,给姑娘一点颜色瞧瞧?   可您早晚要回来的啊,等回来不得挨收拾啊!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公子啊公子你可长点心吧,你哪是姑娘的对手啊,北笙想七想八替自家公子默哀三秒,见势不妙找个借口就溜了。   他也怕姑娘啊!   公子对不起了,这事属下爱莫能助,您自求多福吧!   瞅着一溜烟蹿不见的北笙,许问枫困惑了,昨晚的谈话不欢而散,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就走了。   属于是谈崩了。   既然谈崩了,他不是应当思量该何去何从吗?这种情况下他还跟随探矿队出发,甚至没通知她一声,几个意思?   不等许问枫想明白,就被人喊走了。   为了掩饰她的神通,多吉天不亮就拉着车去外面转悠了一圈,再把早就放在车上的土豆番薯拉回来。   几车土豆番薯,是许问枫连续几天夜里在空间加班加点,刨出来的成果。   土豆大伙在路上种过一回,有一点经验了,番薯又是一种新奇作物,要怎么种植大伙不甚了解,还需她指点。   被人喊去之后,许问枫看见已经有点蔫巴的番薯藤,哪还顾得上去猜祁寻的心思,赶紧叫人卸到阴凉的地方,喷上水。   番薯属于异花授粉,自花授粉常不结实,有时只见开花不见结果。   所以在生产上通常采用无性生殖,就是利用植物的营养器官,根、茎、叶进行繁殖。   它们具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均可用来繁殖。   番薯的属性,深得许问枫心。   这一季主打四种农作物,土豆、番薯、玉米、大豆。   前三样高产物可解粮食的燃眉之急,大豆则作用于解决食用油问题。   人长期不摄入盐和油都是不行的。尤其是在需要高强度劳作的时期,肚子里没点油水哪挥得动大锤。   把本就不多的余额兑换了玉米和大豆的种子后,实在抽不出更多的点数兑换其他种子,番薯的多样性繁殖正好可以缓解眼前的困境。   多吉不仅拉回来几车土豆番薯,还捎带回来三十几头牛。   这几十头牛正是许问枫和吴满贯在离开岩滩村时捕获的那群,弄去空间后许问枫时不时就鞭策它们耕地,不听话就栓起来不给草吃。   野性十足的牛在许问枫大棒加甜枣的驯化下,被折腾的没了脾气,性子日渐温顺,跟家养牛差不多了。   没工夫捣腾更先进的农耕用具,牛就派上大用场了,起码能缩短一半的劳作期,也能节约不少人工。   在土壤肥沃的平原开荒要比山地便当得多,野草烧一烧,地翻一翻,再把翻出来的草根一捡,直接就能播种。   在两千余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倾力以赴的辛勤劳动下,只用时短短十天,便开垦出上千亩良田,并完成了播种。   是不是觉得多出来了几百人?   那不是耿义的商队现在没事干吗,许问枫用人用到了极致,统统赶去种田。   耿义不在,他们好像除了听许问枫的话也没别的法子。   从黄金屋里兑换的种子种完,还闲置了二百多亩地,许问枫是一滴余额也挤不出来了,种植了一些本土的高粱,蔬菜瓜果,才把已开垦的地种满。   天公作美,播种期间还下了一次雨,浇水都省了。   “姑娘,去赤崮城的人回来了。”这天,许问枫正蹲在窑洞那边指导烧砖,秋灵兴冲冲来报。   确定根据地之后,许问枫就遣人前往赤崮城送信。   别看他们从赤崮城出发用时半个多月才抵达绿洲,其实有大部分时间是在荒漠里兜来兜去,四处寻觅最佳大本营。   走直线的话,绿洲到赤崮城的实际路程大概只需八天左右,骑马简行至多五天,十天刚好走一个来回。   闻言,许问枫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问道:“里正叔回来没?”   离开赤崮城至今,前前后后快一个月,算算时间,城里该铺排的基本已铺排妥,许问枫另外派了人去接替余宏义。   后面有太多的事要忙,农田那块,还得他回来看顾着。   秋灵一边替她掸灰抚平衣服的褶皱,一边回话道:“里正叔一起回来了,还带了几车木料和十几车粮食,随行的还有几百流民。”   “太好了!”空间里的库存即将耗尽,粮食又才刚种下去,眼见接洽不上,马上要面临断粮,许问枫焦虑啊,发愁啊。   她甚至起过心思,要不要深入蛮夷腹地,去打劫一波。   理由都想好了,蛮夷一到快入冬的时候就窜出来四处劫掠,我何不主动出击,先去抢了他们顺便杀一杀其锐气,也算是替四周的小国和游牧民除害不是。   想法很好,可碍于脱不开身,最终没能付诸于行动,如今班底尚不成气候,派他们出去抢劫凶悍的蛮夷,无疑是送菜上门。   唉,歪门邪道不走也罢,踏踏实实搞建设吧。 第158章 新式农田法    幸亏她做了几手打算,托耿义协助余宏义在城中采购粮食。   虽然采购到的量不算多,但好歹能解一解燃眉之急。   勒紧裤腰带熬一熬,再挨一二十天陆誉那边的粮食应该就运来了。   她找陆二爷交易的粮足以撑到秋收。   其实,祁寻有大批的物资存在她空间里,光粮食就得有上千石。   不过,不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许问枫是坚决不打算动用他的粮。   之前关系融洽的时候祁寻主动要给粮,许问枫就婉拒了,漫说现在关系僵化。   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还好,偏偏掺杂了私人情感,这物资就不是那么好动了。   若是许问枫真挪用了他的物资,还能理直气壮想踩刹车就踩刹车吗?   她再渣,也没渣到一面摇旗呐喊,我要自主自立,一面心安理得享用人家带来的便利,这不扯呢吗。   听闻里正带回来十几车粮食,许问枫忙着回去清点粮食,走前叮嘱负责看窑的人一定要注意温度。   制砖生产工艺中焙烧是关键,无论采用轮窑或隧道窑进行焙烧砖坯,都必须做到一不能把砖烧成欠火,一旦欠火就会成生烧砖;二不能把砖烧过火,焙烧过火,就会成焦砖。   邓庄连忙道:“姑娘宽心去,我等指定守好窑,时时刻刻‘察颜观色’,盯紧火候。”   邓庄正是许问枫救下来的那批矿工之一。   当初许问枫让他们自报手艺,恰好邓庄在被薛家押去私矿干黑工之前曾在官窑做过工,是名经验丰富的烧窑工。   尽管许问枫在本土烧窑工艺的基础上做了一定改进,但他到底有底子,一点就透。   原本矿工们对许问枫是没抱什么希望的,毕竟遭奴役惯了,太清楚上层人对待他们这些下等人是个什么德性。   以为这一次也不过是倒个手,换个人奴役他们而已。   万没料到,这次还真不一样,姑娘把他们带下山后,给予了他们同等的待遇,实实在在把他们当人对待。   最关键的是再没了性命之忧,而且姑娘还承诺,在入冬前会想法子接他们的家人来此定居。   如果这都不能换他们掏心掏肺,死心塌地,他们还配当人?邓庄如是想道。   “婶儿,叔人呢?”许问枫回到营地,只看到停在她毡帐外的车队和一堆瘦不拉几的流民,没看到余宏义人。   许兰锳和伍秋雨一个人在点粮入册,一个人指挥着把卸下车的粮袋往许问枫旁边的毡帐里搬:“他能去哪,去田间了呗。”   瞅见绿洲里的大片农田,她家男人跟个老小孩儿似的蹦得欢,瞬间被农田迷住了眼,一到就把流民车队丢给她,急吼吼跑去地里视察了。   “叔。”许问枫去了地里。   “丫头啊丫头,你让叔太惊喜了!”绿洲一望无垠的田地,令余宏义心神震荡,险些老泪纵横,农田就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啊!   甭管二丫的宏伟大业能不能成,有了这些田地他们至少不会再挨饿。   不怪余宏义激动震撼,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壮观,如此新奇的田地。   因为许问枫打算以后用机械代替农耕,所以开垦出来的田地一纵到底,绵延连成片。   她摒弃了传统散杂的小田块形式,实行了统一化,没了细碎感少了田埂,观感上确实震撼。   平原背面是迤逦的自然风景,澄澈的河流缓缓淌过,平坦的耕地就像一幅无边的地毯铺在其间,番薯藤点缀着些许绿色,好一副优美的田园风光。   可以想象,眼前连绵不断的农田,待到粮食成熟时,在绿油油金灿灿的交相辉映下,将会形成怎样一派丰收富足的景象。   田埂去除法,消除了农业生产方式上的一个重大缺陷,好处不胜枚举。   其中最直接、最明显的有两项,   一是去除田埂和界沟后,同样大小的一片农田,可耕种面积能增加5%左右,   二一个就是有利于将来机械作业,提高效率,降低成本,升效益等好处。   听许问枫讲解完破田埂的种植好处,余宏义虽然激动的无以复加,却也提出了一个小小的疑虑:“好是好,可以后怎么分种啊?”   他们从岩滩村出来的人,包括流民,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的庄户人,自家没有地,就像树没了根,心里指定没着没落的,不利于稳定啊!   许问枫道:“我暂不打算分田到户,等相关律法制定完善,再推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实行联耕联种。”   “联耕联种,承包责任制?”这又是一个个新奇的词,余宏义不甚明了:“怎么说?”   许问枫详解道:“联耕联种,就是由农司部下辖部门进行统一组织,以打桩形式确定界址,实行有组织的连片种植。承包责任制是这样的”   “好,这种制度好啊!”余宏义频频点头,不住赞叹道:“丫头,你此举当是开创了举世先河!要是能照你想法实施下去,等于没了地主制,如此广大农户不仅人人都有地种,还能调动农业的积极性,妙,妙啊!”   许问枫心说,她不过是借后世伟人的光罢了,实在当不起开创先河一词。   两人边聊边往回走,余宏义说道:“赤崮城方向的流民,在我们到之前,大部分就往南边去了,这次只收揽到320名。”   许问枫有预料:“无妨,流民一事我拜托了陆二爷,一个月后会有大批的流民赶赴过来。”   余宏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农田,既开心又忧心道:“播种已然迟了季,再是短期农作物估计也要秋末才能收上来粮食,四个月几千人要消耗多少粮食你可有数?   我带回来的十几车粮实属不容易啊,花了高价,费了老鼻子劲儿才买到的,我瞧着外边的形势,再往后高价粮恐怕都买不到咯。   你跟叔透个底,咱到底要怎么应对粮食危机?”不问清楚余宏义心里一点底没有,心慌慌啊。   带回来的只是单纯的人吗,那是一个个吞粮兽啊! 第159章 难题    人饿极了真的会化身为兽的啊!   没看在赤崮城收拢的流民,一个个眼冒绿光,饿狼似的盯着车上的粮食吗。   要不是身处关外,没法回头没地儿逃跑,这些人指不定就蜂拥抢粮车了。   余宏义一路提心吊胆,夜里觉都不敢睡实。   他让来接应的人轮班倒,彻夜盯紧粮车,就这样还有人打粮车的主意呢,哈克族勇士逮着几个人杀鸡儆猴,最终才有惊无险。   直到抵达绿洲,看到千亩良田,以及已初具威慑力的甲士才安分下来。   许问枫当然知道他在心慌什么:“我找陆二爷预支了500石粮食。”   换算成斤的单位,500x120=6万斤。   此外,空间里的土地不是闲置下来了吗,她添了些土,一共种下十亩50天左右就能成熟的萝卜白菜。   一半种植的是40天就可以食用的红萝卜。   这几样都是能勉强饱腹的蔬菜,加上牧场里的食草动物,鱼塘里的鱼,树林里的果子,空间里的所有资源汇总到一起怎么也能熬一阵。   河谷里还能捞些冷水鱼,前些天她特意抽了一天时间去探索屹立在河谷两侧的大山。   山峰上在海拔1000至1600的区域,分布着好些野生果林,已发现的有,野杏、野苹果、野山楂,野核桃。   荒原上也不缺鼠兔狼这些野物,总能薅到一点吃的。   就算与陆二爷寻求合作不成,她在信未也说了,愿意用高于市场价的两倍买他的粮食。   生意人嘛,有钱不赚?   再不济,大不了抛下手头的工作,去搞一搞马匪,蛮夷。   只要我鬼点子够多,就不信蹚不出一条路来。   余宏义并未完全放下心:“荒年间粮食矜贵得很,他真能资助咱?”   许问枫更正道:“叔,不是资助,是交易。商人都是驱利的,他们可不会做慈善。”   余宏义拧了拧眉:“你许诺了他些什么?”   许问枫笑:“叔,你知道的,我很会画大饼,其中一张饼就是通往域外的商路。”   这个世界还未打通丝绸之路,连西域都尚未归入版图。   人们甚至对域外的世界还处于相当模糊的阶段。   可许问枫了解啊,当前的夏朝占世界陆地面积不足5%。   蓝图一画,诱惑力不可谓不大,傻子都知道保管赚翻天。   余宏义的眼界还没有开阔到山的那边,海的那头,他疑惑道:“域外?我们现在不就在域外吗。”   许问枫眺望南道方向,那里应该就是塔克拉玛干沙漠:“不,我们此刻所在的域外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块地盘,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得多。”   这就超出余宏义的认知范围了,听了也是一知半解,算了,反正跟着丫头走准没错。   余宏义回归,许问枫把农田事务丢给他,就全心扑到了工业上。   出于水源污染,环境方面的考虑,工业区落址在西侧,远离绿洲最边缘的位置。   跑一个来回几十里地,许问枫索性把毡帐挪到工业区,办公吃住都在那边。   待第一批青砖青瓦出窑,检查质量过关,许问枫吩咐邓庄按这个标准来烧,掉头去搞水泥了。   基建离不开水泥,无论是建房,筑城墙、修路.   水泥窑建成,水泥要用的主材料石灰石开始一车一车往回拉。   俗话说“平时做事无计划,急时做事无头绪”。许问枫在没开迈步前,就预设了接下来要走的十步。   自出关起她就开始着手绘制域外舆图。   沿路地形,哪哪有些什么物产,都一一作了详注,石灰石便是在荒漠里兜来兜去的收获之一。   需要用的时候直接去拉就行。   制作水泥除了主材料石灰石,还需将粘土、矿物铁粉、砂岩以及矿渣等原料研磨成细粉末,再按比例配比混合,生料就算是制作完成了。   然后把生料放入水泥窑,煅烧成熟料。   最后一步是加入定量的石膏粉末,得到水泥成品。   亲自烧出一窑水泥后,许问枫照惯例丢给下面的人,转头就去摆弄玻璃、陶器了。   事务千头万绪,一个人分身乏术,所以在一开始她就让擅长这方面的手艺人把每一个步骤做了详细记录。   如此方可形成标准化量产化。   每一项作工她只负责起个头,事事亲力亲为,她就是孙悟空能七十二变也不够用。   事必躬亲不是一件好事,要合理运用周边的人,用其所长,避其所短。   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量才使用,才尽其用即可。   明者授权,给予信任,大胆充分使用每一个人。   一切顺风顺水向好发展时,许问枫碰到了第一个难题。   燃料要供应不上了。   众所周知烧窑所需的燃料是巨量的,何况同时几个窑在开工,日夜不停的燃烧。   矿山收刮到的燃料马上就要用光,总不能把造房用的木料拿来烧了吧。   不愁工艺,却被卡在了燃料上。   去找煤的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传回好消息,许问枫无奈宣布:“先停了吧。”   邓庄犹豫道:“要不砍点河谷那边的树?”   “不可取。”许问枫否决了他的意见。   环境破坏起来容易,修补起来难,且不说用湿料烧窑太冒险了。   烧窑是很关键的一环,稍有差池,便会整窑报废。   停窑许问枫也没闲着,有无数待处理的事务,比如设计城池规划图。   城池规划要考虑的问题无比繁杂,如空间结构,片区规划,民用住宅,街道,公用事业区域,地下排水系统   相当的复杂死脑细胞,许问枫又不是学城市规划专业的,只能一边啃书,一边努力回想,借鉴前世眼睛所看到的城市做为参照物。   可现代和古代到底有很大区别,不能完全照搬,要切合当前的实际情况,所以推进的相当艰难。   一度都想随便搞搞算了,但是她的性格不允许她随便啊!   只能死磕。   呕心沥血伏案数日,只完成不到三分之一的工作量,许问枫生无可恋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无比惆怅感慨,   我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要搞事业啊!   这乱世江山朕要他有何用!   还不如陪美人儿看星星看月亮,研究探讨人体的奥秘学啥的。   好想摆烂啊! 第160章 未来策划   鉴于许问枫的性格,放弃是不可能的放弃,一旦下定决心的事她是不会允许自己半途而废的。   发发牢骚,还不是继续殚精竭力当牛做马。   当案上的图纸摞到三尺高的时候,探索队派人回程,送来了一个好消息。   真是及时雨啊!此时的许问枫可太需要一些外在的喜讯来缓冲一下荡情绪了。   泉子风尘仆仆跳下车,将一筐黑不溜秋的石头拖到她面前:“二姑娘,你看,这是你要的石头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家不再喊她二丫,而是跟着秋灵、乔安阳她们称呼她二姑娘。   现代人就没有不认识煤的,许问枫一眼就确认了是她心心念念的煤,而且是煤级最高的优质烟煤。   这种煤的特点是不粘结,发热量高耐烧。   “是!”许问枫眉眼舒展:“辛苦了。”   泉子拍了拍脑门,有些懊悔道:“早知道我就多拉点回来了。”   这个时代还没开始用煤,探索队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她要找的石头,只拉了一车回来。   “无妨。”只要找到了煤,旁的都是小问题,许问枫道:“你们发现煤的地方离绿洲有多远?”   泉子道:“约莫有二百里地。”   不算远,反正早晚要把路修到煤矿去,许问枫伸手:“我让你们画的图呢?”   探索队除去搜寻矿源,许问枫还交给他们一个任务,一路走一路绘制地形图。   这些零碎的地形图要归档,拼凑出一张相对完整的域外舆图。   “在车上。”泉子从车上搬下来一捆纸张。   每张纸都有一个编号,谨防弄乱许问枫小心翻看着。   看见地形图上苍劲有力的笔锋,立即认出这是谁人的手笔,还有旁边标注的字体一如他那个人,疏朗清峻。   “二姑娘,这里还有一张图。”泉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道。   祁寻细致地绘制了一张矿源图,从图上能看出,他们发现煤的地方,地质构造简单,煤埋藏浅,煤层厚。   以上几个特点对开采设备简陋到接近于无的他们十分友善。   泉子在知道基地迫切需要煤才能运转后,一刻不停带着运输队赶往煤山。   几天后,煤一车车拉回来,工业区再度热气腾腾起来。   在这基础上新增了一项熔融铁矿原石。   烧玻璃治铁,整个绿洲找不到一个熟手,全是生手,哪怕许问枫教的再细心,实际操作的时候也时不时卡在某个步骤上。   她是一手画城池规划图,一手兼顾指导工作,忙的头昏脑涨。   等稍稍理顺一些,余宏义来了工业区。   砖瓦、水泥一批批出窑,该选址打地基了。   “叔。”许问枫捏了捏鼻梁,从杂乱无章的案桌上抬起头来:“你来是说建房的事吧?”   余宏义点点头:“可不吗,我寻思再不建,再拖又要忙秋收了,到时就不好抽人手了。关外冬季寒冷,得在入冬前把屋子建起来才行。”   许问枫搁下笔道:“你不来,我也准备这几天抽时间回营地开会说这事。”   余宏义说道:“知道你忙,我昨儿个已经跟他们开过会,选了800人出来,只等你定下地点,就可以开工了。”   “那敢情好。”许问枫在堆积如山的图纸里翻出一张摊开:“你过来看看。”   余宏义走近。   许问枫点着图纸上的一处道:“这里就是我规划的居民区。”   余宏义低头一看,诧异道:“住宅不在绿洲?”   丫头划拉的那块地方,在绿洲最边缘位置,已然是荒漠了啊。   估摸着离绿洲有十好几里地,房子建到戈壁滩上去真的合适吗!?   照他的思维,人就应该住在青山绿水的地方啊,而戈壁滩一眼望去全是荒草砂砾,一起风就能灌人满嘴沙子。   这条件太恶劣了吧。   关键,放着地理环境优越的绿洲不住,非要住去荒漠,这不找罪受吗。   许问枫早有腹稿:“目前来看,居民区建在那里条件是差了点,但环境是可以治理的。”   依她的眼光看,外面的荒漠还有救。   绿洲以外虽是戈壁滩的形态,但离彻底沙化变成名副其实的沙漠尚有一段距离。   气候环境没恶劣到难以挽救的地步。   尽管余宏义大多时候对许问枫言听计从,却也不是一味盲从,心有疑虑他并不会闭口不言,于是他据理力争道,   “你指那地儿荒凉咱就不说了,叔或许也没你懂得多,可叔知道造房子地基稳是关键,戈壁上全是砂砾,地层脆弱,你确定建房子不会塌?”   许问枫胸有成竹道:“塌不了,我有法子。”   这点余宏义倒不怀疑,他沉吟片刻道:“治理环境非一日之功,你跟叔说说,你打算怎么治理?”   许问枫侃侃而谈:“城区背靠绿洲,完全可以铺排水利设施从河谷引流,加大力度在城区里种树搞绿化,我相信不出两年,城区就是另一个新生的绿洲。”   以此增加耕种面积,添赠植被的多样性。   自然资源丰富起来,出路相应就增多了。   她继续道:“我测量过绿洲覆盖的面积,约10平方公里,瞧着大,目前看似可用面积很大。   不过这只是我们迈出的第一步,首先明年耕地面积最少要增加一倍以上,除粮食外,我还打算种植葡萄棉花。   出于长远考虑,绿洲只能作为种植区。   这座城我的目标至少要容纳8-15万人,你想这么人些全挤进绿洲,得多拥挤,我们还要发展农业商业,怎么负荷得了。   所以我们必须朝外拓展,这是必须走的一步。不只扩展一点点而已,少说要向外扩20平方公里。”   余宏义对平方公里没概念,听丫头的意思大概就是要把一个绿洲变成三个,甚至更多个绿洲那么大吧。   他看一眼堆的满桌子都是的图纸,心知,丫头图都画完了,这事显然已没有商量的余地。   罢了。   绿洲划为农业种植区,大家伙应是不会有意见。   毕竟耕地多了,食物来源更有保障。   相对的能带给他们饱腹的粮食,对住房要求没那么高。 第161章 建房    “那你计划把王宫修在哪?”你不是要称王吗,王当然要住王宫。   “啊?”许问枫愣了下。   说实话,被太多的计划充斥满了,还真忘了把自己考虑进去,事业起步阶段,不仅情欲拉低了,物欲也在降低。   她想想道:“修建王宫的事,明年再说吧,今年没那个物力财力,先稳定下盘要紧。”   王宫代表着对外的脸面,即便许问枫不在意,也要建,这象征着权威。   她划拉一下图纸,圈下一块地方:“就这儿吧,住宅后面你给我空出一块地儿就行。”   余宏义不是很满意,苦口婆心劝道:“你也要住到荒漠上去?我认为不适合,我建议王宫修在绿洲里。”   许问枫摆手:“不搞这样特殊,大不了到时修的雄伟大气一点,戈壁上面积那么宽,我想建多大建多大,绿洲反倒摆不开。”   “成吧,我这便回去,吩咐下去,今儿先把要用的材料拉过去,明儿一早开工。”余宏义看她的态度,顿时觉得说了也白说。   反正丫头拿定主意的事,轻易不会更改。   “行,我明儿会搬过去,在工地上住一段时间。”感觉自己就像一块砖,哪需要往哪搬。   没办法,这事她必须亲自在场指导监督他们熟练了整套工程的流程,才能安心放手。   因为在土质比较差的地方建房屋,需要打下桩来增加地基的强度。   她要采用砖基础法,砖基础第一步就是在建房的地基上铺满三七土。   三七土就是把白石灰和黄土按照三七比例掺在一起,反复压实打夯,形成一层瓷实的土层,这层土就是三七土。   砸夯后在上面铺砖,放大脚。   第一层铺五零砖,向上变成三七,三七的基础上支膜打地梁,再向上变成二四墙。   这种基础类型,抗压能力是非常强的。   不过这种建造法比本土把地基一挖就在上面建房要繁琐复杂得多,没法丢图纸,说一句照着建就行的。   纸上得来终觉浅,而且在大部分人连图纸都看不明白的情况下,跟他们讲解理论知识,不一定听的懂。   实操是最好的学习方法,学到的东西也更扎实。   如此也能带一批建筑工出来,组建一支经验丰富的建筑队,形成系统性,以后就无须事事躬行。   近千人在戈壁滩上如火如荼投入房屋建设,留在绿洲的人,也在为新家做准备,动手做一些容易上手的木工,大到衣橱床,小到凳子木盆。   闲来无事的老人们则开始缝制过冬的被褥衣物。   过上两三个月就要忙着秋收了,秋收一过寒冬就要来临,得先把猫冬要用的东西备齐,别到时再来抓瞎。   当前的条件,自然是没有棉花可用,缝制过冬的衣物是哈克族攒了十年的皮毛。   关外冬季气温通常在-20摄氏度以下。   许问枫抠脑门在想要从哪搞棉花时,多吉无意间听她嘀咕,来了句“你那儿不是有很多皮毛吗”。   许问枫这才想起空间一角堆积如山的皮毛。   哈克族迁移时别的东西不多,就皮毛最多。   当时许问枫可是替她们收走了几间库房的存货。   算上在匪寨收缴的衣物被褥,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凑合能熬一冬。   反正新房要修壁炉火炕,有了煤不缺燃料,窝在家里不用穿多厚的衣服。   非要出门,一家一套厚冬衣轮着穿呗。   老人们忙过冬衣物,妇人们组队上山,采摘陆续成熟的野果子,顺道寻摸点野物填补食物的空缺。   此外,随着人员的增多,就许盛平一个大夫,显然应付不过来。   于是在闺女的建议下,他招收了一批对医术感兴趣的人,悉心教导培养,为将来成立医属打基础做准备。   绿洲外热火朝天搞建设,绿洲内同样人人都有杂务要忙。   闲置的小娃跟着许邵元启蒙认字,稍大点的既要识字还要习武。   总之没有一个闲人,每个人都恨不得掰成三个人用。   整天灰头土脸的许问枫在工地上监工到基本能脱手的程度,立即马不停蹄赶回绿洲着手水利事务,研究风车,挖渠引水到主城区。   不仅要挖渠引流,她的计划书里还要在绿洲与主城区的交界处开凿一座大型人工湖泊。   湖泊不单对气候能起到调节作用,对丰富植被也有很大的作用。   除此之外,还要修一座大坝,拦截河道蓄水,别看河谷现今水流充沛,但之前这里是没有人烟的。   随着人口日渐增加,耕地面积扩大,往后农田灌溉,居民用水,工业用水.   需水量直线上升,河谷的水位不可能一直恒定在一个阶段。   总不能等到缺水了才来临渴掘井,一切都要未雨绸缪。   修建堤堰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许问枫骑马从河谷上游一路视察到下游,考察地形,测量具体数据。   回去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画图,而是让秋灵去把北笙喊来。   稍后,北笙一脸疲惫进入毡帐,他最近在教绿洲的小鬼头们习武,累心。   “姑娘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坐。”许问枫示意秋灵上茶,然后才道:“你对墨家和公输家了解多吗?”   听她提到这两大家,北笙心有所悟:“据我所知,墨家擅长机关术,工巧和制作,桔槔、辘轳、滑车便是出自墨家之手。”   许问枫手指轻扣着桌面若有所思。   桔槔、辘轳是利用轮轴原理制成的一种起重工具,辘轳也可做为机械上的绞盘,如制陶拉胚的塑台辘轳。   甚至能在这基础上开发军事攻防技术。   墨家的技术显然领先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很大一截,若能得其鼎力相助,不亚于如虎添翼。   观她沉思态,北笙很知趣的缓了缓才接着道:“公输家出能工巧匠,痴迷于奇巧技术,擅长工具类、建筑和木匠,他们家的工匠技艺曾备受世人推崇。”   注意到他的用词,许问枫道:“遭遇了变故?”   “嗯。”   北笙犹豫了一下,最终说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好像是百年前吧,墨家和公输家被其他流派视为异端加以迫害,这两家就慢慢沉寂,淡出了大众的视野,隐世不出。” 第162章 我飘大了    许问枫理解他为何犹豫,语焉不详,毕竟百年前,还是他家公子的祖先在执权。   无论是不是在同一个时空,历史何其相似。   在她出生的世界,也是有过诸子百家争鸣,出了很多惊艳绝伦的人。   后因当权者为了皇权的需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使得其他流派受到打压,地位变得低下。   自此人们只认儒家不认其他家的学术,把其他家视异端学说。   其他家的学术逐渐衰落。   社会繁荣就要多元化发展,许问枫果断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不惜一切代价,去说服这两家出山,为我所用。”   “你可愿往?”   北笙为难道:“恐怕很难,两家虽没落,但到底是荣极一时的大家,大家多是自视清高的。”   怕姑娘以为自己在推托,他又道:“姑娘有所不知,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在自身技术之外侧重防御层面,比较温和。   公输家攻击性较强,他们很喜欢研究战争器械。   听闻两大流派历来不睦,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姑娘若是取其一家或许还有一定把握,同时请两家出山,这.”言下之意,你也太贪心了,你就不怕他们打起来吗?   后来逢政变,不乏势力欲请他们出世,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   估摸着是心灰意冷,受够了摧眉折腰事权贵。   “无妨,我有破解之道。”许问枫提笔,对症下药唰唰写了两封书简:“我对格物略有见解,我想他们一观之后应该会很感兴趣,迫不及待想来与我探讨一番。”   这两家放在现代,相当于科研人才。   搞科研的人都有一个共性,充满好奇心,满怀求知欲,对未知感到着迷,并求知若渴,十分乐于去了解它们。   许问枫要做的就是下一个勾子,把人勾过来再说。   其实,两家的恩怨说白了就是矛和盾的恩怨。   矛和盾看似对立,但其实又是相互依存的。   只要给他们创造一个良性竞争的环境,促进他们相互渗透、相互贯通,许问枫相信绿洲将迎来飞跃似的发展。   她的人才库奇缺人才,需要她看顾的地方太多,她已经感到有些吃力,已到了广泛吸纳人才的时候。   捧着两封轻飘飘的信件,北笙震了震,这就能行了?   不过他受公子,余宏义等人的熏陶,对许问枫也有了滤镜。   姑娘说行指定行,信姑娘准没错。   短短困惑一瞬,他干脆利落道:“我这就出发,定不负姑娘所托。”   语毕就一副要动身的架势。   倒也不必如此赶时间,许问枫哑然失笑:“别急,你当是跟你们家公子报备一声的好。”   北笙身形猛地一顿,他居然一点没想过要报备公子!   想到这,他狠狠咬了下舌头,姓北的,你是飘了啊!!!   你怎么敢……怎么敢大逆不道无视公子!!!   谁给你的勇气?   呃~好像是姑娘……   潜意识里觉得,姑娘要办的事,公子确定以及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还用报备?!   北笙刹时惊出一身汗,他冷汗涔涔道:“多谢姑娘提点,我这就去信请公子示下。”   许问枫好笑颔首,转头吩咐秋灵:“你去挑一筐野杏苹果,再让小虎他爷去牲棚里牵一头羊出来,一并给祁公子送去。”   现下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一点野果子和羊肉了。   粮食依旧紧巴着呢,前几日跟陆二爷要的粮食倒是运来了,不过数量上姓陆的差不多给她打了个对折,只运来300石,与粮食一道来的还有八百多流民。   商贾嘛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你饼画的再诱人,毕竟还是空中楼阁没落到实处,是人就会存疑。   像陆二爷那种人精能信她三成已经是给了她莫大的面子。   又是荒年间,不可能你开口要多少人家就给多少。   预料到对方定是会打一个折扣,当初许问枫本就是往虚高了报的数,心里有谱倒谈不上失望。   三日后,去送信的人从煤山回来,带回来一个“可”字,许问枫还特意叫来信差,问他祁大公子有没有单独给她带话或是带信啥的。   结果并没有。   得,这人还跟她呕着气呢。   许问枫摸摸鼻子,气性还挺大,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没消气。   唉,不管啦,时间再久一点,总该会慢慢顺气的吧。   不然能怎么办,她不擅长哄人,不知道要怎么哄,在她看来特地送点吃食过去就是在哄了。   奈何人家不吃这一套。   男人真难搞,尤其是傲娇的男人,啧啧~还是全心搞事业吧。   这一日,秋灵轻手轻脚进入毡帐,用尽量不干扰她的声音道:“二姑娘,外面有位季姓人士非要求见您。”   许问枫扎首在繁忙的公务中,头也没抬道:“让他进来。”   全绿洲的人谁不知道她日日案牍劳形,无紧要事不会来打扰。   季良低眉敛目跟在秋灵身后进了毡帐,在下面站定后,暗中深呼一口气,俯身行礼:“小民季良见过二姑娘。”   许问枫抬头打量他一眼,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你来绿洲有多少时日了?”   “回姑娘话,一旬余。”季良不卑不亢回话。   许问枫活动着执笔执的有些木了的腕关节:“你来是有策要献?”   绿洲长期挂着招贤令,凡有一技在身,皆可到临时搭建的吏司报名登记,再由吏司分配合适他们的工种。   去吏司报名手艺的倒是人满为患,献策至今未有一人。   “非也。”季良飞快扫一眼上首,坐在案后的女子很年轻,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却自带一股威严气势。   她哪怕只是静静坐在那,都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   尽管心中紧张,但他实在难以抑制内心的好奇。   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能率领自己的族群在乱世里闯出一片天来。   不仅闯到了关外来,竟还有魄力无条件收容流民,要知道流民走到哪都是招人厌嫌的,官吏们看他们的目光就像是讨人厌,赶不走的苍蝇。   他带着弟弟妹妹途经了没有十座城也有八座城,无一城开城接纳流民。   直到来到绿洲,这真是一个处处充满神奇的地方,最令他愕然惊奇的是,绿洲的当权人竟是一名女子!   男权社会,女人话事,确实够教人匪夷所思的,估计是个人就会对她怀有好奇心吧,所以许问枫并没有因为他好奇的目光而感到任何不悦:“哦,那你来是为何?”   季良声线明显有些紧绷:“小民要检举揭发一人。”   许问枫抬了抬眉:“检举可找监察队受理。”   诚然还是草台班子,但该有的部门基本是俱全的,治安刑事方面有巡逻队,监察队。   对打架闹事拉帮结派,偷鸡盗狗,欺负弱小.等事件都有相应的惩罚制度。   若屡教不改逐出绿洲。   季良咽了口吐沫:“此人需二姑娘躬亲箴规。”   许问枫听后不由微微一愣。 第163章 检举何人    毡帐内落针可闻。   季良手心微微出汗。   许问枫沉默片刻道:“说说,你想检举谁?”   季良缓缓沉稳气息,避免自己语速起伏过大:   “冯光耀。此人常呼朋唤友于南山树林聚众赌博,据小民所知,他家中妻儿老小俱全,却与一位寡妇不清不楚。   小民偶有听闻他打着姑娘的名号欺压新来的流民,暗地里收取小额保护费。”   说完他摒住呼吸,不动声色用余光瞥许问枫,暗暗揣摩她的心思。   这是一场冒险之赌.   许问枫听后,神色不辨道:“从你言语中,不难听出你是他知晓身份的。”   刚才还在想难不成是许家大房三房有谁在外面作威作福,此刻心中恍悟,原是冯家那个败家精啊   忙得不可开交,许问枫差点忘了自家米缸里还藏着颗老鼠屎。   难怪没人跑到她面前告状。   冯家与许家是姻亲,只要冯光耀不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没闹得太过分,   大家伙就算不予许兰锳几分薄面,也会因着许问枫的关系,睁只眼闭只眼,对他宽容几分。   所谓人情社会就是这样。   况且,从岩滩村出来的谁人不知,他本来就是那德性,大伙对他那点恶习实属见怪不怪。   是以也就没人拿这事来烦她。   季良道:“知晓,此人乃姑娘的大姐夫。”   许问枫意味不明道:你既知晓我与他的这层关系,你就不怕我包庇他,日后发难你?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季良大着胆子抬头,直视着她道:“绿洲子民人人对姑娘赞誉有加,他们爱戴敬重您。”   许问枫来了一点兴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突然跳到毫不相干的话题上,让季良不免怔然。   随即他面色坦然道:“小民做过夜香郎,在码头抗过包、也做过背尸匠、扎彩匠,只要给铜子的活儿都接。”   前几项工作低贱,后两者晦气不吉利,都是很遭嫌弃忌讳的职业。   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一个人,居然干过背尸的行当,许问枫有点意外。   她饶有兴致问:“你跟我讲讲背尸,是不是要头戴草帽,把身体套在一个大黑袍中,背着尸体一边走一边摇铃铛?”   “我听说要把尸体分割,涂上药水,再用竹竿固定,像提线木偶一样拽着走,是这样吗?”   见她面有好奇,却毫无鄙薄之色,季良内心压抑不住的激动,甚至忘了为什么话题会跳跃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他侃侃而谈道:“非也,姑娘说的那是湘南赶尸人,背尸人不同.”   所谓背尸,就是古代的人比较迷信,信奉在外地死掉的人,若不能够回到老家安葬,是不能够投胎的,会成为孤魂野鬼,所以背尸匠就出现了。   背尸匠的工作就是将死在外地的人,背回家乡入地为安。   白天休息,晚上赶路,长时间和尸体接触,所以传说中需要八字过硬,阳气旺盛的人担任,而且不能一直从事这个职业,背了一定的尸体以后需要金盆洗手,不然会遭受厄运。   终于讲清楚赶尸人和背尸人的区别,中间还要面对许问枫稀奇古怪的发问,季良一阵口干舌燥。   看着上首听得津津有味的二姑娘,他有些恍惚地想道,   嘶,他好像是来告密的吧?   怎么成说书人了?   “哦,原是这样啊。”许问枫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吩咐秋灵端来一杯茶让他润润喉,再次话题跳跃:“你家中有几口人?”   看似毫无章法,其实一直在通过他的言行,在心底默默打分。   此人有胆有识,擅长察言观色看菜吃饭,精于钻营,一旦逮住机会,就会果断出手,不计代价往上爬。   却也不冒进,落地入境先观风问俗,打听剖析了她的性情作风才有备而来。   季良似乎习惯了姑娘东一啷捶西一棒槌的问话风格,   他小心托着茶杯底座:“小民不幸双亲早逝,逃难侥幸活下俩妹一弟。万幸托姑娘福,我们一家才有了栖身之地,求得一条生路。”   许问枫对他又多了两条评价,在乱糟糟的世道里能拖着年幼的妹妹弟弟们走到这里,毋庸置疑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且重亲情。   又干过背尸行当,胆量自不用说。   合适,太合适了   许问枫瞬间想到要把他安置去哪了,起心还想考考他的心性,于是只道:“检举一事,我会酌情处理。“   “秋灵你带他下去领赏。”便草草打发了他。   “谢二姑娘赏赐。”季良似模似样拱手执礼,退了出去。   心中难掩失望,他不是冲着赏金来的   季良拎着五斤粮一斤肉干,脚步略显沉重地往回走。   他慢腾腾走着,在脑子里细细捋了一遍又一遍与姑娘的对话。   豁然明白过来,姑娘东一句西一句问了这么多,哪是好奇,分明是在从侧面了解他这个人。   那是不是意味着姑娘想用他?   自己才刚来一旬,姑娘就算要用他,怎么也要观察一阵。   豁然开朗之后,季良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季良走后,许问枫有一下没一下敲击桌面,思忖着要怎么处置冯光耀,既不会伤到大姐的脸面,又能起到强有力的警示作用。   有点难办。   傍晚秋灵去喊许兰锳到姑娘帐中用晚食,许兰锳颇感惊奇。   二妹忙,忙得吃住办公都在她自己的毡帐里解决。   今儿是刮什么风?   姐妹二人坐到饭桌上,许问枫当下饭佐料一般,将冯光耀的事与她一说。   许兰锳气得差点摔了碗,她对冯光耀早就不抱任何希望,她生气的点在于,王八羔子如此作为损害的是二妹和许家。   害群之马!   到了绿洲后,俩老的愿意去做工养着那败家玩意,惯得他一天天在外面游手好闲,许兰锳懒得过问。   她管着后勤一大摊子事,且要兼顾俩孩子,许兰锳都想不起有多久没见过冯光耀了,只当他在丽娘那儿,竟是又勾搭上了一个寡妇啊。   也是,他那身份,碰到有心之人,还不得跟苍蝇见了屎一样的扑上去。   私德有亏也就罢,居然胆敢聚众赌博,收保护费,毁坏绿洲风气!   好好好,好得很,狗胆包天的东西.许兰锳气也气饱了,擦擦嘴起身道:“二妹,这事大姐会给你个交代。” 第164章 有些人活着不如死了    隔天。   许问枫到主城区视察了一番建房进度回来,秋灵利索地替她掸去满身灰尘,绞来帕子侍候她净面洗手。   之后取来瓷瓶里的面脂替她滋养肌肤,缓解暴晒后的干燥紧绷。   关外风沙大,不注意养护几天就糙了,这些细节她不张罗着,姑娘压根就想不起,完全把自己当糙汉子在用。   全部侍弄妥帖,秋灵才慢声细语地说:“姑娘,大姑爷去了。”   “什么?”许问枫侧目,诧异道:“去了?”是她想的那个去了吗?   秋灵抿了抿嘴角的弧度,回道:“申正二刻,采集队下山时在河谷里发现的他,一道发现的还有王陈氏。”   许是怕她不清楚王陈氏是谁,秋灵特地补了句:“王陈氏便是大姑爷的那位新欢寡妇。”   “打捞起来的时候,二人不着寸缕合抱着,脚踝缠着水草,巡逻队推断多半是昨夜他与王陈氏不耐燥热,贪凉戏水,不慎被水草缠身,这才溺毙而亡。”   “绿洲民众俱是认可巡逻队的推断。”秋灵心下非但不觉得惋惜,甚至有亿点高兴,给姑娘添堵的人和事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说道大姑娘那头,摊上那么个男人,跟守活寡本就无甚区别。   还不如死了的好。   虽然吧许问枫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冯光耀死亡的时间点未免过于巧了。   距季良举报他不到两天就这么死了......   她是想收拾冯光耀不假,但并不代表她愿意看到大姐为此而背上人命。   若其中真有大姐的手笔,当初倒不如自己出手,悄悄咪咪给弄死。   “你去唤大姐来。”许问枫思量道。   “二妹寻我?”   不等秋灵应声,帐外响起一道低哑的声音。   须臾,只见许兰锳和丽娘一前一后步入账内。   两人皆着一身素衣,头上别着一朵小白花。   这两人......嘶,什么情况?许问枫眼神闪了闪,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大姐道:“我会奉养二老,供他们颐养天年。”   许问枫不关心这个,在绿洲失去劳动力的孤寡老人每月有免费口粮领,她治下不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她更关心的是:“你俩撺的局?”   许兰锳既不点头亦不摇头,只道:“有些人活着当不如死了的好,”   我家二妹的锦绣大道上不应该有老鼠屎。   二妹因为她的关系,很难办,心一横索性亲手送他上路,图个清静。   许问枫叹息道:“你何必......”何必亲自动手呢。   丽娘站在一侧,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发丝,用黄莺出谷一般的声音道:“此事由我一手促成,与大姑娘无关。”   许问枫来回扫视两人:“你们冰释前嫌了?”   事已至此,再去刨根问底已经没了意义,横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她不再提冯光耀的事,倒对两人的关系起了好奇心。   许兰锳浅浅一笑,颇有点一笑名恩仇的意思:“本无罅隙,哪来和解一说。”   许问枫笑了,大姐没心结就好。   刚巧钱多多来信说,他哥照她的指示已经将赤崮城最大的青楼盘了下来,只等她派人去接手,许问枫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她看了看仪态婀娜,风流婉转的丽娘。   这不就有一个现成人选吗!   “赤崮城春风楼缺一老板娘,你可愿前往接手?”她看着丽娘道。   丽娘稍稍愣了愣,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顿时心跳如雷,欢欣若狂,姑娘终于看到她了,不容易啊!   如此说来,瘪犊子玩意儿死的倒值几个钱,早知道,就该早一点弄死他的。   丽娘眼神闪闪发亮,盈盈一拜:“能为姑娘效力,丽娘三生有幸!不过丽娘斗胆有一问要请教二姑娘。”   许问枫:“畅所欲言问。”   “不知姑娘剑锋所指之地,可否透露一二。”瞅姑娘一件接一件的大动作,就知道姑娘是要干大事的人,凭姑娘的聪明才智,层出不穷的奇巧点子,赚钱的法子多得是,何须靠一间青楼捞金。   姑娘必是另有所图,她得清楚姑娘的意图才知道劲儿往哪使不是。   许问枫就喜欢跟聪明人对话,越看丽娘越满意:“待时机成熟,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赤崮城。”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城。   目的就是要把赤崮城自上到下渗透得如筛子一般,安插自己的人手,届时便可用最小的代价取城入囊。   以关内官僚政权的糜烂程度,何须费劲巴力攻城,金钱美色辅以一点智谋做添头就足以击溃。   丽娘脸庞绽开一个异常妖治的笑颜,屈膝行礼道:“丽娘明白要怎么做了,姑娘只管听佳音。”   冯光耀头七一过,丽娘赶赴赤崮城。   许问枫没有看错人,不过短短月余,赤崮城传来好消息,丽娘用龙卷风的速度将一名守备迷得晕头转向,以家兄之名在边军营里谋得两个职位。   许问枫即刻遣大毛、季良前去走马上任。   寡言少语的大毛长了一张很能迷惑人心的憨厚脸,憨厚的面具之下藏着心细沉稳,很适合打辅助。   对于季良,临行前许问枫就一句赠言“尽你所能往上爬,需要多少钱财物资,只管上报,保你无后顾之忧”。   武官有了着落,接下来就该往边戍文官渗透了。   许问枫在自己人和流民当中各挑两名有这方面天赋的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等猫冬再挑一批人出来培养,系统学习批量产出。   狄蒙亲眼目睹,她是怎么一步步在不毛之地上大搞建设,做各种各样的部署,由衷钦佩臣服,现分管城中治安。   好消息接二连三。   探索队,找到了盐湖。   住宅区落成。   在即将断粮时,终于迎来秋收。   粮食的问题一解决,许问枫整个人轻松了一大半。   很现实的问题,饭都吃不饱,你还指望人家对你忠心耿耿?   除许问枫之外,粮食的产量大大出乎所有人预料,他们何曾见过一亩产几千斤粮食的奇迹啊!   全体沸腾,高兴疯了,余宏义走路都带着风。   番薯一亩七千斤,土豆一亩五千斤,次一些的玉米也有一千五百斤。   千亩合计五百万粮之多!   足够撑到明年春耕夏收。   绿洲欢腾一片。 第165章 乔迁    清晨天光微亮,绿洲已是人声鼎沸。   今儿是乔迁新居的大日子,民众纷纷起了个大早,拆卸帐篷,收拾家什衣物。   热闹热闹,熙熙攘攘驱赶着牛马往新城去。   到了新城,搬家的人潮不由呆在原地。   新城距离绿洲有二十里地,他们哪有闲工夫跑去新城一观,倒是经常听在新城建房做工的人回来念叨新城怎么怎么好。   可不管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都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荒漠之上地域广袤,在不差地的情况下,许问枫十分乐于提升居民的居住条件,整个住宅区占地面积极广。   颇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规模,碧瓦朱甍的独栋庭院,分左右两边排列有序,正中间的位置空着一大块地盘,这是留着明年建商业街的地方。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人喜欢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一家生三四个娃都是算是少的,建的大多是两层独栋院子,楼上楼下大大小小的房间一共12间。   大别墅规格的庭院进门开间足有十米,进深十八米,南北通透,采光极好,窗户安装的是玻璃,显得越发明亮宽敞。   前后各置一个园子,便于他们在家种一些瓜果蔬菜自用。   穿插在居民区的柏油路平整光滑,道路两旁种着些荒漠易活的胡桐、铁木树,巨柱仙人掌、白鹭花,每家每户房前屋后,水渠边小道旁许问枫还贴心的给他们移植了桑树。   明年要动员大家养蚕,提前规划好。   居民区的东西两侧还坐落着数十栋五层高的楼房,是专门用来安置失怙失亲的单身人口。   大伙看着眼前美轮美奂的庭院,恍若在做梦,这得要什么样的身份才住得起这样的房子啊!   这真是给他们住的吗?!   绝大多数人劳苦一辈子就只住过黄泥草屋,感到分外诚惶诚恐,很不真实。   房子当然不可能白送。   只不过他们从关内走到关外,一个个俱是一穷二白,很多人就剩下半条命,一个季度的劳作,远远不够他们支付一栋房产,许问枫因地制宜启动了先入住后还款模式。   一栋庭院预计一个家庭差不多要还五六年的样子。   五六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对新城建立起归属感,打从心底认同新城是故乡。   倾注了感情才会珍惜现在所拥有的。   相对而言,楼房里的两居室,三居室的套房要便宜得多,几乎是白菜价,做工一年就能买上一套,然而却没几个人选。   单身汉们心想,自己早晚要成亲生子,到时套间就住不开了。   而且这么好的庭院,过两年说不定有钱都买不到。   许问枫无所谓他们怎么选,等人口一多,再划拉一块地盘继续建就是,咱不差地。   自从住进新房后,大家伙的劳动的积极性又提高了一个台阶,本来就够勤奋了,现在更像是打了鸡血。   马上要入冬了,活计渐渐变少,好些人天不亮就在派活的部门外排起长队。   目前手头上几项工作。   在土彻底冻实前砸人工湖,不过这项工作在许问枫的操作下,变得异常好劳作,大片土地被她震得松松散散,只需要把土刨出来运走就行。   另外就是搭建供军队用的训练室,和民用的活动室,教育室,手工室,好方便猫冬的时候上课学技能。   再一个就是搭暖棚,种植绿叶菜,培植菌包,木耳,保证一个冬天的蔬菜供给。   看起来活儿似乎挺多的,但相比之前清闲了不是一点半点,何况绿洲后面又接收了几批流民,人口即将破三万大关。   人多活儿少,可不得争着抢着上岗嘛,稍微起晚一点,畜棚铲屎的活儿都被抢光光了。   搬入新城区第十天,祁寻遣人送信回来,这个冬天不打算回来了,说是去了盐湖,主动承担起几万人的用盐量。   许问枫捏着信望着窗外有些出神,从字里行间能看他并非在跟自己赌气,而是在用行动在表态。   他放弃了他的抱负......   这个人......她的心蓦然软了一块,却也仅限于此了。   比起祁寻,她可能现实的有些冷血。   无论对方有多么戳她的点,天性使然,她给予不了对方同等浓烈深刻的感情,感性永远无法战胜她的理性。   良心微痛的人去了库房精心挑选了几车过冬物资,派人送去盐场。   冬日的第一场雪覆盖大地,新城开展义务教育班,学习班,五花八门的技能应有尽有。   每个人都在铆足了劲儿学习技艺,争取来年可以得到一份稳定且福利待遇都不错的工作,早日还清贷款。 第166章 “大结局”   来年春。   冷寂一冬的绿洲,重新焕发出生机和人气。   一年之计莫如树谷,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全部投入春耕和树木种植。   种植区,人们用许问枫猫冬时研究出来的新式先进农耕用具,陆陆续续开垦出上万亩棉花地,水稻田,葡萄地。   整个绿洲,良田千顷。   雪融化几场雨之后,偌大的人工湖蓄满水,湖畔移栽了大量的植被、树木,湖泊向外延伸,洒草籽栽培草地。   以作牧场。   自古草原出良驹,牧场外划出一大块地盘做马场,培育驯养战马。   工业区也热气腾腾开窑了,去年烧的陶器水缸差不多够居民用的了,住宅区落成,目前而言也用不上玻璃了,所以许问枫暂停了玻璃陶器的烧制,大量产出混凝土水泥。   要修路。   这量不是一般的大。   今年计划,把绿洲、盐场,矿场,这三条路线贯通新城,缩短运输成本。   关外矿资源丰富,探矿队不到半年的时间,在找到煤矿盐湖后,相继找到一座铜矿,铁矿。   矿产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是一项长期事业,探索队起码还要在野外奔波3-5年,探索出更多种类的矿源来支撑新城庞大的消耗和发展。   春耕告一段落,公输家和墨家一前一后抵达新城。   针对两家的矛盾,许问枫解决办法很简单,在愉快交流了一些格物方面的见解之后,丢给他们一堆待研究的新技术。   人忙起来就没空掐架了。   漫说黄金屋里的工程学了,许问枫上一世的所识所学就够他们探索一辈子的。   尤其是墨家,许问枫从镜面空间里刨出一堆似冰非冰的材质物,提议他们把这种特殊材质融入到防御工事上。   比如把它融入到修建城墙的材料中,镜面一样光滑的墙面,不仅能蔑视云梯,且水火不侵。   试想这样的城墙一旦建成,再将绿洲和新城同时圈入城中,就问,有谁能攻破?   亦可运用到军队防御武器上,譬如是不是可以研制出类似于现代防弹背心的锁子甲。   这东西显然是跨时代的,比天外陨石更值得研究。   墨家子弟在许问枫示范了特殊物质的神奇之后,简直如获至宝,一头扎进实验室里,废寝忘食搞研究。   安顿好两大家,大坝施工提上日程,这是一个浩大且严谨的工程,许问枫再一次搬家,驻扎去了河坝,亲自督建。   同时持续不断朝赤崮城输送人才,一边在内部安插人手,一边收买招安官员,双管齐下。   悄无声息之间赤崮城已然大换血,关键位置上坐的全是许问枫的人。   表面上赤崮城似乎一切如常,但实际意义上,赤崮城已然改姓了许。   吴满贯现在已能独当一面,把持住了赤崮城大部分生意,离他的终极梦想越来越近。   而钱多多构建的情报网也日渐成熟,正式成立了情报机构,向关内渗透。   不日前,他递上来的密信,禀报了一件事。   他的人查到了春喜的下落。   竟是入了薛源后宫。   许问枫稍稍有些意外。   两世为人,两世为妾!   对此,许问枫也就感慨一句,不作任何评价。   个人的选择,是苦是甜自己尝。   大肆广招人才,疯狂吸纳流民,不过刚入夏,新城的人口就已趋于饱和状态,许问枫一面监工大坝,一面开始着手新的规划。   打算在新城至赤崮城这条路线上落建城镇村庄。   夏末,关内的战乱已到了白热化阶段,外敌虎视眈眈,权臣叛乱,流民起义,叛军死灰复燃。   权利无疑是全天下最诱人的东西,各地豪绅郡县官员买股自己看好的势力,好挣个从龙之功。   下血本的投资,给钱的给钱,出力的出力,亲身下场厮杀,相互攻伐,战火蔓延四野。   现在的关内好比一锅煮沸的大乱炖,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蹦跶几下,生怕错过一个亿。   就是没有人考虑民生。   季良等人谏言趁乱扩张,甚至余宏义都建议她,赶紧伐兵入关去占几座城,但许问枫统统否决了。   打仗取胜最好的办法是直接A过去吗?   不,是让他们相互消耗,自己坐山观虎斗。   在他们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遥坐关外的她只需抓三件事,   在家闷头搞发展,着重民生;   强壮兵力;   收拢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给他们提供一个安稳富足的环境。   之后再一城一城稳步推进。   用最低的成本干最大的事。   在情报机构的花式宣传和协助下,走投无路的百姓,纷纷朝关外涌去。   待到许问枫名声大噪之时,多方势力才猛然发觉到,自己管辖的城池怎么越来越空,百姓都快跑没了.....   又一年春。   平整的柏油路上,一名衣裙素净,眉眼英气的女子跨坐在一匹骏马上,凝神倾听着前方隐隐约约的车轱辘声。   少焉,一支声势浩大的车队出现在视野里,她眸光落在姿容隽秀的男子身上。   他携着盎然的春光,从远方走来。   她说:“这是你的聘礼吗?”   他目若朗星,音似泉涧溪流:“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彼此相顾一笑,煦色韶光。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